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一笑。倒退一步,再次数丈跨越回到岸上。这小道士不过是个狂妄小子,教训他也是轻而易举,甚至打杀了也不算什么,但一来以势压人,甚没意思,二来五少他们刚刚搬来此地。还要长居久住,可不宜得罪此地道观,因此只有用幻术将他唬走便是。
退到岸上,就见五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回去说。”
五少挑了挑指头,道:“你牛。”
程钧不由暗笑,不知怎的,五少一介凡人这般称赞,他倒很是受用,道:“五少……”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
程钧转过头,只见湖中心一片白浪翻过,那叶小舟猛地倾覆。淹没在波涛之中。那小道士长声惨叫,一声未绝,戛然而止,消失在了湖面。
船翻了!
五少大吃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喝道:“不好。快出船捞人!”他虽然讨厌那小道士,但也知道轻重。一个正经的道士在自己门前翻了船,那可是大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程钧吃了一惊,却没有上前,反而放出神识,扫视四周。
湖水中甚是平静,无论水上水下,都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程钧暗自警惕,虽然不知道那小道士不知道会不会水,但就算是不会水的寻常人,落在水里还能扑腾好一会儿,那小道士再不济毕竟也是个修士,不应该就这么无声无息没了,这件事甚是诡异。
还没等他探查出好歹来,突然感到背后灵气涌动,回过头去,只见屋宅之内光芒大放。
五少叫道:“啊哟,是我的镇宅古琴又现灵异。后面也来了敌人!娘的,肯定是前日偷袭我们庄子的那个僵尸脸。阴魂不散。小的们,跟我来。”
程钧心头一动,道:“是调虎离山计。”眼见五少就要带着家丁进去,忙叫道:“五少停下!”
五少一怔,回过头来,程钧刚要说话,突然呼呼的两声,他身边两道光华一起现身,往内宅飞去,正是琴剑二老。
程钧先是一怔,随后心中一松,琴剑二老主动出马,倒省了他许多事。这二老自不是因为要帮助五少,只怕是被那光华吸引了,转头一看,只见光华雪白,氤氲之中透着一股古奥沧桑的味道,接着一个激灵,竟觉得温度下降了几分,心中一动,暗道:这可奇了,难道是……
虽然知道出了好东西,但那东西不对他的路数,他也用不上,既然琴剑二老——八成是琴老看上了,那就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随他去吧。当下对五少道:“五少信我不信?”
五少道:“不信你信谁?”
程钧道:“那你千万别进去。说句难听话,你去也是白给。有刚才那两位在,里头如今连我都插不下手去。我向你保证,别管来的那位是谁,都讨不了好去。你们老爷子在里面么?”
五少道:“在啊,在床上躺着呢。上次那妖怪闹事,我这儿伤了一条膀子,老头儿崴了脚,下不了地。”
程钧道:“那你把他老人家搀扶出来,留在宅子里不安全。大伙儿暂避他一时。”
五少略一犹豫,程钧道:“五少不是说信我么?”
五少道:“罢了。走,跟我去搀扶老头,叫他们院子里的人都撤出来,这里不是咱们能参与的。”说着带着一行家院往后走。
程钧见他走了,示意程钰等在这里接应,随手将小船缆绳砍断,催开小舟,御水而行,往湖心划去。
到了湖心,那卷进小舟的白浪只剩下些许涟漪,一圈圈的波纹中心,小舟已经不见踪影。程钧一面催着小舟前进,脚下却是暗暗用上了悬浮术。脚下其实虚踩着甲板,并不靠小舟支持。
来到湖心,程钧目光一面盯住水面,余光却是看向船舷。突然,船头往下一沉,整个船舱立时倾斜,程钧看准其中的来路,手中剑光一闪。往水里扎下去。
哗啦的一声,大浪掀起一丈来高,眼前的湖水被劈成两排,剑气闪烁之下,一个黑影如同跳鱼一般跃出水面。程钧等在下面,剑光出手,嗤的一声,将那黑影穿在自己剑上。
程钧跳起身来,身后一抄,将那穿着黑影的长剑抄在手里,倒飞数丈。到了湖岸上,将那黑影摔在底下。自己返回身,一头扎入湖里,将那小道士也拖了上来。
程钰虽然好奇,但知道不该靠的太近。便在原地远远看了一眼,只见地下黑乎乎一个人形,委顿在地,似乎连头脸和身子都分不清楚,忍不住走上一步再看,讶道:“这是什么呀?”
只见地下放置的那东西。似乎从乍一看是个人,但只有除了四肢和躯体之外,上面只有一个圆圆的球型。充作头颅,全身黑黝黝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程钰顿了一顿,认出了这玩意的来路,问道:“傀儡?”
