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恋红就会知道爹煞费苦心地为她挑选的丈夫是多么优秀的了。
回到自己的闺阁,一眼望去皆是自己所熟悉的一草一木,冷恋红再也坚强不下去,她控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心意能够说抛弃就抛弃吗?她和炽哥哥注定是不可能的吗?她选择嫁入水家堡,他一定会恨自己吧?他能明白她的无奈吗?
她的炽哥哥、炽哥哥啊……泪水似雨水般倾泻而下,恋红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与冷炽初次相见的场面··
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再加上一袭白衣,让小小的恋红像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似的。可那双明亮皎洁的大眼却明白地告诉旁人,她不是优雅风湿的仙子,而是个顽皮的小精灵。
“哇啊!这棵树好高哦!”小小的恋红那年才五岁,已经是出了名的调皮顽劣。
“小……姐。”别看这位小姐才五岁,个子也才一点点,胆子却大得不得了,她时不时玩的小把戏常吓得她们这些婢女魂飞魄散的。上回就抓条死蛇放在小兰的衣袖里,吓得她们这些婢女个个视小姐为无所不敢的神,小兰也因此而昏迷了一天;接着,前几天小姐非要骑马,结果小巧差点死在马蹄之下;还有……总之,你去打听打听,杭州城内有谁不知道冷府大小姐好玩成性的?
不知小姐今天打算玩什么游戏呢?可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小姐的“游戏对象”,全身就猛地一个冷战,背后的衣裳顿时湿透,她很怕啊!
小恋红瞧瞧妇女恐惧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屑。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看看她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这些丫头实在是大胆小了,“看你这么害怕,那……”刻意拖长了尾音,小恋红微微地扬起漂亮的唇形,一脸的不怀好意,“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可儿你也十岁了,整整大了我五岁。身为我冷恋红的最最大贴身的婢女,你这样胆小,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主子我也是胆小如鼠的人呢!”恋红对可儿晓以大义。要知道,如果连可儿都不敢陪自己玩耍了,她岂不是会无聊到死掉吗?
“小……小……姐!”绕了一大回,原来是小姐今天不知又有了什么新的鬼点子。可儿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哎呀,也没什么嘛……”小恋红半撒娇半强迫地盯着可儿,“你看见这棵小树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儿点点头,心里闷哼一声。什么小树啊?刚刚小姐才大喊“那棵树好高”的,真不知小姐的脑袋怎么转的,她说的那棵“小树”可是参天古树耶!
“那咱们今天就比赛——比赛爬这棵‘小树’吧!”恋红的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可儿跪在地上只发抖,还举起手自己打自己的两颊。
“唉,唉,这是做什么嘛……”真是的,明知人家最讨厌别人“威胁”的,“好了啦,我自己爬总行了吧。”不爬就不爬,犯不着这样嘛,真是败给可儿了。
一听这话,可儿赶紧站起来,但已经阻止不了恋红的动作,只看恋红敏捷地在树枝上窜来窜去,很快已爬到到半树高了。
忽然,仰着头的可儿看见恋红的双脚不小心地踏空了,“天啊!小姐!”直落下的白色身影发出一声尖叫,吓得可儿心魄俱裂开,“来人呀,救命呀。”老天,快救人啊,拜托您了。
只见一个原本在走廊上的青色身影纵身飞来,而且瞬间已抓住了恋红的衣袖。但由于这个人的轻功还不到位,依旧没有把小恋红抓牢,眼看她就要摔到地上了,可儿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小姐的惨叫,可儿睁开眼一看,原来那个人先行落地,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小恋红的垫背。
可儿慌张地上前,瞧见小姐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准确地说,那是一个没过十五岁的男孩。她的小姐似乎一丁点伤也没有,没料到这个青衣男子会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小姐呢!谢天谢地,如果小姐有事的,她的小命也就没了。
从男子身上坐起身,恋红看着身下因当垫背而昏迷的替死鬼。“哇噻!”真是个漂亮的男孩。虽然只是一身的粗布衣袋,却丝毫没有削弱他的迷人气质,和她一样是个漂亮的人呢。
“小姐,你没事吧!”可儿边眷恋红拍打身上的灰尘,边不放心地询问。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我没事,但这位小哥哥大概就事大了。”恋红指了指依旧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孩。
“这个小哥让小姐免于皮肉之苦,真是个大好人。但我在府里没瞧过他呀!他是府里的人吗?”
