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雇佣兵的儿子,也有人说他是一个贵族的私生子。出身非直属皇帝附庸的
帝国骑士的施塔迪翁,弄权专横,野心勃勃,很想做出一番事业。他虽然颇
有教养,为人豁达,但过分囿于他的贵族出身,以致不去触动贵族的种种特
权;他效仿开明专制君主,创建工场,开办学校,修筑公路,但丝毫没有变
动国家和社会结构。他是一个迷人的和机伶的社交家,一个讲求享受和挥霍
无度的人,他过于轻浮以致不能设想出大规模的改革;事实上,他是个舒瓦
瑟尔①的拙劣摹仿者,而不能同施泰因相提并论。他甚至没能从匈牙利获得适
当的补助金,也未能取得军事上的变革;在1807 年的匈牙利议会上,纳吉领
导的反对党谴责任何参战的想法,并重复以往提出过的一些牢骚不满意见。
奥皇则一如既往,拖延审察这些不满意见,而满足于征召一万二千人入伍的
兵额和有限的征税。唯一尚有成效的工作,即查理大公的工作,也因财力不
足而受到阻碍;长期赤字使得负债额从1805 年的四亿三千八百万盾增至1809
年的五亿七千二百万盾,而纸币的发行量亦从三亿三千七百万盾增至五亿一
千八百万盾,以致盾的票面价值在奥格斯堡交易所里的损失从百分之二十六
增至百分之六十七。1806 年,齐希伯爵曾试图通过一个强迫购买公债的办法
缩减纸币发行量,但是1807 年的军备抵消了这项措施的效果,1808 年8 月,
他让位给奥多纳。当战争突然爆发时,奥多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决定。在投
机商人和出口商人之中,而尤其是在主战派之中,热烈主张实行通货膨胀的
大有人在,这些人看不出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提供打一场仗的军费。
施塔迪翁从第一天起就想到这场新的战争,以便借此树立自己的荣誉;
然而,1805 年的教训是如此沉重,以致好战派长期处于软弱无力的地位。梅
特涅从巴黎建议采取观望政策,施塔迪翁不得不采纳这项建议,而在1807
年冬季没有参战。接着而来的提尔西特和约又迫使他参加大陆封锁,并与英
国决裂。在这段平静的期间,浪漫主义正盛行于维也纳,有些人在浪漫主义
的影响下,唤起人们注意奥地利君主国的历史往事,以此论证奥地利应该作
为一个欧洲国家而存在:它曾经是基督教徒抗御异教徒的前哨阵地,并且曾
在马扎尔人和斯拉夫人中传播西方文明。他们还以同样的历史往事论证奥地
① 舒瓦瑟尔,法国路易十五的大臣,在七年战争失败后,他主持法国的恢复工作,而施塔迪翁在奥斯特里
茨战败后当政,所以著者引以对比。——译者
利应在德意志大家庭中占有首要地位。国家档案馆馆长、历史学家赫尔迈尔
男爵在这场运动中大露锋芒,成为运动的头头,他与约翰大公关系密切,渴
望成为一个实际行动的人物。
西班牙起义也同样把奥地利从其麻木不仁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施塔迪
翁把巴荣纳悲剧的故事在公众中大肆传播,同时为费迪南的忠诚臣民大唱赞
歌。这种宣传立刻使马扎尔的贵族大为感动。1808 年8 月28 日,匈牙利议
会极为热情地欢迎弗兰茨的第三个妻子玛利亚·路易丝·德·爱斯特新皇后,
她被加冕为匈牙利王后。议会通过军队增征两万新兵,并取消顶替办法,同
时预先授权国王一旦战争爆发时实行为期三年的独裁统治,这使国王能根据
他自身的权力,号召“起义”或全民抗战。匈牙利的作家们开始攻击法国。
早先曾翻译《马赛曲》的弗尔塞格,在1809 年出版了《马扎尔人的忠诚》,
而基斯法卢德则发表了《致马扎尔贵族的爱国演说》。西班牙的榜样立即提
醒奥地利人:失去的各省,尤其是对巴伐利亚人统治不满的提罗耳省,大有
