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莲长卷- 第61部分

　　　　“嗯，吃的先放在桌上吧！”十三没有回头，站在那里专心地画画，我眼圈一红，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是。”我轻轻应了一声。

　　　　十三仿如被雷击了一般，僵直了身子站在那里，我看见他身子都颤抖了，可是就是不回头，或许是不敢回头。

　　　　“胤祥。”我嗫嚅地唤了一声。

　　　　他缓缓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低吟道：“袖儿，我又在做梦了，又梦见你了，真好。即使是在做梦也无所谓，能够再见到你就足够了。”

　　　　我心头一痛，这个傻瓜，我回来了，不是梦啊！我扑过去，用力地拥住他，认眼泪肆意：“傻瓜！不是梦，你摸摸，我还是暖的。”我说着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他吃痛的惊呼一声，迷惑地看着我。

　　　　“你看，你会痛，证明不是在做梦吧！”我笑靥盈盈地望着他：“我没死，十三。”

　　　　十三上上下下地摸索着，仿佛想要证明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他怔怔地望着我，良久，猛地用力拥住我：“袖儿——”一个带着深深恐惧和绝望地吻吻了上来，掠夺似的吮吸着，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仿佛要把我死死地嵌入他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久久，他终于放手，喘息着看着我。

　　　　我大略的把情况说了一遍，听完，十三沉默了很久才感慨万千地看着我：“皇阿玛果然还是顾念旧情的。”

　　　　我点点头，很认真地望着十三：“如果我说要你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陪我走过最后的日子，你愿意吗？”

　　　　十三微微疑惑地看着我，我却抿嘴不解释，十三怔怔地望着我，坚决地点点头。

　　　　我倩然一笑，打开食盒，里面放的不是饭菜，而是一件太监的衣服。“快换上。”

　　　　“什么意思？为什么——”话还未落，他震惊地看着我，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难道皇阿玛他……”

　　　　我冲他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康熙的同意，我们不可能能够离开宫里的。

　　　　十三怔忡了良久，对我轻轻一笑：“好，我们走。”

　　　　十三换好衣服，顺儿便进来了，冲我和十三磕了个头。

　　　　“顺儿，抱歉了，要让你吃些苦头了。”我歉然地把十三换下的衣服递给他，十三不在的期间就要他在这里假装了。

　　　　“夫人说笑了，顺儿为了十三爷，就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一路上跟着丹姑姑，凭着她的令牌，我们轻松地出了宫门，丹姑姑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又福了福身，对十三说：“万岁爷让十三爷夏天之前一定要回来。”

　　　　十三点点头，扶我上了马车。从此以后，我们可以携手逍遥江湖，快意恩仇，只羡鸳鸯不羡仙！让紫禁城里面发生的生离死别恩恩怨怨都离我们远去吧！

　　　　十三说要带我去看海，我欣然同意了。一路上路过了好多的大小城市，胤祥都一一给我讲解当地的民俗，生活简单而又充满未知。

　　　　马车行进地很慢，胤祥怕我身子吃不消，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曾以为已经开始冷却的感情，曾以为已经疲惫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好像心又找到了寄托，不再那么的疲惫。或许没有了那么多的纠缠，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及，我们真的头一次可以无所顾忌的珍爱彼此，或许我的私心是值得的，让彼此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十三拉着我，跑到了城外的山上看夜景，满天的星星的闪烁着，仿佛都在怯生生地望着激吻的我们。

　　　　平复着方才动情后的喘息，十三躺在草地上，我倒在他怀中，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心跳，仰望着浩瀚苍穹，我头一次发现，原来看星空也可以这么美好！

　　　　“你的眼睛好像星星，那么亮。”我低头吻住他的眼皮，笑容盈盈：“让人看了就觉得美好。胤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

　　　　胤祥揉揉我的头发，没有回答。

　　　　我自顾自地笑道：“总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沉迷。幽黑而又清澈的眼睛，弯弯的眉眼之间毫不虚伪的笑意和淡淡的宠溺，进退有度却不失爽朗的个性，尤其是怀里的温度。在冰冷的紫禁城里面，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怀抱也能是温暖的的人。”我不禁想起了泰山之时，那个温暖而又安心的怀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终于发现，我要的不是什么惊心动魄天崩地裂，而是一份淡淡的安宁，一份简单的生活，和一个真正能给我真挚却又温暖的幸福的良人。

　　　　“既然我的小袖儿这么喜欢看我笑，这么喜欢我抱着，那我就永远笑着，永远抱着你。”他重重的呼吸喷吐在我耳边，撩得人心里痒痒的。搂着我腰的力道却越发的重了起来。

　　　　我脸上一红，抬头瞪他一眼：“贫嘴！”却正好又对上他熠熠生辉的眸子，那么的炫目和深情款款，我的神情也不禁温柔下来，傻傻地望着他。

　　　　良久，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忽然十三喷笑出来：“这么呆呆地看着我作什么？怎么？”他眉头一挑：“难不成你终于发现爷长得很英俊了？”

