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把工作交给你都可以高枕无忧。”陈少泽说。
潘世凯淡淡一笑：“你就不怕我在这儿占地为王，跟你分庭抗礼吗？”
陈少泽微微一笑：“你要是有这个心，早就跟我分家了。不是吗？”
潘世凯直视着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是说你就看准了我不会跟你分家？还是说我没这个本事？”
陈少泽笑道：“跟你说笑哪，别当真！”
潘世凯道：“有人打出生起到上学、成家、立业，处处能占尽先机拿第一，有人生下来，不管怎么努力永远只能屈居第二，这是不是个运气问题？”
陈少泽回头，注视他道：“在这个问题上，历来是见仁见智。”
“比如说你——”
“我，非常简单。一分天时，二分地利，三分人和，四分天赋，五分心机，六分定数。”
“还有七、八、九分呢？”
“还是定数！”
“定数？！”
“定数！”陈少泽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是有定数的。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潘总，我这样回答，不知你是否满意？”
潘世凯注视着陈少泽，久久没有回答。
徐乃珊家。饭桌上摆着豆浆、油条和两碟小菜，林怀民和小琴在吃早餐。林怀民看了看表说：“来不及了。”他把半截油条塞进嘴里，擦了擦手，对小琴说，“今天上午有四节课，中午可能回来得迟一点。吃饭你们就别等我了。”
林怀民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看，徐乃珊还在熟睡中。自从陈小蕙和他谈了徐乃珊的情况以后，显然，他对徐乃珊多了一分包容。他对小琴说：“让她睡吧，不用叫醒她。”
小琴点点头，把林怀民送到门口，关上了门。
林怀民从楼道里走出来，楼下停着一辆小型面包车。两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室里。林怀民没留意他们，直接走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面包车里的那两个年轻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朝楼上望了望。程子壮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那两个年轻人又缩回车里。
股惑 第九章（8）
过了一会儿，小琴提着一个菜篮子也下了楼，看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也没在意。那两个年轻人一直看着小琴消失在街角，又抬头看了看程子壮。
程子壮向他们招了招手。他们从后座上拿出一只大旅行袋，一前一后走进了楼里。
那两个年轻人走到徐乃珊家门口，放下旅行包，从里面取出手套和工具。程子壮打开门，探出头道：“手脚要快一点，他们家小保姆一般出去也就四五十分钟。”
那两人冲程子壮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快去给我们把风吧！”
程子壮缩回头关上房门。
那两个年轻人取出两只*套在头上，开始撬门。一小会儿工夫门就“咔嗒”一声开了。那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
他俩进屋之后，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显然是在掂量什么东西值钱。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年轻人走进卧室，看见徐乃珊躺在床上还没醒觉，两人相互做了一个手势，朝徐乃珊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俩在床前尚未站定，徐乃珊像是有所感觉，突然张开了眼睛。两人大吃了一惊，赶紧跳上床去捂徐乃珊的嘴。在徐乃珊反应过来并开口要喊的时候，他们已经用胶纸把她的嘴封住了。
徐乃珊受了这个意外的刺激，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那两个年轻人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就听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道：“傻瓜，你快去拿绳子来绑住她。这个疯女人太厉害了！”
另一个人急忙从旅行包里取出一根绳子，两人合力绑住了徐乃珊。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小摊贩叫卖着各种蔬菜和禽鱼肉蛋。小琴拿起一把青菜，放在秤上，卖菜的看了看，对小琴说：“两块四。”
小琴摸了摸衣服口袋，愣了一下，又摸了摸其他几个衣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钱包忘在家里啦。”
卖菜的笑了笑，说：“不要紧，我给你留着，你回去拿吧！”
小琴拎起菜篮子往回去。
程子壮家。程子壮趴在阳台上，俯瞰着小区内过往行人。蓦然，他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是小琴！小琴从一幢楼的后面走了出来。
程子壮大惊失色，转身就往徐乃珊家跑去。
他跑进徐乃珊家，看见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把林家翻得乱七八糟，正在往大旅行袋里装东西，程子壮急忙说道：“坏事了！小保姆提前回来了！你们搞完了没有？”
那两个年轻人呆了一呆，其中一人说道：“有没有搞错，我们才刚开始哪！”
程子壮道：“快撤吧！被人抓住麻烦就大了！”
又一人说道：“撤？！老子忙乎了大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到，还要顶个盗窃罪，你拿老子开涮呀？”
程子壮急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大爷哟，你们再不走人，真要被人堵在房间里了！”
“不就是个女的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一起捆了！”
程子壮无奈：“行行行，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把我牵扯上就行。”
程子壮说罢，又蹿回自己家去了。
程子壮趴在自己家的门后面，眼睛贴在“猫眼”上，心惊胆战地窥视着门外的动静。这时，从楼道里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上楼的脚步声。片刻，脚步声在徐乃珊家门口停住了。
