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霸眼光陡然发亮,身子禁不住抖颤了一下。
雷同仁脸上放出一片异彩。
一快骑飞驰而来。
快骑冲上渡口,猛然停住扬起了前蹄。马嘶稀呖,骑手指带缰绳,直立马背,拱起了双手。
未等姚天霸开口,雷同仁迫不及地抢着问:“来了吗?”
骑手微喘着气道:“回禀大人,金总兵已押着闽少南出了兵营,与其同行的除了一百二十多名兵丁外,还有闽佳汝与魄公府一号杀手聂民鉴。”
姚天霸摆摆手,沉声道:“传令周、杨两总兵,依计划行事。”
“遵命。”骑手拨转马头,双腿在马肚子上狠狠地一磕。
马一声长嘶,前蹄上扬,后蹄猛地一蹬,箭也似地射上大路,顺着来的方句飞奔而去。
姚天霸凝视着奔去的骑手,脸上的阴去仍未消失。
雷同仁轻吁口气,用手背揩去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布政使等人都露出了几分喜色。大功告成,功劳簿上总少不了他们的份。
此刻,五更将尽,天际曙光微露,空中是一片死人面孔的惨白之色。
金培坚挺着腰,神气十足地走在押送队伍的前列。
因为有囚车在,所以队伍行进速度不是很快,从兵营到小渡口,不过是十里左有的路程,竟用了半个多时辰。
金培坚眯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想到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与高官封赏,他禁不住笑出声来。
阎佳汝与金培坚并肩而行。
他一脸冷霜,唇紧闭,眸子中透着几丝阴沉与恐惧。
易天凡为什么要自己随队押送闽少南?
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姚天霸是否会出尔反尔,拿下自己向皇上请功?
他心中忐忑不安。
前面一片柳树林。
转过柳树林路口,就是小渡口了。
忽然,他眸光一闪,手按住腰间剑柄。
柳树林里埋伏有不少人马!
身后的聂民鉴也握住了短斧斧柄,在马背上立起身来。
金培南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中,居然全然未觉。
“哗啦!”树林中和道旁涌出了大队兵丁堵住了路口。
闽佳汝隐约感觉到林中有许多弓箭手,拉起弓对准了自己这一队人马。
他暗自觉得有些不妙。
金培坚勒住马,厉声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周、杨两总兵从林中走了出来。
围总兵拱起手道:“金总兵休要误会,我与杨总兵是奉钦差大人之命在此守护渡口的。”
金培坚睁大眼,有些不快地道:“哦!钦差大人,将二位的兵马也调来了,是信不过金某?”
杨总兵笑道:“哪里话?不过,这样大的事,钦差大人也不能不慎重,万一出了差错,皇上降罪下来,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周总兵接口:“除了我们两标人马外,双桥和香山的两镇人马也调来了,沿运河北上的路都已封锁,说实话,听说皇上正在火头上,钦差大人是在刀尖上过日子,不得不小心。”
说话间,一声吆喝,一队锦衣卫出现在路口。
路口兵丁立即分立到两旁。
锦衣卫头领斜瞟了金培坚一眼:“你就是金培坚?”
金培坚眉头一皱,但又不敢发作,只得答道:“是的。”
锦衣卫傲慢地问道,“钦犯带来了没有?”
金培坚嘴朝身后囚车一咖:“带来了。”
锦衣卫头领左一抬,擎起一块腰牌:“钦差大人有令,金培坚押犯人进见。”
金培坚跳下马背,招呼四名亲兵打开囚车,押下闽少南就前走。
闽佳汝因奉易天凡之命,务必要见到姚天霸复命后才能走开,只得向聂民鉴使了个眼色,跳下马来,硬着头皮,随着金培坚往前走。
金培坚的百余名亲兵,亦蜂拥上前。
“慢!”锦衣卫头领厉声喝道:“钦差大人有令,就请金总兵人前往。”
四名锦衣卫立即上前,从四名亲兵手中,接过了闽少南。
金培坚扁起了嘴:“这……”
他没料到会是这架势。
锦衣卫头领道:“金总兵,你这是去领赏,不是去打仗,去么多人,惊扰了钦差大人,你担当得起?”
锦衣卫头领说话的腔调,与那股神气,哪把金培坚这小总兵放在眼里?
金培坚咬咬嘴唇,将手一挥,示意亲兵退下。
这年头,打仗的是士兵,耍威风的是这些锦衣卫,他能怎么样?
闽佳汝也想后退。
锦衣卫头领却对他道:“阁下可是闽佳汝公子?”
