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作甚?”宫人警觉。
“与尔等纠缠无益,我有要事需面禀弄无悯。”
“尊驾究竟何人,何以直呼宫主名讳?”
“愚城,青丘。”
宫人闻言,皆是紧握两手,尽显备战之态。
青丘掩口娇笑:“我不动,你们也莫动,实为尔等着想。”言罢,便负手立着,眼中却哪里看得进身边这几个喽啰。
那信笺脚程倒快,不消多时,便到了知日宫主殿门外。此时赤武及弄丹二人正在殿中,就听得殿外一声鸣叫,短促尖利,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外奔去,只见一信笺悬于头顶。
赤武忙伸手取来。
“此物看着倒似狐狸。”弄丹在一旁道。
赤武手刚触及,信笺足尾皆消,登时变得无奇。赤武匆忙展信,见其上寥寥几字:
“知日弄氏宫主,音问久疏。尔之女徒为妖所取。机宜面授,祈恕不恭。青丘于山脚,敬上。”
弄丹瞧见,自语道:“宫主女徒儿?三位姐姐皆在各宫服劳,信中提及,莫不是无忧?”
赤武攥紧信笺一角,皱眉道:“无忧领采买队伍往麻市街已有些时辰,至今确是未归。”
言罢,赤武问身后宫人:“采买宫人可有回返一二?”
“闻听仰日宫半个时辰前所禀,采买人马尽数返宫。”
“尽数?”赤武暴怒,“无忧未归,如何算作尽数?”
“你且在殿中好生呆着,我便下山会会这青丘。”赤武说着,却也顾不上回身看弄丹一眼,便已驭气飞下。不消半刻,赤武便到了仰日宫门前,正见几位金衣宫人将一青衣男子团团围住。
宫人见赤武到来,心中皆是长舒口气。
“赤武师兄,来得正好。此愚城中人意欲闯宫。”
赤武朝宫人摆摆手,又稍往前几步,看看青丘,道:“请教阁下,可是有无忧消息呈禀?”
青丘等了这半刻,原想着弄无悯必会亲至,将自己迎上山去,怎知他竟派了个毛头小子下来,如此看来,那小妖在知日宫也非如鱼得水。
青丘又再一笑:“无忧?也是,弄无悯身边总归仅她一个小妖。”
赤武作揖,又道:“若如阁下信中所言,无忧为人所擒,此时关系生死,可否请阁下言明?”
“弄无悯可是连我那信笺也未亲览?”青丘语气不悦。
“家师闭关已有几日。”
“原是这般。”青丘心道,“如此,难不成白费了心思?这般天赐良机,却仍不可与之把臂对敌,实在憾事。”
“不如,请阁下将消息告知一二,我这便前往家师闭关所在门外禀告;事关重大,想他或可出山。”
青丘眼珠一转,“未尝不是办法。烦请通报弄无悯,无忧在麻市街为一妖所掳,命悬一线。他若肯出关搭救,我便在此,为其引路。”
赤武听青丘一番话倒也诚恳,这便抱拳谢过,急急往怀橘宫而去。
到得怀橘宫外,赤武难顾结界,飞身扑上宫门,急呼:“师父!无忧被俘,性命堪虞!求师父出关,主持大局。”
几遍呼喊,皆不见有应。赤武一揩面上汗珠,心道:不知这般吵嚷,会否吵了师父清修?再细思量,更觉自己莽撞,可心中又放不下无忧之事,一时间进退无措,没了主意。
“师父,如此局面,赤武实难应对。”赤武低声埋怨,“若是师兄尚在宫中,倒还好些;如今赤武孤掌,心有余可力不足。”赤武身子慢慢下滑,顺势坐在地上,面对着怀橘宫宫门,满腔懊恼。
这边血阁外,谢杀循着来路,一寸寸细细查找。他想着:反正那小妖落于我手,严刑逼问不急一时。我且照其言按图索骥,或有所得。一路往西南而下,谢杀倒也粗中有细,沿途坑洞、草丛、石堆,皆无遗漏,还真找到个玉质鱼形之物,隐于矮草堆中,不甚起眼。
谢杀忙将那嶀琈鱼捡起,一手抹掉其上土灰,自语道:“倒还真有此物!”一边说着,一边将嶀琈鱼塞进怀里,纵身往血阁飞去。
无忧在血阁内呆了不过一刻,眼前忽见谢杀现身,自己却连其来处都未能得见。
无忧心道:见其并无怒气,想来定是已将嶀琈鱼寻到。这般想着,恰听谢杀开口:“你提及,可是此物?”说着,便将嶀琈鱼取出,送至无忧面前。
“阁下来去如风,法力高超,无忧佩服。”
“你说此物乃是寻到金乌丹下落关窍,何意?”
