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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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义-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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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且慢表,且说江西警报,遍达两湖,经湖北巡抚胡林翼,遣兵四千,驰至湖南,巡抚骆秉章,亦派刘长佑、萧启江,分道赴援。国藩弟国华,又募兵数千,转战而东,连克新昌、上高各城,直抵瑞州。国藩乃再遣李元度、刘于浔、黄虎臣等,分头接应。自是江西与两湖,渐渐通道,军务方有起色。谁知江南大营,竟于咸丰六年五月间败溃,向荣忧死,洪天王气焰骤涨一倍,正是:貔虎合群方逞勇,鲸鲵得势又扬鬐。欲知大营溃败情形,且至下回再表。
  塔、罗二人,为曾氏麾下之最著名者。但塔本武夫,从军是其天职,罗为文士,独能组成一旅,亲当大敌,亦古今来之罕见者也。且以理学名家,具兵学知识,尤为难能可贵。或者犹以反抗洪氏少之,抑知洪氏盗也,生平行事,无一足取。试问明火执仗,杀人越货诸徒,为民间害,设处圣明之世,其有不立杀无赦乎?周公诛管蔡,犹不失为圣人,盖乱贼必诛,无论亲疏,不得恕罪。执是以论,于罗山何病?若沈夫人以一妇女身,具伟丈夫胆略,是殆所谓巾帼而须眉者非耶?林公家法,可于其女见之。是回为名士杰女合传,可以作士气,可以当女箴。
  第六十五回 瓜镇丧师向营失陷 韦杨毙命洪酋中衰
  却说江南大营,系是钦差大臣向荣统辖,张国梁为辅,自咸丰三年起,驻扎南京城外孝陵卫,与江北大营相犄角。江北大营统帅琦善,本是个没用人物,围攻扬州几一年,兵饷用得不少。左副都御史雷以諴,正奉命巡阅河防,闻琦善师久无功,请旨剿贼,捐资募勇,自成一军,扎营扬州城东面,与琦善大营作为犄角。又复仿江都仙女镇抽厘章程,创设板厘活厘的名目,收充军需。板厘是取诸坐贾,按月征收,活厘是取诸行商,设卡征收,看货物的贵贱,作为等差;大约每百文中,取他两三文,商贾尚不致病累,军饷恰赖是接济,当时称他为妙法,都照样循行。此特一时权宜之策,乃军兴以后,相沿未绝,至今益厉,商民交怨,不得谓非雷氏之作俑。琦善大营,自然照办,不必细说。
  当下士饱马腾,正期一鼓歼敌,朝旨又责成琦善,叫他克日破城,歼除务尽,毋使旁突滋扰。会洪秀全遣丞相赖汉英援扬,为副都统萨炳阿等所败,琦善因胜而骄,自谓无恐,哪知赖汉英竟赴瓜洲,杀退参将冯景尼,师长镳及盐大使张翊国。扬州长毛,得知瓜洲道通,遂率全股冲出扬城,会合赖汉英,占据瓜洲,琦善徒得了一个空城,有旨责琦善不力,革职留效,冯景尼正法,师长镳等遣戍。琦善惶急异常,令总兵瞿腾龙进剿瓜洲,腾龙阵亡。警报传至扬州,急得琦善成病,不数月而逝。江宁将军托明阿,奉旨代琦善任。托明阿的才识,与琦善也差不多,只浦口一战,稍获胜仗,然亦亏向荣派员夹攻,方得此胜。嗣后拥兵自固,毫无进取,因此江北大营,远不及江南大营的威望。但向荣、张国梁,虽是有些智勇,誓复金陵,究竟金陵城大而坚,洪杨又作为根据地,悉锐固守,被围两三年,仍旧负嵎抗拒;兼且遣众四扰,牵动官兵,向荣又不能坐视不救,只得分兵援应。以故转战频年,迄无成效。褒贬处煞有分寸。
