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大千- 第58部分

　　　　“好了！莫说了！”吕端轻轻喝道，然后看向那个孩童：“那你的先生是哪位啊？居住何所？”

　　　　“我家先生，就是我家先生啊！就住在，那座山头的小屋。。。。”

　　　　孩童话未说完，就被他父亲堵住了嘴巴，只见那农人拱了拱手。

　　　　“老大人，又何必匡一个小儿的话语，您想去找人，鄙人带您去就好了！”

　　　　远方山洼的尽头，一处云雾萦绕之处，一栋小楼隐约可见。

第七章　星火种子

　　　　云雾缥缈，异兽禽鸟成群，流水环绕，空气清新，仿若进入仙境。

　　　　这些都不过是跟随着吕端进入小村落护卫自己的想象罢了，在步入村落之后才明白，这些。。。一概没有！

　　　　随处可见的鸡鸭禽类，整齐平整却不见多么干净的小路，两边不时还可以看到不知是牛或猪遗留下的排泄物。

　　　　庄稼按照一亩亩有序的排列，就连更远一些的住房也不过是寻常的泥土堆砌而成，没有半点的出奇地方。

　　　　反倒是吕端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护卫只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老大人的思路了，这不是随处可见的乡野村落么，有什么可以觉得奇怪的？

　　　　该不是在东京当官当久了，把脑壳当坏掉了？

　　　　浑身一抖，将不该有的想法踢出脑袋，护卫眼睛左右环顾认真警戒，不愿意再细究下去。

　　　　眼界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就不一样，这个护卫虽然也有兵家法门打磨身体精神，可是上阵杀敌还可，如果是望气辨理就差的老远了，吕端心思如一明镜般将周围人心思反射其中，护卫的心思变动自然瞒不过他。

　　　　可以说自从当年宫闱的巨变之后，于学问之上他又再进了一步，如今真正有了几分上古大儒的风范，没了凡俗敬畏，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舍弃掉一身青紫回归田园之中。

　　　　一边轻轻摇着头，吕端一边细心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鸡鸭确实只是寻常禽鸟，可是鸡冠红润羽毛隐约呈现五彩这可是有着凤凰血脉的锦鸡，而那鸭子体型竟然接近了大鹅明显非一般寻常，甚至很有可能还保留了飞行的能力，也必然是上古遗留异兽血脉。

　　　　道路两边确实有着不少的排泄物，可是竟然没有招惹到一丝的蚊虫，反而空气里面有着一股淡淡的草木味道，田亩之内就更加玄奇了，要知道现在可还不是收获的季节。

　　　　那护卫自小便是以武士培养的有所不知，他吕端可是有农耕的习惯的，怎么会不知，这么高大的庄稼别说是现在这个时节了，既算是临近将要采收水雨丰沛的好年景，丰田之内也没有这些一半的成色。

　　　　就连那在田亩之中一些外形不凡的农具也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必有大贤！’

　　　　吕端心中下了定论，转头询问带他们进来的陈家父子：“陈小哥请问一声，这些农具和耕种之法是哪位教你们的？”

　　　　“一部分是传承先人祖法，一部分是先生指点所出！”

　　　　陈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听到吕端身份的第一时间起，他就明白他们这个村落的安宁不会再有了，既然如此不如落落大方一点。

　　　　“嗯！”

　　　　轻轻的抚着长须，吕端点了点头，心念转动露出了一丝浅笑。

　　　　“不知如今去打扰那位先生，可否唐突？”

　　　　陈家父子虽然不知吕端这么着急的缘由，却也齐齐点头：“可以！”

　　　　接着就带着吕端还有他的护卫两人向着村落另一头的小山路走去。

　　　　一路上迈过村落那些人等都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而吕端心中的惊讶亦是难以自持，他见到了一户人家书气冲天，阵阵文气比他毫不逊色，也见到一个手持猎弓的壮汉一身气血浓厚无比，比寻常沙场大将更甚三分。

