“等等。”陈宫道,“何来十名死士?”
张辽深深望了高顺一眼:“孝恭说的可是那十名‘潜逃’的僮客?你从三百僮客中精选不到三十人,重建陷阵营,而其中逃走十人,那十人便是死士吧!”
“不错。”高顺道,“我十名死士,分三队,每队三人,剩下一人为统领。一队以民夫身份混入曹仁亲兵队伍查探,二队远远坠行负责接洽,三队往返送报。前几日,顺得到消息,那亲兵队押送的是金银十余车!去向不明。三日前,车队渡河,去了黑山!”
“金银十余车?黑山?黑山黄巾余孽?”张辽皱起了眉头。
陈宫急问:“孝恭,还有何消息?”
高顺拱手道:“就在今日清晨,黑山黄巾一千余渡河南下,领兵者乃黑山将领白绕,目前已到南陂,距离乌巢泽不足小半日马程。”
张辽阴着脸,道:“曹仁狠毒,他是要以黄巾军偷袭我部?然后借故剿匪围杀我军?”
陈宫不说话了,心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撼。怔怔望着吕晨,他现在相信了郭嘉的话,小君候早有算计,甚至是在曹仁行动之前,他就料到了曹仁会出手!一千龙骧,一千虎贲,三百僮客,小君候却能派出探子探清曹军所有动向和阴谋,实在难得!最让陈宫震惊的是,小君候这几日看似无所事事,没想到布置得如此严谨。他陈宫,竟然对曹仁的图谋丝毫未觉,若没有小君候,恐怕……想到这里,陈宫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吕晨站了起来,说:“曹军已经扼守渡河港口,并借黄巾军南下准备偷袭我部。你们还有人怀疑我的决定吗?”
没有人表示反对,陈宫和张辽阴沉的脸庞上,却有一丝疑惑。
吕晨一笑,说:“不明白为什么曹操要动手是吗?很简单,如果我们连这点危机都应对不了,哪有能力北上救公孙瓒?那里不仅有袁绍大军,还有乌桓鲜卑匈奴等外族兵马。曹操在试探我们的实力,却也不是全部,曹操是真的想灭掉我们。当初,我抓郭嘉,抓曹仁,逼迫他停手,他便妥协了,你们以为他是在意郭嘉和曹仁吗?”
众人奇怪地望着吕晨,心说难道不是吗?
郭嘉低着头,双手撰成拳头。
吕晨睨了郭嘉一眼:“曹操之所以妥协,并不是怕我杀了郭嘉和曹仁,而是,怕天下人知道他不管郭嘉和曹仁的性命!为了胜利而放弃下属的性命!这样一来,他曹操的爱才之名就废了!他的根基也就倒了一半!所以,我威胁曹操,用的并不是郭嘉的性命!而是,他曹操的名望!曹秃子可以屠城,可以诛杀名士,却不敢罔顾下属性命!尤其是郭嘉这样的智谋之士!”
郭嘉微微叹息一声,不知心中何等滋味。
陈宫的反应比较迟钝,但吕晨的一番说道,已经足以让他反应过来:“所以,曹操借黄巾军,便是为了师出有名?”
“不错!”吕晨说,“明晚,偷袭我们的,是黄巾军,而曹操的人马,是负责剿灭黄巾军保护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如果杀了郭嘉,他也不会有任何恶名,反倒是我们,会成为擅自撕毁合约的不耻之徒。”
陈宫深以为然地点头。
张辽道:“奉孝先生智计无双,曹操岂能逼我们杀他?”
吕晨笑道:“对啊,所以我今天让孝恭叔父解决了几个奉孝先生的卫兵,几天的时间,奉孝先生让这些卫兵传出的信件绢布,都够做一件袍子的了,呵呵……”
张辽大惊:“那些是辽的亲兵,拨去负责奉孝先生安危,他们怎能叛变?”
