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会用步步紧逼的招数。努涅斯的球带着点上旋,落点都是底线,虽然角度刁钻,但实在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他只要回到更刁钻的角度就好。
暂时领先的不二并没有放松,因为体力型选手通常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后劲足,换句话说,就是慢热。
果不其然。
在又一个中场休息过后,不二发现努涅斯的眼神变了,更深也更稳。他之前刚和教练谈过,不二就算没听见也猜得出什么内容,无非是紧咬第二盘,争取胜利。毕竟让人直落两盘的话,后面是还能三盘反败为胜,但这心理压力很大,体力要求很高,远不如平局一比一的基础轻松。
迹部一看就皱眉头,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因为他自己也擅长持久战。“周助,适应场地时间也够了,别给他反超了。”不二随场教练的地方向来是空的,他大爷一来就占了;可以超近距离看比赛,还可以在场间休息时和不二说话,多好的一个位置啊!
“我看也是,他要发力了。”幸村在一边悠悠提醒道。努涅斯的一系列蛇球他还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呢!至于他为什么会也在教练席上……迹部能想到的问题他想不到吗?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相信你没问题,周助。”
迹部也想说这句话,结果被抢先,差点就要竖眉毛了。前面也是,他先下来的,没想到幸村也跟着抛弃了前排的专座。这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遗余力地给他添堵,实在是……虽然不二说那是出于朋友的关怀,那这关怀也未免太过了吧!
大少爷自己也知道是在吃飞醋。可是他酸溜溜地想,不怪他心眼小,谁让这两人凑一起气场看起来那么合的啊!不过据忍足那个狗头军师分析,神之子的心思无法捉摸,说不定你反应越大他就越高兴了呢?再加上不二也曾说过一次,迹部也只能忍了。不二那么多好朋友,也就这一个难对付,他应该庆幸不是?而且他先认识的不二,不二也选择了他,他更应该对自己和不二有信心不是?
迹部深呼吸,好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再抬头看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努涅斯的发球姿势,网球已经飞到了半空,只能看到它向外弯曲的弧线。这轨迹迹部见过,幸村见过,不二也见过;但它完全不是一个球的样子,而是划出了一道黄绿色的圆环状虚影,那横截面积足足有网球的十倍以上。
“噢噢,是网纹蟒!”有球迷大声喊了出来。
网纹蟒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蛇类。努涅斯相当擅长上旋球,也就是蛇球。网纹蟒是他成名招式中的一种,顾名思义就能想出来,那球从上往下俯视,很像一条巨蛇横贯场上。不过实际上,这是因为过快的旋转而造成了人眼的错觉。网纹蟒的真实轨道并不是直线圆弧,而是螺旋前进的圆弧。这个球带的上旋为主,还有轻微的侧向旋转。上旋趋势很猛烈,想消除不容易;而让人防不胜防的是,如果只解决了上旋、忽视那一点儿径向旋转,球一样会飞出界。
如果海堂在这里,肯定要说,不二的燕回闪就是最快终结上旋蛇球的绝技。但是考虑到那种打转儿的径向旋转,无疑还是能消除各种旋转的蜉蝣笼罩更保险。拉斐尔…努涅斯这是还没见过不二的蜉蝣,不然他肯定会更警醒一点儿。
就在几个了解内情的人纷纷笃定接下来是蜉蝣笼罩的时候,不二动了。其实旋转强烈的网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模糊对手对球路及落点的判断,从而得分,比如说观众们眼中的球路就是粗粗长长的一个圆弧。换做是训练有素的网球选手,比如说不二,看到的就是一整条盘旋而来的轨迹。其实看不大清也能判断得出来大概,因为努涅斯挥拍的力度不小,发出来必定是长蛇球;而长蛇球的落点必然在底线附近。
众人只见不二微眯着眼睛,很快往后退了两步,等网球飞到等肩高时才去接。那时正好是网球轨迹的最高点,上旋几乎接近于零,他只要解决掉径向旋转就好了。至于因为重力作用而重新产生的旋转,那可就不在他要消除的范围里了。真要做也可以做到,但毕竟是长时间消耗战,体力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消除完径向旋转,不二正带拍回球,很快注意到努涅斯在后场边线上左右移动,突然心生一计。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发球上网绝对要栽。因为场地阻力大,跑动过多容易脱力。所以他们一直是在底线相持的胶着阶段,基本没有上过网,都是等着网球落地弹起到一定高度以后再接。然而不二现在一眼看过去,侧着的日光映出了那面土场地上小小的不平整之处。
迹部眼力很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二在某一点多停留了一下的视线。啧,终于要开始了吗?不二国二集训时就能挑着地上的坑坑洼洼打不弹起的球,更不用提现在了。他抱着两只手,好整以暇地等待其他人的惊讶表情。
小球轻巧地从不二拍面上离开,朝着不二对面直线滚落。努涅斯瞳孔微微缩小,一般人只能看到球的虚影变得细长,而他自己很清楚,不二是挑了一个最简单省力的方式来打回他的这个蛇球,看轨迹从螺旋变直线就知道了。但是上旋没消除的话,打回来的应该还是个蛇球吧?他正在思考间,猛地注意到球已经向下滚了。这……不二最后跟拍的时候给它加了更强的反方向下旋!要么网前要么不过网,后场是绝对接不到的!
