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不说话,眼睛眨了眨,别扭的小家伙,舒清柳拿起他的小碗,又去盛了半碗给他。
小小吃完饭,开始乖乖做作业,舒清柳发现他很聪明,在看到撒泼不见成效时,就选择听话,不知道这是不是遗传。
八点左右,外面开始下雨,舒清柳给小小洗了澡,看时间要去接裴隽,就说:“你先睡。”
外面传来几声雷鸣,小小盯住他不动,怯怯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接爸爸吗?”
“你怕?”
“……”
“是男人就不要怕。”
被激将,小小果然不服,大声吼:“不怕!”
有血性,是个好苗子,舒清柳摸摸小小的头,让他躺进被窝,又拿过他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转成快捷键,说:“有事直接按数字一,就找到我了。”
“你怎么做到的?”小小一脸惊奇地问。
“你乖点,我回头教你。”
手机有百分之八十的功能都处于被忽略的状况,他只是启动而已,不过这种设定对孩子来说有些难度,他相信小小没有那个耐心去学。
舒清柳来到寰乐,寰乐影业二十四小时开放,不过服务台小姐换人了,他上前说明自己的身分,小姐打电话询问后,让他直接进去。
舒清柳去裴隽的工作室前敲了门,半天没有回应,他拧开把手进去,外间没人,透过落地玻璃窗,他看到裴隽正在里面跟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说话,一堆资料放在他们面前,男人说得口沫横飞,裴隽却表现得很冷淡,灯光投在他的侧脸上,秀美的脸颊轮廓,无可挑剔的精致。
舒清柳稍微失神,随即便看到裴隽转过头来,冲自己扬了扬下巴,像是傲慢的主人在使唤自己的家犬,他照裴隽的意思在外间坐下,没过多久,就看到中年男人把文件收了起来,只留一份推到了裴隽面前。
裴隽送男人出来,这次表情总算多了几分笑容,还主动帮他开了门,男人离开时,又再三交代:“这个剧本不错,是盛翼影业今年推出的重头戏,角色也很适合你,阿罗出事,就好像老天一定要你接这个戏似的,错过实在可惜啊。”
“最近比较忙,让我再考虑一下。”裴隽微笑答道。
“那我等你回复。”
男人走了,裴隽关上门,那一瞬间舒清柳看到他脸色冷了下来,转身回里间把文件放进提包,拿起外套走出去,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漠然的让他怀疑自己是透明的。
于是舒清柳只好关了灯,跟出来,裴隽走在前面,说:“回头给你张通行卡,这样出入方便。”
“谢谢裴先生。”
裴隽脚步稍停,等舒清柳跟上来,他把提包和外衣推过去,舒清柳接的时候,他说:“在这里大家都叫我阿隽或是隽哥,裴先生这种老土的称呼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接东西时双手轻微触到了一起,舒清柳的心瞬间失去了节拍,裴隽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气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水味,但绝对很配他,迟疑道:“裴……”
结巴又犯了,裴隽不悦地皱起眉,转身便走,舒清柳只听他说:“以后外人在时少说话,我不想被别人笑我只请得起结巴。”
真刻薄,反而让舒清柳冷静下来,他挺喜欢裴隽刻薄专制的一面,这跟他的军队生活很像,刚出任务那段时间,没一天不挨骂,相对来说,裴隽这种真是小儿科。
“你腿也结巴了吗?”
裴隽走到电梯前,见舒清柳没跟上来,他转头嘲讽,舒清柳急忙跟上,帮他按了去地下车位的按键。
“外面雨下得很大。”电梯往下走的时候,舒清柳说。
这不是没话找话,纯粹是提醒,裴隽微微点头,随口说:“小小怕打雷,陈阿姨有陪他吧?”
“家佣被罗小姐解雇了。”
“什么?”
裴隽一怔,在发现舒清柳不是说笑后,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立刻掏出手机打给罗苇盈,可惜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不知罗苇盈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接,他气得掐断电话,把怒气都发泄到了舒清柳身上。
“你白痴吗?家里没人,你还把小小一个人撂下?”
“是你让我来接你的。”
“我不知道家里没人!”裴隽被舒清柳的话气得吐血,冷笑:“你没长脑子?这种时候不会先打电话来问我一下吗?”
因为没必要,他三岁时已经有独立的房间了,小小都这么大了还怕打雷。在他来看,实在太夸张,不过看看裴隽的脸色,知道自己如果解释,那将又是一场结巴跟嘲讽的互动,于是简而概之:“下次我会记住。”
还有下次是吗!?