无忧不答,定定看了谢杀一眼,一笑,方道:“阁下倒是着急。”
谢杀愠怒:“莫要讨价还价。你也算识相,那且道来此物用法。”
无忧道:“欲知此物用处,无忧得先告知使用此物因由。”无忧一顿,缓道:“想必阁下定是听了传言,这才找到无忧。像您这般世外高人亦来寻我麻烦,你便可猜想平日里有多少小妖明里暗里设计无忧。。”
谢杀将手中嶀琈鱼抛起接住,神情倒是惬意。
“无忧承认,确实知晓金乌丹所在。只是受于危时,明枪暗箭,实难好生体悟金乌丹妙处;且因无忧身处知日宫,恐为知日宫主所查,又难将其藏在身边,这般,只好将金乌丹放在麻市街繁华之处。”
谢杀闻言,冷笑一声:“你倒胆大,哪里热闹便藏哪里。”
“岂止如此,且每次藏处我自己都记不真切。”无忧甜甜一笑,“每次下山,到了麻市街,无忧便会将金乌丹换个地方,这般数次之后,无忧自己是真有些糊涂了。”
“这倒甚妙!”谢杀接道,“所以你每次皆靠此物寻金乌丹?”
“阁下高智。”无忧又道,“若阁下方便,可否先解了无忧束缚,无忧可演练使用之法。”
谢杀心中计较一番,觉以无忧之能,难为大患,倒也不多忌惮。
无忧手脚松绑,又再接过谢杀递上的嶀琈鱼,轻朝其头吹一口气,就见那鱼霎时活了起来,悬在空中,鱼尾摇摆,灵妙非常。
无忧心道:此鱼仅得我之精,然鱼目未得我之津,仍难飞天化身彩光。
谢杀一见,顿觉此物有灵,“果是件宝贝!”
无忧一笑,道:“稍待,我可挥袖将其放出,只需跟随其后,自可得见金乌丹。只是,万望阁下谨记,麻市街人多口杂,到时须得隐藏此物面目,免得为人瞩目。”
谢杀心道:待我前往麻市街,取回金乌丹,再将这小妖灭口,之后他妖若贪图金乌丹神力,想来还会往肩山寻知日宫麻烦,我也落得清净,神鬼不知。这般计较,谢杀面上喜色难藏。
无忧鼻子一哼,暗道:恐他是筹划稍后如何杀我灭口,想得这般入神,倒是好笑。
“阁下,无忧尚有两事,需得告知。”
无忧嘴角一勾,抬手比划个一字:“其一,想来此行有此神物,阁下不会带无忧同往。毕竟麻市街距知日宫甚近,难免狭路相逢。只是,若阁下得了金乌丹,一走了之,无忧不得血阁出口,岂非要活活困死在此?”
谢杀眼珠左右接连转了数下,急道:“此言差矣!君子一诺千金,之前既说了饶你性命,自会作数。”
“无忧信得过阁下,不然即便大刑加身,也休望我吐露半字。如今所做,皆为保命。”
谢杀面上讪讪,又听无忧道:“故而,待阁下取回金乌丹,无忧再告知灵丹妙用。”
谢杀闻言,已清楚其言下之意:“金乌丹不可直接食用?”
“若是可以,现恐早入我腹。”
谢杀微微点头,“这便说得通其功力为何仍是这般寻常了。如此,那便多留她几日。”思量之后,谢杀便道:“这倒稀奇,天下群妖无不欲得金乌丹后快,至今倒也无一提及金乌丹增进妖力之法门。”
无忧心中寻思:倒也是了,我言及此,不过为了拖些时间,且令其更为信服。只是若世上当真有金乌丹,那它究竟是需内服还是外敷?
