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请病,不肯入宫,如之奈何?”
沈傲倒是没有预料到赵宗会玩这么一出,虽然知道这位岳父的性子多变,还想不到这一次人家又要玩一次大的,沈傲想了想,道:“无论如何,便是绑,也要将他绑来,太皇太后,现在全天下都在看着,若是晋王再不来,只怕……”
太皇太后道:“宗儿的性子,哀家再明白不过,叫别人去,只怕会被打回来,只能劳烦你带着禁卫跑一趟,敬德,你也跟着去,不管如何,晋王一定要入宫,他玩了大半辈子还不够吗?”
太皇太后冷若寒霜,似乎也是动了真怒,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已为晋王铺平了道路,可谁知赵宗竟这般不争气,实在教她失望。
太皇太后淡淡道:“记着,人一定要带到。”
沈傲心里苦笑,只好道:“他不来,我只好弑杀岳父了。”
太皇太后先是一惊,但见沈傲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也便笑起来:“去吧。”
沈傲带着敬德离开讲武殿,立即引来窃窃私语,其实方才敬德孤零零的回来,这些老狐狸就大致猜出了一种可能,现在辅政王又带着敬德走了,心里猜测的可能就更有把握了。
也有人不禁苦笑,天下人都知道晋王是个什么性子,这样的人做皇上,真是想都不敢想,偏偏眼下的时局,晋王反而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选择,他不登基,就实在寻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沈傲则是带着敬德带着一队小队直接出宫,飞马到了晋王府,门口的门丁都是认得这位姑爷的,哪里敢不放他进去,沈傲大喇喇的冲进去,迎面就看到晋王妃过来,沈傲连忙朝晋王妃行礼,晋王妃打量沈傲,道:“怎么?你是来探你岳父的,还是奉了懿旨来的?”
沈傲在晋王妃面前气势一下子减弱了,立即笑呵呵的道:“一是探病,二是奉旨来办事。”
晋王妃紧绷着脸:“若是请晋王入宫,那就免了吧,晋王病了。”
沈傲道:“那小婿先去探病如何?”
晋王妃只好放他进去,到了卧房,果然看到赵宗一副病态的样子在榻上唧唧哼哼,沈傲坐到榻前,也不管真假,直接道:“殿下,皇宫内库中奇珍数不胜数,据说先帝还曾叫人特制一只蹴鞠,那蹴鞠用的是南洋犀皮缝制,可谓蹴鞠之王。”
赵宗眼睛一亮:“真的?”
沈傲板着脸道:“这还有假?这是小婿亲眼所见。”
赵宗撇撇嘴:“本王不稀罕。”
沈傲又道:“先帝在的时候,还曾养着一队鞠客,这些鞠客的本事,想必殿下比小婿清楚,如今他们就在万岁山,哈哈……只要晋王入了宫……”
第980章 赵沈共治天下
沈傲的话对赵宗诱惑实在太大,于是赵宗可怜巴巴地看向晋王妃,晋王妃立在一旁淡淡道:“各人自有命数,有些东西求不来,想来又有什么用?便是真求来了,做不好,岂不是更糟糕?”
赵宗立即闭嘴,正色道:“沈傲,本王不爱蹴鞠,你说再多也是无用,本王病了,绝不入宫。”
沈傲脸色一变,道:“晋王当真不入?”
赵宗道:“就是不入。”
沈傲拿他没办法,威逼利诱了一阵,见赵宗态度坚决,只好出去与敬德商量,敬德苦笑,道:“这可怎生是好?如何回去给太皇太后交代?”
沈傲被太皇太后和赵宗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也没了耐性,道:“按事回禀就是。”
说罢只好带着敬德回去,出现在讲武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又是引颈张望,见赵宗居然还没有跟来,这朝堂里已是炸开了锅,晋王登基大家没话说,可是再三请不来,这就让人有点灰心了。
太皇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差,敬德悄悄地走到她的身边耳语,太皇太后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道:“那哀家亲自去。”
这时候她想不亲自去也不成了,事情到这个份上,紧要关头,一步都不容差错,她就算有这耐心,百官有这耐心,到时候为晋王安排的一身富贵,说不准要闹出一出闹剧来,现在宫闱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再不能出现一点差错了。
太皇太后亲自出马,上了凤撵,带着敬德又到了晋王府,这一次太皇太后是真的急了,直入赵宗寝殿,左右一看,却没有发现赵宗的踪影,倒是迎面撞到了晋王妃,晋王妃连忙给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怒道:“宗儿在哪里?”
晋王妃刚要答话,那床榻下却是传出赵宗的声音:“母后,孩儿在这里。”
敬德躬下身去,只见赵宗正缩在床榻下,朝他咧嘴笑,敬德哭笑不得,对赵宗道:“晋王,我的老祖宗,你哪里不去,钻床底下做什么?快快出来,太皇太后生气了。”
赵宗却不肯出来,嘻嘻笑道:“先让母后起个誓,不让我入宫,我便出来。”
太皇太后怒极了,道:“快出来和哀家说话。”
赵宗道:“不起誓就不出。”
太皇太后越来越怒,吩咐左右禁卫道:“把他揪出来。”
禁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敢动手,对方毕竟是晋王,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若是揪出来的时候磕着碰着了,现在太皇太后怒火攻心倒也罢了,可是难保将来想起来的时候不会责罚。
见禁卫们不动,太皇太后的脸色更是冷了,叫了敬德搬来座椅,脸色阴晴不定,冷冷地道:“宗儿,哀家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不做皇帝,哀家往后能有好日子过吗?那逆孙赵恒登基之后是怎样欺凌哀家的?哀家不靠你,难道靠那些皇孙?”
