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玄衣的好说歹说之下,李克用才勉强同意。当然,现在有钱了,萧玄衣叫了一顶肩舆,抬着李克用,直奔东门。
日上三竿,东门外也真是热闹,剃头的,挑担的,咕噜锅的,卖蒜的。还有各种山货土产,摆满了大街两旁。
萧玄衣转了几个卖人参的摊子,也发现了几棵上好人参,不知道是语言不通,还是怎么回事,人家摊主爱答不理,连价钱都不肯说。
萧玄衣正纳闷,迎面走来了张污落,见了二人连忙请安。
“你小子今天怎么跑这来了。”李克用问道。
“赶会啊。”
“药行你不去了?”
“今天请了个假,赶过会再去,一早上就赚了几两银子,比我在药行一个月挣得都多。”张污落笑嘻嘻的。
听着父子俩一番对话,萧玄衣想起鲁奇和莫聪来,张污落和他们俩都有相似之处,精明干练,不在人之下,只是没有本钱罢了。
“两位老爷子也出来凑热闹?”张污落的话不无调侃。
“想买点上好人参,结果人家听不懂,你来了正好。”萧玄衣道。
“我估计不是他们听不懂,而是不想和萧叔做生意。”
“这倒奇了怪了,我的银子不是银子?”
“行有行规,上等人参属于大宗生意,不管买家卖家,都要找一个中间人才行,我们这叫‘行户’。”
所谓“行户”,相当于某一行的价格评估师,使货物的价格趋于一个合理的范围,买卖双方都能接受,利于生意成交。
再一个,行户也就是买卖双方的担保人,要不然银子假的或者货是假的,银货两清后,吃了亏找谁去?
鉴于上述原因,行户对本行一定要相当精通,再一个要脑子灵活,嘴皮子利索。尽量把生意促成了,第三个,行户还要有政府的身份,双方都信得过。
行户的收益一般是买卖双方的差价,有的是跟买卖双方按比例抽取佣金,因地方而异。
听张污落说起行户,萧玄衣笑道:“我觉得你当行户挺合适。”
“不满二老,我现在就是专卖山货的行户,前几天刚花五十两银子买的。”
“这还要买?”
“当然了,要交保金的。”
张污落说着拿出一张羊皮纸来,递给萧玄衣看,上面写着几行蝌蚪文,还有官府的大印。估计是张污落的营业执照。
“正好,我看上几棵人参,你去讨个价钱。”萧玄衣道。
“保您满意!”张污落把执照揣进怀里。
几个人走到一个买人参的摊子前,萧玄衣捡起一根大个山参问张污落:“这个怎么样?”
“应该有三十多年吧。”
张污落说着,拿出那张羊皮纸,让摊主看了一下,摊主马上就热情起来,跟张污落聊了几句,萧玄衣也确实听不懂。
张污落将右胳膊一甩,袖子盖住右手,伸给摊主,摊主连忙把手伸进张污落的袖子,两人表情生动,比了半天码子。
最后摊主点点头,把手从张污落的袖子里抽出来,估计是把价格谈拢了。
张污落走过来,表情严肃,来到萧玄衣面前,照样一甩袖子,把手递给萧玄衣。萧玄衣觉得好笑,但不想坏了这行的规矩,就把手伸进去一摸,摸出张污落的两根指头,然后张污落又换了一个手势,勾七别八这一套,萧玄衣就不懂了。反正萧玄衣明白,大概是二十几两银子,就拿出三个十两的银锞子,交给张污落。
干这一行的都备有零钱,张污落点给买参的二十三两银子,把十两银子还给萧玄衣。
“你先拿着,我还要买几棵,待会儿一总算账。”萧玄衣不想占小孩子的便宜。
张污落就把银子收了,然后领着几个人去找下一家。
几个人正走着,就听背后一阵骚乱,张污落回头一看,不禁失色道:“挞马狨来了,咱们避一下。”
众人也不禁回头,只见两个盔甲鲜明的骑兵,耀武扬威,联辔而来。这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突然,一个骑兵勒住马,马鞭一指,路边的摊主就忙不迭地递上一块熏肉,那士接过来就往马后布囊里一塞,催马就走,也不带付钱的。
“谁啊这是,这么霸道。”李克用冷哼一声。
“挞马狨是可汗的卫队,没人敢惹。”张污落低声道。
“老子腿脚不灵便,要不然非教训他一下。”
正说着,那两个卫兵走了过来,对着肩舆上的李克用看了几眼,李克用冷冷地用眼斜着他们,那两个士兵嘀咕了几句,突然翻身下马,走到李克用的面前,竟然说了一句汉话:
“李三哥!”