从全军开拔西去开始,曹性掌管虎贲,负责刺探情报,便没功夫看管郭嘉了,同时,郭嘉也不止一次抱怨过曹性有狐臭,所以,吕晨把他们两个分开了。之后负责看管郭嘉的是几个张辽的龙骧亲兵。
“我这屁股上的伤还是自家僮客弄的呢!”吕晨耸了耸肩,“我们现在危若垒卵,下面人心思变,有什么不可能的?”
张辽无言以对。
原来,郭嘉的密约并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接到了曹操的密信之后做出的决断。曹操要用着密约迷惑吕晨,然后一击必杀,到时候那几名士兵会送郭嘉走。但是,如果这一战,吕晨赢了,曹操便会认可吕晨,认可那道密约。一方面他没有更多的办法解决吕晨,毕竟,他不能光明正大出兵追杀吕晨。另一方面吕晨也有实力北上与袁绍对抗,可以利用。
两手打算,不论输赢曹操都不亏,损失的不过是一些士兵而已,这就是曹操的想法。
这几日,看似平静,实则,吕晨和郭嘉曹操暗地里交手了数次,才赢来了今日这局面:一,密约在手;二,知道对方偷袭的手段和地点。
现在吕晨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在明日打破曹操的阳谋,才能真正挣脱樊笼。这也是吕晨创制-火药的原因,火药太少,而且质量太差,帮不上太大的忙,却可以锦上添花。
“乌巢泽地势低洼,周围平坦,曹军选择在那里下手,对他们很有利。相反,我方处于绝对被动。一旦被四面合围,没有高地险要可守,又无退走可走,只怕……”张辽道,“辽建议,明日另寻地点扎营。”
“不用。”吕晨挥了挥手,说:“地势平坦,一面背水。是他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优势!诸位不必多言,且先听了晨的计划,再做定夺。”
陈宫和张辽肃立聆听,有些怀疑。
高顺与曹性则有些激动,他们二人这几日被吕晨秘密指挥,见识了他的手段,所以,很相信小君候能有破敌之策。
郭嘉虽然知晓曹操的打算,却终归身陷吕营,不知具体安排,就连战斗爆发的地点,还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对于吕晨的应付手段,他就更加不知了。此时,见吕晨开始布置,他也顿时来了精神。
“破敌之策,晨早已想好。”吕晨环视众人,道,“火烧乌巢泽!乌巢泽边,芦苇枯草无数,最是易燃,夜间北风鼎盛。所以,明晚,我们扎营乌巢泽东南,西北临水,全军马不下鞍,兵不解甲,严阵以待。在此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首先,凿乌巢泽冰面,引出水来,其次,多备泥土,然后,在营侧挖碗口粗的坑洞无数,多备柴薪……”
一番计策说下来,张辽陈宫高顺等人皆是眼睛发光,唯独郭嘉神色黯然……原来,数日掠夺搜刮而来的牛羊,并不是用来吃的。
第二十一章 夜袭
车辚辚,马萧萧。第二日,吕晨所部继续望西北而去,似与平日无甚区别。日暮扎营,宿乌巢泽东南。
子夜,长风悲鸣,漫天雪舞。
吕绮带着近三百僮客和一队百人龙骧骑兵,保护家眷队。今夜黄巾袭营的事情,并没有让家眷们知晓,但见到兵马宿卫,整个家眷队伍中的人自然吓得睡不着了,绣花的心思当然也没有,吕绮也是一身铠甲,神色凝重地带兵四处巡查。
吕晨大帐,他果然在和陈宫郭嘉下跳棋,没多大意思,俩人一个精通围棋,一个五子棋造诣颇高,但在跳棋上都是新丁。吕展在一旁煮茶,显然太过紧张,有些神不思属。小喵拿了跟小木棍在捅柴火,倒是一点也不怕,打仗什么的,她也不懂,只是好奇为何今晚大家都不睡觉,她都开始打哈欠了。
子夜刚过,大营北面有大队骑兵纵马而来,响声震天,吕晨帐中杯盏里的茶水都淌了出来。
