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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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之传奇-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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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李员外,我们静悄悄地走上楼来。在宁静的夜中里,我们的脚步声还是惊飞了灯笼边的飞蛾。时已深秋,飞蛾寿命将近,楼板上死了厚厚一层,但剩下为数不多的十多只飞蛾,还是奋不顾身地冲向那闪动的灯火,扑到琉璃灯罩之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吱呀”一声,严素秋轻轻推开了李小姐卧室的门扇。我紧随其后,迈步走入屋中,刻意地放低嗓音,柔声叫道:“小姐,老爷怕你睡久了肚饿,叫奴婢送了新熬的燕窝银耳羹来……你先起来喝上两口可好?”

屋子不大,但陈设得颇为讲究。四面墙上挂着山水长屏,靠墙的书柜中满满地磊着书册,南窗下设着的长几,置了一张模样古雅的瑶琴。灯台上点着一支银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身侧的椅子上,还胡乱地丢着一方月白的丝帕。我一边又试探地叫了两声:“小姐,小姐!”一边俯下身子,悄悄地捡起来看看,只见那方帕子上绣着半朵娇艳欲滴的牡丹,一枚细小的银针斜斜地插在牡丹的花瓣上,针鼻里穿着一根细细的红线,显然还未完工。

我正在翻来覆去地看这幅丝帕时,严素秋扯扯我的衣袖,又指了指我的手指。我举起手掌,藉着灯光一看,只见指尖上已擦着一层薄薄的黑灰。再看手中的帕子,本来月白的底色也有些泛灰。我吃了一惊,仔细看时,才发现连那些瑶琴、书册之上,都蒙了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都没有碰过了。

看来李员外所言不虚,从这房中陈设来看,这位青婵小姐定然是个才貌俱佳的女子,那些琴书绣品自然也是她平日所喜。只是看现在满是灰尘的情状,她确实是许久都不曾碰过了。

突然只听屋中有人懒洋洋地“唔”了一声,娇声道:“什么银耳羹,拿来放在桌上,一会候我起来后再尝尝罢!”声音娇媚悦耳,犹带有三分慵懒困倦之意。

我和严素秋神色一紧,循声看去:只见屋子的西角处设有一张楠木雕花大床,上面悬着一幅精致的藕色床帐。床前的踏板上,端端正正放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此时帐幔低垂,隐隐看得到帐内被褥堆积,似乎确实有人正在安睡。

我们交换了个眼色,但我声音仍是镇定如恒:“小姐,奴婢服侍你起来罢。”言毕便向床榻走去,严素秋也跟了上来。只听那女子“啊”地一声,叫道:“不要过来!我不用你来服侍!”

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中已有了几分惊惶之意。

蓦然之间,我只看见帐幔之中,隐然有一道微弱的黄光闪动!妖气!说是迟,那时快,我和严素秋一跃而上,疾如闪电一般,齐齐向床上扑去!严素秋脸上一道青气闪过,已是运起了她的先天真元!我三指成诀,当空一划,已先在我俩身外设下了一道护卫气界。

帐中人惊呼一声:“你是谁?”显然已是识破我们并非是李府的家人,“砰”地一声,帐幔纷飞而起,我只觉一阵激荡的劲风扑面而来。严素秋娇叱一声:“疾!”金铃脱手而出,疾飞而入帐中,只听“叮”地一声,随即便是帐中人“哎哟”叫了出来,显然已被金铃打中!

我挥袖一拂,已将帐中人击出的一掌气劲化解,但经此一来,那层层帐幔经受不起数重压力,只听“喀啦”一声,整幅床帐顿时全都垮了下来!

我一拉严素秋的手腕,身形双双向后弹出,避开了乌云压顶一般的帐幔。但那帐中人却在惊叫声中,被一堆帐幔裹了个严严实实。

哧拉!我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闪烁的短剑!严素秋看了一眼那柄短剑,眼中神色一动。我手起剑出,白光闪处,层层帐幔应声而被划开,露出倒在地上的一具被床褥紧紧包裹的身体来!

严素秋厉声喝道:“你就是李青婵?”

那“李青婵”在地上打了个滚,被褥散开,我们定晴看时,地上哪里还有什么俏生生的二八佳人?只有一条硕大无比的“鱼”横躺在地上,那“鱼”头小身长,浑身乌溜溜地极为光滑,此时躺在地上,身子还在极为溜滑地游来游去,这条“鱼”看上去不象是鲇鱼、也不象是黑鱼,这是……这竟然是一条极大的泥鳅!

泥鳅?

我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泥鳅却在地上又是一个翻滚,黄光闪处,却已变作了一个容貌美丽的妙龄女子,仅着贴身单衣,跌坐在地板之上,娇怯怯地偷偷看着我们。

我眉头一蹙,喝道:“李青婵呢?”

“她”也不回答,只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严素秋早已失去耐性,大喝一声:“归!”只听铃铃数声,那只金铃如有灵性一般,又飞回到她的掌中。严素秋冷冷道:“妖孽,你若再不说实言,我就要再让你尝尝我的金铃的滋味了!”

