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俏护士定身于608号病房外,张望几许,确定四下无人后,她俏眸微闪,一闪身便拐进了病房。
将手里的托盘轻盈放下,宋悠悠蹑手蹑脚地靠近病床,微暗的室内,隐隐飘浮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宋悠悠下意识地拧起眉,在额心揉成突起的皱褶。摒住呼吸试图靠近那个人,小小挪了几步后,却迟迟不敢再靠近。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五官分明而深邃,刀刻般的轮廓,犹如古希腊的雕塑般俊美。原本幽暗的冰眸子,此刻正安静地闭合着,将其狂野不拘的气质,悄然掩盖。一个重伤的病人,明明还躺在病床上,但他周身却仍旧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宋悠悠心下微然,七年前被迫落荒而逃的狼狈渐渐浮上心头,瞬息间,周身的空气似又已凝固,即使闭上眼,仍感觉心头澎湃,气息不定。良久,宋悠悠平复下心头燥动,复又睁开明眸,雪亮的眸光淡淡扫过病床上熟悉的身影,一时间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接到聂小萌打来国际长途的那一刻,宋悠悠承认,心痛的感觉有如万刃齐发,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已经坏掉了。
聂冷受伤了?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深吸一口气,宋悠悠壮着胆子向前,离得越近,她便越发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如擂,终于,她成功地僵立于他的床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的打量着这个曾经令她痴迷疯狂的男人。岁月,似乎不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依然英武不凡,俊美得不似人间所有。也正是这种近乎于冰冷的俊美,曾几何时,让她欲罢不能!
失了锋芒的男人,熟睡般躺在那里,均匀的呼吸声中,宋悠悠不受控制地越靠越近。他的睫毛很长,浓密地盖在眼睑上,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淡淡的暗影。低下头,十公分的距离,宋悠悠贪婪地呼吸着本属于他的空气,这个曾经无数次闯入自己梦中的男人,似乎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安静。
沉睡着,但眉心却不曾松开,宋悠悠看得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悄悄替他抚平。微凉的指尖,顺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点点掠过他的眉心,而后是宽阔的额,挺拨的鼻,直至最后,缓缓停留在那紧抿着的薄唇上不肯离去。
记忆中的火热,痴缠着的那些过往的点滴,透过他柔软而冰冷的唇,一点点倒涌回她的记忆,宋悠悠的脑中,似炸开一道白亮,眼前恍惚,只剩下那些旖旎的画面,还有刻进骨血的疯狂旧事。
倏地,她微凉的指尖被猛地捉住,宋悠悠愕然抬首,恰对上他雪上冰顶般的冷眸。
他,他不是睡着了吗?
心跳失衡,几乎要蹦出她的嗓子眼,宋悠悠眯了眯绝美的黑眸,故做镇定:“先,先生,我来查房。”
“舍得回来了?”
“男女有别,麻烦你先放开我。”掐着嗓子说话,她不信他听得出来是她,有口罩的保护,她不信她认得出来本尊。
“你以为你换了身皮,我就闻不出你的味儿了?”
贴得那样近,聂冷的鼻尖下缭绕着熟悉的女儿香,幽幽地,仿若情动时,盛开在他身下每一寸颤栗的肌肤。
装傻卖萌,宋悠悠打死不认帐:“大叔,您认错人了。”
“装。”
聂冷面色不变,只捉住她柔滑的手指,一齐探向她祼露在外的冰肌雪颈。指下,温软的触感滑腻似酥,像剥开的荔枝,绽放在记忆的最深处。
“大,大叔……”她连声音都在抖。
“继续装。”
终于,宋悠悠淡定不下去了,她狂扭着腰肢,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男女有别,力量悬殊,她折腾了半天,却反被他按着颈趴在他身上。
挣扎不得,宋悠悠脑羞成怒,索性双手绕上他肩,揪着他的肩头恶狠狠地吼:“聂冷,你特么放开我。”
压抑已久的兽性,在她的吼声中全部被释放,聂冷一个翻身便把她压在身下,扯下她那欲盖弥彰的医用口罩,他骑在她身上咬牙切齿:“宋—悠—悠。”
盛怒之下,男人冰冷的唇舌倏地压了下来,凶猛有如猛虎出笼,宋悠悠一次次地挣扎着,却又一次次地被他按回原处。他的手劲那样大,她哭着吼他:“聂冷,你弄疼我了。”
“忍着。”
一声霸道,她的泪倏然而落,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马上要死在他手里。
他就知道欺负她,就知道欺负她。
停止了挣扎,任泪水爬满她精致的脸庞,那些心痛的委屈过往,与眼前的过度亲密在宋悠悠的脑海中交织成一团,有如冰与火在同时炽烤着她的心,让她心痛难挡,悲不自抑。
她仰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雪白的天花板,迷离之中,记忆倒带,时光逆转,刹那间,似已回到了七年前……
——
被强塞进黑色的宾士时,宋悠悠的表情很淡定。
没办法,毕竟不是头一回被‘绑架’了,再表现得那样惊慌失措,似乎也不是她的风格,淡淡回眸,淡淡瞥了一眼身边头发已全白的聂老爷子,宋悠悠的表情很横很不屑。
