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心中仍被玉夜魔这歌声所惊,闻言嗯嗯连声,却也不知自己答应了什么。
看他这模样。魅影哂然一笑:“也不过就是吟词唱曲罢了。不过残存下来的一缕神念作怪,亏你对幽玄傀儡有所了解,怎么这么不禁吓?”
杨昭此时心态略有不稳,本来尴尬过了便罢。他却本能地回了一句:“呃。是吗?我只是见过这傀儡如何出手杀人。倒是没想过这节。”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更缓和一些,而魅影眸光一闪。似有所悟:“听闻你与魅影宫的人是冤家对头,莫不是从他们那儿见到的?”
“正是!”杨昭回答得干脆,但警觉之心亦起,装作随口回应道:“虽说我的禁法、修为都有可称道处,但还是那魅影傀儡最是麻烦,我曾在上面吃了不少亏。”
魅影听了,微微点头:“果然……那也好,若是大家谈得妥,便再多劳烦你一件事罢!”
“啊?”
“下去吧!”
话间,魅影当先落下。
杨昭目光敏锐,看得清楚,在下落之时,魅影分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丹丸服下。落地后,也轻揉小腹,催化药力,面上更显出难以遮掩的倦色。
只要动得快……
杨昭不免有些想法,但手指头才一动,他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在极地之界上,他无意间发觉天外心魔的不告而来,却因实力不济,险被灭口。而那时,连衣是怎么救他来着?
魅影却不知杨昭心中转的什么念头,她在栏杆旁边斜斜坐了,目光投向波平如镜的湖面,杨昭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站在她身侧,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两人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直到日头微微下落,斜晖照水,光芒映目之际,魅影才微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站的地方,正是夜魔他毙命之地?”
杨昭眼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魅影将目光放回到这亭台中,环目四顾:“那真像是眼前一般。只可惜,眼下不是夜里,这湖中也不再有珍珠泉涌……越是这样,你就越不能错过另一个景致了,我想,你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随着她的话音,亭台之下,湖面忽然波翻浪涌,以亭台中心,中分两边,现出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甬道来,且尚有台阶相连,一眼看去,见不到底,下面似有隐隐微光,从这里却看不真切。
以杨昭的眼力,自然看出这是一处颇巧妙的禁法机关,所仗非是人力,而是避水珠之类。
不过,在湖底修建这样一个机关,有什么使用价值吗?
容不得他多想,魅影已站起身来,或许是药力散的缘故,她面颊稍带红晕,气色好了许多。而她飘飞下落,走入湖水帘壁的身姿,亦如出水洛神,蹁跹飞舞,如幻如梦。
杨昭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有此想法,但见魅影在水壁之下回眸相召,也不怠慢,跟了上去。
他身形没入水面之下时,上方劈分开来的水流倏然合拢,水力激荡之际,浪花四溅,却一滴都没落到他身上去,但身子周遭却也为之一暗。
杨昭脚步稍顿,但见前面魅影浑若不知,依然向前,只能咬咬牙,亦步亦趋。
他每下一个层级,上方水面便合拢数分,丝毫不乱,而他向两边看时,湖底风光,透过水幕亦尽收眼底。偶有鱼类成群结队,从左右上下游过,映着透下的天光,倒是别有情味儿。
但杨昭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魅影身上。
昏暗的环境中,前方魅影雪白的身影异常醒目,又因光影交错,那身形若隐若现,正如她此时心思一般,难以捉摸。
正暗自揣摩的时候,魅影身形忽地放缓了一些,等到杨昭走到她身边,才调整步伐,使二人并肩而行,同时幽幽开口:“这其实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呃?”
“不是吗?无论是什么样的症结,只要彼此都还活在世上,总还有开解的可能。就像是我先前几个猜想,就算你承认了,也没什么。劝解、商量、补偿,总能想出个法子来,即便没有,居中权衡取舍,也不是什么难处。”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杨昭本不赞成,可是听到权衡取舍四字之时,心中一寒,倒是忘了反驳。
魅影则接着说下去:“只有如你与他这般,有来无往,恨得莫名其妙的,才是绝大难题。欲杀无用、欲哭无泪,便是要找个泄的口子也难。更何况……嗯,我这回冒了好大的险!”(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桎梏突破
听魅影话中有未尽之意,杨昭为之大皱眉头,实在是搞不明白,魅影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而现在,她又要引自己去何处?