  会上海一带,土匪蜂起,占住县城,与长毛勾通。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督总兵虎嵩林,参将富安,守备向奎等,水陆进攻,足足攻了好几个月,始由江宁府知府刘存厚,挖地成穴,埋入地雷,轰蹋城垣二十多丈,方得克复上海县。上海既复,进攻镇江,镇江已由提督余万青,奉向大臣檄,率兵万余,攻打数月。吉抚领兵八九千人,到镇江城下,与余提督分营对立,仍用了老法儿,开隧种火,轰去了一小段城墙角。正拟督兵入城,不料城中长毛,已探悉轰城的计策,遣悍卒潜出,绕至吉营背后,鼓噪而入,幸亏吉营尚有纪律,一时不致溃乱,当下返身拒敌,鏖斗一场,方将长毛杀退。回望城头,轰陷的城隙,已由长毛用土塞住。料知进攻无益,只得退休,白费了掘地埋药的工夫,蹉跎蹉跎,又是一年。镇江的长毛,与瓜洲的长毛,不但蟠踞如故,并且双方联络,气焰越盛。
  金、焦两山,虽有总兵周士法、陈国泰两部,率舰分泊,怎奈逍遥坐视,一任长毛往来。长毛藐视已久,一面把两处勾结,暗袭扬州,一面遣人知会南京,请发兵接应。扬州知府世琨,安坐城中,总道瓜洲、镇江,都已围住,长毛虽插翅不能飞来,忽闻城外喊杀连天,忙上城探望,已是满地红巾,仓猝调兵,应者寥寥;只有参将祥林,领了数百个羸兵弱卒,前来听令。世琨令他登陴守御,不到一日,已被长毛攻陷。祥林巷战许久,力竭身亡。
  世太守也算殉城毕命。善善从长,不拚其美。这位托大臣得知此信,遣了几员将官,来救扬州。扬州城已于前日失守,援军初到城下,尚未住脚,长毛忽自城内冲出,汹汹的杀将过来。一阵乱扫,把援军扫得四散。
  隔了几天,诏书特下,革托明阿及陈金绶、雷以諴职,令都统德兴阿代任。德兴阿骤遭宠遇,格外效力,亲督兵至扬州城西北隅,猛扑城头,一当十,十当百,任你长毛如何凶悍,也只得缩着手,抱着头,弃城出走。可见用兵全在冒死。扬州算是再克,镇江、瓜洲,仍然不下。苏抚吉尔杭阿,颇具血诚,默念城下顿兵,何日方了,踌躇再四,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的计策,竟欲截断长毛的粮道。当下与知府刘存厚商议道:“野战不如扼要,攻坚不若断粮,这是军法上最要秘诀。我闻发贼运粮,全恃高资为通道,高资一断,贼技自穷,非但镇江、瓜洲,可以立复,即金陵逆首,亦只能束手受擒。老兄以为何如?”存厚道:“抚帅所言,确是制贼的妙策,卑职很是赞成。”吉抚道:“我欲截彼粮道,彼岂不防此一着,必须有坚忍能耐的干员,方能当此重任。”存厚慨然起立道:“卑职愿去。”吉抚道:“老兄肯去最好。万一有急,兄弟定来救应。”存厚即辞了吉抚,带领知县松寿,盐大使张翊国,飞驰而去。
  看官!这粮道是全军的性命,长毛闻存厚前往,哪有不出兵力争之理?存厚既到高资,就烟墩山倚冈为寨,扎了品字式三个营盘。过了一天,已来了镇江长毛数千名,前来扑营,被存厚一阵击退。又过了两日,复来了无数长毛,乃是金陵遣来的精锐,如蝇逐臭,如蚁附膻,争向烟墩山扑来。刘存厚到了此时,明知众寡悬殊,不是对手,只因奉命到此,早把生死置诸度外。长毛拚命攻扑,存厚拚命抵御,炮声震地,烟雾迷天,战了两三个时辰,忽报松寿、张国翊,均已阵亡,三营中失去二营,不由不令存厚心惊,只得收兵入寨,守住孤营,专待援应。极写刘存厚。
  这消息传到吉抚军中,吉抚立率兵前往,将到高资,遥见黄旗红巾,满坑满山,连刘营都望不清楚,诸将都已失色。吉抚即欲杀入,有一偏将拦马禀道:“贼为护粮而来,生死所关,安肯轻去?我军不过万人,主客情形,相去悬绝,看来不如退守为是。”吉抚怃然道:“我以一部郎,不数年任开府,仗节麾,受恩深重,何敢贪生?今若一战而胜,贼粮可断,逆穴可平,上纾天子的忧思,下解生民的疾苦。万一失败,愿捐躯报知遇恩。况我与刘知府曾面约往援,岂可失信?”怀忠履信,吉抚可谓完人。言毕,即当先冲入,众将亦不得不随往,前驰后骤,竟将长毛冲倒数百名,劈开一条血路,直入刘存厚营。长毛见吉抚入内,霎时四合,百炮齐鸣,千弹并发,吉抚闻这声耗,登高四望,正觑那长毛的隙处,意欲舍坚攻瑕,俄闻蚩的一声,忙睁睛瞧着,忽有滚圆的一粒炮子飞将前来,撞着脑袋,如石击卵,顿时鲜血直流,痛极而仆。众军见主帅晕毙,统是惊骇异常,长毛即一拥前进,杀的杀,劈的劈,军士见不可敌,大家是逃命要紧。有几百名随着刘存厚左右冲突,欲翼吉抚尸身出围,可奈长毛围绕得紧,杀一重,又一重,存厚力竭气喘,大吼一声而亡。这是一场血战,故叙述较详。吉、刘两人,都已殉难,围攻镇江的余万青,也立脚不定,自然撤围,长毛遂四出纷扰。