“她”“啊”地一声惊叫起来:“千万不要!仙长,你那金铃方才一击,已是损了小妖不少真元,念在小妖修行不易……且从来都是凭借吐纳修行……从不肯杀过一缕生灵,请你定要高抬贵手啊!”

“全凭吐纳修行?”严素秋冷笑一声,说道:“你害了这扬州城中许多少女,居然还说自己未曾杀生?”

“她”却一连声叫起冤来,急急辩道:“仙长你误会小妖了,这城中少女接连不见,小妖也曾听说起过。但小妖这等修为,若干下这样伤天害理之事,早已被天雷诛杀,哪里还能在这里与二位仙长说话哩?”

我心中疑云顿起,问道:“既然你说自己从未害人,那为何会出现在这李小姐的房中,假扮作了她的模样?真正的李青婵小姐呢?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是不是已被你害死了?”

说到最后,我的语音已在微微发抖。

严素秋脸上冷色愈重,眼看着只要“她”说个是字,只怕当场就要被其诛杀。

谁知泥鳅“哇”地一声,居然大哭起来,一边嚷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那么喜欢她,我只要天天在烂泥巴里看看她就行了……我三天两头地修修行,也不是为了成什么仙,只是要多活几年,能多看上她几年……其实我就喜欢在烂泥巴里睡睡觉……她要去看那个美貌公子,天天想得茶饭不思的……

我,我的法力虽然不高,但她那样求我,我还不是千方百计的,将她摄出墙去,让她去二十四桥边见他……谁知道她……她竟然一去就不回来了……还害得我天天扮作她的模样……生怕让她的父母发现……”

“什么?她出走了?”我与严素秋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泥鳅抽噎了一下,又大声嚎啕起来:“是不见了!她定然是被那个公子拐走了,她那么美貌、那么温柔可爱,她以为这世上都是好人呢……呜呜……青婵……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你跟那公子见面,不喜欢我在旁边……所以我悄悄地钻到泥里去玩……我以为你只是见见他便算了……谁料到……谁料到……”

泥鳅越哭越是伤心,一时间涕泗横流.严素秋却听得老大不耐烦,喝道:“你老在这里哭个什么?还不变回你的本来面目!一个男妖,却变成人家娇滴滴的女儿家模样,真是恶心死人了!”

泥鳅精看来对她实是畏惧,当下黄光一闪,化作了一个人类男子的模样。也只在二三十岁的样子,个子矮小,相貌普通之极。此时他哭得双眼红肿,脸上泪痕斑斑,看上去着实有几分狼狈。

我与严素秋对视一眼,我的眉头不由得又蹙了起来,严素秋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看来此事并不简单,本来我们以为少女失踪一事是这只泥鳅精所为,所以方才出手之时,一举便动用了我们最擅长的法术。但通过方才交手来看,这只泥鳅精修为并不算高,甚至还比不上严素秋的丫环小怜。而且看他拙讷胆小的模样,也不象是那些老奸巨滑的妖怪。

况且我们本来以为,那掳走少女的妖怪必然是想采处子元阴正气来增加修为,这只泥鳅连正当的修行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对睡觉的兴趣远远要超过了对成仙得道的兴趣,又怎会去谋害那些无辜的少女们呢?

我看看那只泥鳅,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说,李青婵家中管教严格,轻易不得出门,所以求你将她送去见她的心上人?那她早就知道你是个妖怪么?”

泥鳅抹了一把鼻涕,低声道:“我本是后山河中的一条小泥鳅,因为机缘凑巧,偶然吞食了龙涎,所以得以延长寿纪。有一天我闲来无事,到处游玩,结果顺着水流一直游进了李家的后花园。我那时虽已活了三百年,足足有四尺来长。可灵智未开,还没能修成人形,又哪里懂得什么变化挪腾之道?结果被李家的家丁发现了,他们将我抓住养在盆里,当作是件稀奇物件送给青婵玩儿。”

   王孙不归

他瑟缩一下,仿佛又身处那种惊恐畏惧的环境之中,但在说到“青婵”二字之时,脸上却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种温柔的神色,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那时的青婵,还是个小姑娘呢,她紧紧牵着李员外的手,站在一丛牡丹花后面,好奇地看着水盆里的我。

她当时穿着葱绿小袄儿,梳着两个抓髻,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简直就象是……就象是我老家山里的泉水一样……不不,比我老家的山泉水还要清亮……”

“青婵看着我在水盆里扑腾,她觉得我可怜,非逼着李员外答应把我给放了。李员外心疼她,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摘下来给她,当下便下令将我放回了水里。”

我好奇地问道:“后来你就经常游来找她?就这样认识了吗?”

泥鳅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经常游来找她,是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李家花园。”

我和严素秋都睁大了眼睛。

泥鳅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们一眼,接下去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过去三百年我一直住在山里。因为我只是条泥鳅,别的鱼儿瞧不起我;候我长得大了,它们又惧怕我,没有一条鱼愿意跟我交好。我天天在水里吃了睡,睡了吃,三百年的时间对我来说,跟三天没有多大分别……可是,可是一见到青婵,我突然之间,觉得再回到山里去是多么的寂寞,我不想回去了,我……我一定要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天天只能在水里偷看她几眼,我也觉得那是最快活的事情……”

严素秋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照你的说法,你是没有师承的妖怪了?那你的法术从何而来?如何懂得了变幻人形之术?”

