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心里想着,他莫不是一心想去杭州?苏杭乃是文采荟萃之地,才子佳人自是不少,年轻人爱到那里去凑热闹,也是人之常情。想了想,便道:“其实杭州那边也有差事,府下有一仁和县哥缺县丞、县尉一名,你若是想去,却也可以去试试。其实你深得圣眷,不管是去杭州还是去西京,都只是磨砺,多则几年少则一年之后还要入朝的,你自己思量。”
沈傲的心思倒是简单,宁愿去做县丞、县尉,也不去长安做县令,官哪里都有得做,去西京有个什么意思,那京兆府里的官儿比狗还多,是人都比县令的官儿大,在那里就好像在汴京做京兆府府尹一样,表面上是三品大员,其实连个屁都不是,随便大街上砸死个人,说不定就是二、三品大员。
与其如此,倒不是去杭州好好玩一玩,那里虽然远了一些,官小一点,可是官不多啊,就算是个县尉,在县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物,这还是其次的,仁和县沈傲打听过,虽说离杭州不远,却也不近,不必去看杭州知府的脸色,再者说了,一个知府总比一个府尹好,知府算不上什么大官,自己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只怕这知府也不会为难自己,好好地在杭州潇洒几年,回到汴京,哥们又是一条好汉。
心里美滋滋地想了想,板着脸道:“郡公,学生还是想靠自己去试一试,不管是县令还是县丞、县尉,也不管是朝廷发配去哪里,对学生来说,都无所谓的。”
这一番话表面上冠冕堂皇,石英便知道他的心思了,呵呵一笑道:“你有这般的志气,自然再好不过了。”
周正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完婚之后再说,成家立业,才能收收心。”
石英便笑:“贤侄娶四个妻子,只怕这士林早已惹起非议了,不过也不必管他们,嘴长在他们身上,贤侄独乐即是。”
这句话说到沈傲心坎里,笑嘻嘻地道:“郡公说的对。”
石英又去和那上高侯说了几句话,这上高侯莫看他鲁莽,在郡公面前却是不敢放肆的,毕恭毕敬之极,众人就在周府用了饭,这才各自散去。
……
黄道吉日已经选定,六礼也已经送出,筹办的婚礼也都差不多了,现在就等上门迎亲。这几日沈傲腰杆子挺得直直的,那唐家和杨家都派了人前来商议,沈傲一口咬定不能挨家挨户去迎亲,奶奶的,一天去迎四门亲,打个来回就要一两个时辰,这四个老婆还没有进门,天都黑了。他一口咬定,新娘子全部一个地方等着,而后他再带人过去,统统接到新宅子里去。
两个受托来谈亲事的自然有点儿不肯,其实他们也知道,这妻子要一门门地迎走,只怕一天也办不完,可是不到家里迎亲,又难免坏了规矩。
商议了许久,也寻不到个办法来,最终还是夫人拍板,先将新娘子全部送到祈国公府来,由沈傲迎着他们到新宅去。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唐、杨两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商议得差不多了,新宅也早已修葺完毕,沈傲亲自去看了看,这里距离国公府倒是不远,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占地不小,只是比不得国公府气派,里头的装饰都还尚可,既不花俏,也不失别致,前堂分为正厅、偏厅、耳室、书房以及角落里一排的下人房。过了前堂,便是后园,是家眷的住处,七八栋阁楼在树荫中连成一片,拱卫着一片花园,人工建了个小溪,溪水淙淙,自花园和凉亭边儿流过,这么大的屋子,沈傲这一大家子倒是够用了。
沈傲糊里糊涂地在新宅转了一圈,等他出来时,脑子还是有点儿稀里糊涂,看了怎么和没看一个样,哥们就是现在进去,若是没有人引路,只怕只有迷路的份了;心里腹诽一番,又高兴起来,这里从此就是自己的家了。
这宅子里已经有了门房和粗使丫头,厨子和杂役也都是夫人亲自选的,如今仍在清扫,娶了亲回来就可以直接入住。
