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沈傲又是如何得知的?
须知若它是软玉,只需要匕首一割,那玉身必定破损;沈傲敢拿匕首切割旧玉,就一定料定了这旧玉是翡翠玉,翡翠玉有一别名,叫硬玉,极为坚硬,就是用刀剑劈砍,也不能在玉身上留下些许刻痕。
第116章 这就叫腹黑
邓文昌暗暗吃惊,忍不住道:“沈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旧玉是硬玉呢?”
旧玉的外层有一层皮壳,肉眼是无法分辨它的质地的,而沈傲敢用匕首去切割旧玉,那么邓文昌估计沈傲在此之前已经知道那是块硬玉。
沈傲笑得很诚恳地道:“我猜的。”
猜?众人愕然,邓文昌捏着胡子一下子定格住了。
许多人也是愣了一下,却是很快地释然了,既然沈傲能用水滴法出其不意地测出旧玉的真伪,那么鉴定出它的质地一定也有其方法,只是他不肯说罢了。
沈傲当然不是胡猜的,方才将旧玉放在手中掂量,便是粗略估算旧玉的体积和质量,从而计算出它的大致密度,硬玉与软玉的区别就在于密度,若是质量较重而体积较小,那么这块就一定是硬玉,也就是翡翠无疑了。
当然,这种办法是不能向外人道出的,这涉及到数学的问题,古时的数学虽然屡有突破,可是在场之人,只怕数学家不多,文青、老文青什么的倒是不少,和他们研究质量、体积之类的学问,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是浪费口舌。
为了向他们证明这是硬玉,沈傲只好拿出一把刀来,切一切,翡翠最大特征就是坚硬,寻常的匕首,自然不能在它的表面留下丝毫的痕迹。
沈傲继续捏起玉来,仔细地看着玉的形状、纹理,虽然被皮壳包裹,色芯杂质较多,可是依稀之间,那残存的人工开凿痕迹还是有的。这块玉,有一种郑重的风格,又有一种实用的美感,沈傲喃喃道:“秦玉并不讲求华美,而以郑重、庄肃为风尚,我若是所料不差,这应当是秦玉了。不过……”
他突然迟疑起来,寻常的秦玉,都会在玉身雕刻小篆,以示主人的身份,可是看这旧玉,就算被皮壳包裹,也断不会连一点点字痕都没有。那么……
沈傲顿时想起了一个典故,秦简公时期,倒是有一个典故,据说是秦简公为抵御北边异族的进攻,在宫廷中佩戴宝剑,穿着武服召见僚属,又令官吏带剑以防身,允许百姓佩戴刀剑。
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养成尚武的风气,而正是那个时期,秦国许多武人纷纷开始执政,不少大字不识的将军,竟可以到位极人臣的地步。
最有意思的是这些武人当政之后,自然而然的对文人生出排斥之心,据说他们的宅邸之中是不允许有书籍存在的,甚至排斥识文断字的客卿。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不少年,直到简公逝世之后才得以矫枉。
那么这块玉,会不会与这些武人有关?
沈傲叹了口气,道:“秦简公时的旧玉,果然与寻常的旧玉不同;邓大人,这块玉,你是多少钱购来的?”
沈傲说出秦简公三字,顿时许多人明白了,沈傲已经大致猜出了它的来历,顿时不少人皆露出钦佩之色。
邓文昌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了,答道:“只用了三十贯。”
沈傲大笑,道:“邓大人这一次赚大了,这块先秦古玉出自简公时期,佩戴之人当是一名位极人臣的武人,天下间,也难以再寻出第二块来了;若我猜得不错,单这块玉,价值至少千贯以上!”
邓文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原本还想拿块旧玉去刁难沈傲,谁知沈傲竟一口气就将这旧玉鉴了出来;不过自己现在才是知道自己淘来的这块旧玉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总算心里多了几分安慰,又徐徐向沈傲问道:“何以见得这是秦简公时期的旧玉呢?”