　　　　更有一户人家做着敲打铁匠之事，叮咚的韵律宛如一曲仙音，背后闪烁着光华的兵刃无不是千锻级别，堪称旷世神兵。

　　　　小小村落竟有如此多的异人存在，简直让他惊得捏断了三根胡须，最为惊人的是他竟然在外面没有瞧出内中人杰半分端倪。

　　　　蛟龙一池，方会内斗，这么多才能不一的异人在一起竟然和谐相处，必然有一个更加不俗的人物在统领着一切。

　　　　吕端神色渐渐平静，望向半山腰上那一栋小小房屋，明白答案都会在那里寻得了。

　　　　没有多久的时间，吕端便已经来到了山腰之地，一片小小菜地，一方不大池洼却仿佛一处田园盛景，隐约有书中桃源之色。

　　　　“这是？”

　　　　还不等他讶然的言语传出，小小屋房内已经步出一人，不一样的衣物却与他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少了几分霸道狷狂，却更见高远深邃。

　　　　“居然是你！”

　　　　伴随着吕端惊骇的的言语，身后传来的却是陈家父子恭敬的问好声。

　　　　“见过先生！”

　　　　。。。。。。

　　　　吕端坐在屋内，淼淼升起的茶水热气笼罩着两人的面孔，缓缓的茗上一口，不知名的茶水在口中散发出一股异样的香醇甘涩的味道，最后一股清淡的香气在舌尖萦绕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老夫未曾想会在此处见到先生。。。”

　　　　吕端的神情有些复杂，在那天之后他也曾经私下询问过当今圣上关于此人的消息，得到的却实在不多。

　　　　“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在一段时间后总要换一种活法体验一下，你不也舍弃了东京城的权倾天下么？”

　　　　坐在吕端对面的男子露出了面容，赫然是消失经年，哪怕宋皇多番打探也没有寻到一丝踪迹的苏化天！

　　　　此时他一身简单的灰色袍衣，完全没有初见时候睥睨天下的姿态，唯有眉间那一点傲然，依旧远超凡类。

　　　　露出了几分了然神色，气魄收敛于内未必就更强了，可是能够自如感受红尘角色，于心境来说必然是迈出了一大步，这一点无论什么修行都是一般的。

　　　　“看来先生又有所得了，老夫恭喜！”

　　　　苏化天眼中一抹光华流转，可是就近在咫尺的吕端也没有发觉一丝异状，一道道人影在其光华之中流转反复，演绎着悲欢离合恩怨情仇。

　　　　“看来吕老渡过了死劫后心境又有提升了，如果能够修习练气法门踏入长生道不是什么虚妄之谈！”

　　　　“上古圣贤修得命功大成之后，吐气纳虚一日夜破入神仙境，出乎青冥往来八荒，吾看先生也不差在哪里！”

　　　　点滴的评语却将吕端此时的状态说得一清二楚，他身体之中本来就常有元气流转，精神意志更是达到了一种至境，既算不修习世间练气法门，过些时日也能自然而然生出一种遵循天地大道的修行法门。

　　　　“先生目光如炬，老朽可是什么都被看清咯！”吕端自嘲一笑。

　　　　然后神色变得有些肃穆：“先生在此调养心神，却养出了这一池的金鳞，意欲何为？”

　　　　话语一落，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只剩下吕端颇为急切的呼吸在回响着。。。

　　　　“大乱将至，布下些星火罢了！”

　　　　淡然的言语，落在吕端耳中却如九天雷击，一时间竟然心神失守！

第八章　风云汇，龙鲤变

　　　　短短的时间内，虚空之中甚至搅动起了风云，白室生电，这是精神激动到了极点才会产生的异像，也只有如吕端这等大儒才能激发。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执掌江山沉浮都非是一日之功，很快就定下了心神。

　　　　“何来留下星火之说？我大宋方建立不足百年，正是昂扬向上之国势，哪怕偶有挫折也是利大于弊，怎会有大乱将至？”

　　　　吕端不愧是执宰出身，对于当今几国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辽国虽然势大可是游牧民族的劣势在此，只要大宋能够顶得住前期的几波攻势，中原的种种文化就会侵蚀他们的战斗力。

