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墙是第一面密封墙,这么做应该是因为这儿外部空气有问题。
我说你别给我们上工程课,这里有面墙,我们是不是过不去了?
马在海也不多说,拿起自己的水壶开始砸墙,很快墙竟然开裂了:“为了维修方便,这种隔离墙一般都是白灰浇的,看着很敦实,其实用指甲都能扒开,最多里面还隔一层铁网,直接剪开就行了。”说着,果然墙就被敲通了,“这连铁丝网都没有,要塞内一定没老鼠。”
我们花了十几分钟,把破口扩大到能通过的大小,继续深入,又如法炮制砸开了两道同样的隔离墙。在隔离墙之间有供通风用的风散口,防止毒气积压,与沉箱的一样,非常狭窄无法使人进入。
最后,我们进入到了电缆通道的尽头,所有的电缆到了这里后开始通入到一只一只的电缆铁盒内,然后变成细小的电线向下通出。马在海指了指身下的铁皮翻盖,抓住一边的电缆,用力踹了几脚,铁盖就撞开了。
翻下去后下面一片漆黑,用手电一照,发现我们是在某个房间的天花板内,下面有几张椅子和桌子,上面堆满了东西。
马在海跳了下去,照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我和王四川也跳了下去,环视一圈,这房间和一路过来看到的房间很不一样。
这是一个四方形的房间,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四面都摆着东西。
第一眼先看到一排古旧的巨大仪器,都是比人还高的铁箱子,上面全是红红绿绿的指示灯和一下电闸,非常敦实和巨大,靠四边墙壁摆放,铁皮都已经锈迹拜拜,但比起外面那些锈的掉渣的机械部件,这里的铁锈算是非常轻微的。现在这些铁箱仪器躲过防锈处理。
其中一面墙上挂着巨大的铁板,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线条印着整个大坝的切面图,不过图很简略,在图上配合着图示以及很多指示灯。铁板下面的铁箱上,比其他的铁箱多了很多按钮,像是一只操控台。
房间的中间部分,列着四张长写字桌,上面整齐地摆着电话和一沓沓文件,厚厚的覆盖着灰。
之所以觉得和一路看到的房间很不一样,是因为这里有精密的仪器,不像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大型机械和混凝土部件,不是冷库就是仓库,电缆渠,这里总算是像技术人员待得区域了。
我问马在海,这些东西都是干吗用的,马在海一一对我们解释。他说大型的铁箱仪器应该是控制大坝的设备,铁箱上全是日文,他不知道具体用处,但那里头肯定有压力监控,水位监控,控制大坝大闸的电路,以及每台发电机的控制。这一边的大坝切面图,应该有大坝内部管道的控制,这些二极管都代表着管道关闭与开启,不过,整个大坝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具体这些是什么管道,他也说不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不知道怎么用,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大坝的控制室,至少是控制室之一。
意外的是,我们没看到预想中的发报机,也没有发现这个房间有通往别处的门,竟好像是密封的。
马在海用手电照着天花板看电线的走向,从天花板看到墙上,然后从墙上看到地上,最后指着地上的一块带着手腕粗细插销的铁板,把它翻了起来。那铁板竟然是一扇非常厚实的翻门,下面出现了一道垂直的梯子,似乎下头还有一个房间。
“隐藏式的翻门,即使攻克了这里,也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这个控制室。”马在海道,“日本的军事建筑都这样。”
下面的房间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古怪,我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事情,准备速战速决,于是准备下去,一边的王四川拉住了我:“等等等等,有情况。”
“什么情况?”我问。
一边的王四川对铁板上的大坝剖面图很有兴趣,指着问道:“你看,这大坝两个角上,那两道竖的指示灯,是不是代表我们下来的沉箱?”
马在海顺势看去,那两道指示灯比其他的大,颜色也和其他的不同,他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对,应该是。”
“这么说,控制这沉箱的开关,也应该在这里?”他道。
我心里一个激灵,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王四川走了过去,用手电去照铁箱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每个按钮下方都有日本的标签,但我知道他要看的不是这个。他靠近那些按钮后朝我招手,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非常明显,这些按钮上,灰尘被擦掉的痕迹非常明显和新鲜,好像不久前有人使用过。
“有意思。”王四川道。“难道这儿这得还有日本人?”
王四川想到了我们在沉箱内发生的事,沉箱内没有任何操作装置,我们进入沉箱之后,是谁启动沉箱让我们降入大坝底部?我不认为这是残留的日本兵干的,第一,我们一路过来没看到任何的生活痕迹;第二,这个地方到处是灰尘,之后这块操作面板上的灰尘被擦掉了,显然不是经常有人活动。
我对他解释道:“看上去,好像是有一个人,在近段时间来到这里,然后按下了按钮,操作了某些东西。”
我看了看地面,本来应该能看到脚印的,但现在我们到处乱走,已经无法分辨出什么。
王四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会是谁呢,他肯定比我们先到达,难道是上一批勘探队里那个我们还未找到的女人?”