朝廷那边的任免诏还没有下,沈傲一门心事扑在成亲上,到了九月初三的清早,空气中薄雾腾腾,沈傲一大早便被人拉上马车,昏昏欲睡地抵达新宅,随后又是沐浴、换衣,刘胜在旁伺候着,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
再过了些时候,乐手、花轿、彩礼、伴随都已经准备好了,稳稳地停在外头。
到了傍晚,周恒、吴笔一些亲近的人也都纷纷过来,就等新郎去接新娘,沈傲装饰一新地出来,这一身新郎官的衣衫,倒是和官服有些相似,胸口还戴着大红花,对镜一照,有点滑稽,又有点喜庆,他喜滋滋地对着铜镜笑了笑,卷起了袖子,道:“刘胜,接你的少奶奶们去。”
刘胜立即唱了个肥喏,一边还道:“少爷,这袖子不能卷起来……对了,还有扇子,扇子……”
沈傲举步出了新宅的大门,外头人头攒动,都是来捧场的,周恒大呼:“人来了,来了……快扶新郎官上马。”
一干人一哄而上,将沈傲围住,这哪里是扶人上马,分明是……沈傲大叫:“打劫啊……你们还有没有天良,连新郎官都不给面子。喂,不要摸了,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带……”
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翻身上了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后头的鼓乐便响起来了,后头的四座八抬大轿,还有各种举着诰命、进士及第之类红牌的仪仗也纷纷跟了一路,再后面就是一些彩礼了,足足四辆车,两道都是跟随迎亲的一些至交好友,有同窗,有殿前司的朋友,还有几个邃雅山房结识的文士,众人嘻嘻哈哈地跟在沈傲后头指指点点,不是说他帽子带歪了,便是说他骑马的姿势不对。
沈傲才不理会他们,催动坐下的白马,一路往祈国公府而去,祈国公府的宾客更多,非但如此,而且还极为怪异,这外头有戴着范阳帽的禁军军官,有穿着绯衣紫袍的官员,连公公都有好几个,大宋朝不管内朝还是外朝,能来的全部来了。
公公们也喜庆啊,这些都是来拍杨戬马屁的,杨公公的女儿结亲,内朝早就闹翻了,一个个咬着牙送喜钱,十贯、二十贯、一百贯都有,当值的出不来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些不当值的,便纷纷借着名头向杨戬请假出宫,杨戬自是巴不得越热闹越好,自然是放行的了。
沈傲翻身下马,立即被人拦住,嘻嘻哈哈地恭贺、品评一番,这才肯放沈傲进去。
其实对结婚的程序,沈傲是懵然无知,反正就是晕乎乎地听人摆布,先去后厢里请了四个披着红霞的夫人,一人牵着四根红绸子拉着四位夫人出来,望着四位亭亭玉立,披着红霞的夫人,沈傲更是懵了,到底哪个是哪个啊,哥们都糊涂了,不管了,先拉着回了自己的宅子再研究。
迎着四个貌美如花的夫人回到新宅,因为沈傲没有父母,因此便由周正和周夫人代劳,那杨戬也要凑趣,说反正沈傲没爹没娘,这高堂杂家也要做一做。他这一胡闹,便教唐严不满了,死太监占便宜,不能便宜了他,干脆也跻身进来。倒是那春儿的舅父、舅母不敢说什么,可是其他人都去了,自也不能冷落了他们,反正多一个不多。
沈傲拉着四个新娘到了正堂,经人指点,又完成了几道繁琐的程序,高坐在堂的周正、周夫人、杨戬、唐严、唐夫人,还有那春儿的舅舅、舅母一字排开,当真吓了沈傲一跳,哇,这么多高堂,怎么平时不觉得多呢?心里有些发虚,先是拜了天地,随即又是拜高堂,对拜,一套礼仪闹到午夜才终于完成了,接着便是入洞房去。
沈傲期待已久,不等其他人提示,拉着四根红绸子,牵着夫人们便走。
第289章 洞房花烛(一)
红烛冉冉,四个人披着红霞坐在红粉帷幔之后的榻上,沈傲被人拉了去喝酒,洞房里的气氛有一点点怪异,谁也没有说话,四个人儿都可以听到身边传来的呼吸,若不是披着红霞,只怕所有人都要羞死了。
反倒是蓁蓁见多识广,心里虽有几分羞涩,却还是低声道:“我叫蓁蓁,诸位妹妹叫什么?”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蓁蓁的声音本就如银铃一般好听,洞房里的沉寂突如其来地打破了,接着传出春儿的声音:“蓁蓁姐姐,我听沈大哥提起过你呢。”
那一边周若道:“为什么蓁蓁是姐姐,我们都要做妹妹?”
