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无语,丫的,臭丫头,你也太会告状了吧,看一看怎么了?别说你是个小破孩,就是将来你长大了,除非你不出门,不然本公子也照样看,公主就不是人么,既然是人,怎么就不能让人看了!
贤妃却是并不怪罪,微微一笑:“在宫里,我听说一首词儿,是了,就是罗江怨,这词儿据说是你写的?”
沈傲很谦虚地道:“学生灵感乍现,嘿嘿,不足一提。”心里不由地想:“怎么这词儿传到宫里去了,哎,真是难为情啊。”
贤妃笑意更浓了一些,道:“这词儿很好,宫里的人都很喜欢,许多人听说你是国公府的外甥,因而都来向本宫打听呢。”旋即又道:“不过做词曲儿,宫里头却是公认安宁帝姬最好,这一趟安宁帝姬来,便是向你讨教的。”
噢,知道了,原来贤妃娘娘问起自己,是有人来砸场子啊这人还是个公主,这公主不会以身份压人吧不然很不公平的!
沈傲不禁感到有些郁闷,却是不得道:“学生哪里是帝姬的对手,这讨教还是算了吧。”
贤妃轻笑道:“你不必怕,安宁帝姬又不是洪水猛兽。”
那贤妃话音刚落,帷幔之后传出一阵轻咳,贤妃忙道:“快送金丹来。”
内侍顿时慌了,焦急地搜出了一个药瓶儿出来,扯着嗓子道:“水,拿水来。”
婢女去端了水,连同内侍一道儿掀开轻纱,一道儿到安宁帝姬面前,一个枕着她的头,一个给她喂入黄灿灿的药丸,又吞水进去。
这么一来,倒是教阁中之人一下子慌张起来,夫人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快,去叫大夫来。”
轻纱儿一掀,沈傲才看清了安宁帝姬的模样,这安宁帝姬年约十六七的样子,一件正红色的礼服上绣了九只金凤,看起来虽不及黑色礼服庄重,却是华丽异常,戴的是三凤冠,富贵堂皇,只是那姣好的脸蛋儿却是窘得通红,似是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含泪的眼眸彷徨无定,散出一丝痛苦之色。
丹药喂了下去,咳嗽却仍不见好,连那贤妃亦是脸色大变,道:“今日出门还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病了,安宁,安宁,快,再喂一粒金丹。”
那内侍又从药瓶中倒出金丹,正要送到安宁公主唇边,安宁公主却是咬着牙关,眼眸中射出些许倔强,显然是痛苦极了。
过不多时,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过来,顾不得规矩,立即跪在塌下把脉,过不多时,摇头苦叹道:“脉象紊乱,似有阴虚津枯,却又不像,体内似有虚火……”
周正阴沉着脸道:“到底是什么症状?”
大夫苦笑道:“公爷,这脉象太乱,一时难以断定。”
周正只好道:“还是去请御医吧,快叫人去。”
这时,之前一直在旁观不做声的沈傲突然道:“我来看看。”
说着,沈傲顾不上其他,便走至塌边,却不跪下,也不把脉,看了安宁公主一眼,见她脸上通红,似是飞起一道火热,扼住脖子,却又像是如鲠在喉,心里便已经猜测出了几分,那内侍还要给她为金丹,沈傲连忙用手拦住,抢过这金丹上下看了看道:“这丹儿是从哪里来的?”
内侍道:“这是梁公公亲自炼的丹药。”
沈傲无语,妈的,太监都改行去练仙丹了,真要有这么神奇,有本事练出还你男人本色的丹来给哥们看看;古来金丹大多都是祸害人的玩意,不少人原来只是小病小痛,却是吃了这些金丹后,一开始倒是很快就能治愈,可是从此之后,这小病就慢慢的变成了大病,最后一命呜呼。
死太监炼成的丹,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极有可能是公主病情加重的罪魁祸首!
