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闻言拱手,低眉应道:“无忧必不辱命。”
弄无悯举了茶盏近前,一手微摆,连连道:“真到那日,恐宫内弟子人人巧言,个个善辩,吾这宫主应付不来,尚请内子贵手稍抬,饶了为夫吧。”
言罢,浅抿茶汤,后便将茶盅轻置,右手掌心向上,伸至无忧面前,不过须臾,掌面得一宫绦:中悬白玉,径约一寸,镂雕白头鸟,口衔灵芝,润泽通透,栩栩若生;佩下坠玄色宝珠,左右各三,下接玄色同心结,以同色流苏收尾。
无忧一愣,不动不言。
弄无悯见状,稍一倾身,自取了那宫绦,系于无忧腰际,待毕,稍加整理,轻声喃喃:“见此物,当省却唇舌,免同殿上其余宾客聒噪。”
无忧垂了眉目,仍是瞥见弄无悯颊上绯红,心下暗道:如意白头,想是家传之物,却非这般轻描淡写,恁久时日,面皮仍是忒薄。
弄无悯回身,见无忧低眉不语,自己也显讪讪,又再取了茶盏,啜饮几番。
火龙驹一路南驰,待至,约莫过了大半日,厢外已是昏昏。
弄无悯接了无忧下车,二人稍一定神。
无忧见置身一处幽谷,面前有山,四下无人,隐见不远处山泉细流,鼻尖微动,感阵阵酒香。
无忧轻扯弄无悯袖管,缓道:“名唤散酒障,莫非那泉流当真是酒醴不成?”
弄无悯闻言浅笑,应道:“正是。”言罢,右手搭上无忧手背,直往里走。
近得山前,无忧见弄无悯单手向前,掌心直贴山壁,登时金光大作,无忧感身子一抖,眼前难辨景象,稍一阖目,头颈一摆,待开目时,已然置身山顶,面前一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往来宫仆皆着白衫,托盘举盏,煞是忙碌;再往里瞧,殿内宾客云集,谈笑往来,热闹非凡。
无忧抬目,见一朱漆巨匾于上,“养默宫”三字如走龙蛇,矫健飒踏。还未待细观,已感弄无悯轻拉向内,这便疾步跟上。
待弄无悯踱步入了殿内,殿上众人皆是停箸闭口,注目多时。
弄无悯见正位二人起身,直向自己这方迎来,这便躬身行礼,朗声缓道:“小侄无悯,拜见顾家伯父伯母。”
无忧未敢正眼直视,见弄无悯这般,忙低眉倾身,埋首胸前,长施一揖,默默不敢言语。
“悯儿,真是多时不见,想煞吾了!”一语将落,一臂伸至,已然去了弄无悯礼数。
此人,正是顾冶之妻,顾放怀之母,敲风。
顾冶朗声一笑,应道:“你风伯母,简直时时提及,每每见放怀在侧,总要叨念——吾那悯儿,也不往我养默宫探望,知其力担知日宫上下事宜,亦不敢叨扰,真是不行往来,愁坏吾心。”
弄无悯浅笑相应,少倾,又见二人疾走而至。一男,观之亦不过而立,同是秋色外袍,然袍上绣金丝临风草,领口袖口缀玉,器宇不凡;女子笑靥如花,一袭缥色长裙,婷亭如玉,颈上乃一众华璎珞,搭配得宜,相应益彰。
男子施揖,喜道:“得兄长身至,放怀望外之喜。”
“鼪鼬之迳,足音跫然。”女子随同行礼,轻道:“雀儿亦是久久未见兄长。”
弄无悯稍一颔首,应道:“高堂乃是刎颈,吾辈自为金兰,婚嫁之喜,理当来贺。”言罢,稍一回身,将无忧向前轻扯,道:“无忧,见过诸位。”(未完待续。)
ps: 看过此章,我知道又会流失一群读者了(大家内心应该是这么嘀咕的:书里主角配角,能不能说人话o(n_n)o)
此章算是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二人世界了;
笔者必须强调:人物的出身、背景,是一人至死不可逃避、潜移默化的力量。
第三十五章:娶妻当如是 – 第118话
无忧见躲避不过,面目陡改,笑意盈盈,细碎步子上前,朝面前众人施揖,柔声轻道:“知日宫,无忧,给各位仙长请安。”
顾冶敲风皆是一愣,不待余人反应,敲风急急上前,柔柔握了无忧两手,轻拉入怀,径自喃喃:“无忧……无忧……甚好,甚好。”
众人寒暄片刻,顾冶便欲将弄无悯无忧二人让至席上,倒是弄无悯稍一顿,朝顾氏两长辈再施一揖,又带无忧往殿内左右二侧,向宾客一一引荐。
“此位,乃木兰骨上仙。”
“八闼洞主人,女仙乱水。”
“微钓涧,孔蒂仙君。”
“漱齿阁阁主,孟烹雪。”
……
无忧皆是笑应,眉间恭敬,唇边淡然,举止有礼,不卑不亢。
一番下来,二人这方往顾氏主人席,依礼取座。
敲风定定凝视无忧,后为顾冶一声轻咳唤回神智,泪眼婆娑难掩,径自面向弄无悯喃喃:“有乃母之风!”