可能成为很有价值的辅助力量。法国大军的撤离和塔列朗在埃尔富特的谈话
终于使施塔迪翁作出决定。此外,梅特涅本人也认为现在是时候了:他观察
到拿破仑只有一支大军,而且,这支大军刚刚撤离德意志;他根据塔列朗的
话,相信皇帝在法国的地位已是摇摇欲坠了。
主战派迅速地重整旗鼓;除了查理大公以外,所有的大公都参加了;帝
国所有的大使也都参加了;维也纳再度成为欧洲贵族的大本营;在拉祖莫夫
斯基的身旁,波佐·迪·博尔戈又出现了;斯塔埃尔夫人在奥古斯特·施勒
格尔陪同下刚刚到达,奥古斯特·施勒格尔同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相会,
后者已成为查理大公的秘书。皇帝被他的新皇后和新岳母推向战争,他的岳
母对于失去她的摩德纳公国始终不甘心。奥皇终于在1808 年底作出了让步。
查理大公反对参战坚持得比较久些,但也不得不屈服了。另一个活动中心在
布拉格成立了,而施泰因正在布拉格避难,在那里并不缺乏跟德意志爱国者
联系的渠道。施塔迪翁和赫尔迈尔听从梅特涅的建议,发动了一场仿效法国
人做法的宣传运动,由于这样大肆宣传,主战派的运动争取到资产阶级、大
学生和各大城市人民的支持。他们成倍地扩大发行报纸杂志和小册子,并利
用了戏剧和音乐;格莱希编写了一些剧本,科林创作了一些爱国主义的歌曲;
后备军的建立成为举行大型集会的机会;在大学生中间,有一定数量的志愿
军,其中就有格里尔巴策,他很快就改变了调子。向人民发出的这些号召,
未能使人对施塔迪翁的政策产生幻想:虽然他试图激发民心,但这是在旧制
度的奥地利国家的范围之内和专为它的利益而进行的。施塔迪翁能博得容克
们赞许,而不能获得施泰因的赞同。1809 年初,赫尔迈尔接见了提罗耳人的
一些代表团,其中就有霍弗尔领导的一个代表团,这些代表团想发动农民起
义来同赫尔迈尔配合行动;但赫尔迈尔的这些手法未能再使人上当受骗了,
他不过是要煽起一个合法的运动。如果说奥地利或许还指望在德意志会爆发
一些骚乱,它却断然反对德意志民族主义运动,而且对此并不讳言。转向了
奥地利的德意志爱国者们深感失望:奥地利欢迎他们对胜利的祝愿,也愿意
接受他们来效劳,但并不打算听取他们的意见,它指望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拿
破仑,然后在德意志和在意大利恢复它昔日的统治。
在查理大公的主持下,奥地利军队取得了无可否认的改进。首先,奥地
利军队建立了预备兵役,办法是,在每一个团的征兵区组成每年有义务受三
个星期训练的两个营。1806 年6 月10 日,后备军正式建立,由退役士兵和
志愿兵组成,在每个县编成为营,并由退伍军官和绅贵担任指挥。1809 年初,
后备军在奥地利和波希米亚总共有十五万二千人,加里西亚则另作编排。另
一方面,奥军又努力推行法国的作战方法。1807 年的操典采纳了用狙击的方
法进行战斗;事实上,步兵并未实施此法;但是1808 年9 月1 日,人们决定
组建九个提罗耳猎兵师,拥有二万三千狙击手;这些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奥地利骑兵倾向于分散作战,查理大公把其中一部分编成一些独立的军团。
他也把直到那时分散在各步兵营的炮兵集中组成联队,组织了一个工兵团和
改善了后方勤务:设立医务队、军马补充队和军邮局;把各联队的辎重减少
一半;恢复就地征发的办法以减轻运输的负担。最后在1808 年7 月,部队原
则上被整编成几个军团,并且组成了一个总司令部。
可是,这些革新要取得成果,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因为改组驻扎
