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一惊,凝住了出手的动作。
钱百灯顿住了脚步。
门外青弟子呼喊之声传来:“少林蒲田不法寺六不和尚求见!”
六不和尚!
钱百灯眼中闪过一道光亮,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孙三娘急挥手道:“不见!不见!”
青衣子的呼喊声又传来了过来:“他已经上……山来了!”
六不和尚居然敢闯阎王娘娘宫。
孙三娘霍地站起,厉声道:“结阵拦住他!”
坪中一阵混乱。
混乱中,青衣弟子又喊道:“来不及了,他已闯进园坪了!”
孙三娘冷哼道:“来得好快!”
冷哼声中,她手中拂尘倏然扬起。
一阵嘶嘶的响声,两条巨蟒倏然出现在了楣上,菜碗精的身子垂了下来,两张阔张的蛇嘴将竹屋封住。
钱百灯见到突现的巨蟒,也不觉心格登一跳。
钱小晴被钱百灯挟在胁下,直觉着皮发炸,芒心乱蹦。
“哎呀呀,吓死人了!”一声怪叫声,在众人的耳中响起。
“扑通!”一声巨响,六不和尚摔进了竹屋内。
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摔进来的,若不是那“扑通”的摔地声,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哎唷!摔断脊背了,摔断手臂了,好……痛啊!”六不和尚躺在地上,哼哼地叫个不停。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奇怪的是,那两条巨蟒居然在六不和尚的哼叫声中,扭曲着身躯,斗然地缩上门楣溜走了。
孙三娘连挥动了几次拂尘,巨蟒却未再现身。
孙三娘的脸顿时异样凝重。
她意识到,她的克星来了!
六不和尚从地上爬起来,歪刚着嘴道:“孙三娘,你也太不客气了!本僧久仰阎王娘娘宫英名,迢迢千里赶来拜会,你却同蛇来吓本僧,害得本僧摔了个大跟头,你该当何罪?”
六分堂主虽被六不和尚刚才奇特的身手所怔住,但闻言都一齐拍桌而起:“六不和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宫主娘娘无礼?”
此时,坪中的青衣弟子也一齐涌到门外,静候动手斩命令。
“咦”六不和尚一边拍着衣上的尘土,一边道:“你们真是蛮人不知理!本僧诚心来求见,遭如此待遇,没人说你们无礼,本僧说一句问罪的话,怎么就说本僧无礼了?孙三娘你自己评评理看,究竟是你有理,还是和尚我有理?”
孙三娘手一挥:“退下,来人,给六不大师上座。”
六不和尚拍着手道:“哎,这还差不多,嘻嘻!”
钱百灯放下钱小晴,解开她的穴道,贴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
“情况有变,暂且留下来,看看动静再说”。
来人给六不送来张竹椅,沏上一盅香茶。
六不和尚拱手打了圆场,对站立的六分堂主和钱百灯与钱小晴道:“大家请坐。不必客气。”
他那分神气,俨然他就是阎王娘娘宫的主人。
孙三娘脸上露出几分忿容,但未开口,悄然地向严阴阳丢了个眼色。
严明阳会意,凝招在手,以防六不和尚猝然发难。
六不和尚等大家都落座后,这才整整衣襟,在靠椅中坐下。
他端起茶盘,看了看,嗅了嗅,啸口道:“好香的茶!”但,随即又歪起,补上一句,“香是香,可不知有没有下毒?”
孙三娘忍不住道:“本宫招待客人的茶,决不会下毒。”
“哦!”六不和尚点点头道:“不过,这茶我还是不喝的为好,万一下毒下惯了的人,一时手痒,在这茶里下点什么断肠粉、烂肚丸、穿心钻肺虫,本僧可惨了。嘻嘻!”
孙三娘忍住气道:“六不大师真会说笑话。”
“笑话?”六不和尚陡然唬起脸道,“本僧从不开玩笑,你敢说这茶中没有毒?”
