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告诉哈铭一声,跟草原诸部落签约之时,一定要给朕把那些通商条约给写仔细了,多与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商户沟通交流一二。”朱祁镇吸了吸鼻子,想了想之后,向那身边的诸人吩咐完之后,起身朝着室外走去。
“陛下这几日怎么笑容越来越少了?”看着那朱祁镇的背影,远远跟随在朱祁镇身后边的一名侍卫向着那钱钟悄声地问道。
钱忠叹了口气:“如今,陛下已经在此处呆了都快有半个月了,可是京师那边没有什么大动静,陛下焉能不急?”
“这倒也是。”那名侍卫不由得点了点头,认同了钱钟所言,他们这些朱祁镇的贴身侍卫,自然也清楚自家老板的志向和目标。虽然朱祁镇并没有表现出急躁,但是这些成年累月跟随在其左右的侍卫还是瞧出了一些异样。
而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京师上空,五只灰蓝色的信鸽陆陆续续展开了双翅,从会昌伯府中飞出,在京师上空划出了一道漂亮而又优雅的圆弧之后,振翅向着那正北方的高空飞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京师内外……
“你们看。”京师正北德胜门外的一处工坊内,十数名正围坐在那已然泛黄,开始坠叶片片的槐树下吹牛唠嗑的汉子中,突然有一人站起了身来,指着那从他们的上空疾飞而过的黑影低叫道。
“信鸽?”其中一人眯起了眼神昂首打量着那些渐渐飞离了视线的黑影之后,沉稳的声音里边,透出了此许的激动。“看样子,今天的事情应该小不了。往日最多也就是两三只,今天却一下子放了五只。”
“难道说……”另外十数人都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意,目光在互相传递交流着什么。
“应该是准备要行动了。”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身充满了爆炸力的肌肉将身上那件衣服给撑得紧绷绷的,犹如一头即将出闸捕猎的凶兽。
“好了,此事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午休时间结束了,继续回去做事,别忘记了咱们现如今的身份。”那位说出了信鸽数目的大汉站起了身来,狠厉的目光扫过了身边的诸位。“在没有收到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有不符合我们如今身份的举动,明白吗?”
“是!”十数名剽悍的壮汉也全都站得笔直,向着这位分明就是领头者的汉子肃然领命,回应声音之齐整,犹如一人,而这些剽悍魁梧的大汉,站姿之齐整,哪里还有方才闲扯胡吹时的痞气,倒像是一批久在军中的铁血军人。
“好了,解散!”为首大汉也肃然地立正之后,这边挥了挥手,看着这些部下快速地分散开来消失在了小院的各处门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步入了院中那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边,将门从里反锁之后。然后将那床铺上的被褥掀开,再抽掉了上面的木板之后,露出了那床下的大木箱子。
大手猛一发力,将那沉重的箱盖打开,露出了箱事的事物,赫然是一柄柄封藏于鞘中的战刀。
而他又取过来了一缸子油,将那些战刀一柄柄地从那鞘中抽出,用那油来保养着这一柄柄寒光雪亮的战刀。平静而又稳定的动作在继续着,不过,此刻他的眼中却透出了强烈的战意。
而这样的情形,在京师内外不少的地方重复地出现着,有客栈,车马铺,有工坊,有镖局,甚至,在一些官员的府邸之内……
“希望陛下能够早日收到。”此时,会昌伯府内的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之中,看着那早已经望不到信鸽踪影的天空,孙继宗长出了一口气,转过了脸来,望向身边那名衣着装扮都像是会昌伯府内一个家丁的袁彬笑言道。而孙继宗的二弟显宗同样也站在一旁,望着那天空出神。
“是啊,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希望陛下能够及时地赶过来。”袁彬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焦躁,转过了脸来朝着那孙继宗恭敬地长施了一礼。“大人,下官还有要事要处置,这就先行告辞了,若是再有什么事情,还要烦劳二位大人。”
“无妨,咱们都是为了上皇效命,有什么劳烦的,倒是你们,这些日子,只能继续委屈了。”孙继宗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着言道。
看着那袁彬匆匆而去的背影,方才没有说话的那显宗不禁朝着自己的兄长言道:“陛下的身边能袁彬这样的人才,实在是陛下之幸。”
孙继宗抚着颔下长须颔首道:“呵呵,是啊,说来,如今陛下身边的人才可还真不少,不论是那个短短两年时间,就将生意给做得遍布大江南北的哈铭,又或者是这位文武双全,胸有韬略的袁彬,更有杨俊、石彪这样的军中悍将……”
“小弟真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已然过去了两年的光景,而更让小弟没有想到的是,陛下居然硬是扭转了极为不利的局面,造就了如今的大好局势。真希望陛下能够早日归来。”显宗点了点头,看着那落了一地的秋叶,不禁有些感慨地道。
“一定会的。”孙继宗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般,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了,天子那边如今如何?”