　　　　“呸呸呸——”脸上一红，正要推开他，突然想到，这不是在紫禁城之时那个月夜我们的对话吗？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又回到起点，不禁心下感慨，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指，十指交握间，四目相对时，都明白了彼此的真心。天涯共此时，我们不离不弃。

　　　　这样一个月夜，我们都把彼此完完全全的铭刻在了心底，就是天塌地陷也再也无法消除。

　　　　大概是夜里吹风的缘故，次日起来我就开始咳嗽，而且烧了起来。十三懊恼地紧紧抱着我，自责昨夜带我出去受了寒。我笑着想要伸手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可是却连抬手的力气似乎都失去了。

　　　　我不禁叹口气，虚弱地喘息，觉得肺里的空气都开始浑浊起来，全身仿佛刀割着一般疼痛，我勉力和他十指交扣着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点生病，吃点药就好了。昨天我真的很开心，如果用我这个残破的身子换来昨夜的幸福，我真的愿意。”

　　　　“不要胡说！”十三搂紧我，身子却在颤抖：“我不要你拿什么来换，我们以后每天都要幸幸福福的。”

　　　　我疲惫地点点头，身体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我也知道，我的大限之日不远了。不禁黯然神伤，我自私地把痛留给了十三，自己转身走人，十三，你以后可会怨我！？

　　　　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沉睡间，若有若无地觉得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喃呢着什么。

　　　　我的烧一直折腾了三四天才退了，依旧咳的厉害，只是不再咯血了。身子也有力多了，偶尔也会让十三抱我到外面的屋子门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本来十三是不许的，说怕我再着凉了，可是我再这么闷在屋子里铁定要长霉了，死缠烂打威逼利诱才终于让他同意了。

　　　　由于我的病，十三不得不停下脚步，在镇上先租了一处大院子住进去。我躺在榻上，看着外面绽放的梅花，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

　　　　记得第一次见到十三也是在梅林里面，那时是他最先看到我抄袭的诗，也是他替我在众人面前解的围。那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后来我们的命运会如此纠缠，矢志不渝。

　　　　也许真的是人要死了，等死的日子很空虚也很恐惧，我总是会想很多很多，胤祥知道我总是在胡思乱想，每次都过来抱住我，给我讲他听过的好玩的故事，或者是从小跟去南巡时的所见所闻。

　　　　我每次都静静地听着，偶尔会被他逗乐，或者他借机嘲笑我几下，我假作嗔恼地捶打他，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卿卿我我，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彼此了。

　　　　可是，我仍然有时会想很多。比如抚云，比如胤禟，又比如阿玛额娘以及康熙敏妃。红尘痴恋，我如同一个重要的环儿，牢牢的把所有人都系在了一起，不管是所爱的，所恨的，所欠的，所负的，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一帮本来看似不该有什么交集的一堆人，却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逐个被联系起来，然后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又在胡思乱想了。”胤祥不满地戳我鼻头一下，揉揉我的头，苦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思虑过甚。来，今天我送你一件礼物。”

　　　　我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勾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起来：“好啊好啊！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他抱着我进入内屋，把我放在椅子上面，自行去桌上拿起了一个东西。

　　　　我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呆滞地看着他，又看着那张画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是那张！我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居然会是那张！画面上是一个清装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眸里闪着亮亮的光彩，斜倚在一颗刚刚开败的梅树边，清丽得不似在人间。她手腕上面还有一串珠子，而那个人分明是我！

　　　　十三见我神色不虞，有些担心地单手抱住我：“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回过神来，强笑道：“不是，只是看见画太吃惊了而已，如今的我恐怕是形容枯槁，哪里有这样的神采了。”

　　　　十三摇摇头，轻吻着我的额头：“你一直都这样清丽动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说不出现在是喜是悲，这张画的出现，仿佛给事情带来了转机，或许，我能够借回到现在而逃过一死。可是，回去了我还能回来吗？不，还回来做什么！？这边的纠葛还不够受吗？难道真要回来看着他们争皇位争的鱼死网破吗？！可是——

　　　　“又在发呆了。”十三戳我脑门一下：“看来这画你是不喜欢了，算了，我收走吧！省的讨人嫌！”

　　　　“哪有！”我大叫一声，伸手夺过那幅险些被他撕碎的画，怒视着他，嗔道：“人家哪里有说不喜欢，你要敢撕了我跟你急！”

　　　　十三喷笑出来：“傻丫头。要是喜欢，我以后多画些送你。”