小琴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看见满屋狼藉，一脸惊慌。正要转身向门外跑去，一个人从门后蹿了出来，对着她的头部一棍子打了下去。
小琴当场晕倒在地。
6
中午时分，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热浪逼人。林怀民拎着一袋水果回家，在楼下遇见程子壮提着一个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程子壮一见到林怀民赶紧把脸转过一边，有些慌张。
股惑 第九章（9）
林怀民问道：“老程，出差啊？”
程子壮含糊地答应了一声，走了。
林怀民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走进楼道。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到家里，第一眼就惊呆了！屋里乱七八糟像是被台风袭击过了一样。小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怀民扶起小琴唤了几声，小琴耷拉着头毫无反应。他立即奔进卧室去看徐乃珊，只见她手脚都被绑住，嘴上贴着胶纸，泪眼模糊。
林怀民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撕下嘴上的胶纸，徐乃珊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林怀民心痛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徐乃珊哭诉道：“怀民，你上哪去了？你怎么不待在我身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蓦然，林怀民好像反应过来，抱着徐乃珊道，“乃珊，你清醒了？你和我说话了，是吗？老天爷，这是真的吗？！……”他百感交集，紧紧地搂着徐乃珊，潸然泪下，他说，“谢天谢地，乃珊，你终于清醒了！……”
徐乃珊噙着眼泪，一遍又一遍轻轻喊着林怀民的名字：“怀民！怀民……”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齐斌租住的房间里，齐斌躺在床上还在睡觉。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停在了楼下。楼下人声一片嘈杂。
齐斌恼怒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往下看。
医护人员正用担架把小琴抬上了救护车。林怀民站在一旁和两个警察一问一答。
齐斌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他急忙回到屋里，打开监视器，将录像带倒回去。
他看见程子壮站在阳台上四处观望；看见那两个年轻人捆绑徐乃珊的经过；又看见程子壮进屋报信以及小琴被打伤的一幕。
他取出录像带，有些激动，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110”，但是随即又挂断了。
“妈妈的，我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他思忖着，把录像带放进抽屉锁了进来。
载着小琴的救护车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奔驰。车轮的颠簸将小琴从昏迷中震醒。她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模糊。当渐渐清晰后，她看到的是林怀民焦急的脸。小琴呻吟着唤了一声：“林老师——”
林怀民惊喜地说：“小琴，你醒过来了？你可把我吓坏了……”
小琴正要答话，一旁的医生制止了她：“不要说话！”
小琴对林怀民挤出一个带有歉意的虚弱的微笑，又把眼睛闭上，不再说话了。
车顶上闪着蓝光的救护车驶远了。
7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怀民和医生站在住院部大楼的走廊里。医生对林怀民说：“现在看来没有太大的问题。”
林怀民道：“谢谢你了，医生！”
林怀民回到病房，坐到小琴的床前。小琴睁开眼睛，问道：“医生怎么说？”
“你放心吧！他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你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林怀民说。
“这几天，你天天在这儿陪伴我、照顾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小琴的话里带着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欢欣。
林怀民拿起一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道：“看你说的，你是在我们家受的伤。再说了，你在这儿既没有亲戚，又没有朋友，我当然应该好好照顾你。只是你不要嫌我不够细心周到就行啦。”
小琴有些忧虑和歉疚，她说：“家里被人搞成那个样子，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傻丫头，这又不关你什么事，你道什么歉？再说了，旦夕祸福，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林怀民说着，把苹果递给小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得谢谢那几个小蟊贼呢！”。 最好的txt下载网
股惑 第九章（10）
小琴听得一脸诧异。林怀民说：“我忘了跟你说了，那几个小蟊贼这么一折腾，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乃珊她现在清醒了，你知道吗？她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哦，真的吗？那太好了！”小琴嘴上虽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苦涩。放到嘴边的苹果也被她放了下来。
午后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远山近海，点点白帆，笼罩在一片雨雾中。海风裹挟着雨丝，从徐乃珊家打开的窗户里飘洒进来。陈小蕙走过去，关上窗户，然后回过身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徐乃珊。