此时,那如水晶宫般的水道早已走完,两人已在湖底更深处,这里光线更暗,只有两侧石壁上三三两两的夜明珠,出青色幽光。
杨昭发现,这里温度比外界要低上太多,而且,随着二人位置的加深,温度也就越来越低,隐隐寒气透肤刺骨,十分厉害。
好像察觉到了杨昭的心思,魅影随口解释道:“再向下约百丈,便是极地北海泉眼之一,此处水气渐消而寒意渐长,泉眼周围更有万载玄冰,经年不化。寒意封血脉,透骨髓,倒是炼制法宝的好材质。”
话间,她身形倏止。
杨昭反应很快,亦停住身形,举目望去,前面好像挡着什么东西。
随着眼睛对光线的适应,他很快看清楚,那是一扇铁门,与甬道齐宽,将这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上面刻着些应是禁纹的纹路,沉沉的寒意便从铁门后面透过来,堵得人喉咙紧。
“这是……”
“你进去就知道了。”
这句话便如冰珠般从魅影唇齿间迸出来,铮铮寒气,令杨昭身上一紧。
他皱起眉头道:“夫人莫不是请我来,便是要戏耍在下?”
“哪有的事。我之前不是说么,请你来看这落玉湖下新得的一景。因为一些东西堵塞了泉眼,去了湖上一景,但我想来,能新得此景,却也是值得的。”
魅影微笑着走上前去,将纤手放在冰冷的铁门上,随着气机几次移换,铁门上诸般纹路微微一亮,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向一侧移开。
滔滔寒潮。彷佛一头被饿极了的猛兽。咆哮如雷,轰然冲出,瞬间将甬道充得满了,温度更是向下狂掉。
直面这寒潮。魅影重伤未愈。不由得呛咳两声。但很快她就缓过气来,侧开身子,让杨昭看到铁门之后那片景色。
“这道景致。你可还满意么?”
魅影没有得到响应,只因为此时的杨昭,已经彻底冻结了。
这铁门之后,竟然是一个冰室。
而当杨昭被冻结之后,魅影也顺势离开了此地。
杨昭想要挪动自己的脚步,却也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动不了了,他也不由得生气了一震暗惊与恼火心情。
过了不知多久轧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满室游走的幽蓝光芒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缩回到冰壁之后,已经积压许久的寒潮咆哮着从开启的缝隙中冲出去,出又一波刺耳的声浪。
光亮从杨昭身后照过来,被他身子遮挡,生成一条长长的暗影,覆在了他的身上。
门外有人说话,却不是魅影,如果杨昭没有记错,这人应该是魅影的弟子姹女,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当那道光芒照到杨昭的身上时,杨昭发现他竟然又能动弹了。
“道友,一刻钟后,冰牢里湖水上升,不宜久留,请出来吧。”
杨昭没有搭理她,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自己那细微的喘息,直到姹女用同样的口气说了第二次,他才回过头,轻声问道:“湖水?”
“冰牢镇在北海水眼之上,潮起潮落时,这里总要漫上些水来。当然,经过冰牢底层的过滤,这里的水清洁得很,什么都能冲洗干净。”
魅影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伸手虚引。
如果杨昭的感觉没错的话,姹女的语气似乎是在针对什么,这其中的味道,微妙极了。
只是姹女说完话后,又暗自低垂,遮住面容,没有半点儿反应。
指似若无意地轻拨黑缎般的黑幕,撩起数根丝,然后杨昭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冰室,没有再说一个字。
身后铁门轰然闭合,将内外天地割裂。杨昭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前行。
姹女稍侧身形,一直伸手虚引,做引路状,这其实已是下人的举止,而在这一刻,杨昭明白,他在魅影心中的地位,已经在无形中攀升了许多。
迈出水下甬道的刹那,杨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夜空中,水汽与花木香味儿合在一起,淡淡的沁入心田。
“大道谁能觉,平生已不知……”
唇中轻吐出这老生常谈的一段词,杨昭心中却生出更深的感悟来。也正因为如此,在吐出这话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话音流出去了。
偌大的身躯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软软地坐倒在栏下,随后又仰起头,看天上闪烁的群星。
姹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静谧的夜色下,杨昭清楚地听到了心脏咚咚的声响。那是如饮美酒的畅快迷乱,更坦白点儿说,更像是在极致的肉欲放纵之后,从顶峰摔落的虚弱的快感。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杨昭也已分辨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他的心神已经在涨满的快感下恣意流淌,漫入无限的虚空,似乎可以同群星共舞,那是什么感觉?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形容——
江水奔流而下,在已经锁固了它百年的堤坝前咆哮撞击,将堤坝冲得七零八落,继而漫过整个大地。冲垮了多少房屋、多少田地、多少城池,又让多少生灵涂炭……
那不在江水的认知之内,江水只知道,束缚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堤坝又或河道,对它来说,再无意义。
它只是无所顾忌地奔流,碾过一切,无限地扩张,让所经之地,尽成水乡泽国,直到它倦了,累了,稀薄的水量渗入地下,蒸上天空,到此为止。
杨昭的心神便是这江水,在无限的虚空中狂舞,当伸展到一定限度,也会疲累、稀薄,最终散溢干净。
可是,正如同江水不会因为决堤而枯竭,散入虚空的心神会以一种玄妙方式,重新聚合,像是地下的暗流汇聚、蒸腾的云气行雨,在天地间达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种境界下,杨昭只需要关心心神延伸的广度,尽究这一片属于他的虚空中、莫以名之的玄奥。
其余的一切,均与他再无关系。
杨昭不敢轻言这是否是真正的放开,但跃动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开了一道道枷锁,像一头在原野上狂奔的野兽,放声长嗥,用自己的能量,充斥整个天地。
这是真正的突破。杨昭无比明白,就在刚才,已经横在他头顶几乎难以突破境界的桎梏,已被冲破。
从此刻起,杨昭已成为此界少有的精英修士之一,也拥有了与他的地位相符合的力量。
此刻,至少在此刻,他已然无所畏惧!(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寒意
杨昭闭上眼睛,贸然散入虚空的心神损耗,正一丝丝地恢复过来。湖上微风拂面,很是舒畅,但不久之后,随风飘入耳中的丝丝婉转的萧笛清音,又让他睁开了双目,遥望向远方的某处。
“那是夜魔吧?”