梁公公?这个人沈傲自穿越之后倒是颇有耳闻,此人在宫里头,地位与杨戬相若,杨戬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而这位梁师成梁公公影响力主要是在宫外头,杨戬被人称之为内相,梁师成则被人称作隐相,其权势非同小可。
听说是梁公公炼的丹药,沈傲一时沉默,若是自己叫公主不要喂服这丹药,病情自有好转的可能,可是这件事,早晚都要传到那死太监的耳朵里去,自己一句话,说不定就平白无故地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可若是自己三缄其口,虽说这公主和自己无关,可这跟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扪心自问,这样的事若是作出了,他晚上怕要睡不着觉。
沈傲微微颌首,见躺在贤妃怀里的安宁郡主已是气若游丝,拼命地咳嗽,可无论如何,又吐不出来,那俏脸儿仿佛被炙烧一般,烫得吓人;沈傲知道,这是喂服金丹的效果,这种丹药添加了许多铅汞,服食之后,浑身燥热,若是寻常体力强健的人,吃了之后倒是能感觉全身畅爽,就是一些小病小痛,也不再难受了;可是体虚之人吃了,反而会让病情加重,甚至死亡。
妈的,得罪就得罪,不就是个死太监吗?咬了咬牙,沈傲冷声道:“这金丹,不要再喂服了。”
“啊……”那内侍顿时惊道:“公子,这金丹乃是仙药,往日公主旧病复发,一直都喂服的。”
沈傲不去理他,高声道:“拿温水来,喂给公主喝。”
内侍惊慌道:“这……这……梁公公嘱咐过……”
“快若是公主除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你来担当?”沈傲厉声低吼,脸都红了。
安宁公主见一个男子站在榻前,脸色略带狰狞,却是一下子吓住了,冷汗不断地滚落下来,贤妃连忙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液,一边的女孩儿,被沈傲这一吼,也是吓得眼眶泪珠儿团团转,哇地大哭起来。
夫人一把将女孩儿抱住,低声安慰,匆匆地带出阁去。
周正此刻显得笃定极了,眼眸中射出一丝精芒,对沈傲道:“你学过医术吗?”
沈傲摇头:“没有学过。”
周正脸色一变:“这个法子管不管用?”
不管如何,安宁公主是绝不能在国公府出了事的,刚喂服了金丹,安宁的病情加重,大夫又一时诊断不出病情,此刻,也唯有病急乱投医了。
沈傲道:“多喝温水,先看看能不能稳住病情,至于这金丹,却是绝不能再吃了。”
沈傲深望周正一眼,似是鼓起了某个决心,因为他明白,下一句话说出来,或许会为自己引来祸患,可是此刻的他,脑子却极为空明,不疾不徐地道:“这丹药只怕……有毒。”
沈傲的声音不高不低,笃定从容,说出这句话,他不由松了口气,人生在世,许多话不能说,可是却不得不去说,说出来之后,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周正沉着眉,望着沈傲,却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似乎明白了这外甥此刻的心情,随即道:“听见了吗?把金丹拿走,送温水来快!”