无忧一怔,笑靥相对,心下不禁暗道:此言何意?吾同娘亲,却并不相像。
弄无悯浅笑,却未启唇。
雀尾瞧了无忧几回,朗声笑道:“无忧妹妹眉目如画,自可同牡丹争艳,与芍药分香。”稍顿,嘴角一勾,轻笑道:“若论姿容,同悯哥哥立于一处,似日月同辉;然论仙风,如不同悯哥哥一处,恐贻笑大方。”
无忧知其暗指自己周身妖气散漫,然此早为意料中事。故而面上不怒反笑,柔声缓道:“闻无悯行前告知。雀儿姐姐乃不姜山山主之孙,定是长隐山中。共存自然,当知山薮藏疾。”稍顿,接道:“天道不存完人,乾坤不容无暇。无悯天之独厚,无忧便作其身侧微尘,何幸之至;且无悯瑾瑜,吾这细瑕,其可隐之。”
桌上众人皆笑,举杯相应。
雀尾亦是浅笑。稍饮琼浆,缓道:“妹妹玲珑,利齿巧牙,雀儿自叹弗如。”
无忧两手捧杯,向前稍递,恭道:“无忧眼界甚浅,实难登雅堂,索性有一好处,便是少言寡语。心知笑端出自残牙,吾口当闭则闭,全不欲露拙,何言巧处。”言罢。举杯轻道:“姐姐大喜,无忧恭敬。”一语刚落,已然饮尽杯爵。
雀尾吃了暗亏。见顾放怀同弄无悯二人自顾自对酌谈笑,全不欲相帮。这便饮了手上薄酒,接道:“你我年纪相仿。妹妹待字闺中,这般容貌,岂非浪掷华年。”
“姐姐说笑,修行者,千万年,亦是弹指。”
雀尾瞥一眼弄无悯,见其饮了几爵,面颊现红,忙收了眼风,笑道:“总是摽梅急婿,羞于启齿?”
无忧不欲多言,轻将酒爵置于一旁,单手将弄无悯所赠宫绦取了,于手心轻柔摩挲,把玩片刻,方抬眉直视雀尾,含笑不语。
“恐其不急。倒是无悯之急,眉睫之间。”弄无悯早闻二女言来语往,这方启唇,轻声笑道。
稍顿,弄无悯朝顾冶敲风颔首,恭敬道:“无悯娶妻之事,尚需长辈做主。”
无忧闻言,心下一惊,面上一红,暗暗计较:无悯不常饮酒,想是席上难拒,多贪几杯,酒后之言,怎当得真?
敲风闻言,欣喜更甚,连连应道:“好事成双,岂不妙哉!”
顾冶于一旁暗示多番,见敲风仍是飘然,不禁轻咳一声,直道:“得秋裁风骨半分,尔便引为亲故?”
桌上几人,闻‘秋裁’之名,神色各异。
弄无悯无忧皆是黯然。无忧嘴角微动,暗道:自幼得娘亲养育,然我二人形貌全然不似,倒是不知他二尊怎一眼便知吾同娘亲连系?
顾放怀见桌上窘状,讪讪一笑,轻道:“无悯兄长劳顿,宴饮一时,定是疲累,爹娘不如先容兄长歇下,明日再议可好?”
顾冶闻言,朗声笑道:“正是。”这便起身,辞了殿上他客,后便令宫人引了弄无悯无忧二人往后殿而去。
待至房内,无忧稍加整理,后便默坐一旁,自语道:“若是顾家二尊皆可查我同娘亲关连,无悯岂非便是因着此处,方才对吾青眼?”
