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傲大叫道:“捡来的?这还真是巧了,我前日恰好掉了许多珠宝,咦,这些珠宝怎么看着眼熟,啊……”沈傲捡起一支玉钗:“大家快来看,这玉钗上写着罗英凤的名讳,诸位可知道这罗英凤是谁吗?”
耶律大业问道:“请沈大人赐教。”
沈傲板着脸,目光深远,幽幽然地道:“她是我的初恋情人,初恋知道不知道?和你们契丹人说了也不懂。”
耶律大业问:“这罗小姐后来如何了?”
“后来……”沈傲撇撇嘴:“跟个男人跑了,我特意定了个玉钗,刻了她的名儿,便是希望永远不忘记她。”
耶律大石惊叹一声,才是道:“沈大人果然是风流情种,佩服,佩服。”
“佩服你个大头鬼!”沈傲心里腹诽一句,将玉钗毫不客气地收入怀里:“这就算是完璧归赵了,原以为我丢的那些珠宝再也寻不回来,想不到竟被王大人拾到,可见我和王大人有缘啊。王大人拾金不昧,实在让沈某人佩服,好啦,这些珠宝,沈某人就带走了,王大人,沈某在此谢过。”
说着朝后头赶车的车夫大喊:“都停下,停下,待会儿跟我走,不听话的,都以盗窃罪论处,抓你们去京兆府打板子。”
车夫们都看着王黼,不敢做声,王黼已经给气得七窍生烟,怒道:“沈傲你莫要欺人太甚。”
沈傲的脸色瞬即变得冷冽起来,看得一旁的刘公公和耶律大业都不由心惊胆战,沈傲冷笑道:“欺人太甚?王大人,我倒要送你一句话,做人呢,还是要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若不是官家下的是罪己诏,只怕欺人太甚的就是你王大人,你识相的,就带着五百贯滚出京去,不识相……”沈傲森然地一字一句道:“那也就不必走了,沈某人奉陪到底。”
王黼先是脸色狰狞,随即又变得黯然起来,冷哼一声,却是再不敢说话。
“把车子全部送到沈府去,耶律兄若是有闲,就帮着我在这里监督,哪个家伙敢贪墨我沈傲的东西,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沈傲丢下一句话,施施然地去牵了栓在门前槐树下的马走了。
……
处置掉了王黼,赵佶心情不错,在文景阁中画了一幅山水图,落下笔,便听到外头传来沈傲的声音:“陛下在吗?”
外头的小内侍刚要回答,赵佶已经在阁里道:“进来吧。”
沈傲笑呵呵地入阁,朝赵佶行了个礼,道:“陛下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
赵佶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画,对一旁的杨戬道:“去,装裱起来。”说着,板着脸对沈傲道:“朕叫你去弹劾王黼,你却在朝堂里说什么随地便溺,哼,还嫌闹的笑话不够多吗?”
沈傲正色道:“陛下恕罪,这件事也怪不得微臣,陛下只说弹劾,可是一时之间哪里能寻到他的罪证?没办法,微臣只好从简了!”
赵佶冷哼一声,又道:“上午你到王黼家里去了?”
沈傲老实交代:“确实是去了,王大人很大方,送了我些财货……咳咳,价值差不多两百多万贯,微臣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真是吓了一跳。”
赵佶也来了兴致,笑着道:“这么多钱你也没处放,纳一半到宫里来,放进内库,至于其他的,你自个儿留着。”
沈傲摇头:“陛下,臣不能给。”
“这又是为什么?”见面分一半对赵佶来说已是很大的优渥,没想到这小子一毛不拔,完全不给面子。
沈傲老老实实地道:“百年树木,教育为本,王大人将这些珠宝送我时,千叮万嘱,说是要我继承他的伟大精神,要为我大宋开办学堂,培育良才,所以这钱不能缴入内库。”
王黼会有如此高尚的情操?赵佶不信,可是沈傲演得跟真的似的,差点儿眼泪儿都要流出来了,赵佶只好道:“书院?我大宋的书院不知凡几,多你一个不多,这么多钱,便是建十座百座书院也足够了,你这家伙,是故意要搪塞朕吗?”
