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奎在噘嘴道:“那倒不一定,少林寺还有十八铜人和十八金佛……”
关世杰抢口道:“十八罗汉阵、十八铜人阵;十八金佛阵,三阵已经缺一,还有个屁用!”
“老夫看管用。”
“老子说没用。”
“有用!”
“没用。”
孙三娘摆摆手:“好啦!你们别争了,待严阴阳回来后,看圣火教有何举动,再作计较。”
说话间,严阴阳已推门掀帘而入。
“拦着了杜云魂了?”廖天奎急着问。
“没拦着杜云魂,他能去那么久?”关世杰横了廖天奎一眼,再吐出三个字:“傻瓜帽!”
廖天奎没理会关世杰,又抢着道:“杜云魂怎么说?易天凡在哪里?圣火教有何举动?”
严阴阳在一连串连珠箭似的问话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孙三娘微弓起身子道:“阴阳,你坐下慢慢说。”
严阴阳在桌旁坐下,深吸了口气,然后将他与杜云魂在山道上说的话,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房内安静下来,烛火在窜跳,烛心发出剥落的响声。
孙三娘秀目微蹙地道:“看来易天凡是要在峨嵋朝圣会上,与西门复争夺武林天下了。”
廖天奎翘嘴道:“这怎么行?老子已经归降了西子庄,怎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廖天奎双目一睁:“黑炭头,难道你甘心让九岛十二洞听从西门复的命令?”
“那不怎么样?”关世杰唬着脸道:“难道你想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廖天奎扁扁嘴,没答上话来。
一个高手,哪怕是邪派魔头,都往往把声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严阴阳想帮腔说话,但只是仅仅“嗯”了一声。
孙三娘翕动了几下嘴唇,也没出声。
此时,门帘挑动,廖小瑶走了进来。
她人还在门外,声音已传了进来:“西门复是杀害徐天良的凶手之一,对他没有什么信义可言。他能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徐天良和武林各派取宝群雄,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卑鄙手段去对付他?”
“言之有理!”廖天奎抚掌道:“孙女儿说得对,以恶制恶,以卑鄙对卑鄙,实应是光明正大之举。”
关世杰苦着险道:“可是老子已经发过誓了。”
廖小瑶皱眉道:“若不守诺言,绝子绝孙。”
廖小瑶突然话峰一转:“关爷爷你还打算娶妻吗?”
关世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道:“老子都已六十的人了,还娶个屁妻?”
“这不就行了?”廖小瑶沉缓地道:“你儿子关培南已死,你又不再打算娶妻,不就已经是绝子断孙了吗,这誓言还有何作用?”
“妈的!”关世杰咬咬牙道:“好,老子豁出去了,老子这一辈子什么人都做过,就没做过卑鄙小人,这次就他妈的做一回。”
廖天奎眼中神光毕露:“老夫平生做过各种各样的狂事,就没做过食言之事,这次就陪你炭头做一次!”
“喂!”关世杰嚷道:“你可要弄清楚,究竟是我陪我还是你陪我?”
廖天奎道:“当然是我陪你。”
关世杰瞪圆了眼:
“我陪你!”
“好啦!”孙三娘出面调解道:“谁陪谁都是一样,咱们就先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到峨嵋金顶之后,再见机行事。”
门帘再次掀起,白素绢披着灰毛狼皮袄闯了进来。
“唷!这么热闹,怎到不告诉我一声?”她笑吟吟地说。
孙三娘唬起脸:“你来干什么?”
白素绢眯起眼,做出一个神秘的模样:“我来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廖天奎和关世杰同时发问:“什么秘密?”
白素绢眸子一张:“狼崽徐天良没死。”
孙三娘厉声:“素绢,不准胡闹。”
白素绢肃起面容,一本正经地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刚有本姑娘的一个线眼,飞鹃送来密柬,独眼通天沙渺渺的囚车,在西凉口百果林被人劫走了。”
廖小瑶眼中眸光一闪。
众人全都愣住了神。
白素绢晃着头,继续道:“现在江湖上谁还有心思去劫囚车?谁还会去顾这个沙老贼的生死?谁还有胆量与姚天霸作对?”
孙三娘向严阴阳丢了个眼色,两人面色凝重。
白素绢又道:“据报,押送囚车的黄旗永乐镇兵马总兵黄公梦,远威镖局副总镖头郑屏全,以及押送囚车的二十四名官兵和镖丁全都被杀,无一幸免,另据验尸官所报,二十二人皆为剑所伤,伤门均在颈脖上,为一人所杀。”
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激荡起来。
“是谁能有这么好的剑法?是谁对官兵、镖丁有如此的仇恨?是谁这么凶狠冷酷,连黄公梦的人头都砍飞了?”白素绢扬起了手,“只有狼崽徐天良!”
