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弄无悯携了无忧,陡化日华,弹指已至敛光居。
无忧近身,感四围热力大盛,实不得脱,抬眼定睛,见弄无悯面色倒是沉静,然气息稍重,鼻若长风。
“无悯。。。。。。“
一言未尽,便见弹指金光,定身法已开。不待无忧启唇,弄无悯身形一晃,已是近前,唇角稍抿,一手轻抬;无忧侧目,见其指尖微颤,近面庞不过半寸,心下一怔,径自探头上去,将面颊与其指尖不住搓挲。
弄无悯见状,竟是步步退后,反缚两手,阖目轻道:“情禅难坐。”言罢,又再启目,脚尖却向着门边稍偏,似是欲离,然又不舍,自行磨折。
无忧并非懵昧,见弄无悯此态,思及密室情状,虽仅得青丘数面,然其股间血渍,面上媚容,目逆而送,欲情相从。
无忧勾唇,眼尾轻挑,飞入云鬓,揶揄道:“知廾目败退,失宫主行踪;无忧忡忡,未料作忧天之思。”
弄无悯见状,下颌再抬,应道:“欲要雪上加霜?”
无忧稍一颔首,抬目娇道:“非也。火上浇油,更是妥帖。”
弄无悯抿唇浅笑,上前两步,垂目轻道:“为孽畜所陷,困于媚器不得脱,现其效未有稍解,浇油,焚己。”
无忧未想弄无悯直言不讳,原想轻狎些许,权作一乐,现闻其言,面现惭色,又见弄无悯愈近,四目相合,惊见其眸渐赤,面现调笑之态。
无忧长叹口气,争胜心起,不由暗道:常是一派楚楚谡谡,君子风度,此刻即便如此,总要守其盛德;尔虽千岁,我只百年,然论荡行淫姿,不羞小节,怎到你托大?这般念着,无忧亦是上前,二人鼻尖相擦,无忧两手轻展,扶上弄无悯肩头,又再稍离,后便延其袖一路而下,直至腰际,抬手扯其襟带。
弄无悯稍一仰面,笑容尽收,疾道:“作甚?”
无忧轻笑,手上动作不止,低低应道:“为君落冠弛带,妾之责矣。”话音即落,心中暗喜:看你怎生应对!
约莫盏茶功夫,无忧放缓动作,心道:若是从前,早该厉声喝止,羞面遁走才对,怎得今日迟迟不应?念及于此,无忧反是愁道:衣带已宽,这外袍,究竟除不除得?一番思忖,偏惹自己面红耳赤,轻舔唇瓣,舌燥口干。
弄无悯早查无忧颜色,笑容弥深,面庞再近,轻道:“疏惰若斯,令吾久候,过矣。”
无忧闻言,这方抬眉,见弄无悯神情绝非寻常,不过幽囚于密室,怎得连性子亦是变了甚多,难不成那媚器果有奇效?心中念着,却又不甘,反是收了两手,稍一退后,娇道:“济君解困,妾之本怀;然见君未有稍动,恐妾服侍不周,思前想后,原应自解罗裳以待。”话音即落,无忧已是抬手,松了自己衣带,两臂稍降,那橘色宫服已然坠地。不待弄无悯反应,无忧身子前扑,竟将弄无悯径直推至椅上,自己陡地压身过去,将其困于臂下,附耳过去,轻道:“夫君,于密室内,未得暇探看青丘门主一二,倒不知他那狐媚之术,可臻化境?”
弄无悯倒未躲闪,阖目浅笑,应道:“眼下豺狼当道,安问狐狸之功?”
无忧心知弄无悯嘲弄,本不介怀,然陡觉弄无悯探手,反将自己腰身一环,愈往其内稍拉。二人相视无言,面上笑溢,眉语千篇。
弄无悯眉目初定,倾身于前,颔首些许。无忧感其睫其眉,轻扫面颊;其息徐徐,幽兰之芳;心下惊愕,却不忍避,半晌启唇,柔道:“若非世人皆知,知日宫主世无其二,无忧真倒疑了——感身前之人,仿似幻化。”
弄无悯闻声,亦是笑道:“哪个更得尔心?”