唐茉儿的声音最是端庄,轻笑道:“坐了半宿,也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四人七嘴八舌,说了许多话,周若干脆取下红霞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过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若吓了一跳,又将红霞披上,这洞房之中瞬时变得静籁无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人踱步进来,蓁蓁从红霞下的缝隙往下看到了红色喜服的下摆,猜到来人是沈傲,心里有些毛毛的,又有些欢喜,其余三人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平时见了沈傲,这四人谁也不觉得羞怯,可是今日却不知如何是好了,纵是蓁蓁,虽然早与沈傲有了肌肤之亲,此时心里也不禁如小鹿乱撞。
沈傲不急着去掀她们的红霞,而是去房中墙角的柜中寻东西,唏哩哗啦地翻了一阵,随即抱着五六根木棒出来,他坐下,咳嗽一声,口里喷吐着酒气,却没有醉,虎着个脸,犹如与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将一根根木棒往四个夫人的手里塞。
“咦?这是什么?”春儿最先接到一根木棒,心里满是疑惑,想掀开红霞来看,却又不敢。
沈傲将木棒分发完毕,低声道:“诸位夫人,咳咳……从此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必客气,不过现在有人欺到我们沈家头上,诸位夫人看看该如何办?”
周若终是沉不住气,掀开红霞,脸颊上染着一层红晕,抬眸一看,沈傲已是握住了一根木棒,大义凛然,这哪里是入洞房,倒是一副行军打仗的架势。嫣然一笑,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啊……抱歉,抱歉,居然忘了给诸位夫人掀头盖了。”沈傲讪讪地笑,小心翼翼地将其他三女的头盖都掀了,见四对清澈含羞的眼眸看过来,心里忍不住有些激荡,狠下决心道:“随夫君出去,打好埋伏。”
蓁蓁微微一笑,满是妩媚:“埋伏做什么?春宵一刻,又不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夫人啊……”沈傲解释道:“你想想看,今日是洞房花烛是不是?我方才敬酒时,早就看到不少人不对劲了,都是拿一副色迷迷的眼神儿瞧着为夫,想想看,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沈傲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道:“若为夫猜得不错,待会我们吹熄了灯儿,他们就躲在那门外窗沿下头听我们……”
四女脸色更是红艳无比,一齐啐了一声,道:“世上哪有这般没脸没皮的人。”
咦,她们不信?沈傲正色道:“我这叫以己度人,若是别人娶妻,我也会去闹洞房的,想想看,连为夫如此正直高洁之人都不能免俗,那些凡夫俗子还能做出什么好来?诸位夫人听为夫一言,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在外头等着,到底有没有贱人来听房,一看就知。”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傲这个以己度人,倒不是空穴来风,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如何不知,可是做惯了大盗,早就养成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不先将一群贱人赶跑,心里总是堵得慌,就是现在入洞房,心里头也是空落落的。
蓁蓁见沈傲拍了板,心里想,不管有没有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么便该听夫君的,便道:“沈郎,我们是女眷,多有不便,还是你独自在外候着吧,若有动静,我们再去帮你。”
沈狼?沈傲吓了一跳,哥们是狼吗?哥们明明是羊啊。想了想,顿觉蓁蓁所说有理,提着木棒出去,回眸道:“诸位爱妻等我回来,待我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再和你们共赴……那个,那个,那个……”还没说完,人已消失不见。