徐乃珊叹了一口气，说：“你要问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我真的说不出来。我现在脑子里只是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好像整个生活都支离破碎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怀民说你经常来看我，让你费了不少心！”
陈小蕙走到徐乃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说：“你先不用急着谢我。其实，我这次从英国回来，是我大哥的意思。”
徐乃珊低垂着眼睫，沉默了一瞬：“他，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陈小蕙说，“他也来看过你。”
“我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可怕？”徐乃珊说着，情绪不禁低落了下来，“算了，还是别说他了——”
陈小蕙目光和蔼地看着她道：“你现在想说谁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心理分析医师，而不是陈少泽的妹妹。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任何人，把你脑海里浮现的东西全都说出来，尽量放松自己。”
徐乃珊点点头，轻声说：“我尽量吧——”
片刻沉默，陈小蕙小心翼翼地问道：“乃珊姐，你还记得彭小军吗？”
“彭小军？！——”徐乃珊的脸上流露出伤楚和疚痛，说，“当然啦，我怎么会忘记他呢？”
陈小蕙循循善诱道：“你能告诉我你和他的故事吗？”
徐乃珊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他——”
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她那些落满尘埃的记忆——
龙岩乡村，阳光和煦。一条小路上，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驶来一辆自行车。车和车上的人影在晃动。
徐乃珊叙述的声音：“小军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初中毕业后，小军帮他父亲跑运输，家境逐渐富裕起来。而我，尽管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却一心要考大学……”
自行车和车上的人影渐渐近了，是彭小军。彭小军蹬着自行车，脖子上挂着一个书包，车后座上坐着徐乃珊，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徐乃珊颇为得意地对彭小军说：“我爸说了，我考上了县重点中学，他也给我买辆自行车。”
彭小军头也不回地说道：“乃珊，我就知道你行。从小到大你总是拿全班第一的。不像我，榆木脑袋一个，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我跟我爸说了，下个月啊，我就去学开车。学会了开车，我就可以周游全世界了！”
徐乃珊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大吗？当你早上打开窗户的时候，地球那一边的人刚好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呢。多奇妙啊！所以，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到外面去看看！”
彭小军一边蹬着车子，一边说道：“别笑话我了！你一笑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啦。等将来我学会了开车，你想去哪儿我就送你去哪儿。”
徐乃珊说：“我想去鹭江。”
彭小军说：“我送你去。”
“我想去北京。”
“我送你去。”
“我想去上海。”
“我送你去。”
“我想去香港、伦敦、纽约、悉尼、威尼斯。” 。。
股惑 第九章（11）
“我送。我全送。”
徐乃珊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们骑到公路边，在一个站牌下等车。彭小军从脖子上取下书包递给徐乃珊，又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包，说：“这里边都是吃的，住在学校里别亏待自己啊。有什么事儿就写信回来。”
徐乃珊说：“我知道。”
公共汽车来了。徐乃珊跳上车，笑着向彭小军挥挥手。彭小军一直看着公共汽车驶离了自己的视线，才骑上车掉头回家。
徐乃珊家。徐乃珊神情忧郁地继续说道：“三年后，我考上了大学。但是当我欢天喜地地捧回鹭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突然出了事，成了一个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疾人。我们家里就我和我父亲两个人，本来经济就不宽裕，父亲出事以后，就连父亲的医药费都支付不起，更别说提供我去念大学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小军拉了我一把，给我垫上了上学的学费，并且答应帮我照顾我父亲。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一根小草，无依无靠。小军是真心真意帮我的人，我很感激，也很感动。我对他说，等我毕业了，一定回来嫁给他。”
陈小蕙安静地聆听着。此时的徐乃珊已经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回忆里。她伤感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然而，到了大学里我才知道，世界之大，远非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所能想象的。学校太美了，依山傍海，有湖畔烟柳，有四季繁花。它的气韵滋养着我的想象……”
鹭江大学的女生宿舍楼下，夜风习习，月华如水。一个男生坐在树下，弹着吉他，深情地唱着《绿岛小夜曲》。楼上有不少女生趴在栏杆上看。一曲终了，楼上楼下一片掌声。那男生腼腆地笑了笑，转眼又唱起了另一首歌。
楼上的女生窃窃私语：
“他干吗啊？都唱了一个钟头了。”
“又一个徐乃珊的追求者呗！我看这个也没戏。”
“真可怜！打动不了人家的芳心啊。要是他来追我，马上就上去给他一个吻！”
“你一边凉快去吧！你看看你，要长相没长相，要学问没学问。”
徐乃珊在宿舍里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楼下，郑重地跟那个男生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