做出这样判断的努涅斯迅速跑动。他身体素质上佳,又相当适应红土场,别人很可能接不到的球他愣是在落地时赶上了。居然真的过网了……但这样也好,等它弹起的时候就打回去!
然而这一次努涅斯判断失误了。网球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两个圈,其中似乎有快弹起来的趋势,但是最终还是停住了,在地上留下了个小坑。他半挥起来的球拍僵在空中,不可思议地盯着地面。这是……钻下去了?也就是说地上原来就有个凹陷吗?这个是……意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主上在这里是真…闺蜜无误!人家也护短,大爷也护短,势力范围重合冲突——于是乎,总要磕碰那么两下╮(╯_╰)╭
感谢睡意亲的地雷,感谢霎雨亲的两个火箭炮【真心很贵的有木有!刚通宵做实验回来就看见了,结果各种心慌不敢睡,圆润地滚去码字】感谢二位,抱住么个~…3…再码一章去~
☆、章九五 后生可畏
然而这不是个别情况。一次不弹起是意外,两次落坑里还是意外;那么三次呢?四次呢?努涅斯在两局之后终于明白;这完全不是意外一个单词可以形容的。不二已经瞄准了打;他还准备救球;结果只能是白白消耗体力满场跑了;可是不去救也不行。这让他对不二的认识更进一步;多么可怕的控球力啊;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完全不会偏的。指望他回球不过网或者是出界的话还是免了;因为正常状态下的不二根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全场观众也终于看出来了一点深浅。那个叫不二的日本少年完全是盯着地面打的;哪里有凹陷,哪里有砂石,又或者是白线边缘的加速作用,他全部都看在眼里。这无疑是红土场上最省力的打法之一,对方不能在球落地之前打回去,结果ACE球频出。而相对来说,作为不二对手的努涅斯就比较惨:接不到就直接被得分了,如果再跑快点也不是接不到,但不二早就等在线后候着球了;只要不二接到以后随意反手一削,他又得跑到另一头去接——就算他有体力,也不是这么个消耗法啊!
看明白了的人们纷纷在私底下交换意见。
“现在的青少年好可怕!”
“我本以为努涅斯十八岁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
“不二好像刚过十六岁生日没多久吧?”
如果安德烈…阿斯拉泽维安在现场的话,他就会知道,不二的控场能力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在对阵弗劳尔的比赛中学到了一些必须在比赛中才能锻炼出来的技巧,就是控制对手的节奏。就像现在,网球一过不二的手就变了个样,让努涅斯不得不跟着他的步伐走。这就已经先输掉一半了,至少在体力和精神上都是这样。不过安德烈在法网早早出局,他已经奔赴英国伦敦去参加女王杯的赛事了,所以看出来的人是弗劳尔本人。
罗杰…弗劳尔本来以为,在澳网的那一场比赛中,自己学到的肯定要比不二多。但是现在看起来,果然是一山仍有一山高。不二之前大多时候是凭着自己完美的技巧去控球,去得赛点,但他现在更多地应用一种更有效也更省力的方式,那就是有意识地引导对手的活动范围和打出的球路,从而获取得分和赛点。这点在实际比赛中很重要,尤其像是五盘三胜制这样的消耗战;在前面能多省哪怕一点力气也是好的,因为坚持到底才是胜利。
看起来今年的年终大师赛,他是注定会看到新面孔的了,而且是史上最年轻的一张。即使弗劳尔还年轻,才二十出头,此时也很想叹一声: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依靠着精准的控球力和完美的技术,不二成功地把比赛多次带入到他的赛末点。2…0之后,第三盘就显得尤为重要。要么不二保持势头一路赢下去,要么努涅斯绝地逆转再打第四盘。这对努涅斯很不利,因为这就意味着他第三盘肯定要全力以赴,但如果赢下来,后面的第四和第五也是如此,压力就变大了。然而事情到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想赢就得拼。
所以努涅斯用上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眼镜王蛇。眼镜王蛇的攻击速度在蛇类里是数一数二的,这也就能想到这球的特点。它依旧是个上旋蛇球,不过是超快超猛烈的上旋;如果硬要用什么相比较的话,和不二的百腕巨人之守护的超平方旋转有点像。只不过不二的超平方曲线是开口向下的,他的轨迹曲线开口是朝侧面的。无论之前对手打了什么球,用这个方式打回去的球一定在侧面场,但是前后位置不定。
“瞄完底线瞄侧边线!”迹部马上就看出来了。
“加上速度的话,破对方原来的控制节奏倒是不错。”幸村神情很认真,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这招很消耗体力的,看起来努涅斯宁愿把他的体力用在这方面,而不是满场跑还接不到球。”
“想法不错,可惜注定不能成功。”迹部冷哼一声。也就是在不二的球技方面,他和幸村才能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场上,深谙旋球技巧的不二只是准确跑位,然后把球削回去。当然削的过程比较麻烦,要让网球在正反拍面上转足够的长度才能把旋转消除,不然这种快球,最可能的后果是回球不过网。削回去的地点也要考虑,不二干脆地延续了他之前的作风:故意拖长球在拍面上的停留时间,判断出努涅斯的可能动向以后,再往离他最远的地方打过去。在慢速场上打快球,努涅斯打得累,他解决得也累——既然拼消耗的话,肯定是要让对方多消耗一点了!
