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那大明的太上皇既然来了,就不能够再由着他回去,我阿失贴木儿愿意率军击之。”这个时候,旁边一位衣着奢华无比,腰间的弯刀刀鞘和刀柄都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一脸傲气的言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是恭敬里透着几分的鄙夷和轻蔑,因为这个人,正是被阿剌所暗杀的瓦剌帝国大汗也先最宠爱的嫡子,曾经被也先授予了瓦剌太师一职。
而今,他却只是一个背叛了整个准噶尔部,领着两万绰罗斯铁骑,像条狗地样地追随着草原本部的人马,意图想要借草原本部的力量,来报父仇的蠢货。
而他之所以要借助草原本部的力量,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跟自己的父亲和叔父们相比起来,根本就没有号召整个准噶尔部的威信和能力,更重要的是,孛来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只要他能够帮忙,将主尔卿等部落平定,夺回那被阿剌所抢夺去的瓦枣帝国的王宝印信,到时候,孛来将会将其推上瓦剌帝国的大汗之位。
这个自幼就没有经历过任何的苦难和艰辛,不清楚,没有实力,一切都只是水上浮萍,阴谋诡计,同样是草原人的专利的也先爱子,对孛来的承诺深信不疑。
更何况,准噶尔部落已然分裂,许多的部落不耻阿失贴木儿的行径,愤而西迁往准噶尔人的故土,在阿失贴木儿看来,这些不过是一群胆小鬼的愚蠢举动,只要能杀掉阿剌这个杀父仇人,自己能够登上汗位,凭着自己祖父和父亲的余威,定然可以使得整个准噶尔部再一次团结起来,成为了一个强大的集体,到了那时候,自己自然可以踢开孛来,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背靠着整个准噶尔,虎视整个草原。
他对于那些草原本部联军的将军和首领对自己那不甚恭敬的态度心里边同样十分的愤怒,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悲的是,阿失贴木儿这个倒霉鬼却并不清楚,他的那些小心思在孛来这些积年老鬼面前,简直就是鲁班门前耍斧头,典型的卖弄。
就是因为看在他的手里边拥有着不菲的实力,拥有两万英勇善战的绰罗斯精锐,希望能够更大的削弱掉准噶尔部实力的孛来等人对于阿失贴木儿的加入当然是求之不得,谁都希望炮灰越多越好,特别是像阿失贴木儿这种让人给卖了还沾沾自喜地给人数票子的傻B,何乐而不用之?
听到了阿失贴木儿的主动求战,孛来的确在瞬间有了那么一丝心动,但是很快就压制住了这种想法,因为,来的明朝援军里,既然有了那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朱祁镇在,就连孛来自己,都有一种想要亲自率军去把那朱祁镇给生擒过来的冲动。
虽然朱祁镇如今不再是大明的天子了,可他终究曾经是大明的帝王,如今也是贵为太上皇之尊,更何况朱祁镇的名声在草原也不小,若是能够擒住他,那就代表着,至少自己不会比那过去的绰罗斯氏雄主也先差上多少。
这样的荣耀,焉能够留给阿失贴木儿这个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丢弃的工具吗?当然不能,而不光是孛来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身后的那些联军首领和将军们同样也不是智商低下的二百五,很快也明白了这里边的道理。
就在那孛来身边的少师阿罗出请战的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孛来已然抢先开了口。“老夫观那只明军兵马,虽然不过万余,却非易与之辈,更何况您可是老太师的爱子,若是与那只明军作战纠缠不休,到时候,阿剌老贼不敌而逃遁的话……所以,对付这只明朝军队,还是交给老夫的好。赤那将军……你率本部铁骑,去拿下那只明军军队,记住了,若是朱祁镇那位大明太上皇真的在军中的话,只可生擒,切记不可伤他,明白吗?”
“太师放心,末将一定将那家伙生擒过来,献于太师驾前。”人如其名,身材显得削廋而又精悍的赤那舔了舔那有些干裂的嘴唇,细长的眼缝里透着一股子残忍而又噬血的光芒。
看到那孛来遣了自己本族的爱将出马,少师阿罗出只能悻悻地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一脸的不甘,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孛来才是这只大军的统帅,更重要的是孛来实力可比自己强多了,阿罗出虽然也很想去收拾那些汉人的军队,可是他更不想去得罪权势日重的孛来。
伴着那悠扬的角号声,一万联军铁骑缓缓地从主阵中分割了出来,开始整队,而随着那赤那的鼓动,一声声的欢呼与吼叫声,甚至掩盖了那如果滚雷轰鸣的蹄声。
“太师,咱们是不是也该让那些准噶尔人,尝一尝最后的滋味了。”阿罗出总算是掩饰住了双眼里流露出来的妒意,纵马凑到了那抚须望着那赤那和那一万铁骑含笑不语的孛来太师身前,沉声问道。
孛来太师那又狡诈而又精明的目光在那阿罗出的脸上略一停留之后,落在了远处,与那明朝军队平行站位,比那明军远远显得数量更加庞大的准噶尔诸部联军上,声音平缓而又透出了一股子猫戏老鼠的戏谑味儿:“老夫在想,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被引以为生存希望的明朝援军为我们所破,是不是更能够让他们失去所有的希望,以致会变成绝望,那时候的这三万余的准噶尔人,会不会丧失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屈服于我们的铁蹄之下?”