钻在塌下的赵宗不答。
太皇太后继续道:“所以现在哀家算是想明白了,这天下,这皇帝,还得自己靠得住的人来掌握,哀家别的人不信,唯独信你,你就一定要寒哀家的心吗?平素你胡闹,哀家哪一次不是百般回护?为什么?因为你是哀家的儿子,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和你才是骨肉至亲,这一次你不入宫,这皇位谁也不知会落到哪个皇子手里,他们也有自己的母后,他们的母后就是将来的太后,哀家在她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在赵宗面前,太皇太后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她最大的担心,除了赵宗,也有自己。太皇太后,听着似是尊贵无比,可是历来宋室宫中,都是太后压太皇太后一头,从前她做太后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自己做了太皇太后也是如此,这一手,她不得不提防。
赵宗在塌下迟疑,最后道:“母后,儿臣并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儿臣除了玩鹰逗狗,其余的什么都不会,就算母后一定让我做,结果还是遗笑大方,让人笑话,孩儿讨厌看奏疏,也讨厌去烦心那天下的事,求母后不要再逼孩儿了。”
太皇太后听了赵宗的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冷笑道:“好,好,你就做你的逍遥王爷。”太皇太后霍然起身,瞪了晋王妃一眼,晋王妃却是朝太皇太后恬然一笑,太皇太后突然感觉很无可奈何,只好拂袖道:“摆驾,回宫。”
太皇太后重新回到讲武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从太皇太后的脸色之中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内容。
沈傲阖目坐在椅上,对太皇太后孤身回宫显得并不惊愕,他那岳父的性子,沈傲再清楚不过了,啊……不对,应当是他那岳母的性子,沈傲最清楚不过了,一旦打定了主意,谁也别想改变她的心意,而赵宗对晋王妃言听计从,晋王妃的固执,自然令赵宗也会变得执拗无比。
婆媳的战争啊……沈傲心里发出感叹,可是很明显,太皇太后输了,似乎输得很彻底。
杨真这时候已经等不及了,眼下天都要黑了,宫门即将紧闭,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把事情商量好,就要延后到明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天赵桓是被诛杀的,越是延后,整个天下都会议论纷纷,若是再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到时若真有宵小之徒趁机煽风引火,事情就越发不好收拾了。
杨真正色道:“太皇太后,不知晋王何时入宫?”
太皇太后冷笑道:“怎么?你巴不得晋王不入宫?”
此时的太皇太后心情极坏,偏偏杨真这时候蹦出来,也该是他倒霉。
杨真只好苦笑,道:“老臣并非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抿嘴道:“晋王身体有恙,只怕是不能来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诸公便另择贤明吧。”
文武百官们傻了眼,可是随即又活跃起来,现在太皇太后和辅政王推出来的人选已经弃权,这择选皇帝的事,总算有了他们用武之地,一时间文武百官纷纷站出来,其实要选,也没有多少可选的,先帝的皇子虽然多,可是成年的也就这么几个,再剔除掉几个侧室出身的,最后的结果只剩下皇八子赵域和皇九子赵构,皇八子是先皇后刘氏所生,也算是嫡子,皇九子赵构则是贵妃韦氏所生,身份也都还过得去。
文武百官们各持着立场,一时议论纷纷。
面对这些争锋相对的争辩,沈傲却是出奇的安静,一双眼睛半张半阖,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群臣还是没有达成一致,太皇太后满是疲倦,此时也没有多少听政的心情,挥挥手,道:“既然争辩不下,此事明日再议吧,散朝。”她朝沈傲深望一眼,道:“沈傲,你留下。”
沈傲颌首点头,道:“是。”
待文武百官们告辞出殿,这偌大的讲武殿里只剩下太皇太后和沈傲、敬德三人。太皇太后那尽量的平和之态终于拉了下来,怒道:“哀家怎的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子,他就一点也不曾想过哀家这母后?哼,他不做就不做,沈傲,皇八子和皇九子哪个性子更好一些?”
沈傲舔舔嘴,沉默了一下道:“臣不知道。”
太皇太后颌首点头,沈傲这一句话却是老实得很,正如赵桓一般,登基之前恭顺无比,可是登基之后,又换了一副嘴脸。
太皇太后吁了口气,叹道:“事到如今,倒是皇九子赵构性子温顺一些,哀家对他有几分印象,不过话说回来,该提防的,哀家还要提防。”太皇太后认真地看着沈傲道:“你这辅政王要仍旧做下去,将来新皇帝登了基,该过问的军政还要过问,不必怕,哀家给你撑着。”
沈傲当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想法,用自己去钳制新皇帝,而新皇帝为了遏制住自己这辅政王,就不得不对太皇太后卑躬屈膝。这游戏倒像是大宋的官职,相权一分为三,门下、中书、尚书三省相互制衡,所以有了大事,才需要皇帝站出来裁决,否则将三省的权利集中在一起,那么要皇帝做什么?