无忧沉吟,少应道:“淡拓清峻者,得天下心;韵雅神俊者,悦女子心。各有其美。”
弄无悯露齿,笑声朗朗,缓移面庞。无忧顿感弄无悯唇瓣少贴,时近时远,欲落还收,自耳畔延至迎香,便停了动作。
无忧抿唇,强抑鼻息,胸如鼓擂,实难自控,陡移半寸,两唇互触,耳边闻弄无悯轻唤,一字一顿:”无忧。。。。。。“
无忧还未相应,惊见那木椅自燃,还未感热力,那椅尽数化灰。无忧感一力扶托,眨眼立身墙侧,须臾变化,不及反应,回神再探,早失弄无悯踪迹,唯其言绕梁:“弄无忧,禁足敛光居!七日后,怀橘宫来面。”
无忧如堕云雾,呆立半晌,心中暗道:原是赏罚分明,今却纵情随性。未见我行差踏错,怎就禁足面壁?一念至,一语出,愤愤抬臂,空指院外,愠道:”弄无悯,本是你惹逗撩拨,怎要罚我?“话音刚落,耳畔嗤的一声,无忧回身,竟见堂上余下数椅亦是迅指焚化为灰,心下愕然,咬唇捻鼻,讪讪不敢言,然顾睐多回,便又颔首,羞恼浅笑。
第二十九章:荇菜左右流 … 第97话
七日弹指。
无忧待解禁,一早便直往怀橘宫去。
入得宫内,见弄无悯立身院中,驻足荫下,仰面对花。未待无忧启唇,弄无悯已是轻道:“禁足方满,便似笼鸟脱困,穷犬下山。”
无忧闻其言,辨得话中笑意,盈盈反唇:“天鸡早啼。倒是某君,展翅而候,立尾相迎。“
弄无悯不禁摇头,轻叹口气,失了奈何,不怒反笑:“无悯无尾。”言罢,面上微红,稍一转身,便往院中桌凳而去。
无忧见其神态容姿,端一无暇,无有异样,心下一动,恍惚日前敛光居堂上,那人那事,闺梦无痕。
弄无悯见无忧失神,轻咳一声,引了无忧往桌畔,布了茶汤,轻道:“怎与吴牛为伍?”
无忧先是不明,转念方知,弄无悯所指,乃是愚城桥玄英。无忧掩口娇笑,心道:原是水牛所化,无怪形貌不佳。
“说来话长。”
弄无悯抿唇,笑应:“山静日长。”
无忧见推脱不过,只得啜尽盏茶,佯怒道:“此番奇遇,全赖某君。”话音稍落,闻弄无悯轻道:“原指点卸甲前往,愿尔安然翼下,恐是那桥玄英先至。”
无忧暗道:见无悯事事皆查,亏得我早作编排。
“知君思虑周全,处处以无忧为先;然,后日,若复自作主张,以仙法相欺,以宫规相压,我便。。。。。。“
无忧一言未尽,抬眼见弄无悯定定凝视,唇角再勾,轻道:“如何?”
无忧细思,深感力薄,无可奈何,缓道:“我便青眼转白,明枪转暗,惩你无从措手。“
弄无悯举了茶盏,近了唇边,闻言一哼,倒是笑出声来,缓将那茶汤饮尽,方道:“无悯知错,下回不敢。”
无忧一怔,旋即巧笑,柔声轻道:“孺子可教!”
二人相对,笑语盈院。
少倾,无忧接道:“不欲再见卸甲,各中因由,无悯应知。”言罢,稍一低眉,面有哀色,沉吟半晌,又道:“那桥玄英乃巷口所现第一,这便求助于他。”
弄无悯稍一颔首,轻道:”可是一直留于愚城?“
无忧轻笑:“不然如何?身为咒法所拘,偏那桥玄英,功法亦是寻常。”话音刚落,无忧陡地抬目,正色道:“那人自话功法寻常,倒不知真假?”
弄无悯再叹,应道:“却是实言。”少倾,接道:“然相较于你,总棋高一着。”
无忧自知功法低微,面上讪讪,缓道:“吾本忧心无悯安危,央桥玄英外出打探虚实,却不得君下落。”无忧稍顿,又再调笑:“无悯之于世人,若瑶柱之于啖客,大泽之于夸父。“
无忧言罢,自行摇头,叹息不止。
弄无悯见状,开怀展颜,诘道:“这般时辰,未进膳食?”
