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连党项人都觉得不公平,这个章程,也实在太露骨了。
礼部这边,金国王子完颜宗杰看了,呵呵一笑,眼眸中闪出露骨的跋扈,冷笑道:“西夏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算他们识相。”说罢,仰躺在椅上,捏了身边一个侍女的臀部一把。
“皇子殿下英武,西夏人岂敢得罪,莫说是西夏国,便是大宋和契丹,还不是乖乖的就范。当今天下,大金所向披靡,不日就要下契丹,取宋国,到了那个时候,一个西夏公主又算的了什么,便是大宋和契丹的公主,还不是乖乖献上,殿下要取自取。”
说话之人,乃是高丽王子王安笑吟吟的道,王安这一趟也是奉命来做个样子的,可是谁都知道,这公主金国志在必得。高丽原本臣服契丹,如今金国崛起于关外,高丽自然而然转向金国,岁岁纳贡,臣服称臣,不敢有丝毫违逆。因此,王安自己也清楚,自己过来,真正的目的不是公主,而是趁机结好完颜宗杰,完颜宗杰是金国国主最喜爱的王子之一,对金国的国政拥有相当的影响力。
完颜宗杰捋着颌下浓密的长须,哈哈一笑:“说的也是,谁的力量最强,才是真正的王者,到时候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着,看我大金的精锐铁骑如何摧枯拉朽。”
放肆大笑之后,目光落在王安身上:“你们高丽也有公主?”
王安呆了一下,讪讪然的道:“有是有的,就怕入不得殿下法眼。”
完颜宗杰撇撇嘴:“罢了,先取了西夏公主回去给父皇看看再说。”
朝身后一个如木桩一样的武士吩咐道:“告诉儿郎们,近日好好的操练,三日之后,要让人看看金国武士的厉害。”
武士瓮声瓮气的道:“殿下,不必操练也可以将契丹狗和南蛮子一举冲垮,对付他们,比杀鸡还要容易。”
完颜宗杰又是大笑:“不错,三日之后杀鸡屠狗。”
王安在旁讪笑道:“殿下,高丽这边要不要参赛?”
完颜宗杰沉吟了一下:“不必了,去了也是丢人现眼,不过有件事我要交代你去办。”
王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请陛下示下。”
完颜宗杰愤恨的道:“我送去给西夏国主的一件宝物,谁知宋国竟有一个没眼色的东西敢说是赝品,这是从契丹宫城中取来的,岂会有假?这个人,是宋国的蓬莱什么王叫沈傲的对不对?”
王安道:“对,是他,我也听说过,此人据说是横行跋扈,许多人都怕他。”
完颜宗杰冷笑:“别人怕他,我却不怕,南蛮子骨头轻,不给点教训不会长记性。你去一趟鸿胪寺,告诉那姓沈的,速速来这里给本王赔罪便罢,若是不来,定要教他好看。”
王安笑吟吟的道:“他若是听了殿下叫他了来,肯定吓得屎尿横流。”
完颜宗杰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
都是皇子,待遇却是天壤之别,王安在这完颜宗杰身边,竟沦落到跑腿的角色。王安心里也是腹诽不已,早将完颜宗杰的祖宗骂了十八代,却又不敢违逆,乖乖出了礼部的馆子,骑上马,直奔鸿胪寺去。
到了鸿胪寺,王安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天下这么多王子,也唯有他最得金国人的信任,这也算是殊荣,别人还巴结不上,得罪了自己便是得罪了耶律宗杰,这个时候不趾高气昂一些,更待何时?
到了门口,便要进去,立即被人拦住,王安大声呵斥道:“好胆,我是高丽王子,谁敢拦我?”