“兄长您就放心好了,兴安兴公公的消息不会有误的。”言及要事,孙显宗脸上的表情也显得严肃了起来。“天子昨天夜里醒了一回,不过又昏睡了过去,现如今仍旧未有什么好转的迹象。据兴公公传来的消息,太医院的御医们,因为天子的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他们连开滋补安神的药方都很是纠结。”
“虚不受补啊,呵呵,就算是一个年轻活力的壮汉,这样长时间的沉迷,怕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当今天子向来体质就弱,再加上……呵呵,可惜咱们在太医院没有什么可靠之人。”
“兄长不用太担心了,当今天子的病情虽然不至身故,可是却也只能长久静养,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更何况,当今天子还真是不信任外臣,一应事务,皆予之内官,呵呵,他或许没有想到,兴公公和曹公公,会已经倒向了咱们这边。”孙显宗一提到了这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禁多了几许的兴奋。“可惜那杨大都督一直保持着缄默,这倒与之前他的态度显得有些迥异。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杨大都督是担心上皇陛下心浮气躁,行那靖难之举,所以,才一直没有表明他的态度。”孙继宗沉吟了一会之后,略显得有些迟疑地道。
“嗯,兄长您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除了少数官员之外,保持这种态度的还真是不少。”孙显宗有些恍然点了点头。“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旧事重演。”
“不过上皇陛下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否则,就不会先让袁彬等人先行潜入京师,更不会一直盘桓于那满套儿一带苦候消息。”孙继宗在那小院的院门前停住了脚步。“陛下终究是大明的天子,心中所怀,乃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万万黎民。”
“姐姐能够有这样的儿子,可是咱们老孙家最大的骄傲。”孙显宗亦不禁开怀地笑道。
第二百九十章 兴安与曹吉祥
“万岁爷,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快喝点药吧。”看到那面容枯槁朱祁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张永等宦官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小心地侍候着那朱祁钰坐起了身来,接过了那早就温在一旁的药汁端上前去。
枯廋得快要赶上那干柴棍子的朱祁钰闻到了那股子难闻的中药味,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在诸人的劝说之下,还是将那碗药汁给饮尽,又喝了一小碗的蜜汁,朱祁钰那张青白难看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丝血色。“朕这是睡了多久了?”
“万岁爷,您已经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了。太妃娘娘昨个夜里,一直在这守着您呢,直到今天早上,才被老奴给劝了回去。”张永打量着朱祁钰那张憔悴的脸庞,不禁心焦地答道。“对了贵妃娘娘,还有皇子也在这里呆了大半宿,因为皇子支撑不住,贵妃娘娘就先带着皇子回宫了,说是万岁爷要是醒了,可千万得跟告诉她一声。”
“朕知道了。”朱祁钰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倚着那卧榻,有气无力地道:“你着人去知会一声我母妃还有杭贵妃吧,嗯,另外王勤,别忘记了,跟那边说一声,让李嫔也好安心,朕过些日子,身体好些了,自会去看她。”
“老奴遵旨,万岁爷您还有何吩咐?”
朱祁钰想了想之后又接着言道:“对了,朕曾经答应过李嫔,这样吧,她弟弟李安如今已是锦衣卫百户,嗯,就把那灵福寺并园地,都赐给李安为香火院。”
“万岁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办,一定会妥妥当当的。”王勤赶紧恭敬地俯低了身子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外。
而殿中,这一群宦官仍旧侍候在朱祁钰的身畔,谁也不愿意在此时离开,毕竟这就是自己等人表现的时候。
“政事,就要辛苦你们和内阁,不过你们放心,朕会一直站在你们这边。”看着这一群忠心耿耿的宦官们脸上的担忧的表情,这让朱祁钰很满意,温言抚慰道。
“万岁爷您就放心好了,老奴等一定会给万岁爷办好差事。”张永等人恭敬地答道。那朱祁钰就这么靠着那卧榻上与诸人闲语了一番,便觉得不支,昏昏沉沉正欲睡过去时,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撕心裂肺一般地哭喊声,还有一双手正不停地推攘着自己,不由得勉强地睁开了眼来,却看到了那杭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地就坐在榻上。
“是你,皇儿呢?”看到这位自己昔日最为宠爱的妃子,朱祁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转眼一扫,却没有看到自己儿子朱见济的身影,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万岁爷,皇儿昨天夜里在这哭了半宿,后半宿都没睡着,后来还是太医给开了点安神的药,这才睡了过去,臣妾听闻万岁爷醒了,也不忍把皇儿给吵醒,所以就自己先赶过来拜见万岁爷。”杭贵妃抹了抹腮边的泪水,强笑着解释道。
“那么小一个人儿,哪吃过这种苦,让他多休息也是应该的,省得看到朕这个样子。”朱祁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削廋的脸庞,不由面泛苦色笑道。
“万岁爷,您可得好好的将养身子,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臣妾和皇儿,该怎么活呀。”杭贵妃粉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一脸戚色地看着那跟前躺在榻上的朱祁钰。
朱祁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放心吧,朕这回病,不都是让那些混账给气的吗?养上一段时日就好。到是你,替朕看好皇儿才是。”
又拿那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杭贵妃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握住了朱祁钰那骨廋如柴的手,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万岁爷放心吧,臣妾一定会看顾好皇儿,只是万岁爷,如今,那件事被捅了出去,现如今朝里朝外闹成了一团,这该如何是好?万岁爷,见济终究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听到了这话,朱祁钰眉头不由得一皱,缓缓地抽回了手摆在了腹前,声音透着一股子难言的疲惫:“朕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如今,闹得天下皆知,群臣再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为朕说话,朕又能如何?”