沈傲便将简公时期的时代特点说出来,随即道:“大家看这旧玉,虽是历经千年,仍可看出其工艺精湛,若非大富之家,绝不可能拥有;而秦时佩玉的最大特征就在于玉上雕刻主人的姓名、官职,这块玉却找不到丝毫字迹,那么唯一的可能,佩戴这块旧玉的就只有那些行事乖张的武人了。”
邓文昌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旧玉收起,露出惭愧之色,朝沈傲拱拱手,道:“老夫服了,公子高明。”
邓文昌说罢,便灰溜溜地坐回去,再不敢说什么。
周恒在旁看得眉飞色舞,顿时鼓起掌来高声叫好,鼓掌是沈傲教他的,此时情绪激动,见表哥一下子镇住所有人,心道表哥果然厉害,又想这个表哥还是自己看上的,周恒感觉自己真是慧眼识炬,太厉害了!
第一个掌声响起,监生们也纷纷鼓掌!
爽啊,一个监生挑整个太学,连工部侍郎都为他折服,有沈傲在,谁还敢小觑国子监?
接着更多的掌声也陆续响起,当然,太学生和邓文昌这些人自然是不会鼓掌的,一个个垂头丧气地闷不做声,如丧考妣。
沈傲连忙显出几分谦虚,向大家拱了拱手,微微笑道:“承蒙诸位抬爱,在下一介书生,连猜带蒙,才误打误撞地侥幸胜了那么几场……”
沈傲一口气说了很多谦虚的话,可是这些话听在太学人的耳里,却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刺耳,这小子若果真是连猜带蒙、误打误撞都能连败太学这么多鉴宝高手,那不是说太学连误打误撞的人都比不过?
沈傲越是谦虚,太学生们就越是脸红。
立即有人道:“沈公子实在太谦虚了。”
谦虚吗?本公子这叫矜持,叫高尚,叫强者风范!
过不多时,又有人道:“请沈公子看看,我这件小木雕儿价值几何。”
那个又道:“沈公子为老夫鉴赏鉴赏这玉佩好吗?”
来这鉴赏大会的,多少身上都带了几件得意的宝贝,此时见了沈傲的厉害,许多人闻风而动,纷纷将压箱的宝物拿出来,请沈傲鉴定。
却又有几个不服输的人站出来,故意道:“请沈公子指教。”这些人中有大理寺卿,有刑部主事,不一而足,都是要为太学找回场子的。
沈傲一个个应对,又是连败几个不服输的家伙,眼看这鉴宝会被太学和国子监搅局,已到了尾声,沈傲自然是最大的收获者,为人鉴定了几样古玩,随即就不再接单了!
也太无耻了点吧不少家伙更像是趁机揩油呢!
其中一个家伙,故意摆出一副要和沈傲决斗的模样,拿出自己的宝物来,要和沈傲一决死战;结果沈傲将这宝物鉴定出来,说出了价值,这家伙马上面色一喜,收起宝贝便藏到人群中去了。
太可恶了,这是打着切磋的名号来叫沈傲给他鉴定,而且还是免费的那种,须知这个时代,宝物的鉴定可是价值不菲的,尤其是一些远古时期的古玩,非要鉴宝的名家才能看出它的价值,而要请动这些名家,费用自然不低。
沈傲感觉上当了,居然白白给那家伙占了便宜。
招架不住,却又盛情难却,沈傲眼珠子一转,很感动的道:“诸位要鉴宝,沈某人来日再为大家免费鉴定吧,今日举办的是鉴宝大会,皇长子殿下亲自主持,总不能坏了殿下的规矩;不如这样,过些时日我会去邃雅山房喝茶,若是诸位有闲暇,也可到邃雅山房去,到时候我为大家免费鉴赏,不收取任何费用!”