“暂时只有假设是她。”我道,“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步惊云
马在海道:“不对啊,我们能从外面进来是因为砸掉了隔离墙,这儿除了电缆口就只有这道翻门可以进出,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从下面一路找上来的,这样一来不太可能靠运气找到这儿,除非这个人事先知道这个大坝的结构。”
确实如此,我继续分析:她到了这里后,可能靠这块铁板找到了控制仪器,并且扫去仪器面板上的灰尘,读了那些标签后找到控制沉箱的按钮。她知道铁板下的机器可以控制沉箱,所以没有一台台找,而是扫掉灰尘寻找哪个按钮来启动和关闭——这些细节告诉我们,她一定遵循了某种指引,目的性很明确,但对于细节不熟悉。
“看来,不管这人是谁,背景肯定有点问题,说不定是日本人的特务。”我道,“第一支勘探队的人员中有人被枪杀,可能就是这个特务干的。他们勘探任务的失败也可能是敌特破坏的原因。”
三个人都点头,王四川说这个女人踪迹不明,如今被我们发现了她活动的痕迹,说不定她就在附近,我们岂不是很容易就碰到她?
马在海的枪还挂在外面,我说要不拿回来防身吧,马在海说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下面能出去,万一走不出去,还是得从原路返回。如果把枪拿回来,就很难再爬回这里了,于是我只好作罢。王四川说那么我们现在得加倍小心。
继续往下搜索,马在海先从梯子上爬了下去,确定下面没有人了,我们才下去。
下面几乎是比上面大两倍的一个房间,靠大坝外墙的方向是六台发报机,机台上还凌乱地堆放着电报,其他地方都是铁做的桌子,到处是盖着灰的文件。
这应该是大坝的指挥中心,墙上挂着巨幅的地下要塞平面图,和老唐缴获的那份如出一辙但是更大,在其中一张靠墙的长桌上王四川还看到了一只麦克风。应该是广播台。
“当年日本天皇的投降书,应该就是在这儿朗读的,朗读完后就开始撤退了。”王四川道,尝试着想让马在海启动广播,但是调了半天,连电源灯都没亮,看来是完全损坏了。
下来之后,我特意让他们不要走动,果然就看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一直通向两个方向,手电一照,一边是一道双开铁门,一边是一道暗绿色的木门。
双开铁门明显是防爆的密封门,外面应该通往其他地方,木门后不知道是哪里,难道是厕所?
我们走过去打开木门,里面竟然是一间办公室。
整个屋子都是灰,摆设、装饰都非常的朴素,显然当时的日本兵也没心思打扮自己的办公室,墙上能看到原来挂饰的痕迹,也许是日本刀。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个衣架,上面是一件不知类型的军装,积满了灰尘。
灰尘中到处都是被翻动的痕迹,留下了手印,我们顺着它一路看去,除了大量的文件外,没有其他发现。
抗战历史学家或者懂日文的人也许能够在其中找到什么线索,无奈我们这两样都不是,只得作罢。不过根据到处都是的手印,这人应该在漫无目的地找什么东西。
又回到外面的指挥所,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铁门。
推开双开铁门,不出所料,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漆黑一片。手电照去,脚印一路过来又回去,显然这里有出口。当时也没多想什么,急着出去的我们顺着脚印进入黑暗之中。
不久后出现了几条岔路,而且都有脚印的痕迹,拿捏不准的我们只得一条一条走。第一次选择是错误的,尽头是一间配电房,里面全是电闸。王四川说要不要试着拉几个,我说千万不要,要是关掉了什么重要的设备,比如说冰窖的压缩机,鬼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回到分叉路口走第二条走廊,很快就到了一扇铁门前,同样是一道三防门,厚的要命。这里的每一个空间在战斗的时候都能变成很难攻克的掩体。
胖子将铁门推开,里面是一个独立的大厅。照例用手电一扫,我们都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叹气。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解释这一段我们找到正确房间的过程,是因为它实在太关键了,最后我们总结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在三岔路口就选对了正确的路,那么,这座埋在地下的巨大掩体所隐藏的真实面貌,就可能永远无法为世人所知。
很多时候,一次选择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那扇铁门之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我感觉它非常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看到过,但毫无概念。
在房间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块大概5乘以5厘米的幕布,房间里有很多低矮的座位,在房间后方,有一台奇怪的机器架在那里。
一直走到机器面前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这是一台小型胶片放映机——这里竟然是一个胶片放映室。
我是在地面上的帐篷里开会看《零号片》时,才知道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么小的胶片放映机,这里难道是这个地下基地的电影院,日本兵平时在这里进行娱乐活动?