裴隽气得没话说了,很想知道他的经纪人是从哪弄来的这种极品?还是国宝级别的。
两个人一个不快,一个缄言,直到走进停车场,都没人再说话,坐上车后,裴隽才说:“给你十分钟,我要回到家,如果你做不到,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很苛刻的要求,舒清柳却没反驳,打开引擎,用GPS搜索到回家的最短路线,裴隽坐在旁边,冷冷说:“已经过一分钟了。”
从公司到家至少要三十分钟,他不认为舒清柳能做到,当然,他并非想借此辞掉舒清柳,只是做个警告,让他下次做事多动动脑子。
“系好安全带。”这是舒清柳给他的回应。
裴隽刚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在引擎的沉闷声中箭一般射了出去。
在之后十分钟里,裴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两旁景物向后飞速倒退,一路上车几乎没有停过,仿佛红绿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或者这一路根本没有红绿灯,雨下得很大,看不清前进的方向,裴隽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只能用力抓住旁边的扶手,心里浮出诡异的想法——如果就这样被劫持绑架,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还好,这个想法没有成为现实,当他终于感觉到景物停下,前方亮起柔和的灯光时,发现舒清柳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空地上,跳下车,拿起车后座的备用伞,转到助手席旁,帮他打开车门。
“九分二十秒。”
舒清柳看了下腕表,冷静的态度在裴隽看来就像是挑衅。
“你的驾技不错。”
男人似乎没听出裴隽的嘲讽,说:“如果是跑车,应该会更快一些。”
裴隽被晃得不太舒服,懒得去吐槽,下了车,脚像踩在海绵上,不是很稳,他体质非常好,从影十几年,也拍了不少功夫片,却没一次能超过这次的刺激,这男人是怪物,他恨恨想。
回到家,裴隽先去小小的房间,里面亮着灯,小小却早睡着了,看着孩子,他心情转好,把小小手里紧攥的手机拿出来,关了灯悄声出来。
裴隽洗完澡,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明治和热奶茶,舒清柳坐在餐桌对面,腰板挺得就像刀锋劈出来一般的笔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直觉。”
“我不喜欢靠直觉做事的人。”裴隽在桌前坐下,“今后记住这点。”
“是。”
男人很顺从,让裴隽找不到指责他的地方,跟之前几个助理相比,他很沉稳,也对自己的口味,虽然他依然讨厌男人身上所拥有的气场,就如喜欢是无法解释的一样,讨厌同样是无法说明的主观情感。
裴隽咬了口面包,做得还不错,不过饮料他不喜欢,他比较喜欢可乐之类的饮料,这个季节喝热茶,不是上岁数的老人就是有病。
“下次记得准备可乐或果汁,我不喜欢喝热饮。”
“我会记住。”
也许是饿了,裴隽吃得很快,等他吃完,舒清柳把餐盘收拾下去,换了一杯果汁,没加冰,喝起来很不过瘾。
“我喜欢冰饮。”时间太晚,裴隽选择将就,不过还是提醒道。
舒清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了,你叫什么?”
品着饮料,裴隽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问男人的名字,就把儿子交托给了他,可能是男人给人一种沉稳安心的感觉,让人可以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处理。
“舒清柳。”
听了回答,裴隽沉静下来,舒清柳以为他还会问什么,谁知他喝完饮料,拿了提包去楼上,说:“从今天起你就住下来,除了主卧和书房,其他房间随你挑,浴室里面有睡衣,你用楼下的那间,我不喜欢跟别人合用。”
“裴……”
裴隽上了楼梯,听到舒清柳的话,他停下来,低头不悦地看他。
“同样的错别犯两遍,如果你智商不够用,我不介意换人。”
裴隽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一个后背给舒清柳,他的刻薄没对舒清柳产生影响,反而欣赏的看着他的背影,笔挺的脊梁,符合站如松坐如钟的判断标准,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对裴隽产生好感。
不过,看起来裴隽对他似乎没什么好感。
舒清柳洗完澡来到楼上,把卧室选在主卧隔壁,小小房间的对面,这样有利于保护,虽然他现在的身分是助理,但习惯成自然,还是喜欢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离上司最近的地方,以便随时待命。
他躺在床上,用手机上网查看麒鳞镇的信息,资料不多,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镇,除了美景外,古老是它唯一的特色,舒清柳看了一些麒麟镇的照片,再没有白天经历的那种震撼感,他只好放弃好奇心,转去查看裴隽。
有关裴隽的报导多得不计其数,这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受欢迎程度,他在影视方面很活跃,连续三年蝉联最受欢迎艺人的首位,各种奖项也拿了不少,唯一遗憾的是每次都跟影帝的位子失之交臂,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他事业的巅峰。
跟事业并随的当然是绯闻,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绯闻都有,而且每隔一、两个月,旧绯闻就会被新的绯闻替代,所以记者们都称裴隽是绯闻最多的艺人,可是舒清柳没看到有关罗苇盈和小小的报导出现,他找了很多这类的八卦消息,哪里都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跟裴隽相比,罗苇盈的星运就平凡太多了,接的片子质量参差不齐,也没有太出色的代表作,不知他们夫妻离异是否跟工作悬殊有关,舒清柳没去多想,他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叫淮安的人,因为他而导致自己莫名其妙接了这份工作。