国公这一喊,比之方才沈傲的话要有用的多,那抱着丹瓶的内侍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略有不满的望了沈傲一眼,乖巧的退到一边去。立时就有几个小婢端了许多温水来,沈傲道:“来,不停的灌……哦,不是,是不停的请帝姬慢慢的吞服。”
第185章 杀人名医
温水吞服下去,安宁公主却仍不见好,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贤妃此刻也顾不得那威仪端庄了,脸色青紫地道:“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周正对贤妃道:“娘娘不要急,就算出了事,一切也有为兄在。”他语气坚定,言外之意是说若真是出了严重后果,这罪责,他一力承担。
贤妃的眼泪儿不由地流了出来,却是咬着牙不说话,轻轻地搂住安宁,一双眸子落在安宁身上,突然道:“安宁是本宫带出来的,就算真出了个好歹,也是本宫的错,哪里有让娘家承担的道理。”
只言片语之间,那原本冷漠的阁楼里却溢出了些许兄妹之情,沈傲安慰道:“依学生看,这安宁帝姬原先只是患了咽炎,可惜吃了那金丹,病情反倒加重,因此转成了慢性,这病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隔三岔五地吃金丹,就是没病,也会闹出事来;多喝些水,只要稳住了病情就不妨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旁人能听懂几分,可是这番话倒是颇有镇静作用,贤妃吐了口气,总算不再失态了。
安宁脸色仍是烫红,一双眼眸落在沈傲身上,从眼眶不断有泪珠儿迸出来,口里也不断地喘着粗气,喝完了一盏水,艰难地道:“疼……疼……”,这一声声的叫唤,把人的心都唤碎了。
此刻,沈傲却出奇地冷静,脸色从容,波澜不惊,一双眼睛一直认真地观察着安宁的变化。
对医术,他也只是略略懂得一些而已;由于是通缉要犯,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他不能前去医院,不得已,只能用一些土方法来为自己医治一些小病小痛;治疗咽炎并不难,可是病情如此严重的,沈傲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现在最首要的,还是多用温水去冲散方才那一粒金丹带来的效果,至于咽炎,倒是其次的问题了。
安宁公主的额头上,已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躺下来,她咬着牙,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显然疼痛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一只手攥紧贤妃,艰难道:“快,给我服金丹吧,吃了金丹就不疼了。”
“不许吃!”沈傲沉声道,此刻的他,倒仿佛是这阁楼里的男主人,不留一丝的情面;眼见那安宁痛苦的模样,沈傲叹了口气,语态温柔地道:“从前,有一个名医叫扁鹊……”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眼睛落向别处。
安宁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那一声厉喝,倒是将她吓了一跳,等沈傲说起什么从前有个名医,便不由地咬着牙关问:“后来呢?”
“后来?”沈傲微微一笑:“没有了。”
众人无语,安宁公主脸色更加红了,忍住喉间的疼痛冷哼一声。
沈傲却笑道:“好吧,重新讲过,从前有个名医叫扁鹊,有一次魏文侯问扁鹊:我听说你们家弟兄三人都学医,那么谁的医术最高?扁鹊说:“大哥医术最高,二哥其次,我最差。”
魏文侯惊讶地问:那为什么只有你名动天下,他们两个一点名气都没有?
扁鹊说:我大哥的医术之高,可以防患于未然,一个人的病未起之时,他一望气色便知,然后用药将其调理好,所以天下人都以为他不会治病,他便一点名气都没有。我二哥的能耐,是能治病初起之时,防止别人酿成大病。病人刚开始感冒咳嗽时,他就用药将人治好了,所以我二哥的名气仅止于乡里,被人认为是治小病的医生。我呢,就因为医术最差。所以一定要等到这个人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然后下虎狼之药,起死回生。这样,所有人便都以为我是神医。想想看,像我大哥这样治病,人的元气丝毫不伤,我二哥治病,这个人元气稍有破损就补回来了,像我这么治病呢,命是捞回来了,可元气大伤,您说,我们家谁医术最高明?”
沈傲讲起故事来,娓娓动听,安宁公主虽然疼痛难忍,这故事也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可是一分神,反倒没有这么痛了;大口喘气,似是这疼痛比方才又减了几分,有内侍给她继续喂服了温水,她终于拼命地咳了出来,这猛烈一咳,那脸上的潮红终是消散了一些,目视着沈傲,道:“那你是扁鹊的大哥还是二哥。”
沈傲苦笑:“我是扁鹊的八弟,号称医死人不偿命,杀人名医沈傲沈监生是也。”
安宁公主咯咯要笑,这一激动,咳嗽更剧烈了,这猛烈一咳,倒是气色渐好了不少,气喘吁吁地幽幽道:“我的病总是不见好,我爱唱曲儿,经常唱曲儿给母妃和父皇听,可是后来,我唱曲儿嗓子就疼,还喘不过气来。我就在想,谁要是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就是短寿几年也甘愿,我不愿意再这样,不愿再有人看着我心疼。”那脸颊上的潮红又浓了几分,眼珠儿落得到处都是。
众人见沈傲与安宁说话起了效果,个个精神抖擞起来,沈傲道:“要不我给你唱首曲儿吧。”
安宁咳嗽了片刻,道:“好,我要听新词儿。”
沈傲一时无语,其实他的嗓子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只是看她疼得难受,又见她楚楚可怜,很想转移她的注意,减轻一些痛楚;这一唱,只怕本公子的名节全没了。
叹了口气,沈傲凝神唱道:“为贪闲耍,向西郊常寻岁华。霎时间遇着个乔才,想今年命合桃花。邀郎同上七香车,遥指红楼是妾家……”
这词儿唱出来,周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叫道:“表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情怀?”