正自计较,恰闻叩门声起,无忧恹恹而立,启门正见弄无悯立身于前,二人对视,默默无言。
半晌,弄无悯方道:“不欲允吾入内相叙?”话音未落,已是稍扯袍尾,抬脚向前,未料无忧一个旋身,正挡于面前,轻声道:“当真不欲请无悯入内。”
弄无悯唇角一颤,愣了半刻,只脚于半空稍定。
无忧见状,心下偷喜,又见弄无悯身子稍仰,正想其欲回退,未料不过迅指,惊见弄无悯展臂环下,足不沾地,向内稍倾;无忧眼前一闪,待回神,已然倚靠房内一面冷壁,身上陡寒,便感弄无悯两手揽其腰际,稍一施力,无忧便往前去,入了弄无悯胸怀。
“知尔恼怒,特来安抚。”弄无悯浅笑,眉眼下垂,见无忧目珠旋转不停,不禁开怀,又道:“初至养默宫,恐尔无有聊赖,这便探看,添砚扫榻,秉烛夜谈。”
无忧闻其言,吃吃笑出声来,半晌方道:“离了知日宫,宫主倒似脱缰,全不顾念仙家体统?”
弄无悯稍一颔首,附耳轻道:“此处仙家体统,于你我同至时,已然不存。”
无忧闻其言,心下暗道:恐今日殿上群仙,无不知我乃妖身。正自思量,鼻头微动,已是嗅到酒香大作,不禁摇头解颐:不胜杯盏便莫要多饮。
弄无悯见无忧不应,笑意清浅,两手更展,几欲将无忧楚腰合于掌内,又感其纤腰若削,径自喃喃:“多情岂在腰……”
无忧抬眉,应道:“你那雀儿,多番相激,怎不见尔解围?”
弄无悯立时应道:“宠辱不惊、进退有仪,方可入我门庭。”
“此一试,无忧可是过关?”
“未出所料。”
一言出,二人齐笑。
“刚于席间言辞……”无忧一语未尽,已闻弄无悯轻道:“秋裁,家母名讳。”
无忧佯作方知,颔首应道:“原来如此。怎得无忧不觉同令堂相若?”
弄无悯知无忧曾于知日宫冰室见母亲影像,不禁轻道:“半点也不似。”
“那为何顾氏仙尊这般抬举?”
弄无悯稍一摇头,应道:“娘亲清心玉映,有礼有节,于此处,或有相类。”稍顿,接道:“顾家伯母同家母相识千年有余,论及此处,无悯也不过同娘亲相处十年,怎生比得。”
无忧闻其言之哀,又见其唇角苦笑,心下戚戚,便欲往一旁桌边布盏茶水,怎料正待侧身,感弄无悯手上稍一使力,再见其阖目浅笑,径自摇首不语。
无忧调笑之心再起,柔声斥道:“宫主海量,今日方知,若得时机,必得讨教一二。”
弄无悯闻声启睑,定定凝视无忧,半晌方道:“拨醅重浓,故交再会,全不欲醒。”言罢,陡见无忧开怀,笑靥大开,弄无悯不禁怔楞,抬手立指,按上无忧酒靥。
无忧笑容稍收,那酒靥顿浅。
弄无悯似是童心大作,另一手亦是抬起,近了无忧另侧酒靥处,两指齐动,轻往无忧颊上一戳,又再退后半步,定定再观,面上反倒凝重起来。
无忧见状,长叹口气,笑意难止。
“得笑靥若斯,无酒亦醉,怎可解酲?”
无忧闻言,巧笑嫣然,少倾,却再佯怒,轻喝:“你那雀儿妹妹,可是钟情你多些?”
弄无悯呆愣,咳了数声,方才应道:“莫要胡言,竟不看此乃何地,今乃何时!”
“若非如此,怎得欺我妖身?”
弄无悯轻叹:“雀儿一向自视甚高,于不姜山呼风唤雨,众皆捧若明珠,今日见你,自是不忿。”
“何以不忿?”无忧却是明知故问。
弄无悯嘴角微抬,应道:“此一问,是欲闻吾褒扬,或是见吾赞己?”