听到了孛来之言,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几分地恍然之色,对于孛来能够在这样的大决战之前,及时地调整战略,以期能够沉重地打击对方的士气和求生的勇气的手段,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马屁之声是络绎不绝于耳。
但是那暗藏野心的阿罗出,又或者是傻愣愣的年青人阿失贴木儿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以最小的代价,去获取最大胜利的最佳方法。
“可是太师,那些准噶尔部的叛逆,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把他们的汉人援军给宰个精光吧……”一名联军首领眯着眼睛,观察了那准噶尔战阵良久,回过了头来向着那孛来太师谏言道。
孛来略一沉吟之后,点了点头。“传令大军,前移三里,压迫住准噶尔叛逆的阵形,若是阿剌等人胆敢出兵援救那只大明军队,到时候,咱们大军直逼过去,他们必然首尾不能兼顾。”
“太师之言甚善,请太师传令。”身后的那些联军首领和将军们纷纷弯低了那面对绝大多数的人时都挺直甚至显得傲慢的腰背。看着这些首领和将军们向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谦卑,再扫了一眼那一脸不甘的阿失贴木儿,孛来太师那紧眯着的眼里,泄露出了几分难言的诡异,还有那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得意。
近八万大军,缓慢而又坚决地向着那准噶尔和大明军阵的方向迈进。虽然距离仍旧显得极远,可是那一股子沉重如山的压力,却已然将那阿剌等人压得有一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只有向后退去,逃出这片战场,才能够呼吸到自由地空气的错觉。
“老夫,终究是老了……”连吸了几口气,才将那种不详的错觉和压力从心里边驱除掉的阿剌不禁在心里边感慨道。而当对方的大军分割成发一大一小两部分,而小的那一部分开始提速,向着那只朱祁镇所在的明朝大军所在的阵地进逼时,阿剌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大变。
“老族长,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主尔卿部落的将军脸上不由得变得苍白无比,目光显得很是焦躁。
阿剌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正缓缓近逼的草原本部联军,又看了一眼,与准噶尔部联军相距数里的大明军阵,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地显得阴沉了起来。“立即遣人过去,告诉那位上皇陛下,还请御驾向我军靠拢,以便以协同抗敌。”
一直在观察着那远处的草原本部联军的朱祁镇听到了这位从准噶尔本阵赶过来的主尔卿部落将军的恳求,看了一眼身边的杨俊等人,双目又现次扫了一眼那对而正步步近逼的一万名草原铁骑,深深地吸了一品气,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目光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告诉阿剌老将军,我大明的军队就在此处,对方不过万余铁骑,若是朕的亲军,连这点敌人都拿不下,还谈何援助准噶尔部?”
“上皇陛下,那至少请上国大军向我准噶尔部与我合兵一处,共抗强敌,不然,叛逆势众,若是将我等分割开始,到了那时候我等便只能各自为战,形同孤军。”主尔卿部落的将军犹自不死心地言道。
看到了那朱祁镇恍若未闻,不由得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了那大长老巴图的身上,期望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能够也加入到劝说朱祁镇的行列里边,毕竟,如果朱祁镇出了什么事情,大明朝莫说是来上五万联军,哪怕是就算来上一百万,把对面的那八万叛逆都踩成肉泥,也于是无补了,重要的是,准噶尔部,必然被大明的援军所迁怒,到了那时候,说不定……
大长老巴图虽然对于明军的信心越来越足,但是他的内心也仍旧有疑虑,毕竟,一切光鲜的表象,并不能够代表全部,实力,不是靠外表,而是靠着战争的磨砺。
“上国上皇陛下,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上皇明示。”巴图眯起了浑浊的老眼,看着那眼前,立于那骏马马背上那高大而又伟岸的身形,语气显得那样的谦卑。“对方倍敌于我们,我们准噶尔人是绝对不会再退后一步了,可是陛下您乃万金之躯,何必将自己置于此等险地?”
“若是等大明的援军齐至,陛下您再挥军进击,亦无不可,何必非要图伤上国勇士的性命?”
