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能够一剑杀了莫家剑的人,这个世间除了剑尊之外,怕是没有几人能够做到了吧……还有……”卫澜清看着卫子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子孝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三哥你莫要卖关子了,我这边好奇心全被你挑起来了,你就都告诉我了吧。”
卫澜清笑了两声,站起身,倾身靠近卫子孝,在他耳边说道:“仵作查出莫家大小姐已经有了身孕……”
“哦……那就是说,咱们的弟弟妹妹没了?”卫子孝微微挑眉,莫家大小姐有身孕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他晓得那个孩子肯定不会是卫擎苍的,因为卫擎苍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怕是这世上,除了自己,死了的娘,还有那个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吧。
“谁晓得呢!”卫澜清的语气明显带着些鄙夷,他又望向卫子孝,说道:“不过你那个师弟可能要有些麻烦了,他昨个半夜慌慌张张去了城里,至今未归。而且他又是剑尊的弟子,虽不知道他的功夫究竟能不能一招啥了莫家剑,可他一定会被神捕找上门。”
闻言,卫子孝笑道:“清者自清,他要是没做过,自然不会有事。”封一当然没有杀人,这一点,卫子孝比谁都清楚。
“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下棋,下棋。”
“好。”
这一局,卫澜清很快便轻松获胜,他觉得卫子孝下棋的时候总是在走神,心想他定是担心方才说的事情,于是便安慰道:“四弟,你莫要担忧,接莫家灭门案的是神捕吴敌。”
“他?”卫子孝没有想到居然把这个麻烦的人给牵扯了进来。
吴敌,江湖人称冷面神捕,武艺高超,嫉恶如仇,而且行事乖张,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当然这些都是谣传,卫子孝倒是曾经和他交过手,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戴着面具的,向来要是吴敌再遇上他,只要他藏住功夫不出手,吴敌应该不会认出自己。
“四弟认得他?”卫澜清捉住了卫子孝眼神中的含义。
卫子孝摇了摇头,将心思隐去,笑道:“不认得,只是听说过,是个厉害的角色。”
“嗯,确实很厉害。对了,我再和你说一件更意外的事情,就是下月初三爹爹去紫云峰一战,吴敌也会来看。”说起将要到来的战事,剑痴卫澜清有些激动。
卫子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卫擎苍的这些儿女们,还真是生得好,快要过门的后母死了,没人伤心,父亲要去生死一战,他们也不担心。
不过这吴敌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不要坏了他的大事才好……
卫子孝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出去一趟。“三哥,近来家中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倒是想出去散散闷。”见卫澜清有思疑,他又继续说道:“虽然三哥你待我极好,山庄里的人见了我都会尊称我一句‘四少爷’,可是我心里明白得很,他们都将我当成瘟神,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要是再继续留在山庄里面……万一下个月爹爹……我想,我还是找个借口出去转转比较好。”
卫澜清听完卫子孝的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去哪?”
“还能去哪,我去找我师弟,带着他随意逛逛,说不准这般游山玩水倒也不错。”卫子孝将折扇打开摇了两下。
“你别乐不思蜀就好……”卫澜清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来,过了半响又对卫子孝说了一句:“四弟,日久见人心,慢慢大家都会明白的。”
“呵呵,是啊……”到时候你也会明白了!卫子孝眯起眸子。
“不过四弟,你这个时候离开的话,怕是也会落了别人话柄。”虽然有封一作证,可卫子孝并没有彻底洗脱嫌疑。
“不妨事,到时候吴敌真要找我,他自会有办法找到我,况且,我只是去江南走走,听说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赛在七夕佳巧节那日举行,那么多美人,我倒是忍不住想要去瞧瞧。诶,三哥,你说选花魁,男人能参加么?”
“你想去?”卫澜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卫子孝也不生气,他笑道:“我只是想瞧瞧怡韵阁名满京城的思卫公子能不能把江南的那些花花草草给比下去。”
“呵呵,那也得大哥愿意吧,他恨不得将思卫收到房中锁起来不让人看……不过……”卫澜清忽地将声音压低,说道:“似乎思卫对大哥并不放在心上,大哥数次想要替他赎身,他都不愿意。我觉得啊,说不定他思卫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卫澜清这最后一句话确实戳中了卫子孝的心,卫子孝只要想起封一连夜逃去了思卫那里,他就很不舒服,心里堵得慌。
在卫子孝眼中,封一从小就围着自己转,巴着自己,给自己做牛马。现在什么时候轮到封一去围着思卫了?这可不行!