部队所费不赀,各军团并未建立起来;原有的储备和护送辎重制度没有彻底
抛弃,部队仍然是臃肿的;由于高级军官年纪太大,而干部又多由特权和贿
赂而来的,以致充塞无能之辈,因此战术的改进也微不足道。尽管有这一切
弊病,1809 年奥地利军队的面貌比起1805 年要好得多,而这警告拿破仑不
能掉以轻心。归根到底,他们特别是缺少一个真正的军事统帅。查理大公有
许多长处:勤勉、谨慎和冷静。可是,他擅长的是防御而不是进攻,他过分
拘泥于传统战略,用尼布尔的话来说,即把战争视为“弈棋”,并且正如克
劳塞维茨所说,他的目标不是要歼灭敌人,而是要攻城占地。尤其要指出,
查理大公为人优柔寡断。他的这些缺点都可归因于他的性格;虽然他只有三
十八岁,但健康状况欠佳;他缺乏热情和主动精神。还是同一个尼布尔注意
到,他投入战争时不是心情愉快的。
奥地利人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以致不重视寻求盟国。事实上,他们只
能指望英国人;在柏林,施塔迪翁开始的谈判仍无进展。甚至在伦敦,英国
人的态度也不明朗。梅特涅在10 月间已答应把四十万人投入战场,条件是英
国提供五百万镑,外加二百五十万镑用作动员经费;迟到12 月24 日,英国
人才答复他说,这是太过分的要求。然后,英王乔治要求奥地利首先签订和
约,这使奥地利势必与拿破仑决裂。坎宁汇到的里雅斯特二万五千镑硬币;
但是4 月10 日,他借口西班牙战争的开销太大,还是食言了。事实是,英
国政府处于深刻的分裂状态。是否该在大陆上采取行动,这是不再有争论的;
关于这一点,没有一个大臣提出异议;问题是在于究竟应在大陆的何处采取
行动。坎宁要在伊比利亚半岛投入所有能使用的力量,而卡斯尔雷则赞同在
荷兰采取行动;甚至还有人谈到波美拉尼亚。这后两个牵制行动可能具有极
大的重要意义,尤其是第二个,或许会在德意志引起一次范围广泛的起义,
并把普鲁士卷进去。卡斯尔雷选择了荷兰,因为荷兰是他的欧洲政策的主要
目标;如果这次远征进行得好,或许会袭取安特卫普。然而,这次出动准备
不足,对奥地利人毫无帮助。正如麦克在1805 年一样,施塔迪翁实际上并未
期待援助。这次,他更可以振振有词了。拿破仑没有准备,因此可以指望出
其不意,攻其不备。然而,不容置疑,由施塔迪翁激发起来的浪漫主义激情,
最后也使他自己卷进去。
四、1809 年战役
这场战争对拿破仑是灾难性的,因为在他未能结束西班牙战争之前,它
就过早地突然爆发了。只有亚历山大可以制止它,如果他肯说一句话。然而
他却闭口不言。他在埃尔富特的经验使他懂得:为了从拿破仑手里得到一些
好处,就要利用他的不利地位,而奥地利的进攻来得正中下怀。战事继续在
芬兰进行,还将在土耳其重起,俄国人却可在那里为所欲为。再者,亚历山
大又采取了他的1805 年波兰计划。尽管恰尔托雷斯基失宠而回到了普瓦维,
亲俄派仍然在华沙大公国大肆活动。1809 年春,一些华沙和加里西亚的贵族
向沙皇表示愿与俄国合作,条件是他承诺恢复波兰王国;6 月27 日,沙皇答
复说,他决不会放弃已属于俄国的省份,但是如果条件许可,他愿意把大公
国和加里西亚合并,重新建立一个波兰。显而易见,这得要由他经手办并对
他有利,因为过后不久,他就反对拿破仑进行这种合并。感情同样可以起到
它的作用:1809 年1 月,普鲁士国王和王后到了彼得堡,唤起了对往事的种
种回忆。据说沙皇在劝告施瓦岑贝格大使要等待时机的时候,曾说了这样的
话:“复仇的时刻不久就会到来。”由此可只得出结论:从这个时候起,俄
国同拿破仑的一场新战争在沙皇的脑子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拿破仑从瓦利
阿多里德派一个军官去向亚历山大建议:双方的大使把同样的照会交给施塔