“此其一,还有其二。”无忧又道,“金乌丹每次藏处我虽记不真切,然有一物件,无论我将金乌丹置于何地,皆会同时将那物件移动。”
谢杀听得有些糊涂,“何物?”
“一朱漆锦盒。”
“此物何用?”
“杀人!防盗!”无忧淡淡一笑,“每每藏匿金乌丹,我皆会将其放于此朱漆锦盒之后,即便有人偶得,按捺不住,也定会先取了锦盒打开。”
谢杀又问:“那这锦盒内究竟何物?”
“你若寻见,千万莫要开那锦盒。”无忧此时一脸严峻,“那盒中乃为钦元针。”
“钦元针?”
“不错。得于钦元鸟。此鸟状如蜂,尾后有针,碰之,生灵亡,植木枯。”
谢杀听得心惊,“若非她提点,恐我为此针所伤。这小妖,心机倒重,莫要着了道才好。”
“你若不告知我,那针一刺出,我猝不及防,你岂不正好得了便宜?”
无忧料其必有此问,缓道:“无忧方才讲到,阁下若不能全身而返,那无忧岂非也进退无门?阁下现一身两命,我自需为你考量。”
谢杀听其言倒也有理,登时闪身不见。
无忧心道:他要作甚?
不多时,谢杀便返,手中带了些干粮饮食,往无忧身边一扔,道:“既是这般,我也不能委屈了你。”
无忧忙作揖道谢,捡了身边一只馒头,边啃边问:“只是,若无忧要去茅厕,该当如何?”
谢杀一笑:“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放你在这阁内四处溜达?闲话休提,这便将那玉鱼放出!”
无忧急急咽下口中干粮,四下望了一圈,皱眉道:“此处无门无窗,阁下要我往何处施为?”
谢杀亦是眉头一皱,嘴里嘀咕一声“好生麻烦”,这便抬手朝右侧墙壁一指,就见其上显出一稍大暗黑圆洞,跟之前谢杀离开时地面所现景象颇似。
少顷,那圆洞渐渐透明,最终现出阁外风景。
“阁下这一手实在利落。”无忧拍手称赞。
“这算什么,”谢杀自得一笑,“这血阁之内皆为铁质,与我这螯钳相得益彰,且它。。”话未说完,谢杀便一摆手,“这可是闲话家常之时?快些将那玉鱼放出!”
无忧听其所言,心中一动,忙稍稍向前,又朝嶀琈鱼吹了口气,之后左袖向前一甩一推,眼见那嶀琈鱼便缓缓经过壁上圆洞朝外飞去。
谢杀见状,也不多言,瞥一眼无忧便随嶀琈鱼而去,待其身影穿墙而过,那圆洞立消,房内又是四面铜墙铁壁,不得出入。无忧心中暗道:目荣华,原不想将这大麻烦推了给你,只是现如今,不得已为之;万望好生招待这位不速之客。
第二十章:视死忽如归 … 第66话
苍文离宫后,一路疾驰往藻圭王爷府上探看。
待得入院,苍文拜了拜藻圭王爷,这便急道:“老伯,步飞可在?”
藻圭王爷心中生疑,应道:“晨起还与我问安,现在约莫是在他房中。”
苍文也不多言,转头便往内院而去。藻圭王爷不知就里,也匆匆跟上。
到了步飞房门前,苍文大力将门一推,见步飞背对而坐,心道:这厮竟还敢留于此处!心中激愤,喝道:“你倒胆大。既是这般,休怪我辣手无情。”话音刚落,苍文便催动内力,将丹田之气皆集于手上,一掌便朝步飞后背拍去。
苍文正好奇这步飞既不闪避亦不回身,其掌风扫至,就见步飞身形一抖,身上各处遍布裂纹,恰如一巨大人形瓷偶,碎成千片,少顷已是落了满地碎屑。与此同时,一泥色蝴蝶陡然现身,倒是正常大小,扑扇翅膀,缓缓自房门飞出,刚沐日光,转瞬便化粉末。
这一切发生不过眨眼,藻圭王爷已是惊得目瞪口呆,缓缓回神,方才问道:“贤侄,这。。这是何故?”
