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皆从此例。以上。”说着把那张纸往桌上一放。
说完了,程钧抬起头,露出了一种“看我多公正,赶紧表扬我吧!”的表情。
众人被他接二连三的自说自话震得不知所措,穆严两家的目光刷的一声,集中到了程薄脸上。
刚才他们俩卖聪明卖的过了,如今不好出言反对,只有从未表过态程薄或许可以说上两句。程薄其实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但是众人都看着自己,不得不说话,但也不敢随便说话,生怕替旁人顶了雷。
这个尊使的相貌和名字颇有蹊跷之处,似乎有文章可做。
程薄暗自琢磨,这人的脾气不小,刚出来的时候就给了一个下马威,逼得严秋几乎下跪赔罪,自己说几句会怎么样?上阳郡守观的那些老道和自己客气得很,那是因为平时沆瀣一气惯了,这道士摆出道宫的谱儿,不理自己,自己上去也是没趣。
他到底是什么人?和程家有没有渊源?
程薄正在转心思,突然听到有人道:“启禀上使。酒宴准备妥当,可以开席了。”
程薄心中一喜,有许多话平时说不得,酒宴上可以说得,几杯酒下肚,先套问他的来历,程薄还不信,这么一个相貌相似,姓氏相同的人,和程家果然没有关系?若能搭上几分关系,往后程家在道宫中都有靠山,这区区上阳郡,更是不在话下。就算是应允了他刚才提出的条件,那也是得大于失。
说到底,他并没有怀疑程钧和程铮的关系,程浙两子一女,夭折了一个,还剩下的他都认识,程浙本人洁身自好,专心修炼,也没有血脉外流。程钧长得像程铮,又何尝不像程家其他人,或许是什么族人流落在外的血脉,到时候劝他认祖归宗,那也是大大的荣耀。
程钧道:“既然如此,咱们入席吧。”
就见几个道童摆上了丰盛的酒宴,程钧这回连推让都不推让了,直接坐了首席,让众人安坐。道门清修之地,本来不应多用荤酒,不过云州这种地方,道观别说荤酒,就是摆摊杀猪都是寻常,因此这一席酒宴丰盛至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果然气氛热烈起来,程钧大概有些上头,说话开始有些散乱,程薄暗道时候到了,开口道:“上使,不知你……”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道:“让我进去。”一道人影飞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席前,道:“程铮叩见道门天使。”
一五八 闹宴(还差几票上榜,加了个油!)
众人一愣,程钧停下酒杯,想了一想,道:“程铮?你叫程铮?”
旁人一起放下酒杯,气氛有些冷了下来,程钦忽的站了起来,道:“上使——”
程钧道:“你站起来做什么?你也叫程铮?”见程钦语塞,才慢条斯理的道:“这位……这位小道友莫非就是这回戏的主角么?真是的,咱们倒把主角忘了,快起来坐吧。”说着伸手相搀。
他一搀,程铮顺势抬头,两人正好面对面。程钧手一松,跳起身来,惊叫道:“搞什么鬼?”程铮却是“啊——”的一声,坐倒在地上。
不但他们两个惊叫,旁人看到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面对面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程薄心中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如何发展,但却有一种“这下坏了”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还是程钧缓过神来,道:“你叫程铮,是不是?长的果然是一表人才。”这句话本来是长辈见小辈寻常夸奖言语,但此时说出来,很有些意思。
程薄咳嗽了一声,道:“上使,这位就是程铮,可惜了一个俊俏孩子,就是不学好。倘若不是他连累父亲,成了家族逆子。我们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程钧道:“我看这位小道友神清骨秀,是不错的孩子,必然本质是好的,就是一时误入歧途,也会迷途知返。”说着叫过一个道童,道:“来,在我身边添一把椅子。请程小友入座。”
众人一惊,他身边的位子那是上位,比之几个筑基修士排位还高,让一个入道的弟子去坐,算得十分失礼。
程铮却不起身,道:“请问尊使是此地主持的人么?”
程钧道:“算是吧。小道友有什么要询问的?”面上神态十分和悦,看的众人暗叫不好。
程铮沉吟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能问一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么?”
程钧摇头笑道:“谁要处置你了?大家聚在这里,难道是为了处置一个晚辈么?不过是为了道门的体统罢了。我们这么多大人,难道为难你一个孩子吗?无非是大家商量”说着将自己刚才念的那一篇谁也没同意,但谁也没反对的条款说了出来。
他们两个这么一问一答,众人都出了一身汗,严秋和穆奇对视一眼,却是不吭声。这个上使冒出来的太过突兀,倒令人难以琢磨。两人不像程薄那般肯定程浙没有私生子,反而暗自琢磨,程钧和程铮两人如此相像,或许有什么关系。那严秋更想,自己三十岁出头筑基,已经天纵英才,这尊使看着年轻,但未必也有自己这般资质,说不定比自己还大些,或许程钧还要年长一辈,两人是叔侄之亲——他思路越来越广,已经开始考虑或许程浙只是养父,这两人才是亲生父子……
程铮低着头,突然道:“倘若如此,我有下情回禀。”
程钧咳嗽了一声,道:“什么?”