在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但是当时那个年代,日本人在我们的意识里是不可能有这种正当娱乐活动的,这里肯定是对日本军人强化军国主义思想的地方。
我对这种小型放映机非常好奇,仔细看发现上卖你擦拭的痕迹很重,显然那个先于我们进来的人对这个机器也十分在意。我上下左右仔细观察,忽然就发现不对。
放映机上有一个凹槽,似乎可以卡什么东西,我总觉得这个凹槽非常面熟,这不同于刚才的似曾相识感,而是让我有一种必须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紧张,感觉非常关键。
叫了王四川过来,他比画了一下,三个人一起回忆,马在海立即想了起来:“铁盒子!是那具日本女兵的尸体上发现的铁壳盒子!”
这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记得那是一只有点像蜗牛壳的铁盒子,再一比画,果然是,顿时茅塞顿开。
不会吧,这么说,那铁盒子是卡在这里的,难道,那竟然是放映机的零件?我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不是,不对,老天,那个铁盒子,是摄像机的胶卷盒!
五十,胶卷盒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忽然有些启发,我坐下来,逼迫自己冷静思考,各种线索因为有了这只铁盒子的汇合,我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
难道,事情是这样的?
前面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日本人建立这个基地,并且运入一架巨型轰炸机的目的,就是那个巨大的虚空的深渊。
我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也许是他们在勘探石油和煤矿时,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空间,又或者他们仅仅是出于好奇心,在探索这条暗河时,发现了暗河尽头的巨大虚无。是什么动机都不重要,显然他们最后非常坚决地想要知道,这片中国大地之下,犹如宇宙般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么?
而要实现目的,他们选择使用深山轰炸机,而他们自然不可能用肉眼来记录观测的结果,在深山轰炸机上,肯定装有侦察机用的航拍设备,其中很可能有当时最先进的航拍摄像机。
然而,飞机起飞后,整个基地因为某种原因,忽然就被抛弃了,当深山飞回大坝内,因为没有导航,坠毁在了地下河内、当时河内铺满了中国尸体做成的缓冲包,所以飞机没有完全损毁,可能有人受伤,但死亡的只有一个驾驶人员,就是我们子步惊云啊飞机残骸中看到的那具奇怪的尸体。其他人可能活了下来。
那胶卷盒我们是从冰层中的尸体上发现的,那么说,冰层里的尸体可能就是当时的机组成员?他们迫降后幸存了下来,拿下了胶卷,但之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冻死在冰窖里了?
是不是他们在飞机坠毁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飞行员没有离开,反而到了大坝底层,在那只雷达附近堆砌弹头。最后因为某种事故,被冻死在那里。
而雷达和弹头排成的形状,正如王四川说的那样,很想一个套,一个陷阱。
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在深渊中看到了什么,或者说,难道他们认为,深渊中有某种东西,被深山吸引了过来?
想到这里,我的背脊开始发凉,有点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在这些人被冻死几十年后,我们的地质勘探队也发现了这个空洞。于是,我们来了。
我们不知道第一支勘探队发生了什么事情,假设一切都是那个敌特在搞鬼,显然这个敌特来自日本,他知道下面的一切,也知道中国人发现了这里,于是混在了第一支勘探队里,杀害了队员破坏了任务。
从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来看,他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个胶卷盒。但是他不知道胶卷竟然被冻在了冰里,所以一直到我们进来也没有找到。为了拖延时间,他把我们降入冰窖,也想冻死我们,可惜,他没想到第一支勘探队里有人竟然没死,还利用电话线设置了发报机,使得老唐他们拿到了要塞平面图并且找到了冰窖。
几乎是直线,我把推测和王四川一说,三个人想的都差不多。
“如此说来,这敌特居心叵测,十分的厉害。竟然把我们这么多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王四川道,“他把我们降到冰窖之后,竟然还想杀掉落单的你,但是明明第一支勘探队是个女人失踪,为什么你感觉杀你的是个男人?”
我咬了咬下唇,就道:“很明显,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我弄错了,或者,那人是男扮女装,日本人身材不高,所以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就是,这个人,混在我们的队伍里进来了。”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那几张纸条。
这个人,他在冰窖中想把我活埋,也是他关上了电缆渠的铁门,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你觉得,这个人是谁?”我问王四川。
他摇头,这些工程兵我们都不了解,说实在的,谁都有可能。
“要我说,要么是陈落户,要么是裴青,这两个人最可疑。”他道,“我看八成是裴青。”
王四川对裴青有情绪不假,不过我现在心里也有些怀疑裴青,只是不想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马在海问:“那现在怎么办?敌在暗,我们在明。?”
“我没有反特的经验,咱们三个都曾被困,显然咱们三个应该是清白的。”我道,“我们现在继续和他们周旋,恐怕胜算不大,既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