泥鳅的黑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支支吾吾道:“青婵她……她自幼身体就不好,李员外为她请了多少大夫,开了无数名贵的补品。可是青婵的体质太差,往往略有时气变换,她便会患上病恙……”

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说道:“她每一次病的时候,都要很久很久才能痊愈……而且每一次,为了尽快地好起来,她都要受尽针炙药石的折磨,有时候还要服用一些稀奇古怪、甚至是令人心悸的药材……好多次,她受不了那药汁的怪味,一边服药,一边呕吐……可是刚刚吐出来,又不得不再喝进去那些药汁……李员外担心她的身体,一边延医请药,一边还请了许多的炼气修道之士来到家中,让青婵每日清晨都在园中水边,修习吐纳之术,将养精神,以便固本培元。”

“也是机缘巧合,李员外费了许多金钱来请高人,虽也有冒名的江湖骗子,却也真被他寻到了几位有道之士。两位仙长,小妖现在修习的道术,便是在水边偷听学来的……当然,我常在水中出没,也曾被一位高人察觉,他发觉我身上已有妖气,便出手将我擒住,打算将我除掉……”

“谁知青婵却为我求情,还说她认得我便是当年她放生的那条泥鳅,她说她一个人独处,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平时里过得着实寂寞,我便如她的一个小伙伴一般。她还说,现在我的样子可爱,料想必然是一条好泥鳅……”

我听到“好泥鳅”三字时,忍俊不禁,“扑噗”一声笑了出来。

严素秋有些愕然,但随即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这般学来……那你倒还是

个有心之妖了……”

泥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但又黯淡下来,低声道:“那高人仔细审视了我一番,大约是见我着实没什么恶意,便将我放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再也不好偷看青婵了,倒是她自从知道我住在她家园中水里,天天主动来找我说话,大多数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象是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糕点糖果啊,她爹爹又是从哪里给她买了好看的头绳啊……有时候,她也偷偷地给我讲讲她新学到的道术。我灵智未开,也不会说话。常常是她说上大半天,我只能听听,至多在水里摇摇尾巴。

以前我在山中之时,听别的水族讲过,天地之间,除了人类鳞虫鸟兽之外,还有神仙妖魔之类……听说他们有着一种叫做‘道行’的东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所以具有极大的神通。可那时我只知道睡觉、睡觉,即使在吞下龙涎之后,明白自己和普通的泥鳅有些不同,可是也没想过未来会怎样,还是过着普通泥鳅的生活。但在认识青婵之后,看着她每次病了都是那么痛苦,我便常常想,如果我也能有道行,那么她的痛苦,我应该是可以帮她减轻的罢?

所以,每次有人教她道术,我都努力地在旁倾听;她闲来讲给我听的,我也牢牢记在心里。我顾不得白天黑夜,连觉也不大睡了,天天便是努力地修行。

一晃十年的勤加修习,因为我先天底子不错,总算也有了些道行,也学会了一些符咒法篆之术。可是青婵她……她一天天地长大,身体比以前是好了许多,人也越来越漂亮了,我常听李家人说,她的才貌是如何的远近闻名。我听在耳中,真是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她来看我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了,也越来越不快活……”

“我从水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常常见到她一个人坐在楼上,靠着绣花的绷架,呆呆地看着远方。有一两次,她被自己手中的绣花针扎了都不知道。我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担心,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终于有一天,她信步来到水边,蹲了下来,轻轻唤道:‘小黑!小黑!’”

小黑?我和严素秋睁大了眼睛,一齐向泥鳅望了过去。

泥鳅脸上一红,忸怩道:“这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我们看了看他,觉得这名字倒也名符其实。

泥鳅接着说道:“我兴奋地从水里跃了出来,在她身边游来游去,虽然我已经身长七尺,看上去煞是吓人了。但她蹲在那里,用手轻轻拍拍我的头,就象是以前和我嬉戏一样。”

“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没有说话。我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时,却觉得头上一凉,一滴水落到了我的头顶上,一滴、又是一滴。我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有两行水从她的眼睛中流了出来。那……应该就是人类所说的泪水吧?

十年的时光流淌过去,当初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已长成了大姑娘,可是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却丝毫未变,此时那些泪水从她眼中流出来时,她的眼睛真的好象是我们山上的两眼清泉。

我的心里突然疼了起来,那种绞心的疼痛,便如同我有次一口气吃了许多螺蛳,撑得肚肠似乎快要断裂开去的那种疼痛。更糟糕的是,除了疼痛之外,我还觉得自己连气都好象喘不过来了。”

“我紧张地望着青婵,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水面,轻声说念了几句话,好象是什么无论镜布里面有没有只乌龟,又好象是那只乌龟方才歇下……她念起来倒是好听,可是我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两位仙长,小妖实在是不明白,镜布里的乌龟跟她有什么关系?竟让青婵是那样伤心?”

无论镜布里的乌龟?方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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