迪翁,要求圆满答复,否则即断绝外交关系。亚历山大同意发出照会,但不
同意断交,并且坚持应由特派外交使节去办理此事,这就把事情无限期地拖
延下去了。拿破仑并没有抱任何幻想。尽管他向沙皇倡议,在奥地利解除武
装的条件下,共同保障奥地利的安全。他只是妄想在查理大公发动攻势之前
争取时间以完成其新军的集结。
回到巴黎后,他不得不承认,国内士气不振。保王党人并不足为患,可
是,他们没有解除武装。1806 年8 月23 日,瓦纳主教遭到拉埃·圣伊莱尔
的绑架,直到1807 年才把后者逮捕归案;次年,阿歇子爵的同谋勒谢瓦利埃
在诺曼底的冒险行动全被平定。保王党在泽西岛的据点不断地派遣特务到法
国西部:1808 年,枪决了普里让和另外六个人,1809 年2 月20 日,又枪决
了子爵的表兄弟阿尔芒·德·夏托布里昂。雅各宾派的危险性更小;警察追
踪他们,毫不放松。1807 年底,警察逮捕了从前担任过革命法庭陪审员的狄
迪埃;1808 年,有人向巴黎警察厅长杜布瓦告发共和党人的一个阴谋,这是
自1801 年以来第一个共和派阴谋。牵连的人有:过去是救国委员会的工作人
员德马约、马莱将军、前国民公会议员弗洛朗…吉奥和李科尔以及前保民院议
员雅克蒙;富歇在康巴塞雷斯的协同下,终于说服皇帝最好把这件事掩盖下
去,不了了之。
这些未遂行为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使全国惊恐不安的是拿破仑自己的
政策。他的节节胜利一点也不能安定人心,因为战事总是在周而复始地进行。
“这场战争必定是最后一场战争”,当他1807 年开始对俄作战时,他慎重地
这样说。后来,他把提尔西特和约看作是和平的保证。然而不到一年,又发
生了西班牙的事件;这一次,不可能把责任归咎于查理四世。菲埃韦写报告
给皇帝说:“法兰西忧心忡忡。”在皇帝的臣仆中间,忧虑并不稍轻。1808
年战争前夕,丰塔内作为立法院主席,大胆地表示了他们的忧虑:“陛下出
征,我不知道大家心里多么惶恐不安,这种担心是由爱戴的心情所引起的,
由于抱着希望而有所减轻。”在私下谈论中,德克雷更直率地说:“皇帝疯
啦!完完全全疯啦!他将自取灭亡,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将跟他一起灭亡。”
既然他肆无忌惮地盲目投奔死亡,某些人就认为,聪明的办法是叛离他以保
全自己的性命,同时用国家利益的理由来粉饰这种卑劣行为,因为国家的事
业应该与暴君的事业分开来。另外,如果他万一战死,或者大败的话,那还
必须寻找一个继承人;可是,没有得到外国的赞成是什么也不能干的,最可
靠的办法还是向列强提出一些保证,这就是塔列朗内心的想法。
在远征西班牙的时候和在奥地利进攻的前夕,正如在马伦哥战役时一
样,有人设法找一个拿破仑的继任人,这当然不是毫无意义的事。1808 年12
月,塔列朗跟富歇言归于好,似乎达成了协议,选中的人是缪拉。到处都在
这么谣传。据说欧仁截获了一封给那不勒斯国王的信;富歇的一个秘书说到
这件事,所以皇太后向她的儿子提出了警告。肯定的是拿破仑在回到巴黎时
认为自己被出卖了。他把塔列朗痛骂一顿,撤掉他侍从长的官职。富歇得以
幸免,或许是为了在局势危急中不使警务人员解体,或许是因为在提尔西特
以后,他是首先劝拿破仑离婚,甚至是与约瑟芬谈过此事的人。在如此大发
雷霆以后,拿破仑的克制态度似乎是既出人意外又显得很笨拙。拿破仑可能
害怕打击他的一个老同谋者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会激起新的阴谋。可是,
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