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3小时, 最后,朱培德的警卫团走投无路,只好乖乖地做了俘虏。那位在起义前叛变的副营长被当场抓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叶挺指挥的一路在松柏巷教堂前也遭到了敌人的顽强抵抗。他们在教堂上架起机枪,用密集的交叉火力封锁住狭窄的巷道,顽固地等待着援兵的到来。
“铁军”的威名岂是冒名得来?敌人越强,越能激发这支英雄部队的斗志。主攻分队在几次进攻受阻后,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纷纷挺身而出,组成新的突击队,叶挺又重新配置了火力,在“铁拳”的重击之下,教堂的大铁门终于被炸开了,铁军如一股不可阻遏的洪流,涌进了敌人的这个核心据点。
在朱德同志那里, 按照早先的部署,他们正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战斗。7月31日晚,朱德将几个与自己相熟的敌人主力团的团长请到教导团作客。酒是好酒,菜是美肴,再加上划拳行令、放胆地吆三喝四,他们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当枪声大作,几个战场已经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还懵然不知,十多个埋伏在酒席外的战士一拥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便乖乖做了俘虏。主官一旦不在家,这几个团群龙无首,也就无法行动,只好坐以待毙。朱德的行动,有力地支援了贺、叶部队的行动。
经过4个多小时的激战, 各个战场都传来捷报,共歼国民党军3000余人,缴枪5000多支、炮20多门。望着战报,周恩来终于深深地吁了一口长气,一股胜利的豪情油然充溢胸间。
他揉揉疲累的两眼,迈步走出指挥部的大门。他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可辉煌的胜利使得他倦意全无,精神格外振奋。
东方出现了曙光,南昌城好像从一场大梦中刚刚醒来,城市的天空弥漫着浓稠的雾气,刺鼻的硝烟还没有消散,仿佛在向人们讲述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周恩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眼前的一切都那样令他痴迷。瞧:刚刚升起的鲜艳红旗,在总指挥部的大楼顶上迎风飘扬,街上的行人全都面带喜气,颈系红布带的起义官兵豪迈地在大街上往来,胜利的消息像风一样四处飘送。
胜利了,南昌真正得到了解放。最大的意义还并不在此,而在于我们党终于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胜利前,周恩来无法入睡;胜利后,周恩来更觉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喜悦之余,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南昌的一枪,已经惊醒了蒋介石反动派的酣梦,他们会以百倍的凶残,向着这支新生的军队咬牙切齿地扑来。
南昌是一座孤城,不宜久留,况且周围强敌环伺,稍不留心,即会前功尽弃。
可环视中国,哪儿应该是这支新军的养生壮大之地呢?
向南,那儿是革命的根据地,共产党有相当的影响力和感召力。况且,广州还是北伐的策源地,在此境内只有国民党第八路军,兵力相对薄弱,一路南下,不但可以扩大革命军队的影响,摧毁反动封建的统治,还可以利用那里的有利态势,发动第二次北伐
8月26,在周恩来的主持下,起义军进行了整编,将起义军的3万余人正式编为3个军,即第9军、第11军、第20军。叶挺为第9军军长,朱德为第11军军长。
8月3日,起义军撤离南昌,挥师南下,走上了一条艰辛而曲折的道路。
南昌起义的枪声,似一把利刀,狠狠地刺在蒋介石的心口上。他立刻调兵遣将,对南昌起义军围追堵截,意欲将之歼灭于南进途中。于是,敌南路总指挥钱大钧率20师、28师、新编第1师等10余个团,集结于会昌城下。桂军黄绍竑部约7个团,集结于白鹅墟地区,与钱部形成犄角之势,企图将起义军全部歼灭于此地。
自从离开南昌之后,起义军的日子便日益艰难起来。山路崎岖,酷暑难当,官兵背着沉重的兵器和军粮, 每日最少行军180余里。最苦的是炮兵,由于走的是山路,车辆牲畜几乎无法使用,只好雇用大批民工来扛。可起义军每到一地,不明真象的老百姓早吓跑了,不但找不到瓜果蔬菜,连吃饱肚子都很难。起义军官兵饿极了,只好闯进民宅,四处搜寻可充饥的食物。这一来名声更坏,贺龙虽然出于维护军纪的目的,连杀了几个违纪官兵,可是当初雇来的那些民工,因吃不了这种苦,先后都偷偷跑了。这样,扛炮架、背炮弹的任务,便全部落在了炮兵官兵的身上。
8月24日, 天刚蒙蒙亮,太阳只探出半个脑袋,发着暗红色的光。突然,咆哮的机枪和轰鸣的炮声如翻腾的海啸般炸响起来。以逸待劳的国民党军队向起义军发起了猛烈围剿。
起义军前委当即在瑞金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首先击破会昌之敌,然后向广州进发。攻击会昌的部署大致如下:朱德指挥教导团和20军一部,向会昌东北之敌攻击;11军24师和25师由叶挺军长指挥,向会吕西北之敌进攻;20军一部位于瑞金附近,作为战斗预备队,贺龙军长指挥策应各方。会议结束时,周恩来紧锁浓眉,严肃地说:“撤离南昌后,部队连续行军作战,十分疲劳,但今天面临的是决定命运的一战。前委指示各部,作战前必须深入进行战斗动员,讲明这次战斗的重要性,一定要把敌人打垮,占领会昌……”
建军史上,会昌之战是极其惨烈的一仗。会昌城虽不大,但城墙异常坚固,而且敌守军火力密集,兵员精良。贺龙的20军几乎丧尽精华,才将钱大钧部击溃。在战斗的紧要时刻,黄绍竑部在侧翼对起义军的阵地进行偷袭,幸亏11军炮兵营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在承受着敌军炮火猛烈轰击的情况下,用8门炮的两个齐射将偷袭部队炸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从而为战斗的最后胜利奠定了基础。