卫子孝想到便做,当日,他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带上盘缠就离开了松鹤山庄。他也没直接去怡韵阁找封一,而是找了间客栈先住下,然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衫,摇着扇子潇潇洒洒去了怡韵阁。
他也不等旁人来招呼,直接就抬脚上了二楼思卫的厢房,一推开门,发现往常跟在思卫身边伺候的小童不见了,疑惑地撩开帘子,他就看到封一光着膀子躺在思卫的床上睡得正酣。
卫子孝一怔,立刻往床里面瞅了瞅,床上只有封一一个人,他使劲吸了口气,见这屋子里的气味都是正常的苏合香,便松了口气。大步流星走上去,他站在床榻边望着封一,冷笑道:“师弟,睡得可好?不要装睡了,起来吧!”
“呃……师兄……”封一讪讪从床上爬了起来,抓过床头的衣衫慌忙穿上。他不停地在留意卫子孝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师兄……你怎么过来了?”那里不疼了么?封一不由得两只眼睛就往卫子孝身后瞟,昨晚他虽然没做到底,可是毕竟也戳了个头进去,怕是也撑得他够疼。
卫子孝倒是没有封一那么多心思,他看封一这般缩手缩脚,只当他是内疚了,于是心情大好,笑道:“你心虚了?跑什么?怕我杀了你?”
“呵呵……”难道你当时真的不会想杀了我么,小师兄?
卫子孝瞥了一眼被角露出的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只听他对封一和颜悦色说道:“昨夜你只不过是走火入魔了,你与我不是有婚约的么,我不怪你。”
“……”婚约?封一看着他家小师兄眼中的算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心软了!
☆、人性本善
就在此时,在思卫身边伺候的小童端了个盛着清水的铜盆走进了屋子,小童也没掀开帘子往里走,只把盆搁在架子上,然后冲帘子里喊了一声道:“爷可起身了?”
“起来了,起来了。”封一心里头有气,不愿对着卫子孝,这小童倒来得是时候。他将衣衫穿好,背上剑,径直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他见小童儿站在旁边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当下就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了,你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嗯,对了,爷,我家公子说,你若是今儿没有别的事,就去城外的花叶寺找他。”小童儿应了一声,乐颠颠地带上门走了。
“花叶寺?”封一漱了口,将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问道。
小童儿点点头,说道:“就是花叶寺,那儿的香火也旺了,公子每个月都会去那边上香祈福。”提起自家的思卫公子,小童儿掩饰不住满心的仰慕。
“嗯,好。”封一心想反正他今日也没什么打算,去寺庙里瞧瞧也不错。既然都到这了,走走逛逛,也不枉千里来这么一趟。
卫子孝在帘子那头将封一和小童儿之间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等到小童儿离开之后,他这才挑了帘子走出来,摇着扇子眯着眼儿盯着封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调侃:“旁人想看思卫一眼,双手奉上千金都还得看他心情好坏。师弟你可倒是好福气,又是留宿,又是相约一同去祈福。”
封一洗了把脸,擦了擦脸上的水,看了卫子孝一眼,然后淡淡回了他一句:“他确是待我极好。”你若是能有他待我一半,我也便知足,无所求了……
这一句“他确是待我极好”倒是另卫子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卫澜清之前说的那句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回响:“说不定思卫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呢。”看起来,思卫果真是对封一动了心……
封一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卫子孝的冷嘲热讽,竟然觉得有点诧异,他抬头朝卫子孝那边望了一眼,就看他站在琴案前发愣。
面对卫子孝的异常,封一可不会自恋地认为他是在为自己吃醋。
“师兄,我说……”
封一的话才刚出口,琴声就从卫子孝的指间流淌出来,一曲终了,竟是惊艳了封一。只是,封一愈发得不明白了,小师兄这琴弹得不比思卫差多少,为何每月还要来听思卫弹琴?还有,为什么从前就没有听他提过会弹琴?
“你方才想说什么?”卫子孝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许久没有碰过琴了,有些生硬。
“呵呵,忘了。”封一原本是想说他闲着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可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好,于是也就搪塞了过去。
琴案旁的青铜瑞兽熏香炉中飘出几缕缥缈的青烟,卫子孝望着青烟,思绪有些飘忽,他说道:“其实我只比你早入师门半月而已,在那之前,你可晓得我是以什么为生?”