听到了这话,朱祁镇先是微一错愕,可是旋及明白了这些人心中的担忧所在,不禁哂然一笑:“主尔卿的大长老,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朕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缩在盟友的身后,更何况,朕相信他们,朕相信这些大明的军人,相信他们会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来捍卫他们作为一名大明军人的尊严。”
朱祁镇把目光落在了身前身后,左右的那些明军将士们的脸上,看着那一张张望向自己的脸庞,不论是成熟还是略显青涩,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有的,只是一种渴望战斗,渴望建功立业,渴望证明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合格军人的斗志!有些话,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朱祁镇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他纵马顺着人隙,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后,冲到了那炮兵阵地左侧的那处小丘上,看着四下里那些同袍,朱祁镇用力地握紧了腰间的战刀刀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朕不是来看戏的,是来唱主角的!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哪里?有谁能够勇敢地站出来,告诉朕!”朱祁镇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涌动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愤懑和郁结,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
为了这些,即将要为了大明帝国的利益,去做出牺牲,去用他们的鲜血乃至生命去捍卫自己尊严和国家尊严的将士们,说些什么,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值得人们去铭记。
“禀陛下,这里是草原,这里是集宁海子以东的草原。”石彪不知道朱祁镇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可是,他的心里边亦隐隐地升起了一种期待,期待这位带领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太上皇陛下,能够再为将士们做些什么。
“集宁海子,朕记得这里历朝历代以来有过许许多多的名字,而到了我们大明帝国建立的时候开始,这里,被我们称为了集宁海子,”朱祁镇略略顿了顿,看着那万余大明精锐沉默而又肃然地凝望着自己,他的声音陡然一高。
“为什么我们汉人,为把这里称作集宁海子,那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土地,属于我大明帝国的土地!”
“……大明洪武七年,更北方的九十九泉处的官山,建立官山卫,更北的地方,还有在那察罕脑儿海的西侧,建立了察罕脑儿卫,你们说,在距离察罕脑儿海与官山卫以南尚有数百里之遥的集宁海子,这里,是不是我大明帝国的疆域?!”
“是!”这一次,回答的声音显得更多了,而且声音显得更加地肯定与坚决。没有人去理会那些脸色大变的主尔卿勇士,也没有人去理会那些准噶尔部落的军人,他们此刻,都全神贯注地望着那站在高岗之上的伟岸身影,听着他那雄厚而极富激情的喝呼声。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我们大明帝国的土地上,站在这块我们的祖先,他们用鲜血和尊严浇灌的土地上,我问你们,我们,是否需要躲到那些比我们更加弱小的民族,那些愿意奉我大明为宗主的准噶尔部落的身后去,让他们来替我们阻拦敌人的弯刀和弓箭?”
“不需要!”这一次,更远一些的大明军人,也发出了这样的怒吼声来回应。
“是的,我们不需要,是为什么不需要,因为,我们是一个骄傲的民族,一个骨头里边,甚至是灵魂,都渗入了血性和尊严的民族,以有史载以来,我们就无数次地做出过抗争,哪怕是敌人再强大,把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击倒,可是,每一次,我们华夏民族都会重新又站起来。”
“我们的祖先,他们从来就没有屈服过,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将那些胆敢于耻笑和羞辱我们的敌人击败,击溃,不论是西周时期的犬戎,又或者是秦汉时期的匈奴,又或者是隋唐时的突厥……”
“……我们的祖先,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向我们作出了表率,告诉了我们,只有勇敢的拿起武器,甚至是举起石块和拳头,不要放弃希望,我们的民族,就一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让所有那些妄图把我们民族的尊严和骄傲践踏在他们脚下的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风吹得那旌旗猎猎作响,吹得那朱祁镇身上的战袄,还有那身后的披风翻飞卷扬,可是,却吹不走他那雄浑沉肃的字句,吹不冷这些大明将士心头那越来越旺盛的斗志和决心。
“过去,我们大明帝国的疆域,甚至囊括了几乎整个草原,而过去数十年,我们却只能够瑟瑟发抖地躲在那些坚固的城墙和堡垒,依靠着那些险峻的地形和山丘,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我们的领土,被夺走,看着那些敌人肆意的嘲笑我们,用他们的轻蔑,用他们的弯刀和弓箭,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我们的尊严……”
“我们一次次的退让,换来的是什么?换来了和平了吗?没有,换来了财富吗?更没有,换来的只是我们北疆数百万黎庶的背井离乡,换来的只是无数家庭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今天,我想要告诉你们,懦弱和卑微,是换不来和平的,是换不来平安与宁静的,这一些,需要靠铁与血来实现,需要靠你们,这些骄傲而又无畏的大明帝国的军人来实现!”
那远处的敌骑正缓缓地逼近,那隆隆的蹄声,却无法阻隔住朱祁镇那令人热血沸腾的心声。
“……大明立国百余年,已经退让了无数次,到如今,我们绝对不能够再退后了,今天,我要你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用它们,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大炮轰鸣声,去告诉那些所有轻视我们的敌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们明白,我们才是,才有资格是这片,原本就属于我们大明帝国地土地的主人!”
“大明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道何时,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吼出了这么一句,这句在亲军大营里边,每天升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