无忧应声抬眉,媚道:“无悯此言,已是赞赏。”
二人对视,脉脉良久。无忧感眼前陡地金光一闪,还未及反应,已然置身榻边,稍一定神,见弄无悯已是抱了榻上那斑丝隐囊,阖衣而卧。
无忧轻笑,摇头喃喃:“见了长辈,便作孩童之态。”言罢,径自倾身,落其发冠,去其外衫,卸其履靴,又再扯了锦衾,细细拢裹,这便静坐榻边,呆望半晌,感其鼻息轻缓绵长,这方稍一抬臂,直往弄无悯面上探去,食指轻点其鼻尖,无忧笑意弥深,轻声道:“前来扫榻?恃强占榻方是!”
言罢,陡地俯身于弄无悯胸前,面庞稍转,摩挲那薄衾锦面,阖目喃喃:“将榻分吾三分,便不算强抢。”言罢,冁然自喜。(未完待续。)
ps: 宫主于第118话已然掌握了壁咚的技能,(⊙﹏⊙)b,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公子。。。
此一章,一来是为后续埋伏,二来是揭宫主大人秉性。请诸位莫要完全当了小言看待。
第三十五章:娶妻当如是 … 第119话
第二日辰时将过,弄无悯方才起身,稍一颔首,见锦衾滑落,唯着中衣;又再侧目,外衫置于一旁,收整细细,金冠于上,履靴近榻。
弄无悯沉吟半晌,隐约记起昨夜唐突,面上陡地红透,然见四下安置妥当,却又浅笑盈盈,正自思量,闻门外宫人恭敬叩门,唤无忧小姐,自请入内伺候盥嗽,濯面洒手。
弄无悯面上一紧,心下计较:虽未同无忧共室,然一早出现此处,于理不合。念及于此,已是起身,不过迅指,便将衣冠靴履穿戴齐整,立身门侧,手指稍动,却显犹疑。
恰与此时,闻门外无忧笑应:“昨夜宴上,弄宫主同顾家少主杯盏相叠,故友久别再逢,加之少宫主花烛之喜,两位皆是饮了许多。想来此刻,弄宫主尚在歇息。不如便将物什留下,稍后由无忧侍候便可。“
宫人闻声回身,见无忧在后,又闻其言,不禁怔楞,原想前来伺候无忧,怎料反是知日宫主在内。
无忧自是解意,稍一颔首,笑道:“此房向背,于旁人定是相宜,然无忧有疾,甚是俱寒;本是佳期,又不欲此琐碎多扰贵宫主人,原想暗耐,幸弄宫主怜无忧孱弱,这便让了其抱阳之房,同无忧易室而居。“
宫人这方解了缘由,心下不禁艳羡,念弄无悯威仪,亦不敢搅扰,这便将手上洗盥物什轻托于无忧,急急施揖告退。
无忧见状。含笑归返。
弄无悯于门侧候了些时候,闻无忧之言,粲然露齿。但见无忧未叩门请入,反是渐离,脚步愈远,心下不解,碍于颜面,亦未追究,稍一退。便于桌旁取座,阖目静神。
约莫半刻,闻无忧声至。轻唤:“无悯,可已起身?”
弄无悯笑颜再展,轻声应道:“入内。”
无忧闻声,轻推房门。闪身便立于弄无悯面前。将手上鱼洗、无患子、牙汤等物置了桌上,定定不多言语。
弄无悯稍感窘迫,轻咳一声,又见无忧臂上搭一条崭新外衫,这便抬手一指,讪讪道:“可欲侍候更衣?”
无忧眼风一扫,嘴角一坠,冷道:“自行更换。”
弄无悯面上乍红。默默接了那外衫,轻道:“不换不可?”
“敢问宫主。现下可已解酲?”无忧佯怒,喝道,见弄无悯垂眉,稍一颔首,这便接道:“难不成醉一日,五感皆丧,嗅不见身上酒气冲天?”
弄无悯更是讪讪,不再言语,手上将那新衫翻来倒去,刚一启唇,即时闭口,嘴角一抿,眼神倒是不知安放何处。
无忧见状,陡地笑出声来,上前接了那外衫,又将弄无悯轻扯起身,径自喃喃:“若是下次,还要这般恃酒装疯,横行若斯,吾便将错就错,以恶制恶。”
弄无悯缓将两臂稍抬,随无忧将旧衫褪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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