“正是夜师。”
静立身后的姹女口中,依然是对夜魔的尊称,这让杨昭很奇怪地看过来。
这美人儿身为魅影的弟子,姿色殊胜,又一身明黄凤纹裙装,极显堂皇贵气,可没有半点儿妾侍婢女的味道,更使人不敢轻侮。
杨昭也可以感觉到,姹女对他刚才的突破似有所觉,但与他对视之际,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似乎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这种感觉让杨昭有些失望,但更舒服,他忽然想到这个美人的另一个身份,想和她聊聊天。
“夫人……”用这已名不正,言不顺的称呼,杨昭挑起了话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夫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姹女眸光一闪,旋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道友有何事?”
杨昭并没有因为姹女的客气而忘形,仍保持着低姿态,和声细语。
“我眼下也算是一只脚踏到极乐园里来,想来魅影前辈也是要有所交代的。只是对这里的局势变化糊里糊涂,对日后行事颇为不利,请教夫人您,明了眼下极乐园的是是非非,也是为将来打算。”
他摆明车马为自己着想,反见坦白。
姹女稍一沉默,方道:“极乐园哪有什么是非可言。我想,道友真正想知道的,怕是师尊与夜师、还有彩儿夫人之间的故事吧。”
被她一口道破。杨昭却没有半点儿尴尬。此时正是他境界突破,心态恣放之时,闻言只是一笑,拱手道:“请指教。”
对这蹬着鼻子上脸的行径,姹女只淡然处之。她平静地道:“主子之间的事情,本轮不到我们这些弟子们说三道四。不过。来此之前,家师曾言道,若道友对此事有兴趣,我们也不必隐瞒……”
听到魅影这么大方,杨昭倒是有些吃惊,不免思虑这后面的手段。耳中却还听着姹女说道:“只是,家师约道友于戌时末,在燕返阁相见,时候已经不早。还请道友移驾。若不见怪,在下边走边说如何?”
听她这样说到,杨昭忙道了一声不敢当,随即便站起身来。
姹女轻轻击掌,岸边水榭之外,便有一对貌美侍女,手持灯笼,立在道旁。照亮路途。
说起来,在极地之界。杨昭可还从未见过这般富家气象,一时间为之大奇。
姹女察言观色,先引他出了水台,方道:“家师这一脉虽属极乐宫,但从夜魔出现时起,我们这一脉的貌美弟子。便都如他歌姬侍妾一般,平日举止,并无修行气象。便是家师执掌极地主事人之后,也没有再改回来。”
不管对夜魔有怎样的观感,听闻此语。杨昭也不免有些艳羡。但又不得不疑心,这是否是夜魔的取死之道呢?
在姹女的前引下,昭走上了一条小径,前方侍女持灯,光影绰绰,隐现风姿,极是养眼。他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只等姹女开口,讲述那些已锁了数百年的隐秘。
姹女微垂眼睑,似在罗织词句,半晌之后,方道:“我知道友不比那些假道学,却不知对这逆伦弑亲之举又有何看法?”
“这个……”杨昭稍一沉吟,便摇头道:“这大千世界虽亦有纲常伦理,可是修士动辙千岁万岁,这纲常却不比人间界的三纲五伦,只有修行、传承两样,可为万世师,余者泛泛,不足以为法。”
他这是将暗夜的论调拿了出来,倒让姹女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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