沈傲道:“陛下误会了,微臣要办的,是武备学堂。”
武备学堂?赵佶怫然不悦,沉眉道:“你是文臣,管什么武备?”
沈傲耐心解释:“其实这学堂也是为陛下建的,微臣只是代为筹建,我大宋固然文风鼎盛,可是武备却是松弛不堪,前几日微臣与契丹国使谈起北方时局,金人如今虽未入关,可契丹人却是越来越吃力,几次险些失守关隘,一旦金军击溃了契丹人,凭着咱们大宋现在的武备,能抵挡金人吗?”
赵佶最怕的就是沈傲提及这些他不愿正视的事,冷着脸道:“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朕拿出银钱来练兵咯?”
沈傲摇头:“练兵固然要紧,不过还有个省时省力的办法。”
“建武备学堂?”
沈傲解释道:“我大宋军中只有将兵,却少了士。”
“士?”
“所谓士,其实并不是领兵的将军,不过他们熟知战阵,又能识文断字,除此之外,还有一定的带兵技巧。这些人作战勇敢,下能与士卒打成一片,上能与将佐沟通,冲锋陷阵时,他们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沈傲絮絮叨叨开始掰着指头说起士的好处,赵佶忍不住打断道:“你说了这么多,这些岂不是各虞侯的职责?”
沈傲苦笑:“陛下,虞侯和士不同,士首先要有忠君爱国的思想,那些粗鲁的虞侯哪里懂得?我大宋扬文抑武,便是因为武人一个不好,就难以控制;而士人则不同,他们都读过书,明白事理,再让他们进入学堂,勤加操练,便可作为骨干。”
沈傲之所以想出如此下策,实在是这位皇帝老兄太不争气,叫他掏点银子出来练兵,他舍不得,宁可放在内库里发霉。
如今眼看金人南下是迟早之事,再不作出点努力,沈傲这家当还不够金人抢呢,所谓老婆越多责任越大,兵荒马乱的,沈傲可不想带着一群婆娘东躲西藏,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只有未雨绸缪,在有可能的危难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建学堂,可以算是见效较大,也是花费最小的办法;这个主意是沈傲从倭人和欧洲那里学来的经验,其实沈傲那个时代的军队也大多采取的是这种组织模式。既所谓以武士、骑士为骨干,让他们不断操练战斗方法,灌输忠君思想,并且给予他们一定的优渥,一旦战争爆发,这些骑士和武士就可立即补充进军队去,他们由于不断操练武艺,往往很快就成为军中的骨干,一支军队有骨干,有人愿意带头,士气才能得以保持。
其实早在商周时代,军队普遍施行的也是这种制度,只不过由于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士人的地位提高之后迅速腐化,最终淘汰出历史舞台。
沈傲的提议正中了赵佶的心坎,本心上,他怕麻烦,不愿意花钱,有这个闲钱,他宁愿去搜罗些字画,也不愿意花销在武人身上;可是另一方面,对于金人的恐惧,也让他忧心忡忡,只是这个皇帝解决心病的办法就是不去想它,今朝有酒今朝醉,眼下还不是太太平平的?或许契丹人能将他们抵挡在关外也不一定!
如今沈傲说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避免麻烦减少开销,甚至不需他拨付一两银钱,同时又能让他多一分安心,他自然不会拒绝:“既如此,那你便放手去做吧这个学堂就叫武备学堂,朕敕你为武备学堂祭酒,你若是做得好,朕重重有赏。”他一下子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又兴致勃勃地继续道:“鸿胪寺那边的职事,你也要兼着,不可懈怠了,你能想着为朕分忧,也没让朕白护着你一场。”
沈傲连忙道:“陛下,这祭酒,微臣是万万不能做的。”
赵佶脸色顿时又有点不好看了:“这可是你提的建议,当然要你自己担待。”
沈傲道:“微臣没有不担持的意思,只是武备学堂不比太学、国子监,这毕竟是武事,岂能让臣子来担着干?,微臣纵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是这样的先例不能开。”
赵佶不由欣赏地看了沈傲一眼,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突然开窍了?