“先不管啦,救人要紧!快找人把他抬到客房,速速找大夫来。”恋红对可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扭救兵。
可儿走后没多久,青衣男孩就回了过来。从短短的交谈中志红知道原来他就是爹爹最近收养的义子,取了个名字叫冷炽。
小小的恋红从那天起就在心底发替,必定要让冷炽那双黑色的眼睁不再冷寂、不再空洞,她耍让炽哥哥的眼里只有快乐、只有她,因为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全身救己的炽哥哥呢。听府里的丫头说过,如果很喜欢一个男孩子,那就是“爱”。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不过丫头们说:爱一个人就要成为这个人的娘子,要嫁给他。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嫁人、娘子,但依她想,大概就是两个人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地在一起吧。
于是,在那一年,只有五岁的恋红许下心愿:她要做冷炽最漂亮的娘子。
往事历历在目。十来年的爱,十年来的梦,今日她却要削发断爱了。拿起桌边的剪子,恋红削剪去自己长长的一段乌丝。永别了……我的爱。炽哥哥,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这是我的选择,假使你恨我,我亦无怨。
迎亲的日子就这样到了。这天晌午时分,大家终于见到了冷家乘龙快婿的庐山真面目——他果然是人中之龙,俊雅迷人的面貌,高挑但不失优雅的身段,浑身出发的进人气质,无一不令人赏心悦目。
水若寒利落地跳下马来,一身的大红袍虽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因新郎本人的出色,使得礼服显得格外耀眼。
“小姐拜见岳父大人。”水若寒向早已在冷府大厅等候的冷寒水作揖。
“贤婿免礼。”冷寒水扶起水若寒,“恋红一生的幸福都托负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善待恋红。你若让恋红受到丝毫委屈,为父可不会拍手旁观啊!”
“岳父大人,您放心。我决不会让恋红受半点委屈,今生我只会怜她、疼她,绝不会让她感到难过。我会用我的一生对她好,一心一意地只爱她一个。”水若寒郑重地向冷父保证。自从上次在街市上遇见冷恋红后,他的脑海中全都是她挥之不去的倩影。如今他有机会可以和她相守一生,又如何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呢?
“有你这些话,为父也就可以放心地将恋红交给你,自此之后她便是水家的人了。”看来,他不必为女儿的未来操太多的心了。
冷恋红在陪嫁丫环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冷府大厅,红盖头的遮掩下让人瞧不到新娘容貌。可是水若寒却已认定,她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世间已无人可与她相比拟能够真实地拥有她。水若寒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一切。
恋红在坐进花轿的一刹那回过头,因为她感觉到了爹爹慈爱的目光,她想对爹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言地坐进了花轿。
冷寒水凝望着自己的女儿坐进花轿,鼻子里直发酸。要不是他努力克制住,恐怕早已泪洒当场。心中的至宝就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了,再坚强的人也不免伤感。
“起轿!”师傅齐声高呼,提醒新郎迎亲队起程赶路。
“岳父大人保重,小婿就此拜别。”水若寒向着冷寒水深深一鞠躬,“我一定会善待恋红的。”再次保证后,他翻身上马、准备起程。
锣鼓、喇叭和鞭炮的声音再度热闹起来,四周都闹哄哄的。
看着越来越小的鼓乐声、渐行渐远的人群,冷寒水蓦然一阵心痛。他疼爱了十七年的宝贝、他的开心果,再也不能让他快乐、担忧了,从此以后这将是另一个男人的权利、责任。罢了,罢了,只要恋红能够幸福,他这个做爹的也就心满意足。纵使有再多的不舍,也不能耽误女儿的终生,这便是天下父母的心吧!
其实世人所神化的水家堡并不是在万里之外,只是处于杭州城西郊一处比较隐蔽、风景优美的山林中而已。估计一般行程要五个时辰,不过因为准新郎太体恤新娘了,所以行至一半,就令轿夫停下花轿休息一会。虽然大家并不很累,但能够休息一会当然更好,因此大家使在林荫处停了下来,找个地方喝口水歇歇脚。新嫁娘自然是个例外,她只能乖乖地待在花轿中,任凭别人的摆布。
花轿中的冷恋红满脸泪水,没有丝豪新嫁娘该有的喜悦。对于这场婚姻,她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是现实却不容她随心所周。
嫁给水若寒。她还是会依旧爱冷炽。只是这份爱只能永永远远地自在心中了。不知何时炽哥哥会知晓她已嫁出人妇呢,想必他一定会尽跳如雷,恨透了她。可她又能如何,爹和炽哥哥都是她最爱的人,哪一个她都不愿伤害。亲情、爱情,让她如何取舍?她的左右为难,谁能理解?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她只能选择嫁给水若寒。可这并不代表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憎,只不过她将爱的方式转变了而已。冷恋红祈求上苍,希望来生能让她和炽哥哥有缘做夫妻,此生看来是注定无缘了。
树林静寂得诡异,突然一道黑影掠过、掀开轿帘,利落地抱起了新娘,然后纵身一跃。速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像闪电一般,随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此人的轻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等水若寒回过神来,发现那个黑衣人已经没影儿了。水若寒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不过与此人相比,看来还差一大截。究竟何人竟敢抢他水家堡水少堡主的娘子呢?