程钧将小道士放在自家船上。返回岸边,嘿了一声。道:“黑羽傀儡,这还是个熟人呢。”
这时五少半扶半拖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出来,那汉子长得和五少有五分相似,颔下一部大胡子,一脸的恼怒,口中破口大骂,粗话不绝,正是五少的老子,当年大炳县一霸周老虎。
周老虎一脸晦气出门,兀自道:“老子不走,这是我的家,别人都抢不走。妈的从大炳县逃了一千里,还要接着追我。真他***欺人太甚。这一回老子豁出去了。任他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能把老子从家里赶出来。来来来,老子不怕他。”
五少呸道:“少说两句吧,就你现在这个样儿,我都打不过,你还打别人呢?留着你老青山剩下几根烂柴火多烧两年吧。”
程钧笑吟吟的上前见过周老虎,感觉到内宅那边灵气的波动已经停了下来,道:“这回行了,可以进去了。走,咱们进去见见敌人。”
五少将周老虎推给小厮,挽了挽袖子,抽出随身的刀来,道:“行,走着。”当下冲了进去,程钧跟在他后面。周老虎在后面跳脚,怎奈腿脚不好,追不上去,却也无可奈何。
两人穿过大门二门,进了花园,来到最后一间祠堂,只见里面光芒隐隐,却不似一开始刺目。
程钧对五少道:“你稍等,里头还是不安全。”自己当先进门。一进大门,只见里面香气缭绕,迎面香案上焚着香炉,供奉着一把古琴。一琴一剑围绕在它身边,喋喋不休,显然又在围观评论。他早知道五少镇宅之宝是一把古琴,因此也不稀奇,转头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坐在一个人,全身黑袍,委顿在地,身上笼罩着一层光芒,那光芒如绳索一般将他牢牢缠住,让他动弹不得。
程钧心道:果然又是江尹!道:“他没事吧?”
琴老道:“这不就是我刚到这里就对我无礼的那小子吗?我看着他就有气。居然追到这里,不过也没把他怎么样,就是晕过去了。松开灵缚就能醒过来。”
程钧道:“麻烦您给他解开吧。”
琴老大为不乐,哼道:“我传你口诀,你自己解开好了。” 话音一顿,一段口诀传过去,又道:“这口诀解开之后,他还有四五个时辰不能用法术,绝对安全。别在这里,把这小子带走,我看他就讨厌。”
程钧好笑,这琴老还挺记仇的。当下一手将江尹提起,道:“两位前辈,可是看上了这古琴?”
琴老道:“这宝贝不错,乃是一件上古灵宝,可惜他是琴。”
剑老笑道:“老琴喜欢研究古琴,但从来不用其他的琴,他只信自己的元琴。那小子,你运气不错,这宝贝他研究完了,说不定就是你的了。”
琴老到没有反对,道:“我要取走他一根弦。这是上古‘冰弦’古琴,乃是一切心魔、天魔乃至魔劫的克星。精华都在琴弦上,我若将它练上,以后就再也不怕心魔了。”
剑老道:“你纯属多事,心魔那是脑子灵便的人才会染上的东西。你一点也不用怕,你又没脑子。”
琴老大怒,元琴跳起来朝剑老拍去,一琴一剑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程钧见自己插不进手,道:“两位慢走。这琴我是不要的,若是两位研究完了,请留给本宅主人。”说着欠了欠身,退出房门。
二六八 音讯
刚一出房门,就见五少扒着窗户往里面看,不由失笑,一拍他道:“看什么?”
五少转回头来,原本满不在乎的神情带了一丝惊悸,道:“这里面跳得是什么神仙?”
程钧摇摇头,道:“不是什么神仙。两个老玩闹。你别进去了,放心吧,只要不去理他们,也就做不成害。跟我走。”伸手拽住他。
五少一怔,被他拉住,情不自禁的往外走,一直到了庄子外面。他路上挣了一挣,发觉不能挣脱程钧的掌握,忍不住道:“小程,你怎么练的?我记得五年前你还没半点功夫,现在竟有这般修为。还有里面那些神神怪怪的人,个个都超出我想象之外。修道果然这么神奇?”
程钧听他言语中有艳羡之意,心中也不免遗憾凭五少和他的交情,倘若他少有资质,程钧就能传他道法,可惜了,五少确实并没有修仙资质,一分仙骨也没有。仙道无缘,乃是天意。程钧上一世修为在时,尚且不能勉强,何况今日落回凡尘,更加无法可想。
好在五少也只是感叹一句,并不放在心上,道:“其实按照我的意思,别管他家传的,镇宅的宝物,保不住就保不住了。为这么个家伙,我们老家给人烧了,千里迢迢跑到夏州来,又是一群阴魂不散的盯着,这东西就那么好?舍命不舍财,那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只是老头子想不开罢了。”
程钧道:“没关系,两位老前辈不贪图什么宝物,是你的就是你的。”
五少不答,过了良久,嘿了一声,道:“给我我也不要。”
来到湖边,程钧将江尹放到船上,解开缆绳,对程钰道:“你看着两位老前辈,别让他们闹出事来。我送这位道友回去。
”程钰点点头,程钧竹篙一点,小船缓缓离岸。
划了半日,小船到了湖心,程钧念动口诀,那缠绕的灵光一闪,登时消失不见。那黑袍人晃了一晃,眼睛倏地睁开。
程钧上前一步,笑道:“江道友,别来无恙否?”