苍文见此状,抱拳施礼,恭敬回道:“请老伯见谅。此次来得突然,皆因小侄一心灭妖,未得时间呈禀。”之后,苍文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尽数托出。
“贤侄是说,这步飞乃是蝶妖?”藻圭王爷道,“只是,即便贤侄平了辞仙楼之祸,离了我藻圭地界,步飞亦未加害于我。”
“可有异象?”
“这倒未见。只不过,自你离开,步飞确似稍变,更是寡言不说,文思亦不如前,显得呆拙了些许。”
苍文心道:尔是难道只有这点本事?
一老一少正在计较,忽听得仆役来报:“王爷,府外有一紫衣姑娘,求见苍文少侠。”
苍文一听紫衣,登时站起身来,“尔是到得甚快。难不成心有感应,知我平了步飞,这便赶来与我搏命?”心中这般念着,苍文朝藻圭王爷施了一礼,道:“老伯,恐是故人来访,小侄这便外出迎接,稍后便回。”
藻圭王爷冲苍文挥了挥手,扭头又见那一地碎片,面色一沉,心中难辨喜悲。
苍文出了府,便见尔是候在一旁,听她轻声唤自己一声“文哥哥”,苍文一皱眉,抬手指着尔是,半晌却无声响。
“文哥哥可是已将这府中步飞荡清?”
“你们倒有灵犀。”
“同体并翅,这不稀奇。”尔是下意识拂拂头发,又道:“可惜府中并非步飞真身,想你心中应有所疑。”
苍文一点头,“我亦想着他为何这般不堪一击。”
“步飞置一蝶藏于瓷俑,化为人形,想着藻圭王爷待自己不薄,聊作陪伴罢了。”
苍文叹一口气,这才道:“上次于二星君眼前纵你,如今你又寻来,到底为何?”
“感你相助,特来报偿。”尔是眼睛一挑,“你们宫中小妖无忧,为他妖所掳,性命堪忧。”
苍文闻言眼睛一蹬,急道:“怎不早说!”扭头便往内院而去,急急拜别藻圭王爷,就松了火龙驹,跨身而上,放马飞腾。
尔是仍是立于院外,不疾不徐,缓道:“你可知往何处寻去?”
苍文已是身在半空,听见尔是说话,忙一拍脑袋,又拍马回至,见尔是似笑非笑,苍文面色一红,伸手拉了尔是上马,轻道:“你来知会此事,必知内情。”
尔是环住苍文腰身,笑得妩媚:“自是知晓。”
“阳俞镇东北极,血阁。”
苍文便又纵马腾空,疾奔东北而去。
苍文一路也不言语,只是感觉身后尔是将身子贴近其后背,顿感烦热,待自己稍往前挪,忽听尔是问道:“你常怨我诡计多端,这番怎如此轻信了我?”
苍文正色道:“此刻哪还敢花心思耗时间疑你。倘你所言非虚,我岂不是以无忧性命为注?若发现你又行诓骗之举,那至少无忧安危无虞,于我更是善事。”
尔是闻言,身子稍往后仰,面上一抹苦笑。
“你这人,倒是有趣。”
这边谢杀刚随嶀琈鱼往麻市街而去,卸甲便来了血阁结界之外。因二人并未碰见,卸甲思忖着还是暂不要轻动,想来其他援兵应已在途,待人来齐,一起动手不迟。
谢杀一路盯紧嶀琈鱼,片刻不敢放松。偏那嶀琈鱼飞得甚慢,这在血阁中倒是未查,此时他不敢有所动作,生怕那嶀琈鱼有了损伤,到时所引路线不准,也只得慢慢在其后跟随。
约摸过了一炷香,这嶀琈鱼方才缓缓入了阳俞镇,临至麻市街,谢杀想起无忧提点,匆忙给嶀琈鱼施了个隐身咒,自己也抹去面目,七拐八弯潜行至麻市街一条无名小巷。
见四下无人,谢杀这方现身,见嶀琈鱼停于一处砖墙前,鱼尾稍摆,谢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