再说被黑衣人劫掳的冷恋红,她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清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想尖叫。但黑衣人早料到了她的反应,立即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静地昏睡过去。
待她医来时,身上的风冠盖头早不知踪迹。她躺在床上打量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典雅朴素。掀开轻软的床帐,外面射进微细的光,透露着天将黑的迅息。迷糊的意识逐渐清晰,一想到自己是被人强掳至此,恋红开始慌张起来。挟持自己的人有什么目的?总不会是和自己有什么仇吧?她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难道是那个水若寒与别人结下什么梁子,所以牵连到自己?从见面到现在,冷恋红对水若寒还是没有一点儿好感,即使他看上去温和儒雅,可毕竟是他的缘故,她和炽哥哥才会被迫分开的,她能不讨厌他吗?
但现在的她可没时间去讨厌水若寒,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未知的风暴。假如劫持自己的人真是水若寒的仇人、不、是一定是,她该怎么办?
他们肯定会用尽办法折磨她的,必须想个法子逃出这里。她可不想被这些人活活折磨死,但问题在于现在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恋红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壮的男人。虽然他背着阳光,但她从未见过有哪个人有这般高大的身躯的。恋红拉起被褥躲到床角,她的确好害怕,他们到底打算怎样对待她?难不成他们已经想到方法,现在就派这个怪怪的人来执行了?
“没想名闻江湖的水家堡少堡主水若寒竟娶了个胆小如鼠的夫人。”高大男子特别强调“水若寒”三个字,字字如冰,像和对方有着不共出天的仇恨。
她就说嘛!他一定是水若寒的仇人,要不然他干吗在“水若寒”的名字上加重音量,恨不得把对方碎万段。冷恋红啊,冷恋红!你怎么这样倒霉?
“谁是胆小鬼!你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冷恋红大声吼回去。哼!敢说她是胆小鬼,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恋红耶!刚才对这人的恐惧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唉——她也许忘了自个儿的小命正握在谁的手中。
“咦?那刚才我见到的瑟瑟发抖、藏在床角的人是谁呢?该不是我眼花了吧,还是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语气中的嘲讽与不屑让人想忽略都难。
男子把房门关好,转身走到离恋红不远的椅子上坐下。这下子冷恋红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了。哦?他怎么带着半张面具呢?好怪的人哦。不过他带着这半边面具,给人的感觉并不丑陋,反而显得更有气势、而且还带着一种神秘的魅力,危险而诡异,却又那样理所当然。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讨厌、鄙视、唾弃这个陌生人吗?可为什么她对他会有种莫名的亲切和佩服呢?莫非她脑子坏了?炽哥哥?他的眼睛好熟悉、好像,但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是炽哥哥呢?她一定是被吓糊涂了,才会天马行空地胡想。恼羞的冷恋红小脸绯红一片。都怪这个人,没事干吗要来惹她。
自始至终。陌生男人都用一种嘲讽的眼神打量着恋红。当恋红俏睑鲜红时,与一身红嫁衣陪衬起来。活生生一副美人羞涩图,实在让人意乱情迷。他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仅仅一瞬间,他的眼眸又恢复到原先的嘲讽。可惜这神情的快速转变,恼羞的恋红可一点也不知道。
“怎么?说话啊?你的脾气到哪里去了?你的伶牙俐嘴到哪里去了?”又是那种让人生气的口气。像是有意要激怒冷恋红。
一听此话,恋红立刻口没遮掩地破口大骂:“关你什么事!我不想说,我不愿说,我懒得理睬你这个无赖,哼!
你别得意得太早。水若寒会来救我的!到时候着他如何教训你!“不晓得怎么回事,她无故地提到了水若寒,也许她是受他的牵连才被掳到这里来的,也许……反正她也不清楚,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陌生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怒气。恋红还没看清,他已闪到床前,一只手支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抬起她倔强的下巴,将这张娇俏容貌尽收眼底。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放大脸孔,恋红只能瞪大双眼,视线因两人之间的近距离而模糊。“放手!好痛!”她睁着那双楚楚动人的明眸。因为他的粗鲁,眼眶中蓄满泪水,晶莹的、水汪汪的。‘
陌生男人猛然放开手,就像被什么蜇到一样甩开了手,然后如同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间,只留下作响的门声证明他曾经来过。
恋红眼眶里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弄不清是因肉体的疼痛,还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就这样滴答滴答地倾泻而下。今后她该何去何从呢,等待她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呢?
哭着哭着,体力不支的冷恋红哭着睡了,如扇的瞩毛还沾着亮莹的水珠。毕竟她今天滴水未进,哪会耐得住令人心慌的变故啊?夜深人簿,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
他是怎么了?他为什么半夜三更地跑到冷恋红的房间来?她是如此绝情地对待他,他应该恨她、用尽所有方法折磨她才是的,而不是该死的心疼、为她心痛。凝视着她连人睡都让人心疼的容颜,他能忍下心吗?他能言出必行吗?
轻轻地为她脱下那身令他心烦的新嫁衣,把她按入怀中,帮她益妥锦被。突然,恋红不安地动了下,冷炽吓了一跳,但她并没有回过来,反而更加搂着他,仿佛找到了避风港,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