　　　　我腻歪在十三怀里，笑得哭了出来，十三，要是我走了你不要伤心好不好，虽然不能肯定，但是说不定我是没有死，只是在另外一个你看不到的世界默默的凝视着你。

　　　　十三仿佛感受到了我的颤抖和哭泣，轻轻地捧起我的脸，缓缓地吻过我的泪痕，吻掉那一颗颗眼泪，轻柔地让我愈发难受，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发疯似的吻上他的嘴唇，挑逗地吮吸着，彼此的舌头都纠缠在一起，一如我们的这么多年的纠缠。

　　　　十三感受到了我的异样，说什么都不再离开我半步，我反过来嘲笑他的谨慎，却越发地急切想要去海边看海，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本来十三是不同意这样匆匆忙忙地赶路的，可是由于我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带着我继续向东边赶去。

　　　　在马车里面，我连晕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偶尔想吐也因为进食太少，而只能干呕，十三心痛地看着我，我除了紧紧抱住他，减轻他的恐惧和无力，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后来偶尔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对于以前一直少觉的我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每每此时对上十三的眸子，总是看到狼狈地掩饰，掩饰着他对于失去的恐惧。每次毒发，我只能尽量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呻吟痛的是两个人。可是无论我如何隐瞒，十三总是能从我惨白而又流淌着冷汗的脸上看出端倪，然后一言不发地紧紧抱着我。

　　　　我紧紧的握了一下手边的包裹，里面是那条手链和那幅画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是如今有希望了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的好。

　　　　寒风灌进马车里面，我突然觉得全身发冷，蜷成一团直往十三怀里蹭。他紧紧地包裹着我，怀里的温暖让我安然地入睡了。

第一卷：满眼春风百事非　第六十三章　挽歌

　　　　貌似歌曲要点击才能听到……大家有兴趣可以听听……是《步步惊心》的广播剧的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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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海滨小城是荒凉的，风凛冽的刮着，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跑海边来看风景，这反倒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让我能和十三清清静静地走完最后的路程。

　　　　我知道，我们都在自欺欺人，避讳着说生死，避讳着说未来，只是静静地拥有这最后难得的平静和安详。

　　　　十三怕我身体受不了海风，非要等我身体好一些才让我去看海，其实对于看海，我并没有那么大的热忱，在现代，经常跑到秦皇岛海南之类的地方看海。所谓看海，如今只是一个想要和他一起静静地待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的借口罢了。

　　　　如今我自己知道自己越发的嗜睡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或许我的身体就会这样继续衰弱下去，没有再好转的余地了。十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故事，不停地在我床榻的旁边念叨着，我知道十三是不想让我这么继续睡下去，所以我逼着自己不要睡着，可是通常情况下我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昏睡过去了。

　　　　我正听着十三讲他小时候死活拽着那个冰山似的四阿哥去爬树掏鸟蛋，噗哧地笑了起来，想想四阿哥嘴角抽搐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大概也就小时候的十三会敢拉着那个冰山似的四阿哥干这种事情了吧！正笑着，突然觉得呼吸一滞，胸口闷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肺里仿佛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要喷涌而出，嗓子里面一股浓浓的甜腥的味道让我不自觉地蹙眉，继而勉力一笑，撒娇似的说：“胤祥，帮我去买点桃子回来吧！我突然好想吃桃子。”

　　　　大冬天的哪里去找桃子，没错，我是故意支开十三，我不想要他再看见我吐血的模样了。十三笑着点点头，我近来吃的越来越少，吃了就吐，难得有我想要吃的东西，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买的。

　　　　眼见十三出门了，我终于忍不住咳嗽，疯狂地俯下身，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咳嗽，撕心裂肺。满手的染满了猩红的鲜血，顺着我的指间流淌到了地上。一滴又一滴，仿佛窗外的红梅，傲然的怒放着。

　　　　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也不知道咳了多少血，只是顾不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洗干净手，又擦干净了地面，小心翼翼地处理了地上的淤血，大口地喘气着倒回了床上。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撑多久，望着镜子里面形容枯槁的我，不禁苦笑，本来就不是美女，再配上这么一张惨白的脸，样子真难看，难为十三还能每天忍得了。

　　　　十三买回桃子的时候，我已经又沉睡过去了，只是醒来的时候看见枕边盘子里面放了两个削好了的新鲜水蜜桃。

　　　　后来我和十三吵了起来，最终我赢了，十三只能答应带我去海边。十三穿着厚厚的氅子，把我紧紧地抱在胸前裹在他的氅子里面。

　　　　“放我下来吧！”我挣扎了几下。

　　　　十三蹙眉看着我：“冬天海边风大，不要乱跑，你身体吃不消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十三能带我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果然他怎么也不肯放我下来，我只能窝在他温暖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大海的气息。这时的海滩，没有现代的人山人海喧嚣浮华，真的只有蓝天白云，而水天相接的地方海鸥自由自在地滑翔着。耳边想起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十三抱着我，坐在沙滩边上的一块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