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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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义-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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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恰是加意侦查,果然事出有因。这位有胆有识的荣大臣,竟在某妃房中,竭忠效力,确是有胆,确是有识。被慈禧后亲见亲闻,当下怒气勃发,立将荣禄驱逐出京,革去官职。慈安崩后,慈禧后又记起荣禄,疑是慈安设计陷害,俾折臂助,但因荣禄犯罪太重,不欲骤然起用。自是荣禄失官数年,嗣后不知荣禄如何运动,又超擢为西安将军。想来总是李总管的大力。此番奉召入都,再任步军统领,寿礼确是多送。自然格外小心,格外勤谨。预备祝寿期内,他亦着力帮忙。慈禧太后复降恩旨,晋封瑾、珍二嫔为妃,此外贵人等,亦照例递升。宗室外藩王公,及中外文武大臣都驰恩覃封,官上加官,爵上晋爵,满拟届了寿期,做一场普天同庆的旷典。谁料一到五月,朝鲜又闯起大祸,弄得中日开衅,陡起战云。清军连战连败,慈禧太后懊怅异常,不得不另降懿旨,罢除庆贺。小子曾记当时有一上谕云: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本年十月,予六旬庆辰,率士胪欢,同深忭祝。届时皇帝,率中外臣工诣万寿山行庆贺礼,自大内至颐和园,沿途跸路所经,臣民报效,点缀景物,建设经坛。予因康熙隆乾年间,历届盛典崇隆,垂为成宪,又值民康物阜,海宇乂安,不能过为矫情,特允皇帝之请,在颐和园受贺。讵意自六月后,倭人肇衅,侵予藩封,寻复毁我舟船,不得已兴师致讨。刻下干戈未戢,征调频仍,两国生灵,均罹锋镝。每一念及,悯悼何穷?前因念士卒临阵之苦,特颁内帑三百万金,俾资饱腾。兹者庆辰将届,予亦何心侈耳目之观,受台莱之祝耶?所有庆辰典礼,著仍在宫中举行。其颐和园受贺事宜,即行停办!朕仰承懿旨,孺怀实有未安,再三吁请,未蒙慈允。敬维盛德所关,不敢不仰遵慈意,为此特谕!钦此。
  一场盛举,化作烟销,日本太是无情,海军真也不力。届寿辰时,只在园内排云殿受贺,就算完结。后人有宫词一绝道:别殿排云进寿觥,慈怀日夕轸边情。
  诸州点景皆停罢,馈饷频闻发大盈。
  究竟中日何故开战,且到下回续叙。
  母后训政,既非美事,亦非易事。历代有此成例,乃因主少国疑,不得已而出此耳。然阎窦临朝而常侍横,武韦专政而奄竖兴,郑李恃宠而珰祸炽。后妃专政,往往为中官所播弄,堕其术中而不之觉。以慈禧太后之英明,而前有安得海,后有李莲英。李莲英之擅权,较诸安得海,尤专且久。颐和园之建筑,李莲英导之也,六旬万寿之侈备典礼,何一非自李莲英等,曲意逢迎,隐图中饱耶?贵胄若醇亲王,元老若李肃毅伯,犹且不敢忤李莲英,遑论他人?故慈禧二次之训政,几与李莲英训政无异。本回叙慈禧,实即叙李莲英。叙李莲英,即不啻叙慈禧。清朝二百数十年之国祚,斲丧于李总管一人之手,内监之祸烈矣哉!慈禧后殆犹可原焉。
  第八十四回 叶志超败走辽东 丁汝昌丧师黄海
  却说朝鲜自迭遭乱事,国势愈衰,国王李熙,又是个贪安图逸的人,凡事都因循苟且,不愿振作,因此日贫日弱,寇盗纷起,日本尤为垂涎,独中国置若罔闻。驻英法德俄使臣刘瑞芬,明察外事,思患预防,曾致书北洋大臣李鸿章,建了两策:上策欲乘他内敝,收他全国,改为行省;次策应约同英美各国,公同保护,方足保全朝鲜。结尾是朝鲜安全,东三省亦可无虞等语。莫谓秦无人。李鸿章亦以为然,将刘书上之总署,总署诸公,多是酒囊饭袋,醉生梦死,管甚么朝鲜存亡。应骂!鸿章孤掌难鸣,也只能得过且过。