众人一听,皆是乐了,沈公子人品真不错,无偿鉴宝,太好了,这些人大多是王公显贵,最不济的也是富商巨贾,又爱好古玩,家里头的宝贝多了去了,也有不少一时难以鉴定真伪的古玩,沈傲这样一说,大家心里都不由地想:“看来若有空闲,真该去那个什么邃雅山房恭候沈公子了,请他鉴鉴宝贝,还可以讨教些心得,好极了。”
沈傲的人品好啊,免费为群众服务,立即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赏,就连那些抿着嘴的太学生,也忍不住佩服沈傲的为人。
不过沈傲的心思只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现在觉得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及时知会吴三儿,叫他立即腾出一层楼来,建立高级会员包厢。
哈哈,这些王公巨富学问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要到邃雅山房喝茶,那自然没有问题的。
鉴宝当然是免费的,可是沈傲如果只去高级会员包厢喝茶,这些人自然得到高级会员包厢中等候,高级会员一个月十贯钱会费,一壶茶一贯,一盘糕点五百钱,你们慢慢等,等个十天半个月,单茶点的钱按人头至少也赚你们个五六十贯,黑死你们。
当然,黑归黑,沈傲还是要名声的,虽然很多人都在流传沈傲与邃雅山房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这件事只是坊间流传,谁也不知道沈傲才是邃雅山房背后最大的股东,这样一来,钱沈傲赚了,邃雅山房的名气又打了出去,顾客不再只是一些公子哥,一下子多了不少王公巨富,档次还可以再上一步。
而且沈傲是真的免费为他们鉴赏古玩,谁还敢说什么?
有人已经开始暗暗打听,这邃雅山房是个什么东西;立即有人不屑道:“邃雅山房,你都不知道?老兄,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邃雅山房是才子的聚会之所,官家亲自题过字的,没听说过邃雅山房,那邃雅诗集你总不会没听说过吧?哇,这都没听说过,老兄,往后见了别人,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第117章 强大的对手
气氛高昂起来,厅堂中的比试气氛转淡,不少人藏着讨教的心思。
厢房里的看客也看得过瘾极了,沈傲先是连败三个太学生,随即又揭开一块旧玉的来历、质地,不但将工部侍郎的阴谋戳破,还让他也为之折服,接着又连败几个太学中的老油条,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尤其是鉴定那块旧玉的时候,许多新奇的鉴定法展露出来,大家都看得如痴如醉。他们现在才明白,原来旧玉并不是完全不能鉴定的,只要有实力,再难的鉴定也可以实践,实力到了沈傲这个地步,就是一块顽石,他也能分出个子丑寅卯来。
最激动的当然是周正、唐严二人,这二人一个是沈傲的姨父,一个是沈傲的师长,对他都寄予着厚望;沈傲露出这几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周正,他亦是爱好古玩之人,那滴水法他是闻所未闻的,想不到一两滴水,也可用来鉴定古玩,实在太出人意表了!
赵佶和三皇子二人也都看得痴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赵佶微微一笑,不由地呢喃道:“这个沈傲是妖怪所化吗?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学识。”
不管是行书还是鉴宝,没有丰富的经验和满腹的学识是不可能成为高手的,行书讲的是勤学苦练,而鉴宝则需要极为丰富的历史知识。
在这个时代,书籍是很难获取的,尤其是古籍,因此,就算是在达官贵人之中,也有相互借书、手抄传阅的传统。
不过沈傲却是不同,在他的那个时代,由于印刷术的突破和网络的发展,只要肯静下心来,任何书籍都可以看到。
知识大爆炸,当然不是个简单做到的名词,沈傲能懂各种典故,能通晓各种古董的工艺、质地,来源于后世泛滥的印刷书籍,其掌握的知识量,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拥有的。
天色渐渐黯淡,仆役点上了许多灯火,摇曳的火光中,许多人已经显出疲惫之色;今日的鉴宝会虽然不合常规,从一开始就被人搅局,可是作为看客,却也感觉这场鉴宝会精彩极了。
此时无人再敢向沈傲挑衅,眼看着鉴宝会已到了尾声,已经有几个人先行告辞出场。
沈傲悄悄地拉了拉周恒,对周恒道:“今夜我们就不回国子监里去了,既然告了假,明早再想办法回去。”
周恒顿时来了兴致,笑嘻嘻地道:“表哥,那你说我们夜里往哪里去?”
