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的一句话，直接戳到了林严的心里。
对于这个儿子，林严一直是觉得亏欠的，但是林礼从来没有怪责他，即便内心是有过怪责的吧，但是从来没有说出来。如今，林礼也是没有说出怪责的话来，但是这样的一句话，便让林严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是一名多么不称职的父亲。
然而，终究是不懂得该如何把自己内心想法表达出来的汉子，林严在处理司徒家任何事务上都是很细腻很用心的，唯独在处理自己跟儿子的一段关系上，就有点粗糙了。林严并没说什么，尴尬地笑了一下，便把林礼领到司徒震庭的书房里了。
另一边，一上车的司徒凛只目视前方，看也不看顾易云的方向。而顾易云因为心虚也没往司徒凛身上瞥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要看了，再看鼻子就撞到车窗上了。”司徒凛淡淡的一句话，在车厢里飘出。
顾易云一听，一个心慌，差点就直接撞在车窗上。
“我就看一看风景……”顾易云说，有点不安。
刚才想好的角色设定，瞬间就忘得灰飞烟灭。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容易思维涣散的人，但是每每面对司徒凛，总会在一个不知不觉的瞬间，就找不着状态了。
“说，为什么一定要去周雾歌的葬礼？”司徒凛转过头来，看着顾易云。但因为顾易云并没有扭过头来看他，只是用后脑勺对着他，让司徒凛显然有点傻，像是在自言自语。这车子已经开了半路，顾易云就一直拿后脑勺对着他，司徒凛顿觉不爽，“我在跟你说话。”
“我说了，我是他的粉丝。”顾易云回头，对上司徒凛的视线，只一眼就把眼神缩回去。
啊喂，他就是去参加个葬礼而已，用得着用这么凶的眼神看他吗？
“你跟他什么关系？”司徒凛冷声问，那冰柱一样的目光好像要射穿顾易云的脑门。
顾易云完全找不到角色定位了，他默默哀念自己果然是演技不好啊，所以才一直挑不起大梁！感觉到司徒凛的目光不善，顾易云完全抬不起头。
他是不怕司徒凛的，假如司徒凛闭着眼睛……他感觉司徒凛的眼神是能杀人的！
“偶像跟粉丝……”顾易云低声回答。
“是吗。”司徒凛的语气完全不带问句的成分。
顾易云彻底怂下去了，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司徒凛，“你究竟想说什么？”
“普通粉丝并不会知道偶像的微博密码吧？”司徒凛的一句话，让顾易云当场呆住。
“你监视我！”
“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让林礼在你住的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
顾易云吃惊地看着司徒凛。你个变态！
“你跟周雾歌的关系……”司徒凛缓缓说。
“没错！”
司徒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易云打断了，顾易云咬着下唇，事已至今，他也隐瞒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在司徒凛面前真的像个傻子，倒不如直接摊开来说。
“我就是周雾歌！”顾易云直接说道，看着司徒凛缓缓眯起来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的暗恋者！”
“密码是我盗回来的，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顾易云愤怒地说。
“你个变态。”司徒凛评价，不再理会。
顾易云心中忿恨，久久不能平伏，他竟然让司徒凛比他先说出这句话了！
第 23 章
司徒凛的车开进墓园了，沈棋轩已经安排好一切，但是司徒凛坚持不露面，只是跟顾易云一起待在车里。
顾易云远远地看着，葬礼才刚开始，墓碑上的照片是他的证件照，是几年前拍的，因为这些年来也没正式拍过什么照片，所以去面试角色的时候他都会拿这张照片，他们应该是从他的简历上找来的。参加葬礼的人不全是他熟悉的，有一些甚至是他见也没见过的人。
“你说周雾歌会高兴吗？”司徒凛突然说。
顾易云看司徒凛一眼，不知道司徒凛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场面是很盛大，但是出席的人中没有他的亲人，或许也没有他的好朋友。”
“那是因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好朋友……”顾易云看着那些他不熟悉的人，觉得喉咙有些卡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话说出后，连心脏都是堵住的。
“亲人不是自己选择的，但是好朋友，总该有几个吧？”司徒凛说，“就连我这样的人，也有。”
司徒凛估计自己这么一说，顾易云定必会逮着机会说他了，说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性格不好，说他自我感觉良好，那好朋友只是虚的，如此之类，总该会说上几句的。所以话说出后，司徒凛就后悔了。
但是，出乎意料地，顾易云却没有说话。这以后，便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中。
司徒凛觉得有点疑惑，便看了顾易云一眼，却见顾易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司徒凛皱眉说。
“嗯，你说得没错，周雾歌连你也不如，他没有朋友，确实很失败。”顾易云自嘲地说，这才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现在也挺好的，就算没有朋友，也算是风光大葬了。”
