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门下分支。西岭剑派来历不同,并非传统道门剑修一流,许多道门的精髓剑道,已经悄然流失了。现在道门对于这些道门剑意的传承,甚至不如许多江湖门派。
程钧的传承,全是包括了完整的道门剑意。
傅之玉只觉得手中的枪递出去之后,空空荡荡,似乎落在了空中,连漫天杀气都无可寄托,凝在半空,递不出去,也收不回来,一种压抑的感觉翻上来,烦恶欲呕。
正当她要收枪的时候,手中的枪自己动了!
不是她操控的枪,而是枪无风自动,陷入了其他力量当中不可自拔。
一瞬间,她惊呆了,紧接着发现,是对方的剑在动!
引——
程钧的剑,仿佛绞盘一样,慢慢的推动着,将对方的长枪引到自家的剑路上来。随着枪动,枪覆盖着的一层层血气上被引到了剑上,一丝丝的被剑意吸收着,并积聚在剑身上。
不过片刻,原本明亮的剑身就被血煞所覆盖,成了一片猩红。
这片刻时间,足够傅之玉决断。
“雷公豹,借我一臂之力!”傅之玉骤然喝道,双腿一夹,脚下的雷公豹一声大吼,四肢同时往下一撑,头高高的扬起。身上一层蓝色雷电疯狂旋转起来,向上涌去。
这是昆仑战修的秘技,人兽合一。若不是傅之玉修为不足,只能在关键时刻借力,她的战力还能再往上翻倍。
雷光刹那间漫过了雷公豹本身,凝到了傅之玉身上,接近着,从傅之玉的身体迅速传到了枪上,血红的长枪瞬间爬满了扭曲狰狞的电蛇!
丝——兹兹——
雷光,血色,纠缠在一起,枪上的光芒,岂止盛大了百倍!
傅之玉的神色端凝,眼中的血色稍有退却,这是她脱离了战修极限状态,转为判断的表现——卸力和引力有其极限,只要力量超过了极限,就算是最好的法术技巧,也没办法进行分解。
可惜太晚了!
程钧的剑上,已经积蓄了前面所有的血煞之气,已经超过了傅之玉本身一次全力攻击的真元,而程钧本身的修为,同样不弱于傅之玉,两相加起,再加上牵引本身的力差,即使傅之玉与雷公豹联手,也不足以破解。
电光和血色纠缠在一起,和以前一样,丝丝的力量顺着枪剑的交汇处往上抽去。原本覆盖了血色的剑尖,已经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漩涡,贪婪的吞噬着所有的力量。
程钧对剑的推动,更加缓慢,但范围更大了。如同漩涡一样,枪剑也在一起围绕着力量的中心缓缓地坐着环形滚动。
一圈,两圈……
源源不断的圆圈在空中出现、破灭,每绕上一圈,血色和雷电的力量,也在积蓄。同时,程钧本身的真元,也在以一个整齐的顺序慢慢的侵入剑身,与血色和雷电保持着三足鼎立之势。
三种力量,渐渐地积蓄到了顶点。这个顶点,就是爆发的极限。
程钧作为力量的掌控者,很清楚力量的极限在哪里。傅之玉不知道,但她有一种危险的直觉,距离爆发的危机不远了。
但她无能为力,刚刚她与雷公豹的力量合而为一的时候,曾是她摆脱牢笼最好的时候,当时没有摆脱,那么现在也不可能。
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感慢慢侵入。既然是一往无前的战修,赶到绝望的时候,煞气也会在不经意间慢慢消退。
到此为止吧。
感觉到了傅之玉的状态,程钧手中一停,枪和剑在空中猛地一顿。
停顿,是很严重的。
三股力量在运动的时候,保持着危险的均衡,而一旦这种运动停止,均衡就会被打破。
光芒,黯淡了一下,紧接着,从光心当中发出了一丝些微的颤抖。
爆发就在眼前!
程钧手中剑一甩,整个人扑的飞起,站在雷公豹身上,一踢那畜生的尾骨,喝道:“走——”
这一踢力量恰到好处,再加上那雷公豹灵性十足,已经探查危险,竟然不顾自己的主人命令,猛地一提脚,往天上冲去。
程钧一挥手,一道灵符顿时飞出。
轰——
三道力量终于爆发!
耀眼的光芒,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一九七 丹阁陆令萱
踩在雷公豹脑袋上,程钧俯瞰着硝烟弥漫的广场。
傅之玉也坐在雷公豹的脊背上,不过因为位置的问题,她只能仰望程钧,脸色多少有些郁闷。不过,比起刚才煞气凌人,这时的傅之玉并没有什么战意,血色褪尽之后,反而显得平和淡然。
突然,程钧低头,长笑道:“秦兄,怎么如此狼狈?”