会昌之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起义军元气大伤,陈赓等数员战将负伤,周恩来也因连日操劳而染上重疾,高烧到40多度。
更可怕的是,敌军虽然遭到失败,可依然困兽犹斗,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兵员补充后,又像驱之不散的一群野兽,龇着尖厉的牙齿,低吼着围来。
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分散敌人的目标,前委在研究了当前敌情后,决定在三河坝地区兵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主力大军,经揭阳向丰顺进发;另一部分兵力驻守潮汕,保卫后方。
实践证明,三河坝分兵,是一个错误的决策。本来,起义军的力量与国民党追剿的力量相近,但分兵之后,难以形成拳头,而广东军阀钱大钧、陈济棠、薛岳、黄绍竑等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使我各部陷入了险境。
9月23日, 我军占领潮州、汕头后,立足未稳,在三河坝地区,敌军利用我军不便运动的水网地区有利地形,再次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战斗进行了两天两夜,起义军打退了敌军多次进攻,毙敌数千人,但我军也遭受很大损失。叶挺部被敌军重兵围剿,损失惨重;朱德部的兵力也受到重大损伤,且与总部失去了联系。朱德当机立断,率领近千名官兵攀悬崖、跨绝壁,出其不意地从敌人侧后杀出一条血路,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10月5日, 当冲出重围的起义军清点人数时, 两个月前的3万大军,如今仅存2000余人, 当初的三个火炮营及各师团配属的百门火炮,如今仅存11军25师的7门迫击炮,其余的各种火炮,均在行军战斗中毁坏或丢弃。
然而,就是这2000名壮士,就是这几门火炮,几经转折,最后终于百川归海,在井冈山与毛泽东的起义军会师,燃起了中国大地上的武装革命之火。
秋收起义,毛泽东用上了木管炮
1927年9月10日,是湘南农民揭杆举旗的日子。
山口镇肖家祠堂前的空地上,近百名青壮汉子正蹲在地堰上,大声地猜拳喝酒,在他们面前,是一碗碗糯米酒,一盆盆青菜熬猪肉。
大战在即,为了预祝起义的胜利,起义军中的排以上干部正在这里会餐。这些人中,有的穿着国民党的黄布军服,腰里别着驳壳枪,他们是南昌起义时没有赶上趟的叶挺部队中的一些官兵;有的穿着粗帆布的马褡子,皮肤上泛着黑油油的光彩,他们是安源煤矿的工人;还有的穿着白布褂,头上扎着白毛巾,这是当地的赤卫队员。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很长,上身着白布褂子,下身穿一条白细长裤,脚蹬草鞋,手里拿着一件短上衣的人,来到了会餐人群的中间。
他是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吃喝,仰起头来注视着他。
“同志们,你们好啊!我叫毛润芝,是中央派来的特派员,是来同你们一块作战的……”毛泽东的湖南口音很重,态度和蔼,语言风趣,再加上有力的手势,大家立刻被他的讲话迷住了。
“大家都知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党已经在南昌成功地发动了武装起义。现在,我们也要拿起枪来,同国民党反动派真刀真枪地干了。党中央很关心大家,希望我们在武装起义中取得胜利,把中国的革命推向前进……”毛泽东的语调铿锵有力,大家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
最后,毛泽东举起酒碗大声说:“我给大家敬酒,预祝各路大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啊!”
根据党中央的部署,由原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卢德铭担任起义总指挥,毛泽东任前敌委员会书记。秋收起义的部队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下辖三个团,原卢德铭指挥的警卫团改为第1团;安源的工人和萍乡、醴陵的农民自卫军编为第2团;第3团是由平江、浏阳的农民义勇军组成。具体的行动计划是:1团打平江,2团打萍乡、醴陵,3团打浏阳,得手后分两路包抄长沙。
在这四个团中, 显然由工人和农民自卫队组成的2团战斗力最差,武器装备也很不像样子,大多是大刀、梭镖和长矛。
吃过晚饭, 毛泽东便来到了2团的驻地。看上去,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家感到挺纳闷。
原来,毛泽东为了能赶上起义的时间,从武汉登车后,历尽艰辛,紧行快赶,在铜鼓不慎被民团的狗腿子们捉住,毛泽东把自己身上的几块银元送给狗腿子巧妙脱了身,便不敢再走大路,而是专走崎岖蜿蜒的乡村小路,一双草鞋早就磨得烂乎乎,而且脚背上磨破的皮因感染而溃烂了,陷进去一个洞。现在只好瘸着腿走路。
2团的官兵一见毛委员来了, 情绪十分热烈,因为这些工人和赤卫队员大多在安源罢工中、在农会组建中见过毛委员,有许多农会会员还读过毛泽东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毛委员在他们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毛泽东笑着问:“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打大仗了,有什么困难吗?”