孙三娘脸色倏变,没她的命令,谁敢在茶中下毒?
她咬了咬牙,毅然道:“我就敢说这茶中没有毒!”
“好。”六不和尚端起荣盘,“你敢不敢喝这盅茶?”
孙三娘冷然一笑:“当然敢。”
别说是这盅茶中没有毒,凡是有毒,天下的毒药又怎能难住百毒娘子?
钱百灯皱起眉。
六不和尚在搞什么鬼名堂?
钱小晴恼如火焚。
六不和尚为什么还不求孙三娘替徐天良解毒?
六不和尚不慌不忙地,从衣袖里模出个小黄纸包,抖开纸包向茶盅里撤了些黄色粉末,笑着道:“久闻百毒娘子的大名,今日特来请教。若你敢饮下此盅茶,本僧愿服阎王娘娘宫任何一种毒酒,不知你是否有这种胆量?嘻嘻!”
孙三娘冷声道:“你是想与我赌命?”
六不和尚摇着头道:“本僧的命贱孙三娘的命贵,若是赌命,孙三娘就要吃大亏了,本僧赂要赌得绝对的公平,所以不敢说是赌命。只是孙三娘请教。”
孙三娘被他惹得沉不住气,厉声道:“拿毒茶过来!”
六不和尚端起茶盅:“孙三娘,你又说错了,本僧这茶不是毒茶,而是药茶。”
孙三娘蹙眉道:“少罗嗦!快拿过来。”
六孙和尚晃着茶盅道:“我们还没有下赌注呢。”
孙三娘翘着嘴:“你说赌什么?”
六不和尚嘻嘻笑道:“赌个不公平。嘻嘻!”
孙三娘瞪圆了眸子。
严阴阳与六分堂主满脸惊愕。
钱百灯和钱小晴也不知六不和尚所指的“不公平”是什么。
六不和尚瞧着大家的模样,乐得直拍着手道:“本僧命贱,就愿赌个不公平。孙三娘,你若输了,就替徐小子解毒,我若输了,就赔上这条命,如何?”
以赔命来赌解毒,这的确是有些不公平。
六不和尚果真是为救徐天良而来!钱小晴差一点叫嚷出声。
随即,钱小晴听心又悬吊至嗓门,脸色苍白如纸。
孙三娘精擅毒物,有百毒娘子之称,六不和尚怎能斗得过她?
孙三娘阴沉着脸,没回话。
六不和沿歪起头道:“你不敢与本僧赌?”
孙三娘目芒一闪:“你究竟是谁?”
六不和尚咧嘴一笑:“你说我应该是谁?嘻嘻”
孙三娘冷声道:“你为什么要救徐天良?”
六不和尚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不能不救他。”
孙三娘凝视着他道:“他是你的朋友?”
六不和尚含笑道:“不是朋龙,只是同路人。”
“同路人?”孙三娘蹙起了眉头。
“哎!你盘三问四的干什么?”六不和尚面带怒色道:“你到底敢不敢赌?一句话赌,就请饮下这盅茶,不睹,本僧扭头就走,并将此事告诉武林同道,同时本僧的‘六不’法号,就改为‘百毒’。百毒大师,这个法号倒是别有风趣,嘻嘻!”
孙三娘心中动手,沉声喝道:“今日你知道百毒娘子的厉害。递茶过来。”
六不和尚手指一弹,茶盅旋转着,带着一丝厉啸声,飞向孙三娘。
孙三娘手中拂尘扬起,在茶盅上轻轻一碰,茶盅倏然不转,来势顿减,缓缓落在香案上。
孙三娘身从竹藤椅中跃起,拂尘往下一落,按在了茶盅上。
这几个动手看上去十分简单平凡,实际上却有很大的学问。
茶盅是瓷的,很容易碎。
六不和尚已在茶盅上注内力,致使茶盅旋转,破空厉啸。
要消去茶盅上的内力,而不使茶盅破碎,必须力度恰当,要茶盅不转,而恰落在香案上,必须在消去内力的同时,保持适当的力量。
让茶盅准确地落在预定的位置,这需要高度的技巧。
孙三娘显露的这一手接盅功夫,无论是从内力到技巧,都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钱百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喝彩:“好!”