奇怪,这锦衣卫头领对闽佳汝说话的口气,要比对金培坚客气得多。
闽佳汝见问,只得无奈地顿住脚步:“不错,在下是闽佳汝。”
锦衣卫头领向他鞠了一躬,道:“钦差大人,有请闽公子与聂壮士和金总兵,一起过去”
闽佳汝心一沉,两颊青筋突地一跳,但他没动神色,沉静地点点头:“是。”
锦衣卫头领手一挥,押着闽少南就往渡口走。
金培坚、闽佳汝和聂民鉴,紧随其后。
周、扬总兵的人马再次将路口墙外。
柳林中埋伏的弓箭手,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弓,弓仍举着,箭簇对着金培坚的亲兵。
有几个有经验的亲兵,发现了林中的弓箭手,于是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有几个亲兵暗自围靠一起,手指摸着了刀柄。
刹时,柳林路口的气氛紧张起来,连清晨冷冽的晨风,也仿佛凝固了。
锦衣卫簇拥着阎少南,来到渡口上。
四名锦衣卫松开手,带着铁链脚镣和木枷的闽少南,立即跌倒在地,铁链砸得一阵哗啦啦地响。
闽少南拾起木砌,一双闪亮的睁子直盯着姚天霸。
“刷!”四名锦衣卫,四把钢刀交叉架在了闽少南的脖子上。
金培坚、闽佳汝和聂民鉴在三丈外的河堤上,与锦衣卫一同站立着。
姚天霸注视闽少南片刻,右手一摆。
锦衣卫的四把钢刀收了回去。
雷同仁向船上招招乒,想叫人把闺少南钾上船去,但被姚天霸阻止。
他是这次负责押送闽少南去京城刑部的头儿,自然想越早动身越好,免得节外生枝,但他又不敢开罪姚天霸。尽管他看不起这位御前带刀一品侍卫,但姚天霸毕竟是钦差大臣,且武功高得令人害怕,他也不敢硬碰。
他只得忍住气,耐心地等待。
姚天霸向金培坚招招手。
金培坚立即躬身走了过去:“卑职金培坚总兵,见过钦差人,卑职胄甲在身,不能施礼,还望钦差大人见谅。”
“免礼!”姚天霸摆手道。
“谢钦差大人。”金培坚立起身,退后半步。
他向姚天霸施过礼后,再没向巡抚、布政使等人施礼,甚连招呼也没打一个。
他行伍出身,曾为朝廷立过不少战功,历来看不起这些靠银面买来官位的文官爷儿,今天他自恃有功,更没把这些人在眼里。
雷同仁的脸色变了。
他咬着牙,暗自道:“匹夫!稍刻,看本官如何收拾你。”
姚天霸沉缓地道:“金总兵,这次你干得很好。”
金培坚忙笑着道:“钦差大人夸奖!不过,请大人放心,这贼任他有通天的本领再也逃脱个了。卑职已叫人挑了他的筋,碎了他的锁骨,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了,再加上这三十斤重的铁镣,还有这木枷……”
闽少南双目射出了怒火。
这个狗贼,出卖了朋友不说,居然语勿此邀功!
雷同仁的脸色有些泛白,金培坚的话让他胆颤心惊。
“嗯。”姚天霸点点头,打断他的话:“你很能干,日后一定前程无量。”
金培坚受庞若惊:“卑职全仗大人提拔……还有……小人已按吩咐给他喂了哑药,到了京城刑部,他有口也不能说话。”
姚天霸道:“这些事,本官一定如实察奉皇上,替你请赏。”
“谢大人!”金培坚笑刚了嘴,又忙施了一礼。
姚天霸举起双手一摆,示意身旁的人退下。
锦衣卫和其余的人都纷纷后退,他们很知道这个姚大人的脾气。
唯有雷同仁站着没动。
姚天霸把险扭向雷同仁,目光如同利刃般刺到他的脸上。
雷同仁心一凛,哆嗦了一下道:“姚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
姚天霸冷冷地道:“我有话要与闽王爷说,请雷大人后退。”
雷同仁咬咬嘴唇,转身走到堤岸上。
渡口坪上,只剩下姚天霸与闽少南两人。
姚天霸走到闽少南身旁,凝视着他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我不能不这么做,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这是皇上的主意,谁也救不了你。”
闽少南扁了扁嘴,像要说么,可惜嗓子发不出声来。
姚天霸继续道:“弄哑你的嗓子,这也是皇上的主意,连哑药也是皇上从皇宫中派人送来的,皇上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要利用你铲除朝中两宫太后八亲王的异党势力,你只不过是个无所谓的牺牲品而已。”
闽少南眸子中闪出了光亮。
姚天霸沉声地道:“现在你该明白了?”
闽少南默然片刻,点点头。
姚天霸沉吟着道: “我说这番话的原因,是想告诉你事情真相,让你死而瞑目。”
闽少南猛然地摇摇头,睁圆了眸子。
姚天霸冷芒闪烁道:“你还不甘心?”
闽少南点点头。
姚天霸冷声地道:“你以为你死得太冤?”
闽少南点点头。
“哼!”姚天霸冷哼道:“其实你完全是自作自受,你若不贪慕朝权,怎会答应执行皇上的计划?你若真正隐退,不理朝事,管江湖纠纷,谁又能奈何你?”
姚天霸俯下身道:“你贪心太重,权欲太重,杀心太重,当死有余辜。你埋下火药,在雁荡山一下杀了四百多人,你是否有余辜。”
闽少南瞪圆的眼直丁着他,目光在光烁,喉咙里发出无声息话:“臭和尚!你呢?这四百多条人命,不也是你害死的么?你为什么不死?”