“想起来了,你们不就是幽州城外那两个斥候吗?”李克用恍然大悟。
“是我们俩,是我们俩。”两人一边说,一边捧着李克用的脚就亲。
“阿保机哪里去了?”
“被可汗派到中原学习典章去了。”
“我在悦来客栈,等他回来让他去找我。”
“我们在也是一样的,今天我哥俩请李三哥。”
“今天实在不方便,改天吧。”
两人见李克用不肯,其中一个道:“三哥需要什么尽管说。”
“我就想在这逛逛街,你们跟着不方便。”李克用说罢,对萧玄衣道:“三弟,给他几两银子,让他们喝酒去。”
萧玄衣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两个人:“别跟着添乱哈。”
“那行,改天我们去客栈拜望。”两个人接了银子,骑马回城去了。
张污落看得一愣一愣的:“干爹,他们俩这么听你的。”
“在幽州时,连阿保机都听我的,别说是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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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分为二
东北三大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在东北买人参,肯定比别的地方便宜。萧玄衣买了四棵上好的人参,一共花了九十两银子不到。
张污落何等机灵,眼见李克用这么威风,每天从药行下了工,就来客栈这服侍李克用。
毕竟在药行当过学徒,伺候病人这一块,张污落很拿手,倒省了萧玄衣不少事。
人参的功效确实不错,在萧玄衣的指导下,只用了两天,李克用的十二正经已经打通,李克用果然能下床行走了。
李克用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他那张铁弓来,拽了一下,结果没拽开。
“还在惦记你的天下第一啊?”萧玄衣笑道。
“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哥对虚名倒是看得淡了。”李克用将弓擦拭了一遍,收起来。
“真的假的?”萧玄衣拿李克用开心。
“生死一线之间,你最挂念的是什么?”
这事萧玄衣倒经历过,印象最深的就是掉进湖里那次,当下说道:“最挂念的就是亲人了。”
“三弟说得不错,可见对人来说,最宝贝的莫过于情意,而不是名利。”
“那你刚一下床就扯弓干什么?”
“我是想你嫂子了。”李克用坦言。
“这话怎么说的?”
“我总要开得了强弓,才能去救你嫂子吧。”
“二哥也不要急,你恢复是迟早的事儿,只不过病了一场,元气大伤,总得需要两三年。”
“两三年谁等得了啊,咱们倒是容易,她们几个在那里可是度日如年。”
一句话说的萧玄衣黯然神伤,这三个女人自己何尝不挂心。
“你也想小盼妹妹了吧?”李克用调戏萧玄衣。
“是啊,毕竟相处这么久。”萧玄衣言不由衷。
“别跟哥玩虚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小盼妹妹哪点配不上你啊。”
“小盼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出身……”萧玄衣摇了摇头。
“还嫌小盼妹妹出身不好,你出身也不怎么样哈,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怎么对人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再怎么出身不好,我也是清白人家。”萧玄衣急了。
“‘清白’两个字,也就是你们汉人规定的,草原上有抢亲的习惯,一个新娘子双方抢过来抢过去。要是按汉人的规定,新娘被人抢走了,没了清白,你就不去抢回来?”
萧玄衣想了想说道:“肯定要抢回来。”
“这不就对了嘛,设身处地替别人想一想,谁愿意出身不好啊,你愿意生下来就去讨饭啊?”
“二哥说得不错,小盼入乐籍时顶多五、六岁,那种情况就根本不是她能改变得了的。”
“当年勾践用美人计灭了吴国,范蠡携西施隐退五湖,千载之下,让多少男人羡慕不已,这种好事你哪里找去。”
“二哥我发现你现在变得这么骚情。”
“我也不是童子鸡了,我怕什么?”
两人在客栈里正扯的动情,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李三哥在吗?”
“那两个斥候来了。”李克用笑着,便和萧玄衣迎了出去。
果然就是赶会时遇到的那两个挞马狨,正站在客栈的大堂里,旁边还站着一位中年人。萧玄衣吃了一惊,那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阿保机的伯父:释鲁。
萧玄衣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见礼,一个挞马狨看见他们出来就喊道:“李三哥,于越大人来看你了。”
李克用正在惊异,萧玄衣连忙扯着他上前跪倒:“小侄给伯父请安!”
释鲁拉起两个人,上下看了一回,先后指着两人说道:“你是李克用,你是萧玄衣。”
“正是!正是!”两人同声说道。
“果然英雄出少年!”
“伯父过奖!”两人再次同声。
“这位萧贤侄,我们好象以前见过。”
“伯父好记性,一个月前,我去府上找过阿保机兄弟。”萧玄衣有点不好意思。
“哦,你看我这老糊涂了,阿保机临走时说可能有两个朋友要来,萧贤侄一个人去,我竟然没想起来。怪我,怪我!”