门人倒是礼敬了许多,低声下气的道:“不知殿下要寻谁,容小人们禀告一声。”
“寻沈傲。”
“原来是蓬莱郡王,殿下少待。”
王安大怒道:“他是什么东西,还要我等他回话。”换了从前,王安还没有这个胆气,可是今日,身后有完颜宗杰撑腰,胆气十足,再加上完颜宗杰厌恶此人,自己更应该对他不客气,方能显示自己的立场。
门人想要说什么,被王安扇了一个巴掌:“直接给我带路。”
碍于王安的身份,再加上这王安动不动便粗手打人,门人也是无奈,只好捂着脸带着王安进了里头,到了一处院子,低声道:“蓬莱郡王就住在里头,要不要通……”
王安冷笑一声:“滚吧。”
待打发走了门人,王安抬腿一步步走进去,过了三重门,便看到一处大厅,里头有人在吵闹,说的话让人一头雾水,什么战术之类。王安吸口气,大步进去,便看到沈傲为首,其余几个穿着宋军铠甲的人和沈傲一起围在一张桌子上,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人拍起了桌子。
王安这时有些心虚了,他倒是到了十几个侍从来,可是高丽武士的斤两他是知道的,早知该带些金国武士来,声势也能更壮几分。
他咳嗽一声,很不客气的道:“哪个是沈傲?”
争吵结束了,所有人愕然的抬眸,赤裸裸的打量他。
王安又羞又怒的道:“再问一遍,哪个是沈傲?”
“敢问兄台是……”最上首的一个年轻人面带微笑,配合着他英俊潇洒的脸庞,显得很和气。
王安冷哼一声:“你就是沈傲?”
年轻人道:“找沈傲什么事?还请见告。”
王安寻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去把沈傲找来,就和他说,他大祸临头了,得罪了完颜宗杰殿下,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厅堂中的人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这个时候都呆住了,年轻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步步走过来,脸上骇然的道:“我便是沈傲,只是不知哪里得罪了完颜宗杰殿下?”
王安见他害怕,更是得意洋洋,翘着二郎腿道:“还不快斟茶,你便是这样待客?”
沈傲朝后吩咐一声:“听到了吗?快叫人去斟茶,不要怠慢了贵客。”随即笑嘻嘻的对王安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王安道:“我是高丽王子,叫王安,你便叫我王兄也就是了。”说罢冷笑道:“实话和你说,本来呢,完颜殿下是要亲自来寻你晦气的,若不是我替你拦着,只怕这个时候就是有人拿刀子来和你说话了。完颜殿下很是信重小王,你若是想活命,先乖乖给我上了茶,跪下来叫我一声王兄,再随我去礼部那边负荆请罪,保你平安无事。”
沈傲倒吸了口凉气:“还要跪下来上茶?”
王安冷笑:“这是规矩,从前你们南蛮子得意的时候,还不是叫我们高丽给你们唐皇下跪?”
沈傲一时愕然,唐皇……这都过了多少年,亏得这家伙居然还记得,棒子的记忆力果然不一般。
这时已经有人斟了茶来,王安故意不去接,朝沈傲努努嘴。
沈傲对送茶的人道:“把茶给你,你先下去。”接过茶,对王安道:“敬了茶,王兄可一定给沈某美言几句。”
王安脸上含着冷笑:“也不一定,这要看我的心情,若是伺候的好,自然不同。”
沈傲咬咬牙:“好吧。”举起茶壶来,移到王安的头上,手轻轻一斜,滚热的茶水立即倾注而下,全部淋在王安的了头顶。
这种刚刚烧开的茶水,淋在人的身上,足以让人立即生出火泡,王安没有料到这个变化,等烧开的茶水悉数从透顶落下来的时候,立时浑身都抽搐了,从椅上摔下来,捂着头去大叫:“沈傲……你发疯了……”
沈傲仍是微笑,笑得如沐春风:“王兄想喝茶,小王当然要敬上一壶,否则王兄到什么完颜鞑子那里去告状,小王哪里吃得消。”
王安痛得牙关发颤,浑身湿漉漉的,听到沈傲说到完颜二字,立即抓到了救命草一样,没有想太多,立即大叫道:“完颜殿下若是知道,一定杀了你……”
他话音刚落,沈傲已经抬脚飞过来,王安闪避不及,又是坐在地上,这一脚踹中他的胸口,让他一时连呼吸都不通畅,痛得死去活来。
沈傲冷声道:“一个鞑子也拿来吓我,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沈傲是什么人,还会怕他。”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去告诉金狗,他要战,我便战滚!”