“我倒是真的小瞧了你,没想到,阿冷为了你,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比起宋悠悠,聂老爷子的表情,就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撞到了极地的冰山,就连碎出来的渣渣都是冷冰冰的。
不过,别人怕他,她可不怕,要怕,她也不会拐着大叔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了。不怀好意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宋悠悠的表情很有些不驯:“过奖了。”
“提醒你是为了你好,只可惜,你似乎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听话。”
冷冷一笑,宋悠悠挑衅道:“所以呢?又要关我一次?不过,不好意思,这一次,若是你真的再把我关起来,恐怕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你儿子。”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关你。”
闻声,宋悠悠撇了嘴一笑,抛给聂老爷子一记‘算你识相’的眼神。不过,老爷子看了也没生气,只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再反对你和阿冷来往,甚至,你要嫁进聂家也可以。”
“哟!您这么快就想清楚了?”
“我一直想得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的时候,宋悠悠心头陡然变得凉飕飕的,不过,她那种个性,就算是觉得不对劲,表面上也是不肯认的,所以,她还是昂了昂下巴,笃定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你不清楚。”说完,聂老爷子又深深地看了宋悠悠一眼,冷戾道:“你要是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就绝对不会选择阿冷,至少,不会选我做公公。”
宋悠悠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刚则刚的人。越是威胁她,她的逆反心理便越重,所以,聂老爷子越是这么冷,她的笑也就越是阳光,越是讽刺:“我现在也没选你做公公,别指望我会认你,我只认老公。”
“希望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也希望你,真的不要后悔。”
“放一万个心好了,我,宋悠悠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绝不后悔。”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可是,有一点,她真的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爱那个老男人,纵然是为了她要赴汤蹈火,她也再所不惜。
闻声,聂老爷子也不说话,只望着她轻蔑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宋悠悠的心里仿佛是扎了一根刺,在随着她的呼吸,一跳一跳地痛着。她看着眼前的老者,千万种思绪在脑海中奔涌,终于,她还是冷冷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想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
眸,微冷,宋悠悠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看上去颇有些惊心动魂。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聂老爷子的脸,死死地,死死地……
“这一次不用你动手,好好看看这些就行了。”知道她的黑客技能一流,也知道,只要跟她指明方向,她就一定能黑出她想知道的一切。只是,这一次,聂老爷子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将她一击击中。
“这是什么?”
“你一直想知道,却又查不到的真相。”
闻声,宋悠悠一怔!
心里有两个声音突然都响起,一个说:不能看,不可以看,要不然,肯定会后悔。一个说,必须看,一定要看,否则,肯定会错过。宋悠悠迷茫了,在看与不看之间,举棋不定,直到聂老爷子似乎是不太耐烦地将她‘赶’下了车,她才傻傻地看着还一直被自己紧握在手上的资料懵懵地发着呆。
她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来纠结,在看与不看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只是,当她清清楚楚地看清资料上的内容,她所有所有的恐惧,都化为了愤怒,夹杂着浓浓的自责与后悔,怒海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收回思绪,宋悠悠哽咽不止。
七年前的那一天,她也觉得自己要死了,因为太伤心,因为太绝望,所以,觉得要死了,而现在她明明已回到了他的身边,可这种感觉,却愈渐浓烈。
她在他身下哭泣着,默默地流泪,默默地伤心,直到,他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终于停下一切,轻轻地帮她擦着泪。他的指腹粗糙地刷过她的脸,带着些不自然的怜悯与疼惜:“别哭了,我不碰你了还不行么?”