众人似乎被白素绢的话怔住了,居然谁也没有发表异议。
良久,廖小瑶喃喃地道:“不,不……会是他,他不会这……么凶残。”
白素绢端然地道:“你不要忘了,他是狼崽,在他内心深处潜隐着狼的凶残与野性,在雁荡山的劫难中,他看到了人的险恶与凶狠,于是他的野性便暴发了。我敢以脑袋与你打赌,这人一定是徐天良。徐天良一定还活着!”
徐天良活着,为什么不回逍遥仙宫?
他现在哪里?
他还会采取什么举动?
这是房中所有的人都在思索的,一时无法得到答案时间题。
凤阳县东南方。
一百多里处有座云霞岭。
山岭并不出名,但很逶丽,连绵的翠岭,逶迤直去天边。
每当早晚霞降临的时候,翠岭绿峰便会在云彩照映下喷薄如火。
山岭的东隅,有一个翠林环抱的山谷地。
山谷地里有座碧波荡漾的湖泊。
山岭不出名,山谷也不出名,但这湖却出名。
它叫仙女湖。
根据当地还有史志可以考证。
此刻,是日落黄昏之际。太阳虽还未完全落沉,空气已透着微凉。
湖中有人在戏水,水花四溅。
然而,戏水的不是仙女,而是一个俊俏的少年。
他就是徐天良,他已在此等候沙渺渺整整一天了,但没见沙渺渺的影子。
沙渺渺是有意失约,还是未能请到慕容若真?
如果沙渺渺有意逃遁,或是请不到慕容若真,他的计划就要告吹。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是烦恼已极,于是*了衣服到湖中洗个澡。
湖水很凉,冰寒刺骨,但他这个在*躲在雪地里长大的狼崽,却毫不在意,这冰凉正好消去他心中一分火气。
他并不精通水性,但凭一身轻功,竟如鱼一般在水中游窜。
蓦地,他在水中猛击一掌。湖水汹涌,波浪重叠,一注水柱冲天而起。
水柱冲上天空,水珠散开,在晚霞中像玛瑙一样闪着彩光。
此时,湖边林中响起一声尖厉的长哨。
他从水中探出头,眸子里精芒闪烁。
接着,又是三声短哨。
他双眉陡地一扬,赤条条的身子带着一股水柱旋出湖面。
眨眼间,他已跃上湖岸一块巨石后,穿好了衣服,他踏步向左侧树林间的一间小茅屋走去。
茅屋前,站着潘壮士和四名手下。
潘壮士见到徐天良,立即和四名手下深深地躬下了身子。
自从在西凉口百果林劫囚车后,徐天良冷如铁石的心肠,残酷的杀人手段,已使潘壮士等人心惊胆颤,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唯恐惹恼了这位新主人。
徐天良的性格变得很古怪,暴戾凶狠,沉默寡言,从百果林到这里,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
他感到十分压仰,心中充斥着的是仇恨和愤怒,与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他一直在被人愚弄、欺骗与出卖!
他的妻子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他自己的爹娘把他变成了狼崽!
他这种失常暴烈,任情发泄,不顾一切后果的表现,实是一种可以理解的心理变态。
他在狼群中,是狼人,现在在人群中,是人狼。
这是个可悲的,也是个可怕的演变。
徐天良顿步往茅屋前。
潘壮士恭声道:“禀主公,沙渺渺已经到了林口。”
徐天良沉着脸,默默地点点头。
又是一声短哨。
林中走出两名青衣装的手下,身后跟着沙渺渺,还有一顶两人抬的小轿。
两名手下走到徐天良身前,躬身施了个礼,然后分侍在两旁。
沙渺渺换了一身新装,右眼窟窿里上了一颗假眼,虽不像以前那颗能滴溜溜的转动,却也有几分逼真。
他左眼目光灼灼,脸上红光满面,与百果林囚车里的他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他跨前一步,眨了眨眼:“徐天良,你看老夫……”
徐天良冷声截断了他的话:“你认错人了,我是无号和尚,徐天良早死了。”
沙渺渺怔了怔,即翘起尖腮笑道:“唷,是无号大师,老朽已遵命将慕容若真先生请来了。”
小轿落地,一名轿夫上前,掀开轿帘。
轿里,弯腰走出了当、今武林第一大易容世家慕容若真。
慕容若真身材修长,满头飞雪,脸色浅棕色,书卷气中显出聪颖,温文尔雅中露出刚毅,是一个经磨历劫,深邃灵透的人物。
但谁又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这位易容大师的真貌?