封一摇摇头,卫子孝转过脸,对着封一粲然一笑,说道:“我五岁那年被人卖入勾栏院,为了求生,我使劲儿地讨好当时最红的小倌,他倒是个心善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跟着他,我学了三年的琴。后来他和情人私奔被抓住了,情人被打死,他生无可恋,吞金死了……可是他这么一闹,却是给了我逃走的机会。”停顿了一会儿,他看封一似乎动容了,于是笑道:“我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不是真的么?刚才那种神色看不出是假的。
“哈哈……师弟……你啊,还真是……”卫子孝笑得前仰后合,等他笑够了,这才一本正经地对封一说道:“好了,我不同说笑了。这次来,我确是有正事找你。”
“……”封一还是觉得卫子孝说的这些可能是假的,可是卫子孝曾经经历过的,或许更令人想不到。
“我打算去各处走一走,你要不要一同?”没有给封一回答的机会,卫子孝立刻又接着说道:“你不是要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来么?正好的,我们可以一路挑战过去。怎样?”
封一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等过了下月初三吧,看完比试我们就走。”这一段时间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封一有很多疑问,他觉得自己需要把最近的事情都好好整理一番。
“我在城里找了间客栈,回头你就和我一起住过去,你在思卫这里一直待着不好。”
“嗯,好。”
晴好的天气忽然间就下起了蒙蒙细,卫子孝看封一那了思卫的伞作势就要出门,他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见卫子孝跟了上来,封一也不说什么。
封一穿着一袭白衣,卫子孝穿着一身淡紫色华服,两人共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走在街道上。纷飞的细雨沾湿了衣衫的下摆,他们都没有在意。不多时,两人走到了鼓楼边,只见那楼下无数人喧嚷,挤挤挨挨,堵街塞道。两人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官府关于莫家惨案的告示。
封一微微皱眉:“一夜之间都死了……”
“嗯,我也是才听说的,吴敌接了这个案子,似乎你被列入了嫌疑之中。”
封一闻得此言,看了卫子孝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城,走在城外的竹林小径上,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长长的阶梯,平缓的伸向前方的古刹。
卫子孝指着那长长的阶梯对封一说道:“听说这百步阶梯,无论高低贵贱,都需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这样方显诚心。”
“呵呵,所幸师兄今天也在,要不然这个花叶寺我还得找半天。”
两人一步一步并肩走到花叶寺前,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的菩提树。这座古老的寺庙,早在建国定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都说在这里祈福许愿都很灵验,所以几百年来香火一直很旺。
“公子买道符吧!求功名、求姻缘都可以,若不然就求个平安吧!”
卫子孝闻声垂眸,只见一个才过他半身高的垂髻小儿提着一篮子折好的黄色符纸,抬起脑袋期盼地望着自己。
“一个铜钱两张……”小儿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庙里的符纸可贵着呢!其实还不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隔壁村张伯那儿买来的黄纸。
看着小儿脸上的千变万化,卫子孝不知怎的,原本心里因为封一和思卫的交好而变得阴郁的心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他从腰间摸出一点碎银子给那小儿,那小儿见是银子当机笑弯了眉眼:“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不容分说的,他连篮子带符纸一起都给了卫子孝。
卫子孝没推拒,他接过了篮子。
庙里的和尚见了,立刻斜眼撇嘴道:“这东西哪有什么用!得要禅师亲手写的才管用!”
小儿闻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很是委屈地低下头。
卫子孝冷冷地瞥了那说话的和尚一眼,随后将那篮子递给封一,自己晃着扇子笑道:“佛说众生平等,那么只要心中有佛,无论是禅师写的,还是这垂髻小儿写的,不都是一样吗?小师傅日日参佛悟道,怎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参不透?”
“你……你……”那和尚被卫子孝的一句话给堵得面红耳赤。
封一在旁看着不由得也笑了,他家小师兄其实还是心善的……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一篮子的附身符,封一心道:无论你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过,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做不到,我只会想尽办法不让你越做越错。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卫子孝收起扇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而封一却朝着菩提树走过去,菩提树下,思卫一身素衣打着伞站在那儿。
“思卫。”封一喊了一身。
思卫转身对他微微一笑:“怎么就你过来了,四公子呢?”
“呵呵,让他和佛多待一会儿挺好的。”封一笑道。
“方才我瞧见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四公子……”和印象中的人,确实有些不同,应该是封一的原故吧。思卫猜测,他往殿里看了两眼,可是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封一注意到思卫打伞的右手的手腕内侧有一块伤痕,他记得昨晚两人一同吃酒的时候,还没看到这块伤痕吧!“你受伤了?”封一指了指思卫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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