“小侄月前水土不服,这两天才有所好转,正想着到府上请安,没想到伯父大人先来了。真是折煞。”李克用对患病之事不愿明言。
“我这次是顺道儿看看两位贤侄,晚上家中备有薄宴,务请到寒舍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
释鲁表明来意后,两个挞马狨放下几样礼品,出门而去。萧玄衣打开礼盒,竟然是两袭貂裘,毛色乌黑发亮,怕不值上千两银子。
“这么贵重的礼品,咱们怎么回啊?”汉人讲究礼尚往来。
“什么也不回,人家不缺,再一个我估计他找咱们有事。”
“人家一个宰相找咱们能有什么事?”萧玄衣想不通。
“请咱们吃饭,用不着于越亲自来,一个帖子就行了,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我不管那么多,这皮衣穿上先不冷。”萧玄衣说着,拣了一件合适的,穿在身上左看右看。
宰相府并不象萧玄衣想的那么美轮美奂,只是宽敞气派而已,可见当时的契丹族还是比较质朴的。
两人被请到一间暖阁之中,场面很热闹:除了释鲁之外,还有十来个挞马狨,萧、李二人都认识,他们都是幽州城下阿保机的旧部。
毕竟给这帮人当过带头大哥,大家都纷纷过来跟李克用见礼,拉着萧玄衣拥抱了一回。萧玄衣也挺感慨,落难之时,这些人想见一个都难。
释鲁见人已到齐,便吩咐开宴,几十个仆人来往穿梭,进退有序,片刻之内,酒、菜、餐具,十几个客人几乎同时上齐。就这点讲究,任何一个饭店也比不上。
苦寒之地的汉子酒量都很大,入场酒喝过以后,大家纷纷给李克用敬酒,李克用来者不拒,一圈下来面不改色,这也让挞马狨们叹为观止。
酒至半酣,释鲁说道:“久闻李贤侄神箭惊人,能不能让老头子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萧玄衣不由得捏了把冷汗。谁知李克用处变不惊:“要说射箭,这帮兄弟都是好手,见过的高人也多了。要不我就玩点儿新鲜的吧。”
听李克用要玩儿花样,众人纷纷鼓掌,释鲁也颔首认可,李克用道:“请伯父找几根缝衣针来。”
释鲁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下人送来几根缝衣针,李克用将针尖对着灯光看了一遍,最后挑出一根针来。
“三弟,你的头发直,借一根。”
不由萧玄衣分说,李克用就从他头上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然后让众人看了一遍,又给释鲁检验了一下:确实是一根。
李克用凝神静气,左手拎着头发,右手用针一挥。再看时,那根头发变成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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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乡遇故知
自从萧、李二人在相府吃了一回酒之后,释鲁更是三天两头派人来请,后来连萧玄衣都认为,释鲁肯定有事要求他们,但释鲁就是不说。
这天刚一起床,李克用就对萧玄衣道:“三弟,今天你请我吃饭吧。”
“那天不是我请你啊?”萧玄衣纳闷。
“不是那意思,估摸着于越大人今天又该请咱们了,你今天先请我吃饭,我去赴你的宴,咱们谁都不用去相府了。”
“我们丐帮有个原则,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有人请吃饭干嘛不去。”
“你读书少哈,知道为什么老请咱们吗?”
“不是你说的嘛,有事求咱们呗。咱们都吃了好几顿了,他真有事找咱们,咱们也没法推啊!”
“汉人有句话: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事之。也就是吃多少饭,干多少事,千万不要吃到‘国士’级别,那就是烈士了。”
“别扯那么远,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
“不会吧,这你都知道。”
“你现在心虚,还老想装高手,怕露馅了丢人。”
“三弟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必有以教我。”李克用哈哈大笑。
“其实也很简单,直接承认自己不行就完了!”
“这个怎么好意思承认,都装出去了,再说我还指望着通过于越这条线救你嫂子,一旦承认自己是废物,谁还搭理咱们。”
萧玄衣想想,李克用说得也不错。当时为求医,跟孙掌柜撒了个谎,到底自己也没承认。便叹口气:“这世道逼得人不撒谎不行。”
契丹人好喝茶,估计跟他们的生活习性有关系,整天吃肉,要喝点茶来消食,其实喝茶的习俗是从中原传过来的,到了唐朝末年已经十分普及,王城内的茶楼比酒楼还多。
萧玄衣和李克用先到茶楼上吃了点早饭,然后要了一壶茶扯闲淡。忽然间张污落跑了进来:“二老啊,我找你们半天了?”
“怎么着,有事?”李克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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