“你这是在笑吗？”司徒凛盯着顾易云的表情，“真难看。”
“对啊，我笑得难看，那你为什么还看？”顾易云瞪司徒凛一眼。
顾易云稳定了一下情绪，告诉自己没必要在司徒凛面前这样，就算他真的是伤感，觉得自己上辈子活得真失败，也不能在司徒凛面前表现脆弱，演戏的可以，但真实的心情他还是不想表露。
司徒凛看着反驳他的顾易云，觉得好笑，“我说，你不是还应该感谢我吗？我让你跟偶像有了这么亲密的接触了，你还这样跟我说话？”
“对不起。”顾易云爽快地道歉，但是言不由衷。
司徒凛无语地笑了一下。
然而，即便的无语的笑容，也是笑容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司徒凛这样的一个笑容，以为自己看错了，到定了定神再看的时候，笑容不再，司徒凛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是森冷的目光却透过镜面反射过来，盯着他的双眼。司机一吓，装作镇定地下了车。
“不是真心的道歉，我不需要。”司徒凛说，别过头去。
顾易云看了他一眼，“你不出去吗？他们开始献花了？”
“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要……”刷白形象吗？
后面的话顾易云没说出来，不然又会被司徒凛数落，再次道歉了。他顿了顿，才补充：“我听说周雾歌是你投资的电影的男主角啊，你出去鞠个躬献个花也是合情理的吧？”
司徒凛没理会顾易云，就是坐在位置上不动。
“你真不去？”顾易云疑惑起来。
司徒凛这才古怪地看顾易云一眼，“你为什么老想我过去献花？”
“……”他一点也不想！完全不稀罕好不好！
司徒凛就是坐着不动，顾易云这才想到司徒凛这是不屑于洗白形象吗？看来，司徒凛还是有点良心，不利用死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司徒凛有更高招的刷白形象的方法！
无论是什么，此刻司徒凛没有借周雾歌来宣传，让顾易云有点重新打量他了。而且，细想起来，司徒凛除了不太会控制表情，死鱼眼病症实在太突出之外，也不算是太过讨厌，最起码，他明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动歪主意，也决定带他出来了。
“司徒凛。”顾易云突然喊道。
司徒凛闻声看着顾易云，眼睛一眯：“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
才刚对这个人有点好感，他就不争气地完全抹掉了，“凛少，行了吧？”
“勉强。”
“……”
顾易云翻了一个白眼，但是很不幸，被司徒凛完全看到了。顾易云整个人呆住。
“你别瞪着我，我受不了刺激！”顾易云嚷嚷，手放在肚子上，动了动，示意司徒凛孩子在这，别凶他！
司徒凛即便目光还是不善，却无声无色地把视线收回来。
“其实你也不算是太坏，就是钱真的太多了，无处挥霍，才会想到找个男人给你生孩子。”顾易云看着司徒凛，他真心觉得司徒凛找他生孩子，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的事情你别管。”司徒凛拒绝顾易云的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管啊，但你偏偏挑中了我。”顾易云低头看了一眼肚子，摸了摸，虽然是很突然，但是现在他倒觉得有点幸福了。如果真要说什么，他觉得是有必要感谢司徒凛的，但是看到司徒凛那张脸，他说不出口。
“我说过了，因为你缺钱。”
“骗谁呢，全世界缺钱的人多着呢！”顾易云笑了笑，歪头看向司徒凛，“总该有个原因吧？”
“没有。”
啧，这么神秘！
顾易云见司徒凛这么坚持，就知道他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了，他怎么可能从司徒凛嘴巴里问出什么啊？司徒凛这怪兽，根本就不会对他说真话嘛！
因为有司徒凛在，跟他拌了几句嘴，顾易云的心情舒畅了很多，也没太多想这是自己的葬礼了，只是看着葬礼的进行，一个个人上前献花。
“洛临。”顾易云看着为周雾歌鲜花的人。洛临穿着黑色套装，大墨镜几乎遮盖了半张脸，脸无表情，送完花就站在了人群中。
“他好像很伤感呢！”司徒凛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都发抖了。”
顾易云这才看向洛临的手，果真是在发抖。想起了洛临的告白，顾易云脸颊有点红，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他对肢体接触的抗拒是源自于洛临。他当年跟洛临一起进娱乐圈，两人同是十八岁，洛临的性格很好，跟谁都很容易熟络，因为年龄相仿，周雾歌和洛临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当时两人都是自己住，后来洛临因为房东不想出租房子了，被逼搬走，一时间没找到住的地方，就跟周雾歌住在一起了。
周雾歌没谈过恋爱，但他也没觉得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只是跟洛临住在一起了，同一屋檐下，朝夕的相处让他对洛临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他也说不明白这是不是爱情，总之，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会在家里期待着另一个人回家，偶尔联系不上人，会很慌张，不经意间触碰一下，脸颊会立马红起来。
他怕自己的这一点心思被洛临发现，洛临会觉得他是奇怪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提及，也避免跟洛临有过于亲近的接触，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抵触身体接触的人，特别是与男性。