  光绪二十年,朝鲜国全罗道东阜县,有东学党起事,党魁叫作崔时亨,自号纬大夫。这东学党徒,并不是留学东瀛,乃是剽窃佛老绪论,妄参己意,辗转传授。国王因他妖言惑众,出兵捕治。崔时亨遂揭竿起事,连败王兵,复从全罗道转攻忠清道,声势非常厉害。国王李熙,忙向中国告急,并咨照中国驻使。看官!你道这驻使系是谁人?便是当年帮办营务的袁世凯。世凯接读咨文,飞电北洋,当由北洋派遣提督叶志超,及总兵聂士成等赴援。李鸿章颇也精细,遵守天津条约,电告驻日钦使汪凤藻,叫他知照日本。日本真是厉害,不肯后人一著,派大岛圭介率兵赴朝鲜。两国兵队,先后出发,钦差袁世凯,闻叶提督已到牙山,随即致书叶提督,请他出示晓谕,解散乱党。乱党究系是乌合之众,见了一纸文告,吓得四散奔逃。朝鲜失守的地方,不战自复。清军拟即撤回,只日本兵,恰有进无退。袁钦使照会大岛圭介,仍援天津约文,谓彼此撤兵。此次中日交涉,中国原未违约。大岛圭介含糊照复,暗中反添兵派将,陆续运到朝鲜,分守釜山仁川的要害。日本因两番落后,故此次用着全力来。袁钦使复电达北洋,请预防决裂,速筹战备。无如肃毅伯李鸿章,明知中日开衅,必须海战,北洋海军,虽然办了好几年,恰是外强中干,不堪一战,谁叫你把海军经费,拨造颐和园。因此复袁使电文,只要他据约力争,并咨照总理衙门,与驻华的日使小村寿太郎,速即和平办理。
  总署王大臣,统是糊涂颟顸,尚说朝鲜是我藩属,所以发兵平乱,日本不得干涉。为了这语,又被日使藉口,他道是朝日两国,有直接条约,中日两国,为了朝鲜,亦曾订有天津约章。朝鲜明明自主国,不过他国度很小,未能自保,所以由我两国共同保护,何得说我国不得干涉?据他的说话,很象理直气壮。总署王大臣,无可辩驳,反仗着自己余威,要与日本开战。你上一折,我上一本,统说区区日本,无理如此,宜亟发海陆两军,声罪致讨。光绪帝少年好胜,瞧了各大臣奏章,也锐意主战,催促北洋大臣李鸿章,速剿倭寇。统是自大的口吻。此时这李伯爷,好象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楚。复飞电驻日汪使,叫他诘问日本外部,何故违背天津专约,不肯撤兵?日外部又提出条件,是要与中国同心协力,改革朝鲜内政。又是个冠冕堂皇的题目。汪使电复李鸿章,李鸿章尚是持重,不肯主战,奈内外官员,不识外情,不是说李伯爷胆怯,就是说李伯爷面软,连袁钦使世凯,也总道北洋海军,可以一试,请命北洋,愿即回国,决与日本开仗。李鸿章尚未答复,日本兵已入朝鲜王宫,幽禁国王李熙,推大院君主持国柄,并宣告朝鲜独立。那时连翼翼小心的李伯爷,也只得开战,召袁钦使回国。朝旨又三令五申,派副都统丰伸阿,提督马玉昆,总兵卫汝贵,左宝贵等,各带大兵,由陆路进发。
  日本用先发制人的手段,乘清军尚未云集,即进攻牙山的清军。叶军门志超,恇弱无能,镇日里饮酒高卧,忽报日兵将来攻击,连忙向北洋求救。李鸿章闻警,还恐自己先行发兵,将来要被日本指摘,想了一计,向英商处租了高升轮船,载兵二营,出援牙山。不意到了丰岛,日本已暗伏军舰,截住去路,连珠炮发,将高升轮船击沉。船内的兵士,统行漂没。可怜可怜!叶志超待了数日,不见援兵到来,正急得没有摆布,还是总兵聂士成,有些胆量,慷慨誓师,愿决一战。忽由探马来报日兵已到成欢,士成即持鞭请行,见志超面色如土,半晌才说了两语道:“老兄小心前去!兄弟当守……守住此地。”言下已有逃意。士成领命赴敌,不半日已到成欢,恰遇日兵整队前来,士成即传令开枪,两下里杀了一阵,只见烟雾迷天,弹丸蔽日。约战了两个小时,日兵恰向后退去,士成追袭一程,方收队扎营,即差兵弁往牙山报捷。