　　　　只要大宋的政局到时没有腐朽到无力回转，灭辽不过是意料中的事情。

　　　　至于西夏地处一隅，又面临大宋和辽国夹角，进取只怕是有心无力，而且国力孱弱尚不足为惧。

　　　　可是以苏化天的身份能为自然不会说什么空口白话，唯有皱眉疑问。

　　　　“是啊，大宋，辽国，西夏，大理都不至于造成大乱，国度征战也不至于无可挽回，那你说究竟还会有什么大乱呢？”

　　　　苏化天没有回答吕端的问题，反而浅笑着问到。

　　　　不过瞬间，吕端就变了颜色。

　　　　“是他们？他们怎么敢？”

　　　　一声轻笑，吕端有些失神的看着苏化天展露的笑意：“为何不敢呢？”

　　　　“欲行大事！便要有大气魄！要能人所不能，想人所未想，如此！方能得人之所不能得！”

　　　　话语铿锵有力，落言深重，却仿佛一字一句打在了吕端的心头。

　　　　“中原天下才稳定了几年啊！他们。。。他们。。。”

　　　　哽咽的话语从吕端口中传出，没人比他了解天下大乱，饿殍遍野是什么模样了。

　　　　那些活着的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会喘气的行尸走肉，眼睛只有生存二字的野兽！

　　　　“我乍闻之后也为之心讶，真是好手段，好气魄，好心性！”

　　　　苏化天言语之中有些冷然。

　　　　“然而有道心，道性，却缺了一个人字！”

　　　　他跃然起身神色带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为了成道，杀得天下破碎又如何？百万之众也不过倾掌之间尽没！”

　　　　“可是欲要将无尽尽生灵为资粮，以诸般众生为踏脚石成就一道，吾便看不得！”

　　　　“莫说未成，便是成了，吾也要灭道！毁天！”

　　　　轰然霸气自周身浮现，只见无尽虚空尽起波澜，空间之中尽是碎裂之状！

　　　　吕端所见大能者也不在少数，可是论及修为高深，神秘叵测也只有如今的苏化天了，见得他如此形状，不由心神一动：“不知先生有何计划？”

　　　　苏化天却收敛气息，迈步向着屋外，吕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没有理会外间护卫和陈家父子好奇的神色，两人来到小水池旁，里面有着约二十几尾金鳞正游玩嬉戏。

　　　　一缕一丝的气运在它们的身上渐渐散发，竟然顺着池水暗河流入广袤的地脉之中。

　　　　这一片区域完全被笼罩于一种藏渊的山势之中，无怪以吕端和经常来往的辽国骑兵都未能察觉这边的异状。

　　　　“养了几许年，到底还是要让它们出去走一走才是！”

　　　　看着水池，苏化天嘴角一弯，随后水池波动轻响，二十几尾金鳞好似得到了什么信息，向着暗河地脉头也不回的游去，顺着地脉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吕端闻言，向着山腰下望去，只见一道道耀目光华冲天而起，搅动星辰天阙，整个本来清晰的夜空顿时一片浑浊。

　　　　倒不是说夜空被蒙上了什么，而是指本来可见的天下走势顿时有了莫名变换！

　　　　“先生这是干什么？小鱼儿都跑了！”

　　　　陈家小孩的声音传出，显得十分着急，村中如他这般大的本来就没有，闲得无聊他便经常来这池塘边与金鳞玩耍，见得金鳞一下没有了顿时带着哭腔问到。

　　　　还好先生的威严尚在，否则就是扑上来涕泪横流，坐地撒泼了。

　　　　“有甚好哭的？”

　　　　苏化天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看看这天，就要下雨了，正是风云汇聚的时候，金鳞也该要去蜕变了，你要欢喜才是！”

　　　　陈家父亲听得话语低下了头颅，明白了苏化天的意欲，上前将自家孩儿拉了回去。

　　　　“呵，你传承的那些农家手段，用得好便是天下至幸，你可明白？”