无忧哑然,见弄无悯浅笑嫣然,如隔云端,愣了半晌,忽闻弄无悯再道:“饥肠辘辘,怎未见尔垂涎。”
无忧舔舔唇角,媚道:“七日之前,涎若悬河,惜君应而不取。”
弄无悯花腮若火,喃喃应道:“无三媒六证,行夫妻之礼,实为轻慢不敬,非吾不取,恐尔允而悔予。”
无忧沛然,凝眉柔道:“那日凤凰河畔,曾言‘若得同心,必托媒妁’,无悯确是牢记心上。”
二人默默,一时无言,半晌,无忧轻笑,猛道:“如此,无悯如何脱那媚器挟制?”言罢,倾身而上,面容实需玩味。
弄无悯耳赤,轻声道:“七日之期,置躯于肥遗江,以骤水冲之;施以灵引,灵神面壁,静心寡欲,长思几过。”
无忧浅笑,眉眼一飞,“当真?”
弄无悯抿唇,颔首稍退,眼神明澈。
无忧不甘,探身又道:“愚城密室,可有非礼而动?”
弄无悯朱唇轻启,却不欲言,阖目蹙眉,少顷,抬眉凝视无忧,应道:“太清澄澈,泥垢企可滓秽。”
无忧念着青丘那虚弱模样,再见弄无悯正色仙姿,不敢稍疑,心下却对那媚器好奇不已,想着于密室中未得详见,便含糊道:“无悯。。。。。。”
弄无悯抬目,见无忧狡黠之色,未闻其言,已是解颐。
“无悯,”无忧娇声央央:“那媚器是何来处?几何能耐?能将无悯困住多日,必非等闲长物,且给无忧一观可好?”
弄无悯长叹口气,心下暗道:果如所料,狡狯不见稍隐。念及于此,不禁摇头,全不欲理会。
无忧见状,讪讪起身,闻弄无悯缓道:“你与那吴牛怎得密室所在?”
无忧一顿,娓娓应道:“无忧功法虽低,时运却佳,先得桥玄英义举相助,后得一斗笠客拨开云雾,告知无悯所在,这便前往。”
弄无悯不语,面色一沉,心下计较:恐陷九之事并非寻常,那人假手青丘,丧吾斯文;又将无忧引至,欲令吾二人分道背驰,其心当诛!
“可绘那斗笠客面容?”
“实是出奇,那人虽戴斗笠,却未掩面,当时本将其面目瞧得真切,然不过转眼,脑内空空,全然记不得了。”
弄无悯唇角微勾,启唇轻道:“聚尘虎封。“
无忧不解,轻道:“何物?”
弄无悯稍侧目,应道:“聚尘虎封,唯现于放印山。出世甚少。通名曰‘去拂’。修习前本相人身虎面,功法厚者,与人无异。以尘为兵,世间微尘可驭。”
无忧不住颔首,半晌方道:“无怪难忆其容,因其以尘聚面,仿若护具,对视尚不自知,然双目稍移,目下唯得尘埃,不见其面。”
弄无悯赞许一笑,再道:“孺子可教。”
二人念着初时言辞,相视莞尔。无忧静待,见弄无悯不再多言,这便转身,意欲告辞,弄无悯颔首相应,目送无忧往门外行了数步,见其陡地回身,羞道:“无悯,那媚器之内是何滋味?当真不欲给无忧廓开眼界?”
弄无悯闻听,右手稍抬,朝无忧隔空轻动,本欲责斥,却已无言,闷闷遥相指点,缓道:“弄无忧,可是欲再往贯日崖?”