“可您毕竟是咱们大明朝的皇帝,只要您一力坚持,那些大臣们,再怎么反对,又能如何?”杭贵妃却颇有些迫切地道。看到这副场景,那几名一直留在殿中的宦官都不禁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又能如何?你是不是觉得让朕背负着一辈子的骂名你才舒服,才痛快?!”朱祁钰终于忍不住,双眼一瞪,呵斥出声来。
“万岁爷息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看到朱祁钰瞪得那两只深陷于眼窝中的眼珠子里满是凶光,吓得那杭贵妃赶紧拜倒,一脸可怜巴巴地样子解释道。
“你!……你给朕出去!朕不想看到你,快出去!”朱祁钰疲惫地倒回了榻上,无力地挥了挥手,嫌恶地把头转向了榻内,只是这些小小的动作,就差点把他好不容易才积蓄的力气耗费得一干二净。
“万岁爷……”杭贵妃不禁又一脸委屈地掉下了泪水,可她低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娘娘,万岁爷的身子现如今需要静养,不能动怒,您还是先回去,待万岁爷好些了,再议此事吧……”这个时候,再也看不下去的兴安走上了前来,弯下了身子向着那杭贵妃劝道。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那杭贵妃给劝出了殿门,看着这位头脑看似奸猾,实则蠢笨如猪的贵妃娘娘,兴安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转过了脸来正欲入殿内,却看到了一名宦官正匆匆地向着这边行来,不禁微微一愣。“曹公公,你怎么来了?”
“见过兴公公,咱家刚刚巡完宫城,担心万岁爷的身体,所以特地过来看看。”长得牛高马大,身形魁梧,没有半点娘娘腔的曹吉祥见是兴安,赶紧恭敬地朝着那兴安长施了一礼,瞄了眼殿内之后,刻意地把声音提高了些许。
兴安几不可察地向着那曹吉祥点了点头,招手示意让曹吉祥随同他一块进殿,一面轻声道:“放心吧,万岁爷刚才醒过来,瞧气色,比昨日要好上一些,太医说了,万岁爷最少得静养半个月,曹公公,如今你得了天子恩宠,协助张公公主掌大内武禁,切切不可懈怠,让万岁爷对你失望才是。”
曹吉祥入了殿,先是朝着那业已经沉沉睡去的朱祁钰恭敬地拜下施礼,之后,又向诸位朱祁钰身边的心腹宦官赔着笑脸打起了招呼,一副后生晚辈的谦恭样,倒是让那几名宦官大感满意。
“曹公公,如果,万岁爷身子不济,咱们要照顾万岁爷,抽不开身,这大内宫禁,可就是交给你了,莫要辜负了咱家的一片好意,知道吗?”那张永毫不客气地受了那曹吉祥地大礼之后,一脸矜持地向着那曹吉祥微微颔首言道。
“那是,咱家能有今日,还不都是您的提携,如此大恩,咱家十八辈子都不敢忘记,一定会用心做事,给公公挣脸。”曹吉祥本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可偏要在那干廋矮小的张永跟前做那等卑躬屈膝的举动,实在是让人看得有些那啥,可是这殿中诸人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看到那张永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起了自负的笑容,曹吉祥也继续赔笑不已,不过心里边的那股子怨毒与恨意却越发地强烈。
如果不是自己塞了好几万两银子,甚至狠心地咬着牙把自己过去的不少珍藏都送给了这帮子吸血鬼,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再回到御马监,更不可能获得这几名朱祁钰身边的心腹宦官的好感。
不过,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那太皇太后娘娘给自己的承诺,这么做,是值得的。
而张永等人,过去对于曹吉祥虽然没好感,却也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谁让他占了御马监的肥缺,而且又属于是那王振一系,自然是得把他拿下来,好换上朱祁钰身边的那些老人去吃肉。
不过吃得久了,也才发现,这御马监的活,还真不少,可是他张永,不但是朱祁钰身边的心腹宦官,更是朱祁钰身边最贴心的人,自然得随时地侍候着,过去提拔上来的也有人,可是怎么说呢,都是一群逢迎拍马之徒,御马监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就给他们弄得乱七八糟。
张永虽然跟朱祁钰二十多年了,可是他也不是光想着除了侍候皇上,啥事也不干的人,可问题是他又没那能力,眼看着御马监越来越不行,到时候,出了事,那还不是得找他头上?
而曹吉祥出来了,在他的曲意逢迎之下,张永等人这才想起怎么把这家伙给忘记了。
曹吉祥不但曾经是御马监的前任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