慕容若真出轿后在轿前站定,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徐天良。
沙渺渺走上前道:“无号大师,这位就是江湖赫赫有名,表丹易容术空前绝后,万金也请不动的易容大师慕容……”
徐天良截断他的话,冷冷地对两名轿夫道:“你们过来。”
两名轿夫不知徐天良为何叫唤自己,相互对视了一眼。
沙渺渺翘嘴道:“哎呀!还不快过去,无号大师有赏。”
两名轿夫听得有赏,目光一亮,立即趋身上前。
“谢无号大师……”“师”字还未出口,声音已经顿住。
一道快逾闪电的光芒从空中倏闪忽灭。
两蓬血柱喷射在茅屋前的沙石地上。
两名轿夫连哼也没哼一声,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已栽倒在地断了气。
徐天良冷冷地站立着,低垂的手臂仿佛不曾动过。
然而,是他杀了两名轿夫。
他知道两名轿夫是无辜的,但事关重大,他不能不杀他们。
两名轿夫也许是慕容若真的手下,决不会泄露秘密,但人心险恶,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慕容若真的脸色变了,变得铁青。
沙渺渺瞪圆了独眼,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徐天良没回答他的话,却对慕容若真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幕容若真花白胡须翘了翘道:“老夫不会为一个灭绝人性的杀人狂服务。”
徐天良声冷如冰:“慕容先生,你现在已无选择。”
慕容若真高傲地昂起头:“老夫一生绝不会为人左右,屈服于任何威胁。”
徐天良脸上布满杀气,但仍异样的冷静地道:“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位百岁高寿的母亲和一个三岁的小曾孙。”
“你……”慕容若真睑色倏变,花白胡须气得直抖,目光转向了沙渺渺。
沙渺渺急忙道:“徐……无号和尚,你怎么能这样对侍慕容先生?慕容先生是当代武林公认的侠义之士,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动……”
徐天良冷然地摆摆手:“事关武林安危,关系重大,贫僧此行不成功则成仁,因此决不能出半点差错,这两名轿夫是非死不可。”
沙渺渺眯起右眼,转向慕容若真道:“慕容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当年我师傅救过你母亲的份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慕容若真没说话,两道犀利的目光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脸上静如止水,眉宇间透着一股冷森的杀气。
沙渺渺哭丧着睑道:“老夫这次是栽惨了,官没当成,钱财尽被抄没,仅剩下的一点宝物也都交给你慕容先生了,你就算是不看我师傅这个面子,这面子本来也不太好看,不念这宝物份上,这宝物也不算多,但你也得想想西门复害死了数百条人命,而且还想独霸武林,意欲在峨嵋金顶大会上……”
慕容若真突然打断他的话,对徐天良道:“你真打算对付西门复?”
徐天良冷然地道:“若不是对付西门复,找你来做什么?”
慕容若真端然地道:“老夫听说,你是西门复培养出来的一名超级杀手。”
徐天良淡淡地道:“过去是,但现在不是。”
慕容若真目光一闪:“你想做匡扶正义,拯救武林的侠士?”
徐天良冷嗤道:“不,在下只是为了报仇。”
慕容若真微扬起眉:“你与西门复有血海深仇?”
徐天良眼中闪着冷芒,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你听过狼崽的故事吗?”
慕容若真肃容道:“沙渺渺在来的路上,已经对老夫说过了。”
徐天良冷沉地道:“是否还要在下再重复一遍?”
慕容真想了想,抿抿嘴道:“好,我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徐天良凝眉未动。
慕容若真正色地道:“除了该杀的人之外,老夫不准你再滥杀无辜。”
徐天良毫不犹豫地道:“我答应。”
他心里却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在这个险恶的充满了罪恶的世界,一个人该杀与不该杀,哪还有明显的界线?
“现在老夫就替你易容,请派两名手下帮老夫将轿中的两口小箱子,拿进屋。”慕容若真边说边迈步走进了小茅屋。
徐天良呶呶嘴。
那两名引轿入林的手下,立即奔到轿里拎出两门小箱,跟着进了茅屋。
徐天良正欲转身。
沙渺渺抢前一步,躬身道:“无号大师,解……解药呢?”
徐天良伸手到囊中取出一颗小药丸递给沙渺渺。
沙渺渺未加思索,鼓起独眼,将药丸扔入口中,裹口唾沫,一口吞下。
蓦地,腹内腾起一团烈火,连皮肤都觉得火辣辣的难受。
他惊愕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天良瞧着他,冷冷地道:“沙前辈,我原来给你吃的毒丸并没有毒的,这颗毒丸却是真的有毒了。这是大漠‘天归丸’,如果一个月后,你得不到解药,你就会五腑内脏火焚而亡。”
沙渺渺尖嘴翘得老高:“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狡诈了?”
徐天良淡然地道:“天在变,万物在变,人也在变,你先去丐帮总舵与丐帮帮主洪齐天暗中联络,然后等候我们到来。”
沙渺渺犹豫了一下,扁着哭像的尖嘴:“是。”
徐天良迈步走向茅屋,脑后抛来一句冷冰的话:“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该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少渺渺怔了怔,随即一声轻叹,旋身射入林中。
半个时辰后。
徐天良从茅屋里走出来。
潘仕士等人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天良已变成了一个年过中旬,面包蜡黄,白眉,直鼻、阔嘴、面目凶恶的无号和尚。
徐天良的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佛门弟子无字和尚,这无字和尚竟然就是慕容若真!
第四章 老花子人邪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