江尹目光移向程钧,眼中全是血丝,目光如刀一般瞪视程钧。饶是程钧镇定,也不由暗自吃了一惊,只觉得她如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爆发就在顷刻。但他知道江尹修为暂时被封住,并无行凶之力,因此也不着急,笑道:“道友勿恼,我……”
却见江尹突然大叫一声,声音与平时全不相同,更为尖利,犹带雌音,突然双手掐上程钧的脖子,叫道:“程钧,你这王八蛋,你们九雁山全是王八蛋!”
程钧未料到她如此猛烈,险些给她扑个正着。好在他反应也算迅速,头稍稍一偏,让过这一下,江尹冲了出去,船身狭窄,一步踏空,险些跌落,程钧伸手一扶她,将她放在船舷上。
回过神来,程钧放缓了口气,道:“江道友,有话好说。咱们在九雁山也算化敌为友,这一回并非我找你麻烦。说到底,还是你先动手的不是?咱们算是偶遇。现在咱们远离了是非之地,只要你不回去,我送你离开太昌府,灵山界之大,还是任你遨游,怎么样?”
这番说辞,也是程钧的底线了,姚圣通虽然对他有些恩义,但江尹不过只是她的弟子,若是还依依不饶,自己将她杀了,也不算什么不该。
良久,程钧没有听到回答,转过头去,只见江尹背对着他坐在船舷上,垂着头,肩膀微微抽动一似乎是哭了。
程钧不由吃了一惊,江尹虽是女子,但绝非弱质女流,在九雁山和他们几个的斗争可算是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再加上暴躁的性子,连男子都甘拜下风,就算是这回她再次失败被琴老抓住,程钧也没想到她会哭,难道是多日辛苦郁闷到了临界点,一起爆发了?
只听江尹抽抽搭搭道:“遨游?什么任我遨游?我现在能去哪里?完了,全完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去?”
程钧一怔,道:“怎么?”
江尹一翻手,凶狠的抓在他的胳膊,五指如钩,深深扣在他肉里,道:“都是你不好!在九雁山搞出那么多事来!倘若不是我跟你没完没了的缠斗,我怎么会就此与他们家失之交臂?几天时间,就差几天时间,若不是你们多事,我本来能赶得及的。”
程钧微微一动,感觉江尹虽然抓的凶狠,但毕竟灵气不畅,要想挣脱也不难,倒不急的挣脱:“你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听听,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任的江尹失败,还不知道她要闹出什么事来,若果真是顺手。那帮她解决些问题也是好的。
江尹突然冷笑一声,道:“很好,你能叫死人复活么?”
程钧一怔,道:“死了多久的?”
江尹道:“也不长,十天。”
程钧哑然,摇了摇头,江尹冷笑道:“这不就是了。因为你们耽误了几日,活人成了死人,你有什么回天之力,能弥补这样的损失,解决这样的问题?”
程钧听她说着说着,已经透出一股绝望的味道,也无法安慰她,道:“可是令师托你过界来寻找的人去世了?”
江尹道:“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奉师命来到这里……来到夏州太昌府口找她一位故旧同门。师尊言道,她那位故旧虽然并非我偶是一脉,也算我一位师叔,只是年轻的时候为了情爱,通过界限偷偷入了灵山界。那人很不错,但是资质只是一般,想必是不能成就元神,分隔上千年,应该已经坐化了。不过那位师叔既然和自己的道侣一双两好,该当是留有后代的,她要我将那师叔的后代举家迁回昆仑界,免得他们受到滋扰。”
程钧道:“原来如此。难道他的后裔遭到不幸了么?”
江尹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这里那位师叔几百年前住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们家早就举家搬走了。但祖坟还在此地,他们在这里留着两个家人,一直看守坟茔。”他咬了咬牙道:“本来只要找到他们,我就至少能知道那家人的去处。却没想到……却没想到就在十天前,那几人被杀了。那家人的下落本来就如同风筝只有一根游丝牵着,这游丝一断,风筝哪里还收得回来?都是你害的!“
程钧无奈,虽然江尹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能算全然无理,体谅她心情败坏,也不好计较,只问道:“那家人被谁杀了?”
江尹怒道:“你以为我刚才在找谁算账?那家……,姓周的人家吧?他们住的地方,就是那家人的祖宅。这么多年那祖宅一直是无主之物,曲那两个家人看守。你那朋友,什么五啊六啊的,凯觎人家房子好,就把那两个家人杀了,自己占了房子。你还要回护他们么?”
程钧道:“你说是五少杀的人?不,决计不会。
江尹冷笑道:“你还以为那五少是什么安善良民了?他难道就不会杀人?”
程钧道:“与安善良民无干。五少他们从大炳县举家迁来,不过七日,断断不可能在十日之前就杀了那老家人。”
江尹怔住,道:“是这样的吗?”
程钧道:“自然是这样的。你光打听那家人被谁杀了,却没想到杀人去也不是住在此地的正主。五少他们纯属牵连之祸,你别去打扰他们了。”
江尹喘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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