听了沈傲的提醒,赵佶也觉得不可大意了,毕竟是武事,学堂里的人早晚也是要充入军中的,这里头的干系,赵佶一想就透,随即板着脸道:“这么说,朕该委谁做祭酒?”
沈傲笑呵呵地道:“当然是陛下亲领了,那些学生入了学堂,就是天子门生,到时陛下每隔月余去训几句话,可比读圣贤书更加有用!”
赵佶想不到得来的竟是这个回答,一时也沉吟起来,沈傲的提议倒是不错,若是武备学堂创立,在军中早晚会产生影响力,交给别人还真不放心,由自己亲领,倒是最放心的办法。赵佶虽然不喜欢舞枪弄棒,可是做祭酒,倒是觉得颇为有趣,皇帝做得久了,也渐渐生出一些无趣,有了这个由头,每隔月余出宫走走,趁机看看少年们操练,倒也不错。
沈傲却是奸诈地想,这武备学堂的招牌就算挂出来,可是到哪里去招募识文断字的读书人?眼下的风气从文才是正道,人家有这闲情会肯去做个武夫?
有了皇帝这块招牌就不一样了,天子门生总能糊弄到几个人吧,所以这皇帝非拉下水不可。
第403章 倭人引发的争执
王黼落魄地被赶出京城,据说他的家仆足有数百,可是真正随他回乡的也不过七八个亲眷,当他踏出汴京的那一刻,他已随着踏出门洞的那一步,彻底地完蛋。
官没了,钱也没了,从前得罪的人早已虎视眈眈,恨不得立即一脚将他掀翻在地,臭名昭著之下,等待他的只是无尽的侮辱和嘲讽。
往常致仕的官员临走时大多都有一些故旧相送,做了几十年的官,交情还是有的,可是王黼只是孤零零的,没有人理睬,遭了所有人的忘记,他的政敌在暗处偷偷取笑,就算是他原先的那些所谓好友故旧,如今都恨不得立即与他割裂所有关系,将他在记忆中迅速抹去。
没有人垂怜,认识不认识的,对他只有漠然,不少人对他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自作自受。
王黼的致仕,使得整个朝局变得更加诡异,风向变了,心思也要变,眼下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一个共识必须达成,这个沈傲若是巴结不上,也千万不要惹恼了他,前车之鉴实在太多,误判了时局,后果很严重。
五月初的一大清早,各部堂的堂官和三省的官员照旧在文景阁坐着和官家议事,沈傲也来了,坐在一处角落,看上去不起眼,可是一个少年出现在大宋的中枢朝议中,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好在他今日并没有咄咄逼人,见了人就三分笑,赵佶未到时,还陪着蔡京笑谈了几句,大家的心思总算放下,在座的年纪都不小,经不起折腾,沈楞子不闹腾,许能多活个几年。
赵佶落了座,先商议了一阵各部提出的事,这时礼部尚书杨真道:“陛下,今日趁着沈大人也在,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奏。”
杨真和沈傲的关系有点特殊,沈傲还在做监生的时候,也算他半个学生,毕竟他一直掌着礼部,只是两个人的脾气不大对味,尤其是沈傲做了鸿胪寺寺卿,这鸿胪寺和礼部的职责本就有点儿不明,所以免不得和礼部打交道,杨真的脾气火爆,沈傲也是个不肯让步的人,一来二去,摩擦不少,好在大家公务上吵吵嚷嚷,私下里见了还会打声招呼,终究没有把脸皮撕破。
这时听到杨真提及自己,沈傲不由抬起眸,便听杨真道:“鸿胪寺那边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几个倭人学生闹事,同文馆那边直接发文京兆府拿人,如今已判了下来,打了一顿板子自不必说,还要刺配到交州去,现在倭人那边已经闹起来了,找到礼部迎客司,便是希望礼部能出面斡旋。微臣是这样想的,倭人闹事自是有过,可是打已经打过了,刺配不符咱们大宋的规矩,直接将他们送回原境也就是了,倭人那边也有个交代。可是那同文馆主簿却是死咬着不松口,微臣现在是两面为难,请陛下做主吧。”