他料定这无声问话,姚天霸一定会听不懂,于是拼命地瞪着眼瞧着姚天霸,以泄心中的忿忿不平之气。
没想到,姚天霸居然听懂了他的话,把嘴伸到他耳旁道:“闽王爷,你不用服气,因果循环,谁也逃脱不了报应,老夫的下场不会比你好。”
闽少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抿嘴笑了。
姚天霸站起身,扭头转向堤岸道:“请金总兵过来。”
金培坚应诺一声,急忙走了过去。
姚天霸肃容道:“金总兵,听说你曾是闽王爷的朋友?”
金培坚身子打了个哆嗦,忙道:“钦差大人误会了!卑职怎么是这种叛党逆贼的朋友?”
闽少南上牙咬住了下唇,两目射出愤怒之光。
姚天霸冷沉地道:“本官听人说,闽王爷当年曾救过你性命,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金培坚感到一股寒意掠过背脊,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也仿佛缩小了:“卑职当年……”
他支吾着,不知该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好。
姚天霸冷声道:“本官只须你答复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金培坚无奈地道:“是的,不过,此贼大逆不道,企图试着谋反,卑职决不会同情他,就算他是卑职的亲爹,卑职也定会大义灭亲,将他绳之以法……”
闽少南牙齿咬破了嘴唇,胸中燃烧熊熊怒火。
不杀此忘恩负义的狗贼,死不瞑目!
姚天霸沉声打断他的话,道:“本官还听到谣传,阎王爷躲在你兵营里时,曾送给了你一箱宝物。”
“什么,一箱宝物?”金培坚惊悸地问道,脸色变得灰白,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直了。
钦差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姚天霸冷沉地道:“闽王爷就在此,是否要本宫取来文房四宝,教他与你对证?”
金培坚眉毛一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禀钦差大人,是有这么回事,闽少南叛贼躲逃到卑职兵营时,确送了一箱珍珠、玉器想贿赂我,卑职为了稳住他,确保拿下他归案,所以就假意收下了这箱宝物,以免他起疑心。”
姚天霸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金培坚又道:“钦差大人若是不信,可随卑职去兵营,那箱金子卑职已贴上封条,准备交大人处置呢。”
渡口的气氛与柳林路口一样,显得有些紧张。
堤岸上与官船上的锦衣卫和兵丁,都接任了兵刃,随时准备动手。
金培坚的话,显然不能自圆其说,如果他真心想上那宝箱,为何不与闽少南一起押来?
姚天霸与金培坚的对话,是有意大声说出来。所以渡口取所宝的消息都能听得清楚。
闽位汝聂、聂民鉴鉴丢一个个眼色。也暗自作好了应变的准备他唯恐姚天霸在向金培坚下手的同时,向他下手。
姚天霸向金培坚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金培坚躬躬身:“谢钦差大人?”
他转身就走。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姚天霸伸出了手。
金培坚腰间的佩剑从鞍中滑出,落到了姚天霸于中,金培坚心知不妙,并来回身,陡地鼓足往前狂奔。
他明白只有逃到柳林路口,与自己的亲兵会合,才能有活命的希望。
堤岸上的锦衣卫和兵丁都按刀凝身未动:没有钦差大人的命令,谁也不敢妄自出手,谁知道钦差大人是什三意思?
金培坚已奔到了堤岸旁,姚天霸才托地旋身跃起;一阵旋风。
一缕轻烟。
一道寒芒。
一住冲天喷溅的鲜血。
姚天霸已回身站在了闽少南身前,右手低垂着金培坚的宝剑,左手高擎着金培坚的人头。
金培坚无头的尸身还在奔跑,直跳上堤岸,才“扑通”倒下,正倒在雷同仁脚下。
雷同仁吓白了脸,头额中渗出了汗珠。
他既为金培坚的无头尸体害怕,也为姚天霸的惊人武功害怕。
闽佳汝脸上一片冷霜。
凭在场人的武功修为,唯有他看清了姚天霸的出手,原来这位钦差大人,就是在金庸三清道观脚下,用死马来试自己毒莲花指功的疯疯六不和尚!
他不觉咬紧了牙,心中透过一丝寒意。
六不和尚当时一顶竹笼,便轻易地战胜了自己的毒莲花指,今日他若要对付自己,可是凶多吉少!
他感了恐惧与不安。
然而,他不知道,凭他现在的身手,六不和尚已无法抵御他的毒莲花指功了。
姚天霸朗声道:“金培坚身为总兵,居然接受贿赂,隐藏钦犯,罪不容诛。”
全场一片寂然。
没人吭声,几位官吏的脸比天空惨白的颜色,还要惨白几分。
在场的官吏,包括雷同仁在内,谁没受过魏公府的“恩惠”?谁能与闽少南没有任何关系?
姚天霸扭转头,对闽少南压低声道:“现在出卖你的朋友,已被老夫杀了,你总该满意了?”
闽少南目芒闪了闪,眼皮轻轻一眨。
姚天霸明白,那是“谢谢”的意思,但那目芒闪了一下之后,即又转向了堤岸上的闽佳汝。
闵佳汝杀死了闽少南的儿子关培南,又置他于这个地步,他不见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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