或许，是因为曾经有一种逾越的情感在心里产生吧，所以同性间的身体接触就成了一条禁忌，如果是长得好看的人他会不好意思，如果是不讨喜的人他会觉得恶心。只是因为他是演员，所以在拍戏的时候跟人接触是很经常的，但他会尽量避免，避免不了只能忍着了，但他分得很清楚，拍戏是拍戏，生活是生活。幸好，至今为止，他也没演过跟男性有亲密接触的角色，感情戏都是跟女人，那会自然很多。
这是属于他的一个秘密，至今没人知晓。而他唯一动过心的人，也就只有洛临。
顾易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临，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当年那样生涩的情感已经远去，却依然是有点割舍不去的，特别洛临现在还跟他告白了，影帝跟他表白，心情有点飘飘然的。
司徒凛看着顾易云，顾易云好像呆住了一样，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司徒凛的视线在顾易云和洛临身上来回移动，不知怎的，有点不悦。
随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脸红？”
第 24 章
“我哪里有脸红！”顾易云看司徒凛一眼，反驳。
司徒凛眯了眯眼睛。他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司徒凛又看了一眼洛临，如果他没记错，那位是影帝洛临，前两天他们还为代言的事情见过面。司徒凛试图回想一下对洛临的印象，得出的结论是：没什么印象。
“难道你也是他的粉丝？”司徒凛问，视线重新落在顾易云身上，大概是想到他连周雾歌的微博秘密都盗取了，或许会做出更过分更变态的事情。
顾易云察觉到司徒凛打量的眼神很是无礼，连忙嚷道：“不用你管。”
这么反驳一下，有点愠怒，导致顾易云的双颊更加红了，不满地别过头去，懒得看司徒凛。顾易云这个傲娇的样子，让司徒凛忍不住觉得好笑。
或许，连司徒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今天自己的笑容有点多了。
等到葬礼结束了，人都差不多散尽了，顾易云还不打算离开。
“我想去给他敬个礼。”顾易云说。
司徒凛一皱眉，“这里也算是公共场合，你不方便露面。”
“没有办法吗？”顾易云有点心急。
司徒凛摇头，“没有。”
司徒凛有点漫不经心，如果非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为顾易云做到这个份上。他愿意把他带出来，已经是很仁慈了，司徒凛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他做更多。
顾易云眉头蹙紧，透过车窗看着那墓碑，深叹一口气。
“那算了。”顾易云说道，收回视线。
司徒凛看一眼顾易云，这么快就放弃了？
见顾易云真没打算死缠烂打，司徒凛感觉有点太过顺利了。在他的印象中，顾易云是个挺擅长死缠烂打的人，可能顾易云自己也不觉得吧，但是他确实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达到，不然不会罢休的人。
因此，这么容易就放弃了的顾易云，倒让司徒凛有点不习惯。
顾易云已经看开了，也清楚该是时候了断了，他再伤感也是徒劳。现在，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了，周雾歌的一生就这样完结了，或许有点遗憾，却已成定局。
司徒凛吩咐司机把顾易云送回去，他让秘书安排另一辆车来把他接走。
车里，司徒凛的秘书颜齐书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金属框眼镜，翻开记事本开始跟司徒凛确定今天的行程。
司徒凛脸无表情地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但是，作为司徒凛最得力的秘书，颜齐书总是能够从司徒凛微小的表情变化上辨别出来他在想什么。
“大概就这些。”颜齐书合上了记事本，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整齐梳到脑后的发丝一尘不染，如同他这个人，规矩、有条不紊，“还有洛临先生想跟你见过面，我还没答复他。”
“洛临？”看似漫不经心的司徒凛缓缓问道，也没看颜齐书，想起了刚才顾易云因为这个人脸红了。
“是的，影帝洛临。”颜齐书说，“IM食品公司的新代言人，未来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
“不见。”司徒凛几乎没有思考。
“我知道了。”颜齐书回答，注意到司徒凛的眸色突然变冷了。
前两天司徒凛和洛临、沈棋轩有一个饭局，谈的就是洛临作为IM食品公司代言人的事情，因为有大老板沈棋轩的搭线，司徒凛也没说什么，洛临就答应了。颜齐书也注意到，洛临似乎对司徒凛很感兴趣，即便在席间司徒凛没怎么说话，洛临也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司徒凛的身上。只是，可惜，司徒凛没怎么搭理洛临。
颜齐书猜测司徒凛也是对洛临没什么兴趣，才会这么果断地拒绝了。
……
林礼去到司徒震庭的书房，司徒震庭正在翻看什么书，看到林礼，立马把书合上，抬头看着他，“小礼，坐。”
林礼有点受宠若惊，“老爷，我站着就行。”
身后的林严压低了声音，“老爷叫你坐你就坐。”
“是……”林礼拘谨地坐下来，林严很自然地走到了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