只见秦越从滚滚浓烟中飞出来,脚下踩的是一块圆圆的白色石板,比起程钧的潇洒,他显得灰头土脸,神色狼狈,身上衣衫叶多为零碎,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秦越啐了一口,骂道:“程钧你这混蛋,亏了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程钧哈哈大笑,道:“承蒙秦兄信任,小弟这里赔不是了。”
秦越虽然说话没准,但是他前一句话却是有根据的。程钧也感觉到了,虽然秦越表面上先退走了,但始终在不远处观看着这场战斗,而且起到控制局面的作用。
在傅之玉疯狂的冲过来的时候,秦越已经放出了他自己的手段,天机纵横,最适合控场,他已经准备随时都可以进来干预,以免冲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到了程钧掌控局面的时候,秦越稍稍放松了自己的控制,即使到了最后程钧发难前,他也没有如之前一般全局控制,从这点来讲,确实是秦越信任程钧,他相信在程钧的控制下,局面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知道程钧算不算让他失望了。
即使在最后的爆发中,如此凶险的情况,秦越也是选择先确认了程钧和傅之玉的安危。然后才起身遁逃,不然以他的修为手段。不至于如此狼狈。
程钧不得不承认。秦越自始至终尽到了天机阁和程钧引路人的责任,因此才向他说了几句道歉言语。
过了许久,硝烟散去,地下那广场显露出来。令人称奇的是,偌大光滑的广场平面上。除了多了几条并不显眼的裂纹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程钧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广场也是一件奇物。刚刚感叹。却见那广场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恢复着,似乎片刻之后,就足以恢复如初。
秦越笑道:“这斗战广场,就是罗刹阁的宝物了。专门用来演武斗战,傅师妹是不曾将它发动,不然它能变幻出几百种地形。只要你想到的环境,都能模拟个十之**。它也结实得很。你能把它打裂出几条缝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是吧,傅师妹?”
傅之玉淡漠的扫了一眼广场,道:“是吧。上次打裂,还是上代看守的时候。”
秦越补充道:“就是白万象挑阁的那次,那时傅师妹还没来。那次我也在旁观。当时损毁的好像更厉害一点,不过他可没你这样轻松写意。那时他和前代看守大战了一日一夜,那才是手段百出,战况激烈。后来把我看睡着了。”
程钧嘴角一抽,心道能把人看睡着的激烈是怎样一种激烈?
傅之玉撇了撇嘴,道:“白万象——他不和我打,没意思的家伙。”拍了拍雷公豹的头,道:“下去。”
雷公豹和秦越一起落地,程钧也施施然从雷公豹脑袋上下来。
秦越笑嘻嘻道:“虽然有些多余,但是我还想要傅师妹一句评价——程钧这小子,能上去了吗?”
傅之玉目光在程钧身上一转,淡淡道:“和此人战斗,十分无聊。他与白万象一般的无趣之极。”过了一阵,她又道,“不过与他对战,我倒是能懂了一点,为什么九雁山的剑阁,是主守御的。”
说到此处,傅之玉一夹雷公豹,再次浮上天去,留下一句话道:“九雁山的剑阁,交给他来执掌,或许是最合适的吧。”
雷公豹光芒一闪,脚下生云,已经悄然离去。
来如雷霆万钧势,去如轻烟渺无痕。如此做派,倒也有几分真正的昆仑修士的姿态了。
秦越笑道:“恭喜啊,这一关过了。还跟以前一样,一剑而过。虽然那一剑长了一点,但你确实只出了一剑。程兄真是前所未有的强人。”他掰了掰手指头,道:“现在已经连过四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程钧摇头,道:“你总不会说是已经过半了吧?”
秦越挑眉道:“那也算是一种说法。不过真正的问题在于——九雁山所有的筑基期中期,你都已经战遍了。”
程钧哦了一声,道:“那么下面只有筑基后期的人了?秦兄如此高兴,后面几阁,想必我是轻松不了了吧?”
秦越笑了笑,道:“其实只剩下两个了。我和麒麟不和你交手,剩下不过丹阁和万象阁了。白万象那小子脾气手段都硬得很,当然要麻烦点。但是陆丹阁可是一等一的好性情,而且向来不与人多争执,绝不会用心刁难,这一关你绝无不过之理。”
稍微抬起头,只见太阳还在头顶,秦越点头道:“现在时间早得很。本来我想,你挑完四阁之后应该已经半夜了,就请罗刹阁收留歇息一晚,看来不用了。走吧。”
两人一路拾级而上,一面登山,一面观赏风景。
秦越解说几句,突然道:“你看那棵树没有,那是迎客松。”
只见一边山石上,有一松树从悬崖上旁逸斜出,虬枝盘横,苍郁古朴,犹如一位好客的主人,敞开胸怀迎接客人一般。旁边一道泉水倾泻而出,清流绕松,也是一处美景。
程钧微微一怔,道:“苍松迎客,本是极好的兆头。但这里是半山腰间,又非山口,当不当,正不正的,种什么迎客松啊?”