王兴亚团长爽直地说:“这有啥子困难,多少年,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嘛!明天打浏阳,杀他个龟孙子……”
坐在王团长旁边的柳营长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毛泽东笑着说:“不对吧!咱们的手过去只是握锄把子,拿锹杆杆,如今要拿刀了,要杀人了,真刀真枪地干了,不会啥子问题都没有吧?”
柳营长鼓起勇气说:“毛委员,要说困难么,就是我们的家伙不太趁手,你瞧,我们这个团人不算少,可能管事的家伙几乎没有,都是大刀片子、梭镖长矛什么的,上了战场,这家伙能顶用吗?”
毛泽东点了点头,十分严肃地说:“这位同志哥说得有理啊!我们的武器是不趁手。可是能不能因为这一点我们就不起义,等到有了好武器的时候再动手呢?那是不行的!因为等是等不来好武器的,敌人只会对我们越逼越紧,不会让我们有得到好武器的那一天。因此,好武器有,我们要到敌人手中去夺么……”
王兴亚团长夸张地说:“谁说我们没有好武器,我们还有这么粗的大炮么!”王兴亚说这话的时候,两手比量的大炮口径足有一抱多粗,把大家逗得都笑起来。
毛泽东诧异地问:“你们有这么大口径的火炮?我怎么没有听说呀?”
王团长十分认真地说:“毛委员,走,我领你去看看。”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着村口走去。
在村边的空地上,一溜摆着七八根一抱多粗的木桩,这些木桩大都是松木或者柏木,中间已经挖空了,两头镶了铁箍。
王兴亚指着木桩说:“毛委员,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大炮。”
毛泽东一看也笑了,这种木炮装上火药,只能打铁沙,过去几乎村村都有,是护庄用的。
柳营长不以为然地说:“这家伙又重又笨,明天打仗能用上吗?”
毛泽东抚着炮管认真地说:“噢,可莫要小看这木管炮,过去我们护庄护院都靠它么!再说,明天我们去攻城,这家伙只要能运上去,就一定会派上用场的。今天,我们没有大炮也要起义,何况有这么粗的炮,就更要起义了嘛!”一番话把大家逗乐了。
第二天, 2团用了十几辆牛车,加上几十条汉子肩扛身背,终于把这几门木炮运到了攻打浏阳城的前线。
浏阳是湖南省的一个重镇,地势紧要,城墙也很厚实,守城的有敌人一个营。开始,他们根本不把这些拿大刀长矛的泥巴腿子放在眼里。谁知还没有开战,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炮声,东城墙被大炮轰开一个乌黑的大口子,黑烟滚滚看不见人。守城的敌人害怕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便纷纷扔下武器,弃城而逃了。2团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浏阳。为夺城立下首功的,当然是那几门木管炮。
没想到初战会胜得这么痛快,王团长喜滋滋地立即策划着去攻打长沙。上上下下的士气也都非常高涨,都觉得长沙的守敌肯定也是不堪一击。
谁知形势急转直下,本来准备与2团汇合,然后去打浏阳的3团,在东门市遭到了敌人的突然袭击,敌人的火力十分猛烈,3团猝不及防,受到重大伤亡。
已经攻占了浏阳的2团因没有后援, 还没等到打长沙,便陷入了敌人的重围,最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但大部分官兵壮烈牺牲,那几门荣立战功的木管炮,也在战火中化为灰烬。
从9月9日到19日,在短短的十几天中,毛泽东从攻打大城市的幻想中迅速清醒过来,他冷静地认识到:依靠现有的革命力量,不要说占领什么大城市,连浏阳、醴陵这样的小县城都“吃不掉”,当务之急不是与敌人决战,而是要保存革命的火种,待条件具备时再发动进攻。
在文家市里仁学校前委召开的会议上,毛泽东耐心地说服了大家,起义军向萍乡方向实行总退却。
没想到, 9月25日,起义军误入了江西军阀朱培德重兵布下的包围圈,经过一番激战,毛泽东率领一支部队冲出包围,而这次起义的总指挥,年仅22岁的卢德铭同志却光荣牺牲。
部队连吃了几个败仗,伤亡惨重,再加上4团2营阵前叛变,使大家的情绪更加低落。此时,敌人在后边紧追不舍,起义军只能边打边撤,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逃的逃,等到了三湾镇时,起义时的5000人马只剩下不足1000人了。
部队决定在三湾进行改编。
当激昂的军号把疲惫不堪的全军集合起来的时候,毛委员又神色坦然地站在了大家的面前,他头上蓄着长久未剪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当地老百姓常见的那种蓝布褂,腿上打着整齐的绑腿,脚上套一双草鞋,只是高大的身躯显得瘦弱单薄了许多。
“同志们,不要泄气,敌人只是在我们后面放冷枪,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都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