眼见沈傲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周若撇撇嘴,道:“这个时候他还胡闹,哼……”
春儿道:“小姐莫要怪沈大哥,若是真有人在外头,往后我们该怎么做人?”春儿话音刚落,脸便嫣红了。
其实这四人哪一个心情都紧张得要死,不知下一刻要面对什么,即便是蓁蓁,也觉得心虚莫名。
方才被沈傲那般一闹,倒是少了几分羞涩,又七嘴八舌地道:“你说待会真的会有人潜进来吗?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等事,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
春儿的性子较为懦弱,一向是惹人怜爱的。唐茉儿端庄大方,令人起敬。唯独是周若仍有些大小姐的脾气,颇有几分机锋。而蓁蓁最懂察言观色,说几句好话儿,谦让一下,周若自然更好相处了。
四个女人一台戏,虽说四人之间争抢一个丈夫,可是一旦熟悉了对方的性子,各人退了一步,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四人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外头的沈傲大叫:“什么人,鬼鬼祟祟!”接着便是一阵怒斥棒打声,有人哎哟地叫:“不要打,不要打,是我,是我,我是王……啊呀……我的腰,我的腰折了。”
蓁蓁生怕闹出事来,连忙跑去外头看,其余三人也追了出来,这惨淡圆月之下,一个黑影佝偻着腰蹲在地上气喘吁吁,沈傲提着大棒,尚在洋洋得意,见四位夫人出来,哈哈一笑道:“跑了一个,不过这个倒是被我抓了个现行。”
蓁蓁道:“夫君,算了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打了一棒也就是了。”
沈傲扶着下巴正在思考,那人好不容易忍着疼痛直起腰来,怒斥道:“沈傲,你好大的胆子!”
咦,声音有点耳熟,借着月光,沈傲打量这人一眼,脸色一变:“皇……皇上……”
赵佶拼命咳嗽,显然身份被拆穿,也有点儿尴尬,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好虎着脸道:“哼,晋王说要带朕来散散心,谁知竟带朕来了这里,上了他的当,待朕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罢,负着手,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冷冷地看了沈傲一眼:“你的胆子很大嘛,若不是朕及早亮出身份,你是不是要将朕打死?”
沈傲连忙将棒子抛开,讪讪一笑:“陛下,微臣哪里知道你会来?微臣还以为你在宫里作画呢,方才喝酒时也没有见到你。”
见沈傲这般模样,四个夫人俱都吃吃地笑,这一下总教他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纷纷朝赵佶福了福道:“见过陛下。”
赵佶脸色缓和下来:“免礼。”眼睛又落到沈傲身上,吹胡子瞪眼道:“朕就不许来喝你的喜酒吗?朕是微服私访,岂能大摇大摆地让你看见?哼,到时再收拾你。”
留下一番狠话,大摇大摆地走了,虽是走得自然,可是赵佶心里还有点儿发虚,被晋王拉来闹洞房,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结果落得这般结局,若是被人知道,定会教人笑话。
“好,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谁也不能说,也不能透露出去,没有发生过,没有发生……”赵佶心里默念着,消失在夜幕中。
沈傲和四个娇妻目送赵佶离开,沈傲便笑了起来:“好像这里还躲着一个人。”
唐茉儿道:“不是说跑了一个吗?人都已经跑了,还有谁来?”
沈傲找了找,终于从一片花丛中揪出一个人来,这个人竟是女人,被沈傲揪住了耳朵,吓得花容失色,低声哭泣道:“疼……疼……我……我错了……”
这世上只见过男人来闹洞房,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儿家也来闹的,沈傲一点也不客气,上下打量着这小女孩儿,虎着脸道:“郡主要不要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