无忧闻言,反是急急奔上前来,立于弄无悯指尖前不过一寸,可怜道:“宫主息怒。”言罢,不待弄无悯反应,已是探身,将鼻尖往其指尖一凑,往复磨蹭数个来回。
弄无悯怔怔,抬目见无忧遁走,须臾不见行迹,这方阖目,面上浅笑,呆立院中,连那手臂亦是忘了收归。
第三十章:潘鱼终比目 … 第98话
无忧于敛光居静待数日,倒未再见弄无悯身至。无忧念着其面皮甚薄,恐需月余,待那日亲昵冲淡减缓方是。
因自身低微功法屡遭弄无悯诟病,无忧摩拳擦掌,想着往并日宫待些辰光,总需精进法术,也好不成庸赘,再三添了弄无悯愁绪。
这日夜,无忧惴惴多时,终是有那不速之客上门。
苍文见无忧启门,转身返了正堂,自己便也埋首而踵,不发一言。
无忧引了苍文座上,盏茶相请,凝视半晌,柔声道:“文哥哥,无忧早料得你来。”
苍文悻悻,把玩掌上茶盏数回,查无忧目光,思忖再三,终是抬眉迎上,轻道:“师父于我,为严师,为慈父,为肱支,为良友;此言虽逆,却是本心。”苍文稍顿,见无忧面色未有少改,吞唾接道:“而你于我,为女弟,为姝丽;原想护为青梅,稍待数年,聘作佳偶,然。。。。。。“
无忧不待言罢,已是启唇:“男女之事,宛若茶盅,初空后满,满而复空,一切物境,唯心而造,身心二道,岂是你我可以自夺?“
苍文闷闷不语,将茶盏轻置桌台,回身侧目,瞥见堂下一角那玉竹扶老,心内激汤,忽而疾道:“你我本有深情,若非青姬夫人一事,怎会疏生若此?”
无忧目禁其言,正色道:“万般注定,命不由身。既已事发,追悔何及?”
苍文赧然,喃喃道:“逆天不道,然改命可为。若肯允我时机,我便力证此心!”
无忧轻哼,稍顿方应:”世人皆痴。“一语落,见苍文定定直视,目光迫切。
“改命之举,不论成败,尽在数内,何以言‘改’?上苍劳苦,既将二人分道,何必眉下添眉,又再配作鸳侣?“
“许是好事多磨。”
无忧再叹:“故而无悯与我,共历尘事,方许彼此。”
苍文呆坐,一时无话。无忧见其神光郁滞,目中含泪,心下稍显不忍,轻唤几声,却见苍文起身,已欲遁避。
“文哥哥。”
苍文止了脚步,哀声叹道:“你与师父,总有灵犀。”
无忧不解,又闻苍文接道:“临来之前,已拜师父。是其指我前来。”
“你们二人,异口而同声。所言所解,不差毫厘。”苍文轻笑,似是自嘲,“我已禀了师父,若你未松口,我便离山。”
无忧心下一惊,忙道:“何必以此为意?“
苍文回身凝眸,痴痴瞧着无忧,半晌方道:“虽无夫妻之缘,总念兄妹之谊。他日有需,死而后已。”
第二日卯时,苍文便归好行囊,先往怀橘宫叩别,后便于知日宫主殿见赤武及弄家姐妹众人,嘱托再三,无不以知日宫为要。
弄琴不舍,询道:“师兄,此番下山,几时可还?”
苍文一笑:“但随机缘。”
弄墨不甘,怒道:“此事皆因弄无忧所起!师兄英豪才俊,难不成为着她便违弃大道,消沉意志,沦落酒海醪池?“
苍文蹙眉,朗声相应:“自请离宫,与人无尤。此番下山,实为历练。轻身快马,平不平之事;缓带薄裘,度难度之关。何来沉沦之说?“
赤武见其言磊落,其意风发,不禁赞叹:“小情怎敌大爱。师兄胸怀广阔,怎会拘于私情,浑噩度日,失了知日宫颜面?”
言罢,二人击掌对腕,豪迈疏阔;以侠为责,卫宫护道,路阻且长,不遑启处。
此时敛光居内,无忧静坐,心下五味,实不知所起;径自喃喃:“人来人去,缘灭缘起,倒不知百千年后,又当如何?”
然此怅失,不过半月,净为抛诸脑后。期间无忧往怀橘宫面了两回,求得弄无悯首肯,这便择日,兴兴往并日宫而去。
原想先探看白开题,却念起于蜚镇上,弄无悯已将其擢至知日宫,且不知其张罗白慧颜婚事,返宫与否。恐二人错失,又不得于并日宫相见。无忧一路思量,已由并日宫人引领,行至后房,尚未将行囊打理,便见赤武寻至,不禁满腹狐疑。
“无忧,莫要耽搁,先随我往并日殿上!“
无忧锁眉,轻道:“何事?”
“并日宫大弟子白开题,其父至!”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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