程铮慢慢伸出手,一柄宝剑横在身前,道:“这是家父留下的苍云剑。请尊使一并收回,或卖或送人,都由尊使处置。”
程钧还罢了,旁边严穆两人同时变色,一定盯着那长剑,目光灼灼,好似要此剑吞入腹中。程薄喝道:“程铮,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怎能随便送与外人?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程铮也不看他,淡淡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形势不由人,若是我自己拿出去,还落个磊落,不然等人抢走,我不是要人财两空吗?我看这位上使面善投缘,他也不是外人,说不定比其他内人还亲近些,”
程钧伸手接过,道:“好——”伸手在剑鞘上一捋,一道光芒映手闪过,璀璨的耀人双目。众人神驰目眩之时,程钧突然道:“是法宝落地的人道巅峰法器。”
众人愕然,程钧道:“确实是好剑。若是落到了炼器的大师手中,再做修补,有几分希望回到天道。”
这可是极高的考语,一件法宝对于家族势力来说极为重要,倒不是用来御敌,而是——法宝是可以压气运的。一个家族有了镇族的法宝,家族的气运会更上一层楼。众人都是家族的主事,心中不由大动。但此剑落在程钧手中,谁也不敢妄动。
程钧看了眼,毫无兴趣之色,仿佛一把准法宝,在他眼前如同废铜烂铁,淡淡道:“你确定不要了?那就归在程道友的遗物中拍卖,价高者得了。”
众人闻言大感惊喜,程铮道:“请尊使定夺。”
程钧随意的放在桌上,道:“还有什么?”
程铮道:“请尊使允准,将先父衣冠移回本家立冢。”
程钧随意道:“这是小事,我是十分赞同的——除非程家的道友不答允。”
程薄脸色又变,被挤兑的没办法,道:“反正不需开祖坟,我们家……也没必要反对。”
程钧点头,道:“那就行了。还有么?”
程铮道:“还有……这个……”他伸出手,慢慢的打开,手中冒起一团黄光。那光芒闪烁不定,好似天边的骄阳。“这是九雁山再传弟子的凭证。弟子希望也交出来,也如利剑一般处置。”
倘若刚才诸人都是隐约显出贪婪之色,这一回却是脸色大变,不自觉的将身子往前探,只为了看一眼这金光。
程钧闻言,却没有接过黄光,淡淡道:“哦,你的意思,这个也作价拍卖?”
程铮道:“作不作价,是尊使的意思,总归它已经不是我的了。”
程钧转头看向其他人,道:“几位的意思呢?”
程、严、穆三家都是脸色变幻,知道只要一点头,这东西就从暗箱操作变成了真金白银,花费的代价可能会更大。但是形势比人强,若是自己不点头,别人点头,那就永远的失去了竞争的机会。因此三人还是竞相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公平公正,少了许多纷争。”
程钧慢慢地道:“少了许多纷争是吗……”
突然,他拍案而起,勃然道:“尔等放肆!”说着,抬起一脚,将程铮踢了出去,将桌子一掀,满桌子杯碗盘盏哗啦啦碎了一地,地面上汁水淋漓,一片狼藉。
这个动作太突兀,动静也太大,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个人甚至保持着端杯把盏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只是面前桌子已经空了,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头顶上落了不少飞溅的汁水。
程钧脸色陡然狰狞起来,道:“我早就听说上阳郡混乱,没想到乱到这样的地步。道门再传弟子的位子,本来是道宫恩德,得之当诚惶诚恐,失之当反思己过,再接再厉。你们却将道门的恩典随意践踏糟蹋,私下以黄白之物交易,还洋洋自得,形同大逆犯上,若本座上报道宫,叫你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程钧说完,冷冷的扫视一眼,道:“我早就听说有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但念在人人都有私心,尔等不过初修大道,总有心境不全之处,因此并未直接揭破,只说暂缓决定,就是给你们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们不思改过,反而变本加厉,竟然公开将交易摆在本座的面前,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这是要羞辱我道门的颜面么?这上阳郡从上到下,从守观到散修,个个无耻至极。我算是看透了。你们也别急,等我上覆道宫真人,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何谓雷霆天条。”说着一拂袖,就要往外就走。
走过程铮身边,见他伏在地上不动,程钧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本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可惜长在淤泥里,也不能做个花中君子,最多算条泥鳅。念在你还有些孝心,衣冠冢之事允你所说,其余的……哼哼,你好自为之。”扬长而去。
程铮盯着他的背影,咬住了牙,目光中透出怨毒的神色。
厅中杯盘狼藉,众人傻在那里,连一向伶俐的风城道人都没法打圆场了,过了一会儿,众人交换了眼色,眼神中都是一个意思——哪里跑出来这么个疯子?
