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手在被单下移动,探向自己的腹部,发现原本曾是坚实的隆起之处,现在却软绵绵的塌陷下去,还覆了一层陌生疑似纱布的东西,喔,她的宝宝呢?她的孩子呢?
“盈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唐清玺的声音异常的沙哑,见她醒来他迅速的坐到她身边,所有的关怀毫不吝惜的全溢出言表。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软弱无力的伸手抓住他,双眼焦虑的紧盯着他问。
“孩子很好,正在育婴室里,是个小男孩。”
“啊。”焦虑化作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董盈歆立刻呜咽的哭出来。
“嘘,没事了,别哭。”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声的安抚道,不过即使嘴巴上叫她别哭,他却完完全全的包容了她有如泄洪般的泪水,直到胸前衣服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直到她终于止住了泪水不再落泪。
“对不起。”董盈歆将自己推离他胸口哑声的说。
“想不想喝水,或吃什么东西?”唐清玺替她叠好枕头后,温柔的问。
她摇摇头,只是一径的看着他。这么温柔的清玺,这么似曾相识的他,她以为这辈子自己再也无缘见到这样的他,然而老天却在这个时候完成了她这个梦想,也罢,就这样吧,大家好聚好散。
“清玺,我有件事可以拜托你吗?”她虚弱的问。
“你需要什么?”
“离婚之后,每个月至少分一天让我和孩子见面、相处好吗?”
闻言,唐清玺整个人顿时僵住,心想,她刚刚说了什么?
“离婚协议书中的条文任你规定,我只有这一点要求而已,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要和我离婚?”
董盈歆低着头点头,没见到他在瞬间紧抿成一线的嘴角。
“我们之间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而将错就错则是错中之最,可是为了孩子我并不后悔这一切。”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以前你曾担心我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利用孩子谋自己的利益,我想现在你应该可以不必再担心了,我只求你一个月至少让我见他一次,这个要求可以吗?”
唐清玺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半晌后,突然以试探的口气问:“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离婚呢?”
董盈歆猛然抬头看他,脸上闪过的是震惊、是喜悦,或是浓烈的苦涩,在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之际,便又再度低下头。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子对待我。”她苦涩的说,“不过过去的事既然已成定局,现在再去想它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可是关于未来,我是不会让自己继续过着那种苦不堪言的日子。”她忽然抬头看他,眼中写满前所未有的坚定,让他看了也忍不住心悸一下,“我们离婚吧。”
“不!”唐清玺激动的冲口而出。
董盈歆看了他一眼,“你曾对我说过不要老是只为别人着想,也得为自己想想,这句话我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想通了,所以你现在如果要继续拿我爸和小桀来威胁我的话,我想你可能会失望,因为为了我自己将来的幸福着想,我已经决定将一切都说出来,而且以你爸妈的为人,我想他们也应该会站在我这一方的。”她稍作停顿,然后试探的望进他眼中,“清玺,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到此为止好吗?”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肯为我留下来吗?”唐清玺深深的迎视她哑声问。
董盈歆觉得自己的心跳差点儿停止,暗忖着,他刚刚对她说了什么?我爱你?
她几乎觊觎了一辈子的三个字,他竟然在她早已万念俱灰的时候告诉她?不,不管它是真是假,都出现得太迟了。
她朝他无力的一笑,然后摇头道:“别把这三个字拿来当武器,它会轻易的就让女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回答我,盈歆,如果我告诉你说我爱你的话,你愿意为我留下吗?”他坚持的问。“不。”
一字定生死,唐清玺的世界在她轻声却义无反顾的回答中一片片的崩落。
雅舍在董盈歆离职后,生意顿时冷清了许多,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们明显的不再出现,老板虽为此愁怅了许久,但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打消了原本想开分店的主意,老老实实的继续在稳定中求发展。
然而就在他差不多忘了野心为何物之后,财神爷却再次找上了门,离职近一年的董盈歆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并要求回来工作,令他不禁怀疑的想,喔!天啊,她这回不会又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为防止财神爷再次离他而去,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邀她入股,成为雅舍的负责人之一。
没多久,雅舍有个美丽的老板名声立刻不胫而走,有别于以往的人潮,雅舍再次被各界精英与雅痞人士挤得水泄不通,而不管是主店或是分店,上门来的客人莫不觊觎能有机会碰见那位被誉为餐饮界最美丽的老板董盈歆。
而时间一转眼就这样过了两年。
“盈歆,今晚有场外卖你没忘记吧?”