孙三娘凝视着六不和尚,注意他的神态与反应。
六不和尚脸上露着傻乎乎的笑,对孙三娘显露的功夫毫不在意。
孙三娘拂尘一扬离开了茶盅,左手将茶盅端起。
她目光触到茶盅,脸色顿然一变。
茶盅中的茶水,在拂法洒落过试毒之后,居然呈现出七彩色。
这是什么毒?
她精通百毒,竟然辨别不出是什么毒!
这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她不觉愣住了。
六不和尚“噗”地笑道:“孙三娘,认不出这是什么毒吧?本僧说过,本人命贱不与你赌命。这毒服下去,不会要你的命的,但是不要命的毒是什么滋味,你孙三娘该比本僧更加清楚。”
死固然可怕,但还有比死更不怕的东西。不要命的毒,往往有时候比要命的毒,更加厉害十倍。
孙三娘的手指微微抖颤起来。
六不和尚既然敢闯宫与自己比毒,必定有备而来,这盅茶万万喝不得!
若不喝此茶,百毒娘子居然还害怕毒物,这话传出去,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还希望恢复什么阎王宫?
若喝此茶,日后终身受人控制,还谈什么复宫大计?
她不觉进退维谷,有左为难。
严阴阳已看出师娘的心思,阴沉着脸,手心捏出了一把汗。
孙三娘沉吟不语,举棋不定。
六不和沿催促着道:“请孙三娘用茶。”
孙三娘银牙一咬,举起了茶盅,送到嘴唇边。
此时,严阴阳耳中陡然响起一个细若蚊音的声音:“不肖之徒!难道看着师娘活活地去送死?快击碎她手中的茶盅!”
严阴阳未及细想,手指队在腰侧一弹,一题极小的寒钉射了出去。
“当!”孙三娘手中的菜盅碎了。
她反应极快,在茶盅碎裂手,手一松,人已托地后跃,退到竹藤椅后。
她知道是严阴阳恐她有失,故发暗器搭救她,一时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
茶盅碎裂坠地。
“哎呀呀我的药……”六不和尚怪叫着扑到香案旁,拾起破茶盅片,伸出舌头就去舔瓷片上的茶水。
严阴阳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他明白,他中计了。
孙三娘更是咬住了下唇,满脸怒气。
六不和尚却一边舔着瓷片上的茶水,一边道:“本僧早就说过,这是一盅药茶,而不是毒茶。
这茶里下的是‘千年青灵芝药’,人服了不仅可以延处益寿,返老返童,练功人还可以增加半个甲子的功力,本僧一直舍不得服用,今日献给孙三娘,不想……”
孙三娘赤红了脖子,厉声斥道:“臭和尚,你敢戏弄老娘?”
六不和呸了一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僧有心献上稀世药茶,只不过是在献药茶时,故意试试你的胆量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胆小。嘻嘻!”
“你……”孙三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严阴阳一旁,冷冷地插嘴道:“六不大师,该你饮酒了。”
第八章 秘密交易
六不和尚将手中的碎瓷片往地上一扔,啧啧嘴道:“不错,是该本僧饮酒了。”
孙三娘朝阴噜噜嘴:“阎王宫御酒太上鹤顶红!”
严阴阳躬身而退。
六不和尚呵呵笑道:“鹤顶红乃是朝廷皇上赐罪臣的毒酒,本僧曾喝过多次,酒虽毒,但味道却很好。阎王宫也是这种酒,还加‘太上’二字,本僧还从未听说过,嘻嘻!”