秦越道:“这不是我们九雁山的迎客松,只是丹阁迎客松。那是陆丹阁亲手种下的。看到迎客松之后,上面就是丹阁的地方。”
程钧一怔,再往上看一眼,不由看出几分不一样来。
九雁山山峰瑰丽,草木葱茏,一向是繁茂的,一路走来,也都是好山好水。但是以迎客松为分界,那上面的草木还是能看出明显的不同,不是上面种植了什么天材地宝,而是那些寻常的草木、野花,在山坡上恣意生长着,蓬蓬丛丛,绿的明亮,给人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
生机,盎然的生机,充斥着每一根小草的身体,甚至满溢到了空气中。空气中的灵气虽然没有更浓郁,但带着一股特别的清新,呼吸一口,便叫让人由衷的清心。
程钧突然道:“九雁山九阁,阁的名称与字面多少有些差距,我这剑阁主守,那么丹阁……是主生的?”
只听一人道:“程师弟说的不错,我丹阁不敢说主生,但爱生灵万物,因此总喜欢多留几分生机。”
程钧抬头,只见树丛掩映中,一个青衣少女正自拈花微笑,神色温和,一片天然。她看来最多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裙角曳地,眉目如画,仪态娴雅。
若细究起来,程钧前世见过太多美人,修士到了一定境界,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用丹药也好,用法术也罢,都是不难的。因此修道界总是充斥着各种俊男美女,真的、假的,飘渺如仙的,天生媚骨的,清纯天然的,各具妍态,这少女的容貌也未见得就是举世无双,但程钧不吝惜给她“佳人”两个字的评价。
温柔静好,当为佳人。
这个评价高么?程钧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的时候,也只有“佳人”两个字的评价而已。他也没想到,会再次给旁人,而且还是一个逆天争道的修士这样的评价。
多留几分生机……
如果这个少女就是陆丹阁,那么程钧前世唯一听过她名字的那一次,她是亲手斩断了张清麓的生机,也将整个天下进一步推进了战火的深渊。
可惜,再多的美好,再优雅的姿态,终究也不会一成不变的。美丽的花朵只在春意盎然的时候才能绽放。
情势转变的那一天,就算是静好的佳人,也会握紧手中的剑。
程钧还在出神,秦越已经抢上一步,恭敬的道:“见过陆师姐。”
那少女含笑回礼,道:“秦师弟客气。程师弟,我是丹阁陆令萱。今天第一次见程师弟,我特意准备了见面礼。”
程钧老脸一红,他可是第一次听到见面礼这回事,好像一般都是长辈给晚辈的东西,他很多年没收到过了。程钧最不喜欢别人充长辈,但陆令萱言语丝毫没有以长辈自居的味道,他也就不好推却。只得上前一步,从陆令萱手中接过了一个玉瓶。
虽然丹阁主生,但既然叫丹阁,炼丹的水准绝不会差。程钧并没有打开来看,不过估计是筑基期使用的丹药。他提升修为向来用阵法之力,对于丹药看的很轻,因此并没什么渴望之心,但还是郑重道谢。
陆令萱微笑道:“剑阁师弟是要上山么?”
程钧微征,这是在尹生云之后,第二个还没经过考验就叫他师弟的人,比起尹生云的生硬,陆令萱显得更加随和,当下点头,一语双关的道:“还请陆师姐指点路途。”
陆令萱微笑道:“好啊,我们一起上去吧。”
一九八 牺牲
程钧和陆令萱一路上山,一路闲聊——秦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路上,陆令萱为程钧一一指点山上花草,包括它们的品种,习性,年岁,何时在九雁山生长,种种趣事,娓娓道来,谈吐如芳,温文尔雅。
程钧听着,一直微笑应答,心中甚为奇怪,陆令萱不但举止娴雅,性情温柔,而且明显带着些不谙世事的纯净,丝毫不染尘埃。这种性子在修士当中是很少见的,甚至说,是不应该存在的。
修士为争一线天机,既不分道统,也不分男女,都不能有丝毫放松。能在修界活下来的女修,就算是专攻媚术,依靠迷惑男人为修行的女修,同样有一颗不容小觑的内心。
能够保持着一颗纯善的心的,大多数是被呵护在温室里的名门千金,从小不知外事险恶,事事不知发愁。想必陆令萱也是如此,当然,这也只是说明她们心底纯净,并不说明她们不坚强。
陆令萱也是如此,遭遇大变的时候,她也可以坚强或者冷酷,因此才显得她此时的纯良弥足珍贵。
走过一处溪谷,陆令萱指着一处草丛道:“程师弟,你看那个花,你认识么?”
程钧看去,只见树丛下长着一把野花,是一种极温和紫色,外形却像一只只草鞋,看着有些滑稽。
程钧看了一眼,不由讶道:“咦,这里有紫阳季兰?”
陆令萱一怔,喜道:“咦,你认得这花儿么?那太好了。这花儿的种子是是有一日风吹过来到我台前的。我想着它必然和我有缘,就将它试着栽种。哪知道它性情十分古怪,花费了许多功夫,才将它栽种活的。我只瞧它非常好看。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程师弟说说。那是什么珍惜品种?”
饶是程钧眼界开阔。不滞外物,也不由得腹诽道:“大风吹来的?这样的运气我怎么没有?”不过也只是一想罢了,道:“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灵药。在北国乃至燕云都没有的,主要作用就是突破心障。”
陆令萱“咦”了一声。道:“原来它是一种药材吗?”目光在并没有特别的欢喜,反而隐隐有些惋惜。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