“对喔,你不提我倒真的忘了。”董盈歆从整理手中的帐册上抬头,对以前的老板而现在是合作伙伴微笑道。
“真的假的?好佳在我有再次提醒你,要不然开了天窗,我们雅舍的招牌以后怎么挂得住?真是阿弥陀佛。”
“我骗你的啦!”看他一脸穷紧张的样子,她忍不住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
“你真是……”瞪着她,老板黄建承无奈的摇摇头,“说实在的,听说今晚我们负责的外卖是场告别单身派对,除了男主角即将要死会之外,其他参加者都是黄金单身汉,你何不像外头那几个小妹乘机去找个老公?”
“老公,你说这话也未免显得太笨了吧?”老板娘曾怡雪翻着白眼道,“如果盈歆想嫁的话,她何需这么辛苦的还得‘乘机’,送上门的都不知繁几了,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
“对喔,我都忘了上门的客人有三分之二是冲着她来的,盈歆真是我们的财神爷,如果没有她,我们的生意又怎能好到分店一间间的开?”
“没那么夸张啦,黄大哥。”董盈歆谦虚的笑道。
“说到开分店,盈歆,前些日子我和建承讨论过,觉得应该把雅舍的股份平分成三分,由我们三人公平持有。”
“这怎么可以?你们让我拥有十分之一,我就已经感谢得说不出话了,现在却……不,怡雪,你们千万别这么做,毕竟我只是个伙计,根本……”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曾怡雪牵起她的手,轻拍着它打断她道,“盈歆,这两年来你为雅舍所做的一切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雅舍能在短短两年间连开三间分店也几乎可以说是你的功劳,给你三分之一的股份,老实说我们夫妻俩占了很大的便宜,事实上你应该拥有二分之一的。”
“怡雪……”
“不,你听我说,如果你坚持不要三分之一的股份的话,那么我会当你是要二分之一才肯收,要不就是你觉得雅舍的三间分店都应该属于你的,要不是有你在,这三间分店根本就不可能开得成,你要我们将三间分店全给你吗?”
“不!”
“那就答应我们收下那三分之一的股份。”曾怡雪一顿,“或者你要二分之一?”
“不,三分之一就够了,真的!”
曾怡雪立刻朝她露出灿烂的笑脸,“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请张律师来一趟。”
看着他们夫妻俩交换着作战成功的笑容,董盈歆感觉到自己的鼻头酸酸的,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谢谢。”她低下头,喑哑的感谢道。
朝夕相处两年的时间让曾怡雪知道只有转移话题才能阻止她即将上演的泪水,便急忙开口说:“盈歆,晚上的外卖场就全权交给你了,建承会晚些去,如果弄到太晚的话,他会负责送你回家。”
“那你呢?”一提到正事,董盈歆立刻将早已夺眶而出的泪水擦去,抬头问。
“这个由我来说。”黄建承突然插口道,他走到老婆曾怡雪身边,倾身吻了她额头一下,然后以骄傲的表情说:“怡雪,她怀孕了,医生交代怀孕初期不能太劳累,所以我要她今天早点回家休息。”
“真的吗?怡雪。”董盈歆惊喜的问。
曾怡雪有些羞赧的点头。
“恭喜!恭喜你们,怡雪,今晚的外卖你不必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在家好好的休息就够了,真是恭喜你们了。”
“谢谢。”
外卖会场在阳明山仰德大道上的一栋别墅内,灯火辉煌的设计轻而易举的将暗沉的庭院照得有如白昼般的明亮,由雅舍提供的食物就放在庭院中央任人取用。
平常外卖都与曾怡雪分工合作的董盈歆在少了伙伴之后,简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直到黄建承忙完店里的工作赶来,她这才稍微能喘口气,并迅速切实的将一切事宜完成。
“还好我们的外卖接得少,只有拒绝不了的老主顾才会答应帮忙,要不然多几次,我看我们的命早晚会被累死。”黄建承喘息说。
“没那么夸张啦!”董盈歆轻笑了一声,屈膝坐到花圃边上的石块上休息。
“没那么夸张才有鬼!”黄建承摇头说,也找块石头坐下,“我看外卖的生意就到此为止好了,反正我们店里的生意都快忙不过来了,没理由要赚这种辛苦钱。”
“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毕竟都是老主顾,不帮这个忙实在说不过去。”
“你就是这种个性才会把自己给累得要死,简直和怡雪一个样!”他白眼道。
董盈歆微微一笑起身,“我过去看看有什么菜需要再增加的。”
“你还没吃晚餐吧?”黄建承动作迅速的起身拦住她,“拿个东西坐下来吃,那边的事交给我来看就行了。”
“我还不饿……”
“不饿也得吃!我可不希望你把自己搞出病来,到时候一个病美人、一个孕妇……盈歆,你不会想看我被累死吧?”
“没那么夸张啦!”