到的次晨,差去的兵弁,尚没有回来,日本大队又到。这次日本兵,不似前次的怯战,遥望过去,已是精锐得很。士成倒也不怕,仍下令开营迎敌。营门甫开,炮弹已到,聂军连忙还击,正在酣战时候,差去的兵弁才到,报称牙山已没有大兵,闻叶军门已退驻平壤去了。这语一传,兵心渐懈,日本兵又是漫山遍野,杂沓而来。士成到此,未免心惊,料知支持不住,乃命部兵移前作后,严阵而退。士成好算不弱。日本兵恰不敢进逼,由士成退去。士成回到牙山,果然不见一卒,长叹了数声。暗想部下只有数千兵马,万不能保守这地,与其孤军死敌,不如全师早返,于是传令退兵,齐回平壤,眼见得牙山要地,被日兵占去。罪在叶志超,不在聂士成。
  士成到了平壤,谒见叶志超,问他何故退兵?志超支吾了一会,士成又道:“成欢已败日兵,军门大人若果多留数天,牙山也可保得住。”也未可必。志超道:“老兄战功,兄弟已经探闻,报告朝廷,现在辽东派来的人马,已会集此处,总教此处得胜,牙山虽失,还可无虞。”士成也不敢多说,随即退出。志超仍然日坐营中,并没有什么举动。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等,见了志超,无非说的应酬常套,也未闻商及机宜。士成背地嗟叹,暗自灰心。日兵闻清军云集平壤,倒也扎住牙山,一时不敢进发,叶志超乐得快活几天。忽接到北京电报,令他节制各军,拜为统帅。聂士成擢为提督,将弁获奖数十员,军士得赏银二万两。志超喜出望外,设筵庆贺,置酒高会。各路统领,少不得亲自贺喜,热闹了好几天。
  但志超本非将才,骤升统帅,哪个去畏服他?所有号令一切,多半是阳奉阴违,连志超营内的将弁,也是逐队四出,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朝鲜百姓,本是爱戴清朝,箪食壶浆,来迎王师,不料清兵都妄作妄行,反致朝民失望。志超的意思,总教守住平壤,余事都可不问,因此划分守泛,令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各将,驻扎平壤城四面。看看中秋将近,日兵尚没有消息,正拟大排筵席,宴赏良辰。突闻哨卒来报,日将野津,已统兵来攻平壤,人马很是不少。志超大吃一惊,急传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各将商议。
  志超道:“日兵已要逼近,诸位可有退敌的计策么?”各将的资格,要算丰伸阿,他先开口答道:“全凭统帅调度!”志超道:“据兄弟看来,还是深沟高垒,不战为妙。”各将尚未见答,就中恼了左宝贵,向志超道:“现在的战仗,不比从前刀枪时代,炮火很是厉害,断非土石所能抵挡,不如趁日本未逼近时,先行迎截,方为上计。”叶志超脸色忽变,半晌才道:“我意主守,老兄主战,想老兄总有绝大勇力,可以退敌,不妨请老兄自便!”陷死左宝贵,就在此数语内。宝贵道:“统帅是节制各军,卑镇安敢自由进退?但是这次开战,关系国家不少,卑镇奉命东来,早已誓死对敌,区区寸心,要求统帅原谅!”志超道:“老兄晓得国家,难道兄弟不晓得国家么?”未曾开战,先自争论,焉得不败?丰伸阿等见两人闹起意见,只得双方劝解,谈论了好一歇,并没有什么定议,外边的警报,恰络绎不绝。宝贵勃然起座,对诸将道:“宝贵食君禄,尽君事,敌兵已到,只有与他死斗的一法。若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等到日兵抄过平壤,截我归路,那时只好束手待毙了。诸公勉之!宝贵就此告辞!”已甘永诀!当即忿忿而出。丰伸阿、马玉昆亦别了志超,自回营中。只卫汝贵少留片刻,与志超密谈数语,不知是何妙计,大约总是预谋保身的秘诀。