厅堂中的宋将们一阵哄笑。王安哪里还敢留下,更不敢说什么吗,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到了厅堂门槛这边,才回过头:“南蛮子,你等着瞧!”说罢,怕沈傲追上来,飞也似地逃了。”
沈傲冷笑一声,轻声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也等。”
李清大笑道:“高丽人最不是东西,打得好。”
其他的几个教头跟着笑了一阵。沈傲重新回到桌子这边,仿佛先前的事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有三日时间,那狗腿子回去之后,金狗那边肯定会大怒,这样也好,先乱了他们的方寸,我们从长计议,还是按我方才说的计划行事,李清,你也不必再争了,我也知道这个战术从未实施过,风险太大,可是总要试一试。既然是对阵,就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这几日辛苦诸位,好好的操练下本王的战法。”
李清犹豫了一下,艰难的点头道:“遵命。”
沈傲笑起来:“若不是那高丽棒子,还不知要吵到什么时候,这样也好,把事情定夺下来,也好及时做好准备。都退下去吧,记住,不管胜败如何,一定要做到最好。”
金人的实力如何,在场之人虽说不曾见识,可是单看战绩,便足以叫人心中没底,更何况对阵要比的,还是金人最擅长的骑射,这完颜宗杰带来的卫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其困难可想而知。不过沈傲倒是信心十足的样子,让所有人多少有了几分底气,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
满脸水泡的王安连滚带爬的回到国宾馆,加油添醋的将沈傲的话转述了一遍,说到你要战我便战的时候,端茶喝水的完颜宗杰抽冷子将茶盏摔在地上,茶盏落地,应声而碎,倒是将惊魂未定的王安吓了个半死。
完颜宗杰冷笑连连,恶声恶气的道:“南蛮子不知死!”
王安呼呼的喘了两口气道:“殿下,咱们要不要现在……”
完颜宗杰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必,一切留待对阵的时候再说。”
王安也不敢说什么,这时候心里已经将王安恨透了,道:“对,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暖阁里,各家王子贵宾的信息,随时报进来,李乾顺听了回报,哂笑一声,对身边的侍者道:“朕还道这沈傲是个能人,其人颇有才具,可惜只有些小聪明罢了,这般冲动易怒,算不得什么成大事的。打人这件事,就不必管了,权且当做没有看见,那高丽王子受了辱,想必也不会声张。”
“是,陛下。”
第574章 虎狼
兴化城外是一处水草肥美,只有向北数十里处才是一望无尽的荒漠,这里恍若是一片巨大的绿洲,一条大河川流不息地翻滚过去,河水清澈,深可见底。
靠着河,上游、下游都设有营寨,有斥候沿着河道来回走动,尤其是一小队宋军校尉,大清早,便在上游一处营地监视。
校尉的营地设在中游,上游是金军的营盘,李清早已交代过,要防止金军破坏河道,要时时刻刻地盯住,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那金军的营地显得有些懒散,倒不是武备松懈,只是对他们的对手颇有不屑而已。瞭望台上,完颜宗杰从城中赶出来,眺望着远处的小黑点,脸色冷峻,身后的一名扎着辫子的金人武士道:“殿下,这些人天刚拂晓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在那一处徘徊,不知是不是刺探我们的动静,方才派了个斥候过去,应当是南蛮子没错。”