　　　　淡然的话语落在陈家父亲的耳内，让他腰仿佛承上了千斤重担，可是他依然缓缓挺直了背脊。

　　　　“学生明白！唯为苍生计尔！”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吕端再看去就已经不是一个精瘦的农夫了，而是一个身怀大志向，大坚定的当世圣贤！

　　　　一股夺人眼眶的精气神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仿佛可以叫苍生欣喜，让鬼神垂泣！

　　　　“万灵有道，你之道，在人却也在天地，这皑皑河山不可叫后人再不见秀丽，你可懂？”

　　　　又是一问，仿佛天地万般大道降落下来，让陈父腰杆一晃，却依然稳住。

　　　　“学生知道！天地人，万般有生有灭，可助之，可阻之，不可绝之！”

　　　　苏化天终于露出了悠然的笑意：“好好好！世人只道，文武两道，修行格物皆能改换天地，却不知你农家手段才是真正可怖可怕，如今你有如此所持吾方能放心了，切记今日之语！你自去吧！天地之大无处困你！”

　　　　只见他摆了摆手，让陈家父子离去。

　　　　见得两人走远，才悠悠出声：“还有一事，你儿之道我已经存于他心，你可教之，听之，却也要示之，正之！”

　　　　陈父回头再拜了三拜，然后落到山下村落，一行人开始收拾行囊，开始离去了。

　　　　就连在此地的许多东西都没有在意，十户人背着不多的随身之物和紧要家伙，很快就离开了这处山洼。

　　　　“这。。。”

　　　　吕端眼中有些不解，有些愧疚。

　　　　“有什么好犹豫的？我行走天下找了几个顺眼的，帮他们完善传承，教导知识，甚至给予了一身不弱的能力，自然也是有所求的，这一点我从来不掩饰，他们也知晓。”

　　　　苏化天眼内没有一丝波澜。

　　　　“舍得二字，付出与回报，他们比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士族，清楚得太多了！”

　　　　“无事，你也走吧，这里很快就没有人了！”

　　　　跟在苏化天身后的吕端有些惊奇：“先生。。。先生。。。要往哪边去？”

　　　　平静的话语在山腰回荡，下一瞬间苏化天已经走入了空间波澜之中不见端倪。

　　　　只剩呼啸着的山风，伴随着两个字和吕端以及护卫在其中徘徊不去。

　　　　“江南！”

第九章　春雨又绿江南岸

　　　　任吕端想破头皮也不知道苏化天前往江南的用意何在，可是苏化天还真的就是到了这南方富庶之地。

　　　　要知道从三国时候起，江南就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富豪士族群居的所在。

　　　　不止底蕴深厚，更是因为常年的偏居一隅，比起中原百姓更得安心，对于各种学说学问还有宗教来说保存也极为完整。

　　　　在中原大地上寺庙道观恐怕还不及江南一地五成，就可知其香火鼎盛到了什么地步。

　　　　一个不大的城市，关于神祗的庙宇就恐怕不下十几个，灶王，土地，城隍不说，就连某些长久的树木，或是一些威名远播的先人，也在官府和后辈的祭祀下有了神位，荣升神祗。

　　　　城市之内是庙宇，城市外的山林之中便是寺院以及道观了，可以说只要是出家人在江南行走，几乎就没有吃不饱饭的，信众们哪怕是自己不吃也要供奉布施食物于这些人，也惹出了不少心思诡秘之人。

　　　　毕竟天下初定，有着大势所在，修行之人也不敢放肆，却也给了很多人暗地里行动的机会。

　　　　是以江南之地突然鬼魅妖狐之事开始风传，尤其是女狐女鬼与书生的风流韵事，更是脍炙人口，不知道成了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

　　　　一身书生衣袍的苏化天走在江南大地之中，这一次他并没有使用什么神通异能遮蔽自己的形状，只是稍稍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融入了人流之中。

　　　　此时他正行走在两浙东路（绍，兴、宁，波、温，州、金，华）这一带，这里文风不如两浙西路（杭，州、湖，州、嘉，兴）兴盛，商业也不及那边发达，可是民风却更加淳朴，书院学社也多建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