结果毫无疑问。不二最后直接成大字型瘫在了地上,手掌摊开向上,望着染红了落日余晖的天空。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但他的手不再是掩饰眼角流下的泪水,而是实打实地握着自己的球拍。
“第二个大满贯冠军了。恭喜你,周助。”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只手,正好挡住了不二的视线。是迹部,他半弯着腰,准备拉不二起来。阳光斜斜地漏过他的指缝,镀上了一层美好的金红色边缘。似乎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笑得乐不可支的时候,也有同样的一只手伸在他面前。手是同一个人的无疑,差别就在于现在的这只手掌大了一些,手指更修长了一些,无名指上还折射出耀眼的光。
不二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握上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小景,每次都是你。”无论是在他故意取笑的时候,还是在他失落迷茫的时候,亦或是现在疲乏倦怠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对他伸出手,不用说什么话,只是纵容无奈,只是无言安慰。这样一个细枝末节,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很幸福,窝心的幸福。
“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呢?”迹部当然不知道不二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不是本大爷,难道你还敢期待别的什么人吗?”
不二看见他满脸都写着“你敢说是就让你好看”的表情,扑哧一笑。“当然不敢,女王陛下~”
“……”迹部无语。现在可不是他们俩练习时那种冷清的状态,一群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跟在附近见缝插针地问呢。不二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闪光灯和提问声交杂在一起,差点没把迹部烦死。他拉着不二的手,压低声音在他耳朵边咆哮:“不二周助你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连吼一句话不带停歇的,可是手却握得更紧了。
不二眼角弯弯,不过老实地不说话了,只是反握住了迹部的手。
结果法网结束后的那几天,体育版几乎都要热闹成八卦版,迹部少爷之前的想法不幸地变成了现实。不二夺得法网冠军的标题配上迹部贴在他耳朵边说话的照片,想不噱头都不行。由于现场人声嘈杂,除了不二迹部两人外没人知道迹部到底说了什么。然后从不二笑得十分真心的笑容上来判断,大家都觉得应该是甜言蜜语,最不济也至少是恭喜。有家网站甚至还为此办了一个投票——“如果你是迹部景吾,在那种情况下最想和不二周助说的是?”下面各种答案天马行空千奇百怪,但愣是没有人猜对。(迹部大爷表示,你们简直弱爆了!)
继法国巴黎之后的行程是英国伦敦。不二倒是没参加新的比赛,法网相当耗神耗力,他在训练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整。而迹部就没他那么好命了,因为他要来看球,直接被迹部景明抓了壮丁,说是去伦敦一平方公里金融中心迹部财阀的海外总部观摩学习。而所谓的观摩学习,就是随同董事局会议(一群张口闭口都是听不懂的话的老头,迹部景明除外),分析经济报表(桌案上山一般高),做出策划评估(给资深专业分析师做的案子评估!)。不二觉得就算是大学经济专业都没做到那程度,更何况迹部才高中二年。
对此不二心有戚戚焉地表示,果然资本家也不好当,他还是打网球算了,摄影师也不错。结果快被报表淹没的迹部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丢给他一个白眼,附送一句话:“本大爷可已经是有家要养的人了!”然后就继续和他的数据奋斗去了。
不二摸摸鼻子,养家?养他吗?他自己的比赛奖金足够花了好不好?不过瞧着迹部眼睛下面的黑影,他没把话说出口,而是转身去做了一份下午茶。咖啡太伤胃,还是红茶吧……
温网和六月夏天的脚步一起到来了。在法网之后,不二声名鹊起,这回已经快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状态了。评论员们把他能找得到的比赛录像都看了一遍,还有刊登过他比赛报道的杂志(连《网球周刊》上最早的那篇《那个打败皇帝的男人》都被翻出来了),这才对不二这个人有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他们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不二绝对是个不世出的网球天才,甚至于天才都无法形容!
“奇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