  钦差大臣向荣亟命张国梁驰剿。国梁系江南大营的栋柱,自围攻金陵后,转战无虚日,金陵悍酋屡次出犯,都由国梁杀退;各处闻警,得国梁驰救,亦无不克复。此时正收复江浦,渡江回营,接向大臣命令,不及休息,率兵即行,至丁卯桥遇着长毛,一鼓荡平;进至五峰口,又杀掉了数百名长毛;再进至九华山,见长毛驻扎较多,他却偃旗息鼓,佯为退走;至夜间挥兵前往,把敌营踏平好几座。这一股英风锐气,正足辟易千人。
  长毛战不过国梁,都窜回金陵。国梁正尾追西归,遥见大营火起,营内的兵勇,狼狈奔来,料知营中遇变,加鞭疾行。到了孝陵卫不见大营,只见遍地是火,长毛正杀得高兴,仗火肆威,当下不知向公下落,只拣着长毛多处,挥刀直入,左冲右荡,尚寻不着向大帅。忽见东南角上,火光荧荧,尚现出向字旗帜,忙奋勇杀将过去。那长毛如蜂如蚁,裹将拢来,他恰不管利害,仗着一柄大刀,东劈西削,无不披靡。杀了好一歇,方逼近向字旗边,见向帅正危急万分,急呼道:“国梁在此,保大帅出围!”向荣闻国梁兵到,气为一振,即众将士亦变怯为勇,拼着命随了国梁,突出重围。长毛亦不敢追赶,由国梁保着向公,自淳化镇退保丹阳。为张国梁写生,故江南大营失陷,仍写得烨烨有光。这次大营失陷,是由向大臣分兵四出,麾下兵寡将单,镇江长毛,与金陵长毛,窥破向营情形,互约夹攻,前后纵火,向军腹背受敌,以致大溃。这是顿兵坚城的坏处。
  向荣至丹阳后,婴城固守,长毛分途逼围,重营叠垒,势甚鸱张。向荣忧愤成疾,由国梁收集散卒,激厉将士,开城再战,连破长毛营寨,斩首数千级,丹阳方转危为安。无如向荣病终不起,临危时,以军事付国梁,并嘱咐道:“汝才足办贼,我死何憾!”国梁垂泪受命,忽向荣自床上跃起道:“终负朝廷恩。”言毕而仆,遂殒。江南提督和春,奉旨代向荣督师,国梁以提督衔帮办军务,人心稍固。
  独这位洪天王秀全,闻江南大营,都被击退,向荣又死,遂自以为强盛无匹,越加骄淫。杨秀清手握大权,至此益妄作妄行,每日掠夺佳丽,轮班入侍,可怜三吴好女子,被这杨贼糟蹋无数。有崇拜洪杨者,心中所慕,亦是为此,不然,何以有杨梅都督,花界大王。
  奈秀清最宠的是傅善祥,善祥逸去,秀清大索不得,怅望异常,恰巧扬州献一个美人儿,姓朱名九妹,年十九,能诗文,才貌与善祥相似。秀清是欢喜极了,即令入值东王府,代善祥职,夜间即要她侍寝。九妹不从,娉婷弱质,不敌混世魔王,卒被他强暴胁迫,恣意淫污。
  九妹恨甚,阳作欢笑容,暗中誓不与俱生,趁着秀清饮酒,偷放砒毒。不料被秀清察破,迫她自饮,毒发而毙。又有江宁李氏女,选入东王宫,亦遭淫辱,她在髻内藏小刀寸许,伺秀清醉酒酣睡,直刺其喉。秀清适转身,误中左肩,秀清大怒,立呼左右用点天灯刑。什么叫作点天灯?系用布帛将人束住,渍油使透,倒绑杆上,烧将起来。看官!你道惨不惨呢?又有一个赵碧娘,丰姿秀美,年仅十五六,初被掳充绣馆女工,碧娘本是一手好针绣,制了二冠,呈诸东王。秀清见她精致绝伦,称赏不置。不意被同馆所妒,说她内衬秽布,裂视果然。即令馆监先加杖责,讯是何人指使?碧娘矢口自承,遂令于明晨点天灯示众。时碧娘已经昏晕,弃桂树下,夜半始醒,醒即自缢,才免惨焚。秀清怒无所泄,竟杀守者,及知情不举的数十人。看官!你道惨不惨呢。再加一语,益令人发指,崇拜洪杨者其听之!