“你不乖乖坐下来吃东西就有!”黄建承一本正经的说,“好啦,随便吃点东西,我到那边去看看,待会儿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董盈歆身体是疲惫的,心里却是愉快的。这两年来她一直很感谢他们夫妻为她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他们,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如何。
和唐清玺离婚后,她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来自唐家所有的援助,忍痛将董家唯一称得上财产的地卖掉,和父亲、弟弟三人租了层旧公寓住,并利用多余的钱在父亲的反对之下,请了个欧巴桑照顾家里的一切,好让她无后顾之忧的出外找工作。
对于重操旧业回到雅舍工作,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她当初在离开时是那么突然,连老板、老板娘的极力挽留都无动于衷,而现在她又不请自来的想回去工作,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贵人就在雅舍里。
入主雅舍让董盈歆的生活顿时忙得天昏地暗,令她无法再像以前兼差那般,无压力的仅需以劳力与时间换取报酬,现在的她必须劳心劳力、尽心尽力,所以,这两年来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为逝去的感情哀悼、为未来的爱情妄想。她觉得这两年自己过得很好,并认为日子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甚至她希望就这样下去。
也许,她三十的年岁却云英未嫁多少会引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她到底是身心有缺陷,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并不需要别人去猜疑或批评,只要她自己和她所在意的人知道就好了。至于她所在意的人,除了爸、小桀、黄大哥、怡雪和一些朋友之外,还有就是她两岁的儿子小憬。
一想到儿子,董盈歆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扬起来,却止于突然走入她视线者的脸上。唐清玺?!他怎么会出现这里?无法抑制的,她立刻想转身走人。
见状,唐清玺立刻冲口叫她,“盈歆!”
震慑在她两年未曾再闻的感性嗓音中,董盈歆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两年的时间依然洗不净烙印在她心底的他。
离开他是死心、是无奈她一直没弄清楚,而毫无交集的分开两年后,她也懒得再去分别其中的差异,因为以她每个月两次到他那边与小憬相处,他都刻意避开的情形而言,他们的关系早成了天与地永远不可能会再有交集,可是现在……
缓缓的转身面对魅力有增无减的他,她的心忍不住被紧揪了一下,她终于知道当初离开他全是为了无奈,她依然深深爱着他。
看着眼前令自己魂牵梦萦两年的人儿,唐清玺的喉咙突然干哑得令他完全说不出话。
自从离婚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想将她挽回,然而他害怕这样做只会让伤透心的她反弹得更激烈,所以捺住心,他强忍了两年的时间让她恢复平静,并为了阻止自己会按捺不住过于渴望她的激动,与考验自己对她的真心,他刻意避开了每一个可以与她接触的机会,直到今晚的巧遇……
痴活了三十四年,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的心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明,他想她,比自己所知道得更想;他要她,比两年前更迫切的想拥抱她;他爱她,以全心、全意,全部的自己爱她。
双脚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的将唐清玺带到她面前,双手不知不觉间滑上她脸颊,珍爱的摩挲着她的,双眼则目不转睛深深的凝望着她。
董盈歆犹如被定住般的动弹不得,“清玺……”
“我好想你。”他脱口而出。
“我也是。”泪水在滑下脸庞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冲口道,而下一刻她的唇已结结实实的被他的封住,任由他灵活的舌尖探索她的唇,进入她期待已久的口中,辗转逗弄与吸吮。
过了许久,他抬头让两人呼吸,额头靠着额头的凝视着她,粗嗄的说:“老天,我依然是那么想要你。”
董盈歆的肩膀一瞬间僵硬起来,她伸手推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颤抖的退后一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有刚刚的举动,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们在两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她语气不稳的对他说。
握紧拳头控制住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唐清玺深深的吸一口气以较平静的语气重新开口,“你好吗?”语毕,他觉得现在冒出这三个字实在有点可笑,毕竟一分钟前他们才刚给了对方一个足以让周遭都燃烧起来的热吻。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渐渐愈笑愈大声。
“你在笑什么?”董盈歆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搞得莫名其妙,她看着他,一脸的茫然与无措。
他笑了一会儿后对她说:“你不觉得在经过刚刚那一个热吻之后,我又一本正经的开口问你好不好,很好笑吗?”
董盈歆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向上扬起来,“的确。”说完,她也忍不住的跟着他笑起来。
两人在愉悦的气氛之下一同笑了好一会儿。唐清玺首先收起笑声,然后正经八百的凝望着她,以令人听得不甚清楚的声音哑声开口道:“你还恨我吗?为了之前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错事?”
她缓缓的收起脸上的笑容摇头道:“不,过去的事我早已忘了。”
“那么……”他咽了一口唾液,“你愿意再回到我身边吗?”
他刚刚说了什么?是她听错了吧!
“你、我是说……”唐清玺霍然闭嘴,他厌恶自己吞吞吐吐、畏畏缩缩的态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试着从新开口,“如果你已经原谅我,如果你已经忘记我之前对你所做的一切错事,你愿意再度回到我的身边吗?盈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