周恒的眼眸流露出些许暧昧的光泽,很是期待沈傲的答案,大半夜的,两个公子哥夜不归宿,嘿嘿,以周恒的为人,自然能猜测些什么。
如果表哥说出一个生为监生不该去的地方,身为表弟,是不是该拒绝一下?好,就拒绝一下,如果表哥再坚持,本公子就舍命陪表哥了。
只不过等沈傲说话时,周恒顿感失望,沈傲道:“当然是去邃雅山房,周董,我们总要去看看生意,不能完全做甩手掌柜吧!”
周恒很失望很尴尬地点头道:“好,就去邃雅山房,许久没看吴三儿了,不知他近来怎么样。”
一些准备离去的人走到沈傲面前来拱手告辞,沈傲连忙回礼,笑吟吟地请大家到邃雅山房切磋鉴宝,说是切磋,可是这些人都明白,他们只有向沈傲讨教的份。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发出冷笑,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又能让所有人听见。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笑可叹!”
说话之人是个戴着纶巾的青年,穿着件朴素的儒衫,负着手,那面如冠玉的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沈傲,挑衅意味极浓。
沈傲已经够狂了,这个人却更显狂妄,一句话,就将沈傲比作了猴子,至于其他人,自然连猴子都不如了。
顿时有人羞怒道:“好大的胆子,你是谁?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这人萧瑟一笑,瞥了叫骂的人一眼,随即冷笑道:“你不配和我说话。”
青年说罢,走到沈傲身前,打量了沈傲一眼,道:“方才沈兄鉴宝的功夫令人大开眼界,只不过在下却不以为然,今日既恰逢盛会,少不得要和沈兄较技了。”
咦,又有人向沈傲挑战了,许多原本要走的看客脚步挪不动了,纷纷驻足围观。
沈傲微微一笑,道:“敢问兄台是谁?”
这人道:“鄙人姓郑,单名一个诗字。”
终于来了,他就是郑诗?
沈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郑诗,他隐隐觉得,这个人此刻出现,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看来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场。
沈傲怡然一笑,道:“你就是太学生郑诗?”
郑诗脸上浮出些许的诧异之色,随即又消失不见,笑道:“沈兄又怎么知道我是太学生?”
众人一听郑诗是太学生,更是兴奋,尤其是那些太学出来的生员,虽然觉得此人面生,可他既自称是太学生,那也好极了,看此人笃定的模样,或许是有把握与沈傲平分秋色的。
沈傲高深莫测地微笑着,道:“我就是知道,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笑容变得有些冷了,道:“恰好我也认识一个叫郑诗的太学生,可惜这个人不是兄台。”
郑诗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张,反而更显镇定,从容不迫地道:“天下人同名同姓的不知凡几,这是常有的事,在下有一样宝物想要沈兄验一验,不知沈兄敢应战吗?”
沈傲心里想:“这人的脸皮太厚了,心理素质倒是不错。”
在沈傲心里,脸皮厚也算是个特长,一个人的脸皮能厚到某种地步,那更是不容小觑了。
沈傲更加打起精神,道:“那就请郑兄赐教了。”
郑诗点点头,取下背后的包袱,将包袱打开,一个瓷瓶儿顿时落入众人眼帘。
竟只是一个普通的瓷瓶,许多人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心里不禁想:“看来此人并不见得高明,以沈公子的手段,要鉴定它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沈傲却是淡淡一笑,这个郑诗,是个真正懂行的人。
在后世的鉴宝界,有人认为鉴定陶瓷最易,也有人认为鉴定陶瓷最难,这种争议确实不少;可是沈傲却明白,瓷瓶是最难鉴定的。
许多人往往刚入行时认为鉴定陶瓷最简单,鉴定字画、印章、雕刻最难,因为鉴定字画需记住许多画家的名头和各个时代的艺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