“骑兵,是骑兵!不下两千人!”陈宫不无担心地望了吕晨一眼。
吕晨点了点头,不接茬,拿着一颗棋子在棋盘上比划来比划去,迟迟不肯落下。
郭嘉仔细听了听,道:“一千黄巾军押后,以壮声势,一千司空的骑兵打头阵,当然用的是黄巾军的旗号。前队一千骑,马蹄轻盈,快速,可见马不负甲,士兵甲胄也甚为轻便,是轻骑兵。后队,一千黄巾军队形散乱,毫无节奏,那只是一队骑马的步兵。”
陈宫撩开帷帐去外面张望了几下,回来焦急地问:“伯朝,真的没问题嘛?这根本不是袭营,隔着几里远,动静这么大,还点了火把。这摆明就是硬闯嘛!想给曹仁制造讨贼的借口。”
吕晨的眉头紧锁,他哪里敢肯定?什么事情都有万一。
陈宫心中忐忑,神情焦虑。
吕晨终于将手中棋子落下,啧了一声,对陈宫道:“公台叔父,该你了。”
陈宫撇了撇嘴,把棋盘抚乱,拿起一杯茶嘬了一口,没好气地瞪了吕晨一眼。
营外,骑兵从侧面冲营。
“我没打过仗,哪里知道能不能赢?”吕晨终于说道,他眉头紧皱,“我只知道,战前要知己知彼,战时要一往无前,其余的,就交给老天决定吧!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忽而,一个小兵跑进来,说:“禀小君候,营北有黄巾骑兵强袭,张辽将军正在指挥龙骧布防。将军说请小君候放心,定然不让敌军踏入营区一步。”
“嗯。”吕晨挥退小兵,对吕展说,“去问问之谋叔父准备得如何了,另外曹仁所部有何动向如何。”
吕展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道:“小君候,之谋将军,及帐下九百虎贲骑兵已在前营依计阵列完毕,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好。另,据之谋将军查探,曹仁大营灯火通明,人马鼎沸,像是正在点兵。”
吕晨点了点头,发现小喵捏着一根木棍在他脚边睡着了,流了一地口水,他拿了一条披风给小喵披上。
这时,北面喊杀声震耳欲聋,战斗开始了。
最先传来的不是刀兵之声,而是战马哀嚎的声音,以及弓弦震动的蹦蹦声。
“在地里挖洞,比拒马桩还要狠毒啊!这一战,不知会折损多少良马!”郭嘉在感叹。
吕晨却皱着眉头闭目养神,其实,他是在忍着内心想吐的冲动。战马的哀鸣太凄凉,凄凉得他似乎亲眼看着,一条条马腿陷入碗口粗的小洞中,然后咔嚓咔嚓地折断,头皮发炸。
接下来是士兵的惨叫声,龙骧的硬弓平射,想来洞穿了不少摔下马的骑士的胸膛。吕晨没有经历过这等地狱般的“音乐”的洗礼,他想要捂住耳朵,却又十分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
一刻钟之后,战斗暂歇。
有小兵来报告:“禀小君候,北面千骑冲营,损失四百余骑之后暂时退走,我方无一人战损,对面的骑射水平太次,我们只有三人被流矢擦伤。不过,黄巾骑兵转道大营南面,并且派出少量骑士试探过南面大营,没有陷马坑,他们似乎准备从南面再发起进攻,张辽将军正在依计设防。”
小兵退走。
郭嘉脸色发白,表情不自然地摇头苦笑:“从南面进攻?今夜是西北风啊!”
南面战事起,千骑冲营,地动山摇。
龙骧士兵开始抛射火箭。
乌巢泽边上,雪地里全是干枯的芦苇和干草,加上下午扎营的时候,张辽就已经奉吕晨的命令,在枯草丛中洒了不少桐油。这时,火箭落地,顷刻,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南面没有陷马坑!杀!杀!杀进去!”
南面的骑兵呼喊着,疯狂突进,吕晨大军的营寨粗陋,围栏很矮,纵马一跃可过,他们并不认为火焰能够阻挡他们的铁蹄。
近了,近了!