完颜宗杰冷笑道:“他们不是来刺探,是怕我们在河里捣鬼。”接着晒然一笑道:“不必理会他们,用南蛮子的话说,他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大金的勇士在战场上可以顷刻将他们冲垮,不必使用阴谋诡计。”
金人武士笑道:“只是这些南蛮子实在惹人生厌,像是苍蝇似的。”
完颜宗杰大笑一声,道:“召集我的护卫,我要出营。”
从瞭望台上下来,已经有数十个金兵翻身上马,在辕门处等候,有人给完颜宗杰牵来一匹骏马,完颜宗杰翻身上去,坐在马背上,整个人瞬间变得顾盼自雄起来,水桶般的腰此时也变得英挺不少,他抽出腰间的马刀,大呼一声:“雄鹰们,随我去赶苍蝇,驾……”
用马刺踢踢马肚,坐下的骏马犹如脱弓箭矢,健步如飞地极速冲出辕门。
“哟呵……”身后的骑兵大声欢呼,随即也是飞快尾随,朝那宋军斥候飞奔过去。
斥候们只有十几人,见到金军出营了飞驰向这边过来,也不和他们正面接触,拨马便走,宋军的马也不慢,一千个校尉带来的,都是契丹人进贡的战马,且经过精挑细选,选的都是大漠外地矮马,这种马在后世称之为蒙古马,耐力最是惊人,一开始眼看金人就要追上来,可是渐渐地,便将他们甩了下去。
这些校尉足足一年都坐在马背上,骑术并不比金人要差,又对战马的特性极为熟稔,几下功夫,便以绝尘而去,渐渐拉开了距离。
这一下,倒是教完颜宗杰呆了一呆,金国战马,选用的都是极为神骏,尤其这一趟带来的卫队,更是千里挑一的大宛马,这种战马毛色极好,爆发性也是极强,临阵冲锋的时候所向披靡,谁知竟是比不过这些南蛮子。
他狰狞一笑,勒住马,身后的金军也纷纷勒马围拢过来,望着远处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宋军斥候背影渐渐变成黑点,一个金军用金语道:“殿下,南蛮子的马竟是这样快。”
完颜宗杰摇摇头,不屑地道:“他们没有穿戴铠甲,而且也没有带武器,战马的负重少,自然比我们快,这些南蛮子,一个个胆小如鼠,可恨,可恨。”说罢,怏怏地拨马回营去了。
……
宋军的营地里,营房的正中围了一个很是宽阔的跑马地,四个方向都设了箭靶,五十个校尉为一队,每一队的校尉骑马在跑马地中奔跑,这里面积虽大,可是相对骑兵来说就显得有些局促放不开了,尤其是在飞快奔跑当中,一队队的骑兵随时可能迎面遇见,校尉们为了防止冲撞,就必须如游蛇一样,使出浑身解数来掌控坐下的战马,随时斜冲,快跑,冲刺,打横调转方向。
二十个分队不断的跑动,却显得丝毫不乱,更不会出现磕碰的情况。这样的操练,已经进行了半年,刚开始的时候,不知多少人相撞在一起,前几个月更是有七八个校尉重伤不治,人人都曾受过伤,到了后来,情况逐渐好转,校尉们逐渐熟练下来。
不过单是在二十队马阵中放马奔跑只是开始,真正的难度在于当前面的队官突然号令一声:“正南东北角,十四号箭靶到十八号箭靶。”这个命令传出,教头要求队中所有校尉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弯弓,从身后和斜跨在马上的箭壶中取出箭来,一边奔跑,并且防止与其他马队碰撞一起,一边朝目标射出箭去。
操练的难度极大,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单单为了这个,已经足足用了半年多时间才有了几分模样,飞奔的过程中一边要耳听八方,一边奔射,更要尽量射中箭靶已是相当不容易,莫说是契丹和西夏人,便是金国骑兵也不可能做到。金国人果然勇悍,可是纪律性比校尉差了许多,要完成这种操练,纪律是重中之重,若有一人不停调度,落了队或者放箭时迟疑,下一刻或许整个操练场都会混乱起来,甚至可能会出现流矢伤人的事。
南人善舟、北人善马,这个恒古不变的道理固然没有错,其实无非还是生活习惯而已,南方多水,无舟不能成行,北地一马平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