  且说左宝贵到了营中,遥闻炮声隆隆,料知日兵已近,当命部下各兵,排齐队伍,鸣角出营。宝贵当先领阵,行不一里,已见火焰冲霄,日兵的炮弹,如雨点般打将过来。宝贵自然督军还击,砰砰訇訇,扑扑簌簌,互轰了大半天。日兵煞是厉害,前敌残缺,后队补入,枪子射得越急,炮弹放得越猛。左军这边前队亦多伤亡,后队的兵士,亦督令照补。宝贵喝令一齐放枪,自己越小心督察,忽见后队所持的军械,多是手不应心,有的是放不出弹,有的是弹未放出,枪已炸破。宝贵还道他是操练未精,手执快刀,斫了几个,后来见兵士多是这般,他急从兵士手中夺过了枪,亲自试放,用尽气力,也不见弹子出来。仔细一瞧,机关多已锈损,不禁失声道:“罢了罢了。”看官!你道这种枪械,为何这般不中用?原来中国枪械,多从外国购来,北洋大臣李鸿章,闻德国枪炮最利,就向他工厂内订购枪械若干,不想运来的枪械,一半是新,一半是旧。当时只知检点枪支,哪个去细心辨认?这番遇着大战仗,便把购备的枪杆,陆续发出。左军前队的兵士,乃是临阵冲锋的上选,所用枪械,时常试练,把废窳的已经剔去,后队的或系临时招募,随便给发枪械,因此上了战仗,有此蹉跌。部将请宝贵退兵,宝贵叹道:“本统领早知今日,所愿多杀几个敌人,就是一死也还值得。不料来了一个没用的统帅,又领了一种没用的枪支,坐使敌军猖獗,到了这个地步。”
  道言未绝,突然飞到一弹,宝贵把头一偏,正中在肩膀上。日本兵又如潮涌上,冲动左军阵势。宝贵尚忍痛支持,怎奈敌炮接连不断,把左军打倒无数。宝贵身上,又着了数弹,口吐鲜血,晕倒地上。可怜可怜!蛇无头不行,兵无将自乱,霎时间全军溃散,逃得一个不留。
  这时候日本兵三路进攻,丰都统、马提督也分头抵截,丰伸阿本没有能耐,略略交绥,便已却退。马玉昆颇称骁勇,督领部众,鏖战一回,只因枪械良窳不齐,打出去的枪弹,不及日本的厉害。日本的枪子,一发能击到百数步,中国的枪子,只有六七十步可击,已是客主不敌。况又有机关不灵,施放不利的弊病,哪里能长久支持?凭你马提督如何勇悍,也只得知难而退。甫到平壤城,见城上已竖起白旗,好称救命旗。马玉昆驰入城内,见叶统帅坐在厅上,身子兀自乱抖。玉昆便问高竖白旗的缘故?志超道:“左宝贵已经阵殁,卫汝贵已经走掉,阁下与丰公,闻又不能得利,偌大的平壤城,如何能守得住?只好扯起白旗,免得全军覆没。”玉昆见主帅如此怯战,也是无法可想。聂士成本随着志超,守住平壤城,一再谏阻,终不见从,也是说不尽的愤闷。
  日本兵直薄城下,望见城上已竖白旗,守着万国公法,停炮不攻。志超恰趁这机会,夤夜传令,静悄悄的开了后门,率诸将遁还辽东。这计恰用著了。这诸路兵士,一半是奉军,一半是淮军,都经李鸿章训练,日人颇惮他威名,到此始觉得清军没用,益放胆进攻。据了平壤,又占了安州、定州,得机得势,要渡过鸭绿江,来夺辽东了。清朝的陆军,已一败涂地,统退出朝鲜境,还有黄海沿岸的海军,悬着龙旗,随风飘荡,日本军舰十一艘,驶出大同江,进迫黄海,清海军提督丁汝昌,闻日舰到来,也只得列阵迎敌。当时清舰共有十二艘,定远、镇远,最大;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次之;广甲、广丙、超勇、扬威又次之。汝昌传令,把各舰摆成人字阵,自坐定远舰上,居中调度,准备开战。遥望日舰排海而来,仿佛如长蛇一般,大约是个一字阵。汝昌即饬将弁开炮,其实两军相隔,尚差九里,炮力还不能及,凭空的放了无数炮弹,抛在海中。开手便已献丑。日舰先时并不回击,只是开足汽机,向前急驶。说时迟,那时快,日本的游击舰,已从清军左侧驶入,抄袭清军后面,日本主将伊东祐亨,驾着坐船,带领余舰,来攻清军前面。那时炮才迭发,黑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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