众人都笑。
沈傲脸皮虽厚,却终是敌不过这么多咄咄逼人的眼神,呵呵一笑,道:“过奖,过奖。”
这首词儿是沈傲学来的明曲,讲的是一位贵族小姐乘着自己的香车,到西郊游玩,霎时间,遇到了一个少年,一见钟情,越看越喜欢,女孩美滋滋地心想着自己今年真是走桃花运了,碰上了如意的情郎这位贵族小姐喜欢得不行了,马上撩开车帘,主动邀请少年上车,告诉少年远处的红楼就是自己的家,跟我一起回家约会吧。
这首曲体现了明曲的特色,情感真实和意境美好,在这首曲里,女孩子对真情的渴望,大胆又热烈,生活只有这样本色才显得美好,一个人只有卸掉了伪装,尽情尽性才会活得有滋有味。
只不过话说回来,这明朝作词的淫棍写得也确实大胆了些,词儿出来,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和意味深长。
安宁公主气色更好了,只是那脸蛋儿却仍是绯红,嚅嗫着又咳了几声,缩入贤妃的怀里。
沈傲突然发现,这首词儿有点不太合时宜,这公主不会是想岔了吧?以为自己将贵族小姐比作了公主,而贵族小姐看上的少年变换成了自己?
好冤枉,沈傲绝没有这个意思的,只是一时尽兴罢了,好好的一首词,现在怎么有一点隐晦求爱的意思了。
“咳咳……”这一回轮到沈傲咳嗽了,偷偷瞄了众人一眼,国公的面色风淡云清,周恒一副我已看透了你的浅笑,周若将脸蛋别到一边,还有那几个婢女,却都是一副冷峻不禁。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心里叹了口气,移开话题道:“公主的气色看起来好许多了。”
众人才惊醒过来,这一看,果然看到安宁公主不再先前那样的骇人了,贤妃大喜道:“神佛保佑,安宁吉人自有天相。”
安宁眨眨眼,眼睛不敢去看沈傲了,却是点头道:“是好多了,只是胸口还闷得慌。”
沈傲正色道:“这就好,不过往后再不能吃什么丹药了,好好地调理,病自然就好了。平时少吃些油腻的吃食,多喝些温水就是。”
安宁道:“就这样简单?”
“多喝些蜂蜜水和梨汁也可以,慢慢就可以恢复的。”安宁现在的病,沈傲已经断定完全是那丹药引起的,只要不吃丹药,慢慢调理,总是不会错。
安宁颌首点头,笑道:“谢谢你,沈公子。”
沈傲微微一笑,连忙退出帷幔外去,重新落座。
有了这一场虚惊,倒是让方才冷漠的气氛多了几分色泽,贤妃道:“兄长,家里这些年好吗?”
周正连忙道:“好,好得很。”他沉默片刻,补上一句道:“只是一直见不到你,为兄的既愧疚又难受,向宫里人打听,也只是传出只言片语。”
贤妃道:“兄长不必担心,本宫好得很。”
话到了这里,又陷入沉默,颇显尴尬。
倒是那帷幔之后的安宁公主怯生生地道:“沈傲,你除了作词儿,还会什么?”
沈傲正呆呆坐着躲避周若传来的眸光,像是做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