孙三娘冷哼一声,重新在竹藤椅中坐下。
这和尚说话疯疯癫癫的,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钱百灯眼睛微闭,似在思索什么问题。
钱小晴望看竹榻上的徐天良,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不和尚能否过,“太上鹤顶红”毒酒这一关?
孙三娘冷沉地道:“太上鹤顶红的味道,比朝廷鹤顶红要好多了。”
“太好了!”六不和尚拍手道,“快拿来给本僧品尝。”
严阴阳从内帘里走出,手中托着一个盛有一只酒盅的桃花木盘。
六不和尚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端起盘中的酒盅。
盅中酒的颜色是红色的,通红通红,就像是人的血。
六不和尚将鼻子在沿上嗅了嗅,赞口道:“香,好香的酒但不知味道如何?嘻嘻!”
“哎!六不大师。”孙三娘发话,唤住正要把酒倒入口中的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凝住手中的酒盅:“孙三娘还有何吩咐?”
孙三娘脸色凝重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故意翘起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沉声道:“我可要先警告你,这毒酒性很强。入口后毒性立即发作,三分钟之内,便要丧命,而且除本姑娘外,无人有解药。你若先服下什么‘避毒丸’、‘保命丹’、‘神药符’,全都没用。”
“知道。”六不和尚毫不在意地点着头道,“要是这点常识也没有,本僧还敢来此与你比毒?”
“很好。”孙三娘咬咬牙,“我话已说完,请饮酒吧。”
六不和尚却又搁下酒盅:“你话说完了,我的话可还没有说完,虽然你没有喝本僧的药茶,这不怪你,那是本曾注留在盅中的内力突然迸发,而使茶盅碎裂。但,你毕竟没有喝那盅茶,所以,如果本僧喝下这盅酒,你就算输了,是不是?”
六分堂主紧张的脸色缓和下来。
原来孙三娘手中茶盅突然碎裂,并非是孙三娘怕饮药茶,而是另有缘故。
他们心中又充满了对宫主娘娘的信赖。
孙三娘不知六不和尚为何要替自己掩饰,眼中闪过一抹困惑的光,随即道:“是的。”
六不和尚端起酒盅:“那你就输定了,嘻嘻!”
他仰起脖子,举起了酒盅。
慢这一次是严阴阳唤住了他。六不和尚皱起眉,不耐烦地道:“你又有什么吩咐?”
严阴阳沉静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喝这盅酒,也可以算是个平手。”
“废话”六不和尚怒气冲冲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连什么是,平手也不知道?这茶也不喝,酒也不歇,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六不和尚说罢,猛一扬头,将盅中酒倒入了口中。
钱小晴的眸子睁圆了。
六分堂主的眼珠子几乎凸突出来。
严阴阳和钱百灯皱起了眉。
六不和尚啧声道:“好酒,真是好酒嘻嘻!”
孙三娘闻言,眸子中精芒陡射。
六不和尚晃了晃手中酒盅:“孙三娘,你输了。”
孙三娘抿住嘴唇,没吭声。
眼摆着的事实,无论谁都夫法赖帐,六不和尚确是赢了。奇怪的只是,阎王娘宫的太上鹤顶红,比朝廷朝顶红还要毒胜十倍,为何会毒不倒六不和尚?
难道六不和尚已修练成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金刚之体?
然而,这是决不可能的事,金刚不坏之体,还只是武学是一种追求与幻想,自古到今武学界谁也不曾练到过这种境界。
因此,严阴阳与钱百灯都感到有些困惑。
六分堂主大惊失色。哑口无言。
钱小晴大喜过望,叫喊出口:“孙三娘,你输了快替徐天良解毒。”
孙三娘唬着脸,默然片刻道:“我为什么要替他解毒?”
“唷”六不和尚蹦起老高,举着手中的空酒盅道,“愿赌服输,难道堂堂的百毒娘子还会赖帐不成?”
孙三娘冷笑道:“谁说我输了?”
她的话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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