这个并不难查,舒清柳很快就查到他是裴隽的经纪人,叫陆淮安,从裴隽在电影方面开始发展就一直跟着他了,舒清柳做了个小动作,进入寰乐影业的内部网路,发现裴隽的前任助理两天前刚辞职,恰巧陆淮安的某位长辈在洛杉矶过世,他匆忙离开,没来得及帮裴隽安排新助理,裴隽可能联系不到他,看到自己被罗苇盈派来,又知道小小的事,就把自己误会成助理。
也许,这是个不错的误会,在军队待得太久了,他该趁这个机会接触一下外界的生活,虽然退伍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甚至这样的处置让他有些憋屈,但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懊悔是最廉价的感情,他不是个喜欢怨天尤人的人,而且不可否认,跟左天侦探社相比,他更喜欢助理这份工作。
只可惜的是,裴隽不唱歌了,他记得裴隽歌声很好听,虽然单唱时偶尔会跑调,但跑得很可爱,还有那首他最喜欢的曲子,叫《那一段星光》,百听不厌。
舒清柳合上手机,闭着眼默唱那首歌,却发现自己记不太清歌词和曲调了,有时间回家找找以前的CD和海报,他一直有好好保存的,在他寄宿军校前。
裴隽是被胸前的重力压醒的,鬼压床似的,让他很恼火,今天难得的没节目,昨晚他看剧本看到大半夜,本想好好睡一觉,却有人这么不识相,他伸手过去,想揪住小鬼的腿,把他扔到窗外,摸到的却是热热的体温,随即脖子被抱住,有人凑到他耳边咯咯的笑。
原本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裴隽反手把儿子抱住,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都十点多了。”小小穿了件黄色小睡衣,撒娇似的趴在他身上不起来,“劫匪说你昨晚工作到很晚,不让我来吵你,可是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耶。”
那个结巴居然知道自己很晚睡。
裴隽觉得有点意思,问:“怎么不上学?”
“今天周末啊。”小小撒娇说:“我想跟爸爸一起过周末。”
裴隽没有周末观念,他的工作从来没有完结的时候,今天难得休半天,那就陪陪儿子吧。
他用遥控把窗帘打开,外面一片晴朗,带着暴雨洗刷过后的清新,他揉揉小小的头发,问:“昨晚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害怕?”
“我是男人,才不会怕!”
小小拍拍自己的胸脯,仿佛要证明自己真的不怕似的,腰板挺得很直,童稚的嗓音,让裴隽听得歉疚,把他抱进怀里,小小却扭扭身子,挣脱开他的搂抱,拉着他的手,很兴奋地凑到窗前,指指下面,说:“爸爸,你看!”
裴隽探头看去,见舒清柳正在花园草坪上做伏地挺身,他用单掌做的,做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如此反复交替,裴隽看到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有种作为人父被忽略的不快,不过在看到舒清柳轻松做了五、六十下,没有半点停缓时,他不得不承认舒清柳的体力的确不错。
外面天气很热,舒清柳只穿了一件T恤,强壮的臂肌露出来,一扫昨天衬衫穿着时的斯文,裴隽问:“他练很久了?”
“嗯,吃完饭,劫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在练了,他打拳很漂亮的,就跟爸爸在电影里那样帅!”
小小眼瞳亮晶晶的,显然刚才舒清柳打的拳法让他震惊了,跟电影相比,亲眼所见的拳法更令人震撼。
真是个怪人。
想起昨天舒清柳给自己留下的木讷刻板的印象,裴隽皱皱眉,对小小道:“我们去看看。”
裴隽没看到舒清柳练拳,因为看到他出现后,舒清柳就停止了锻炼,去厨房拿出早上做的餐点,小小在裴隽身边腻了一会儿,就被卡通片吸引,跑去看电视,把餐厅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这是猪食吗?”吃了一口饭,裴隽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说猪食有些夸张,舒清柳做的饭还能勉强过关,虽然离他的要求还差太远,菜式也很简单,不过吃饱没问题,这是个务实的人,他想。
被无故责骂,舒清柳很想反问你是猪吗?不过看看低垂的脸庞,他的心微微一动,那句话就没说出口,说:“能吃就行。”
“要求真低。”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舒清柳不亢不卑回应:“足够。”
“很好,今后你每天都会有实践基本技能的机会。”
看着舒清柳投来的询问目光,裴隽示意他给自己倒咖啡,品着香香的咖啡,他最初对这个男人的恶感又消减了几分,说:“我不打算再请人,小小似乎也不讨厌你,你来带他好了,我再多付你一份薪水。”
确切地说,他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让他难以安静休息,虽然佣人都签过保密协议,但毕竟是外人,现在罗苇盈接了片子去洛杉矶拍外景,又急着跟自己离婚,看来她是铁了心另寻出路,这个家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为了小小着想,他要好好考虑该怎样请人。
舒清柳很爽利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裴隽喜欢舒清柳的缄言,难得好心情地多说一句,“三楼有健身室,这里除了我的卧室和书房外,其他地方你可以随便使用。”
“谢谢。”
“你以前当过职业军人?”
舒清柳没回答,但看过来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惊讶,裴隽哼了一声,作为一个演员,观察揣摩已经成了本能,他敢肯定舒清柳曾是职业军人,而且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