沈傲淡淡道:“臣明白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抬眼看着沈傲,道:“若你是宗室,这该有多好,晋王不做,哀家便可以立即下懿旨令你取而代之,可是偏偏你却是姓沈。”
沈傲微微一笑,道:“赵沈共治天下岂不是很好吗?”
太皇太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很好。”
太皇太后并没有认为沈傲的话中有什么悖逆之处,她现在所要维持的,正是这所谓的赵沈共治,赵家出皇帝,沈傲为辅政。
沈傲显得有些疲倦了,朝太皇太后道:“宫门眼看就要关了,微臣告辞,至于新君之事,只能等明日再说了。”
太皇太后道:“你去吧,哀家也乏了。”
太皇太后由着敬德搀扶下来,目送着沈傲出殿,才从殿的侧门出去。
第981章 就在今日
天色渐渐黯淡,沈傲带着里三重外三重的侍卫在从宫城回辅政王府的路上,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些人在见到沈傲之后,随即一哄而散,各自朝各家的主人禀告。
沈傲显得疲倦到了极点,从清晨辰时到现在,足足七个时辰都在朝议中度过,这期间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在冥冥之中引导着这个王朝的走向。
等回到辅政王府的时候,沈傲吩咐门房:“谁都不见,若是有人来,都挡回去。”
门房应了,沈傲也回到自己的卧房歇息不提。
夜色更深,可是这汴京如沈傲一般睡得踏实的人只怕也没有几个。朝议散的时候,虽然赵桓伏诛的消息暂时没有散布出去,可是汴京城中知道的人却是不少,赵桓的死并没有让多少人惋惜和愤怒,眼下当务之急,却是重新洗牌的时刻。
汴京内城的一处院落,这里虽然靠近京兆府,可是相比临近的建筑却很是不起眼。平素这里也没有人来,足以显见这里的主人无足轻重。可是今日不同了,一顶顶轿子,一辆辆马车从四面八方汇聚,几乎连街角都堵塞住了,从轿和马车里下来的人物,也个个不凡,有的是武备学堂的教官、教头,有的是朝中三省六部的重要官员,还有不少大商贾以及一些当世的大儒。
甚至连禁军之中也来了不少将军,他们到了宅院门口,便有人提着灯笼引他们进去,进了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厅,便有人奉茶上来。
来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连大厅都坐不下了,后到之人只好站着等候,这些人都是汴京城方方面面的人物,可是却因为某种缘故的吸引,让他们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
在这里,没有官场的寒暄,也没有彼此的谈笑,所有人都举着茶盏作势要喝茶,可是这茶盏里的茶水却多半连动都没有动。偶尔会有几声低咳传出,或是窸窸窣窣的脚步,给这大厅里增了几分生气。
到了子夜的时候,人总算来齐了。总共是四百三十一人,大厅里人影绰绰,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是像是户部侍郎这样的大员,因为来迟,也只能乖乖站着。
好在也没有人发表什么不满,只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沉重感。
沉寂了良久之后,终于有个穿着洗得浆白的儒衫的人负手进来,来人双鬓斑白,身体略显佝偻,可是一双眼眸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
这满厅的人纷纷聚过来道:“陈先生好。”
“好,好……”来人正是陈济,陈济脸上露出笑容,不断地颌首点头。
其实这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陈济,虽然明知道有陈济这么一个人物,也知道辅政王不在汴京时,这汴京之中有一股暗藏的势力正蠢蠢欲动,正是这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势力,才奠定了辅政王入京维持大局的基础。不过对在场大多数人来说,仍然对这股力量一头雾水,只知道这力量的背后牵涉到了陈济,而陈济又是辅政王的恩师,地位超然,现在陈先生相召,接到帖子的人立即就来了。
今夜本就是个难眠之夜,白日辅政王弑杀赵桓,再之后晋王不肯入宫,到皇八子与皇九子之辩,这其中有太多的信息让人难以消化。
陈济相召,定然涉及到了辅政王,而辅政王对厅中人来说,他的荣辱已经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了。
陈济坐在椅上,环顾四周,吁了口气,才道:“赵桓弑君,如今已被诛杀。晋王登极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偏偏晋王殿下屡屡不受,看来将来这天下应当是皇八子或是皇九子的了。”
陈济虽是读书人,可是主掌锦衣卫之后,说话再没有弯弯绕绕,他的事实在太多,每日脚不沾地,收集无数的讯息,又要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如今早已习惯了开门见山。
不过一开口就说到了重点,让厅中不少人显得有些不适应。
陈济却是淡淡笑道:“将来不管是皇八子还是皇九子登基,对大宋未必是坏事,可是对你们……”陈济说到你们的时候语气特意加重,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一眼,才慢悠悠地道:“却未必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