“起开。”
心情很差,口气自然也不好,宋悠悠泪眼迷离地看着聂冷,心酸得几乎要碎裂成片。
“不,我不会再放手了,你也休想逃出我的视线。”
她笑,冷冷地,带着几分桀骜不驯:“不放手又怎样?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如果不可能,那七年前你……”
“玩玩而已,你大我那么多,还真想老牛吃嫩草不成?”宋悠悠痞痞地说着,仿佛当年的事情,对她来说,根本什么也不算。可她那样的态度,对聂冷来说,便是一种无声的侮辱,让他看她的眼光,不由也寒了好几分。
“你在刺激我?”
“是又怎样?我们都分手那么多年了,你何必还表现出一幅放不下我的样子?谁信呐?”她故意用那种轻视的眼神看着聂冷,说话的时候,还露出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聂冷一气,火气更大了。
“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不喜欢你碰你,你不也压在我身上?大叔,请你放手。”
他还是那样,喜欢命令别人,喜欢指挥别人,也喜欢别人无条件地服从他的任何指令。可是,她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所以,她不高兴的时候,她会让别人更加不高兴。
“宋悠悠,你到底要怎样?”
“要跟你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那你还死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可她,却眉头一耸,又冷声道:“我回来,嫁人。”
“宋悠悠。”
有力的大手,突然便掐上了她纤长的脖子,那种脆弱的感觉,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掐掉她的脖子。她无畏地看着他,视死如归道:“你掐死我好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眼神微微一暗,整个人都似麻木了一般,才松懈了不过一秒的时间,他身下的小女人,却突然出脚,狠狠踢在了他腿根处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骤然松了手,怀中衣衫不整的小女人,却似没头的火车一般,疯了一般地奔出了病房。腿上有伤,他只追了几步便倒在了病房内,当他沉沉坠地的声音,飘入宋悠悠的耳中,她的泪水,又再度迷了她的眼。
想回头,想去看他,想去扶他。
可她,却只能僵直着身子,大步大步地向外走。
突然,她的手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人紧紧抓住。心一慌,愕然回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她便已被拖到了某间空着的病房内。
“你还知道回来啊?要不是我说我哥快死了,你是不是一辈子就这么躲着他?你知道他为了做了多少事吗?你知道他等了你多久吗?你怎么能一回来就这么对我哥呢?他的腿差一点就废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让你回来,不该让我哥再见你,你简直……”
聂小萌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可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看着宋悠悠无神的双眼,憋了多年的恶毒句子,却是一句也骂不出口了。
“别骂了,小心动了胎气。”
淡淡地开口,淡淡地关心,宋悠悠小心地伸手摸了一把聂小萌的肚子,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快生了吧?扬哥不知道是不是要喜疯了。”
她离开了七年,却一直在关心着这里的一切,她知道聂小萌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整整和韩易扬别扭了三四年。不过,韩易扬到底还是个有本事的男人,虽然做了三四年的‘龟孙子’却也成功地在聂小萌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手。这是她们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好像是个女儿。
啪地一下拍开她的手,聂小萌不自然地数落道:“正经点,少给我东扯西拉。”
“对我来说,没有比你的孩子更正经的事了。”
愕然听到这样的话,聂小萌心头一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好姐妹:“死丫头,算你还有点良心。”说完,聂小萌鼻子一酸,不自觉地,便流下了眼泪。
“干嘛呀这是?你再这样,扬哥该跟我急了。”
“死丫头,你真够狠心的呀!这么多年了,愣是没回来看我一眼。”宋悠悠离开的太突然,让聂小萌失落了很久,一直后悔没有陪她去旅行,一直后悔没有帮聂冷看着她。找不到她下落的第一年,她甚至一度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死在了什么人手里。
直到,聂冷收到她那条关于要分手的短信,聂冷发了无数条短信到那个手机里,却始终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应,可是,即使如此,他却始终不减,整整七年,他就发了七年的短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宋悠悠,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悠悠突然心血来潮,总之,就在她知道怀了这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接到了宋悠悠的短信。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瞒着哥哥,和宋悠悠开始了联络。直到,哥哥受伤,她灵机一动骗她回来。可是,方才看到哥哥倒在地上,满腿是血的模样,她突然又后悔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反而帮了倒忙?
“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人是回来了,心却没回来,悠悠,你真要和我哥怄一辈子吗?他都四十岁的人了,你忍心吗?”关于聂冷的年龄,聂小萌也很无奈,为了等宋悠悠回来,哥哥41岁了,却还没有结婚,气得老爷子几乎要跳楼,现在,父子俩的关系,已经比七年前差了许多,再闹下去,搞不好就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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