曹军和黄巾混杂的骑兵已经可以看清营寨围栏内的龙骧军,他们统统下马,手中只有弓箭,连战刀都没有一把,只要杀进去,他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轰、轰、轰——
十余声巨响传来,震天动地,其威势甚至压过了这队两千人的骑兵。
那是什么?
十几道闪电?打在围栏之外二十多步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了,骑士们的战马不再受控制,纷纷开始撒疯,乱跑,好多骑士被掀下了战马,丧命乱蹄之下。
那些爆破的惊雷没有多大杀伤,却惊了马匹,前队战马混乱地往后逃窜,冲乱了后续骑兵的步伐和队形,整个骑兵队混杂在一团,一时间进退维谷。
“张弓,点火,放!”
“张弓,点火,放!
张辽机械般地命令着手下士兵不停地抛射火箭。
不一会儿,大营南面火烧燎原,曹军和黄巾军的骑兵彻底慌乱,开始往南逃窜,然而,混乱的队形牵绊了他们的速度。
在北风的驱赶下,狂暴的火苗向着南面席卷而去,吞噬着一切。
战马狂啸,士兵嘶吼,不过是临死前的一次绝响。随后,他们很快就葬身火海,或者在火焰中继续舞蹈,以一种最绝望最狰狞的姿势,舞蹈,扭动,翻滚……
“洒土,浇水!”
见惯了战阵厮杀的张辽,此时也不愿多看一眼南面的火海,只是用嘶哑的声音吩咐士兵们。小君候准备得很充分,夜晚是西北风,敌军北来时,以陷马坑和弓箭撰射退敌,切不可放火。故意放空南面,引诱敌军来攻。南面放火,辅以火药爆破的威吓,扰乱敌军,北风之下,火焰不断南侵,敌军必破!偶尔有火焰蔓延过来,也不会很猛烈,这边也早准备好了水和土将其扑灭。
吕晨大帐中,郭嘉深呼吸一口,道:“败了!败了!小君候,那雷鸣之物,到底是什么?”
“火药!”
吕晨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蹲在火盆前微微蹦跶着,专心致志地烤火。实际上,他后背全是冷汗,他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他在发抖,所以刻意蹦跶掩饰。
第二十二章 备马!披甲!
半个时辰之后,小兵来报:“小君候,南面黄巾余孽大部葬身火海。火势减弱之后,趁敌军惊恐混乱,张辽将军领两百龙骧铁骑冲杀,歼敌三百。现下,两千黄巾骑兵已基本肃清,只有十余骑逃走。”
“让文远将军协助之谋将军布阵,迎接曹仁。”
吕晨吩咐了一句,挥退小兵,拿起郭嘉的酒袋子嘬了一口,只觉得寡淡无味,索性一口全喝光了。黄酒很难喝,但多少有些酒味,吕晨心中的压抑有所缓解。
“黄巾已灭,曹仁还会来?”陈宫狐疑道。
郭嘉苦笑摇头:“子孝会来的!八千青州兵对你部两千精锐骑兵,在旷野中并无优势,但你们带着家眷,现在又受困营中,正是他的机会。至少他这样认为。黄巾军被灭,子孝恐怕会更怒更恨,因为那其中有一千是司空的精锐骑兵……”
啪。
吕晨将空空的酒袋砸在郭嘉身上,眼睛发红,道:“为何要逼我杀人?老子不想杀人!”
郭嘉:“从你擒嘉那一天起,你就该料到司空不会甘心受辱,定会报复。没有人逼你,你想活命,想带着吕布的人马安稳离开,必定少不了一场大战。”
吕晨怒骂:“滚你娘的!你该去劝曹仁,死了两千人还不够?还要接着来送死?”
郭嘉惨然一笑:“乱世人如草,嘉也无能为力啊!这是司空的决定,我和曹子孝都无法违逆,就像当日破彭城一样,跪了一地的谋臣和武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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