然后,众人低下头,虽然看不见对面的眼色,但是心中所想,大抵都是相同的——这个家伙摆明了要咱们满门的性命。事到临头,就算他是道宫来的使者,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吧?
要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
是夜,数封传书飞出盘城。
一五九 鱼目混珠
“一封——两封——三封——”程钰靠在窗边,数着窗外的剑光。
“今三道剑光传信,为什么只有三家?程穆严三家,难道那风林观的老道不传信么?大哥可是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难道他被大哥收买了,所以把大哥的话当做没听见?”她摇摇头,转头看向程铮,道,“二哥,看你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大哥做戏的时候出手太重,真伤到你了?”
程铮脸色稍微一白,摇头道:“没什么,别跟兄长提起。”迟疑了一会儿道:“只有三道剑光,大概是程家没用飞剑传信吧。毕竟程家就算有传信用的飞剑,程薄也没带出来。我是有些担心,大哥做戏做的过了。他本来不是说好,要在三家之中挑起矛盾,分而治之的么,怎么突然弄出这一出来?当时把我吓得不轻。”
程钰道:“也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兄长是个步步为营的谨慎人呢。没想到他说发疯就发疯。”
程铮不敢如程钰一样随便编排程钧,摇了摇头,道:“大哥必然是有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剑光穿入房中,程钧飘然而落。
程铮和程钰一起起身,程钧坐下,笑道:“有点意思,本来早该回来,不过道观那边发的是一式三份的追魂剑,因此费了点功夫。”说着将一个乾坤袋放在桌子上。
程钰惊道:“您真的把所有飞剑传书都拦截下来啦?怎么会?您才一个人啊。”
程钧道:“并不麻烦。真正用飞剑传信的只有风林观,三道剑光是他一家发出来的。那三家还是寻常的仙鹤传书,那有什么难以拦截的?也就是拦截飞剑的时候用了点功夫,不过有阵法在,终究没关系。”
程铮只觉得这大哥实在琢磨不透,道:“这些飞剑传书想必是为了报告您在席上说的那番话的吧。您何苦等他们传信再去拦截呢?如果您不想让他们发传书,可以不说那些话啊。在席上说那么激烈的言语,我还以为您就是要挑事,让他们激动犯错呢。”
程钧道:“说的没错,我就是要挑事。”他将乾坤袋一抛,道:“这些信件早晚要送出去,我等着那边接信的反应呢。不过不是现在。不说飞剑传信如何快捷,就是那些仙鹤飞的也不慢,从上阳郡城来回也不过四五日功夫,我要是现在放他们离开,不就走不开了?”
程钰讶道:“您要走?去哪里?还会来吗?”
程钧道:“当然回来。所以我说要你用衣冠冢行移灵之事。就是为了拖住这边。程、穆、严三家的人跟着你一起走,我却要趁着队伍行进的时候,出去办点事。这般时间……”
程钰道:“大哥,我来吧。”
程钧笑道:“什么就你来?”
程钰道:“既然大哥要离开,可是又不能叫他们发觉,那必然是要有人扮演您了。我来这个差事。”
程铮怒道:“胡闹。你与大哥相貌本来就不是太相似,而且身形分明是个少女,怎能不叫人发觉?不要逞强。”
程钰道:“若是你要是扮演大哥,那程铮谁来扮演?不会叫我吧?这么换来换去多麻烦,还不如我来直接扮演大哥。我手中有一件得自九雁山的法器,模拟容貌轻而易举,何况只是稍加修饰就足够。大哥既然跟他们翻了脸,就是为了一路上跟他们少接触,远远地有个影子就行。我再用些心,谁能看出来?”
程钧略一沉吟,道:“你若有这个信心。那便试试——”见程铮要说话,道,“情形你来控制,若是觉得程钰不行,你把她换下来。我给你们各自留一道遁符防身。无论何时,以保全性命为第一。离着西城有五日的路程,这五日应当平安无事,队伍离城我就走,到达到西城之前一定赶回。在我走第三日,你们把飞剑都放出去。五日之后我不回来,就在西城之前遁走。”
程铮点头,程钧道:“遇到事情,你们两个多商量,有什么事情两个聪明人是好的,但若是两个各自为政的聪明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铮再次点头,突然沉吟了一下,道:“大哥,这件事结束之后,上阳郡会怎么样?程家……会怎么样?”
程钧道:“我也不知道。如今我没计划理会程家。主要是在与守观争执——如果他们不主动卷进去,那么这一回我也不会上门找他们的麻烦。结果取决于这封信——”程钧指着乾坤袋道:“传书会直接影响到那边的决策。礼尚往来,倘若他们一心要用什么方法招待我,那我也只好接招。这几封传书我也没有看。如果你想看,就去看看。”说着起身走出房门。
程钰带他进去,转头看着程铮,低声问道:“二哥。你会看里面的信吗?”
这句话不止是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