  秀清一想,民女多是靠不住,只有天妹洪宣娇,素与交好,不如娶她过来,巧值秀清妻死,便娶天妹作了继室,天妹倒也愿意成亲。这日是个伏天,秀清饬制大凉床,穷工极巧,四面玻璃,就中注水,养大金鱼百数,荇藻交横,微风习习,秀清、宣娇裸体交欢,一对淫夫淫妇,只嫌夜短,不虑昼长。但秀清本有许多姬妾,自从宣娇娶入,都成了有夫的寡妇,长夜绵绵,令人难耐。适有东府承宣陈宗扬,生得一表人材,面如冠玉,惹得这班王娘,统愿屈体俯就,要宗扬来替秀清。宗扬没有分身法儿,久之久之,自然闹出事来。
  淫恶之报。
  秀清下令,斩了宗扬。宗扬是韦昌辉妻弟,昌辉时在江西,得了此信,暗暗怀恨。正值秀清恶贯已满,由秀全降下密旨,召昌辉回南京。昌辉率众回来,秀清不许入城,由昌辉再三恳请,愿留部下在城外,只带随从数十名进来,乃为秀清所许,入见秀全。秀全佯怒道:“现在天国军权,归东王执掌,你岂不知?东王不要你回来,你何得擅回?快去东王府请罪!东王若肯赦你,你宜速赴泛地。”言毕,恰暗暗垂泪。昌辉觑见,料知天王见迫,不便明告,随往东王府请谒求赦。秀清立即延入,昌辉央恳向天王前缓颊。秀清道:“弟事自当代请,但我将以八月生日,进称万岁,弟知之否?”昌辉道:“四兄勋高望重,巍巍无比,早宜明正位号。不过弟在外征妖,未敢明请哩。”当即跪下,叩称万岁,并令随从各员,亦跪称万岁,秀清大喜,命即赐宴,昌辉以下,一律犒饮。昌辉入席,起初还是极力趋承,嗣见秀清微醉,便起立道:“天王有命,秀清谋逆不轨,着即加诛!”秀清闻言欲避,昌辉从员,已一拥而上,将他砍死。想做皇帝,谁料遭此结果。拥入内室,把他子女侍媵,一一斩首,只剩了天妹洪宣娇,由昌辉搂抱而去。
  返入北王府内,先与宣娇合欢,然后报知天王。
  不意东王余党,集众攻北王府。昌辉复开城召入部众,与东王党互斗,你杀我,我杀你,两下相杀,城河为赤。忽翼王石达开,自江西驰回,燕王秦日纲,亦自安徽趋至,两人俱奉天王密旨,入靖内乱。既入城,闻秀清已被昌辉杀死,两党鏖战不休,遂相与调停。昌辉不服,定要杀尽东王余党,当下恼了石达开,便大声道:“你既杀了东王,也好罢手,为什么灭他家族?你灭他家族,还嫌不足,定要除他余党,我天国不为东王而亡,恐要为你而亡了。”昌辉不答,达开愤愤而出。是夜翼王、燕王两府,统被昌辉手下围住,秦日纲出问被杀,翼王府内,竟是全家被害。独达开不知如何察觉,竟缒城出走,将纠合部众入犯。昌辉去报秀全,秀全不觉失声道:“汝不听达开言,倒也罢了,今将他全家杀死,莫怪他不肯干休。昌辉嘿然,竟自趋出,反戈围天王府。天王兄弟仁发、仁达,暗与东王党讲和,同攻昌辉。昌辉败走,东王党趁势入北王府,见一个,杀一个,不特昌辉妻妾,统做了刀头之鬼,就是宣娇玉骨,也被大众剁成肉泥。想被天父召去了。昌辉出城,手下只剩数十人,渡江至清江浦,适遇前使在外的东王党,将他擒住,押送江宁。秀全命即磔死,将首级送与达开,温词召达开回来。
  达开怨愤少泄,返入江宁,大家推他辅政,如秀清故事。怎奈秀全心怀疑忌,只恐达开如韦、杨一般,仁发、仁达,又与达开意见不合,达开就辞别天王,出城径去。这次秀全谋除秀清,密召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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