赵佶听了杨真的话,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招呼京兆府那边,遣送回去吧,至于倭使,还是好好安抚,番人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终归他们是蛮夷,初到大宋难免失了教化。”
沈傲这时不依不饶了,道:“陛下,礼部只负责迎客,鸿胪寺负责管理,如今鸿胪寺管了,礼部横生出枝节来,往后鸿胪寺这边还怎么服人?此外那倭人闹的事不小,打伤了几个路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动刀子,今日放他们回去,明日他们还要来闹;倭使那边说得好听,说是回去之后重责,可是微臣明白,能来我大宋留学的倭人,都是倭人勋贵的后代,倭人肯治他们的罪吗?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刹住这股风气,杀一儆百,轻易放过他们,到时候免不得又要滋事。狄夷畏威而不怀德,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才知道厉害。”
赵佶倒是为难了,杨真心里头也不痛快,噢,你沈傲说得轻巧,那倭使寻求情的人又不是你,人家巴巴在礼部厮磨,我还要不要办公?
杨真正色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倭人一向谨慎,往年贡奉也是最及时的,给他们当头一棒终归是我天朝理亏。”
沈傲理直气壮地道:“我天朝怎么理亏了?天子脚下,他们就敢拔刀弄枪,莫非是那几个受伤的无辜百姓还理亏不成?眼下京兆府那边也出了判决,若是随意更改,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我又如何向伤者交代?”
赵佶压压手,不耐烦地道:“些许小事,也值得你们动怒?”目光落在蔡京身上,问道:“蔡卿家怎么说?”
蔡京咳嗽一声,微微颤颤地朝赵佶抱手行了个礼,欠着身子道:“正如沈大人所说,既然京兆府有了判决,现在更改只怕有损朝廷威仪,若是京兆府的判决还没出,倒是可以有宽容的余地。”
赵佶颌首点头:“那么就按着鸿胪寺的意见办吧,至于倭使要闹,今年朕多给他们一些赏赐就是,塞住他们的嘴,朕还不信,几个留学生能闹出多大动静来。”
随即,赵佶咳嗽一声,目视着所有人,又道:“朕想好了,如今四边不宁,武事不能再荒废下去,昨日沈卿向朕提议兴建武备学堂,以振我大宋武运,这件事朕斟酌过,确实可行,就以太学的成例把这个架子搭起来吧。朕来做这个祭酒,沈傲就来做学堂司业,替朕把着关,至于其他学正、教习,可从兵部和军中抽调,只是这学舍就有些麻烦了,蔡爱卿帮朕去看看,地方宽阔一些,总不能叫他们到屋舍里学习弓马!”
“陛下领着祭酒,这是历朝都没有的规矩,只怕不妥吧。”说话的是尚书令李文和,这位李文和是蔡京的人,平时唯唯诺诺,一切以蔡京马首是瞻,倒是恰好适合在尚书省里掌舵。
李文和此时也没有多想其他的,只是觉得堂堂天子,屈尊去做个祭酒本就有点荒唐,更何况还是武备学堂的祭酒,那岂不是将国子监和太学都压了一头?大宋扬文抑武,文武之间的地位悬殊,可是赵佶这么来一下,士林那边肯定闹得凶。
李文和话音刚落,赵佶的脸色刚刚有点僵,蔡京已不动声色地道:“李大人,这是武事,你不要糊涂。”
李文和咀嚼着蔡京的话,顿时醒悟,立即吓出一身冷汗,这武备学堂本就是亲军,除了陛下来做这祭酒,还有谁敢担这干系?连忙恍然大悟地道:“是微臣孟浪了。”
赵佶笑呵呵地摆摆手:“不打紧;百废待兴,这件事就交给沈傲去做,他要什么,尚书省和各部都给一点方便,教习、学规、还有操练的器械都不能耽误。”
尚书省本就管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