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丹吸收了乔行去与红莲的道行,老人随即带着内丹来到乔行云的身边。“没想到他竟如此痴傻,吞进仙丹又吐出,如今却半妖半仙,是死了鬼不成,活了妖不成。”
“仙人,请你救救我徒弟吧!”乔耆玄抱着刚昏死过去的单喜,拼命求他。“如果那仙丹不行回天,用我的也行!总之,请你救救他,让他们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能在一起吧!”
“这白狐是我在灵山所遇,吃我真身所成的果子,因此才拥有我的一点灵气,原本我欲引他成仙,没想到天意却不是这般……”老人沉吟,忽然抱起已变回白狐的乔行云。“既然如此,我带他走了,至于你,就带着她走吧。”
“仙人……那,我徒弟他还活得了吗?”
“此乃天意,若他能活,你们自可以重逢——”
第10章(1)
乔行云被老人带回了灵山,在仙灵镇护的梨树下,用仙法让乔行云重新吞下那颗内丹。
然后他以自己的真气灌注到他体内,催化那内丹重新在他体内安生,直到他的妖力恢复,能够重新控制内丹的力量,让它能自行在体内运行。
待一切结束,已过了人间一个月。
乔行云张开眼,第一个念头便是想找单喜,可是他发现自己不在濮州,而是回到灵山。
“仙人,为何我会在这里?”
“是我带你回来的。”老人对他解释。“你的内丹被夺,差点丢了小命,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去地府当鬼了。”
“原来如此,多谢仙人的大恩,可是……我师父与另一名姑娘呢?他们可安好无恙?”
“那两人性命无虞,你不必挂心。”老人对他表示。“如今你重获内丹,道行已臻,只管与我回仙界、得道成仙,如何?”
乔行云的神色一凛。“仙人,小辈不想成仙,小辈在人间尚有必须完成之事,不能离开人间。”
“你道行已臻,不管在人间或仙界都已经是仙了,留在人间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事,就算你想,你也回不去以前的日子。”
意思是他无论如何都得走吗?
乔行云立即向老人跪拜。“仙人,小辈真的不能去仙界,我与那名姑娘有约定,此生必须报完她的恩情。”
老人含笑问他。“你想报恩是借口,想跟她相守才是真吧?”
“既然仙人知情,还请仙人让小辈回去吧!”
“要回去也有办法。”老人眉目一敛,虽然早明白他不可能愿意前去仙界,偏偏还是救了他,或许这是他身为义妖的造化吧。“不过你身上如今共两千年的道行,你舍得不要吗?”
乔行云立即回答。“如果仙人能让小辈回去人间,就算失去这两千年道行,小辈也心甘情愿!”
痴傻啊……枉他曾化身梨树,化为喜鹊,悉心点化他吃下仙果,可到头来他还是不要成仙,甘愿在人间轮回,枉费了他们的缘分啊……
不过枉费也是种造化,或许天命只许他给他机会,而不是强迫他成仙吧。“既然你愿意,那么就让我助你最后一回吧!”
老人从身上掏出一颗丹药。“此与之前赠你的增仙丹不同,名为降仙丹,是仙界专门处置小仙犯错的毒药,一旦吃下,你的道行将一夕消失,变成普通的凡人之身,这样……你可愿意服用?”
看着那珠黑的药丸,乔行云想起单喜的笑颜,便别无二话。“我愿意。”
只要吃下此丹,他就能回到濮州,回到单喜的身旁,从今以后跟她过平凡而幸福的日子,对他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当然愿意,愿意得心绪为之澎湃……
“好,那就给你了,可做人不比做妖要风得雨,以后你好生为之吧……”
在老人最后的叮咛中,仙丹交给了乔行云。从今以后,他便不是仙,也不是妖,而是天地间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
偶然翻书打发时间,单喜却看到了这段词句。
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有些闷闷的,不甚舒坦。
是因为“春将暮”吗?
的确,如今已是春末了,桃梨都已谢了,是有些感伤……可是,她的心不只闷,还有些痛,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望着窗外的天色出神。打从一个月前回到乔府,她就恍恍惚惚地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觉得心神不在自己身上,有时看到府里的景物,还会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可也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就是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像有事忘记了,却又完全不想把它想起来……
“喜儿!”这时,王大娘踏进她的房间,笑嘻嘻地喊她。“好事!好事啊!”
“大娘,什么好事啊?”
“你还没听说吗?行云公子要回来了!听说这两天就会到呢。”
“是吗?”单喜只是睁着大眼,微微点了下头。“他要回来了呀……”
王大娘对她的反应不解。“你怎么了呢?行云公子要回来,怎么不高兴了?往年他说要回来,你都会高兴得像丢了魂,这次是怎么啦?”
“喜儿很高兴啊,行云公子是老爷的独生儿子,是喜儿的恩人跟主子,他要回来,喜儿很高兴啊。”
“可你以前不是这种高兴……”该怎么说呢……不是这么平静如水,把他当寻常人。“对了,乔老爷说等行云公子回来,就给你们完婚,这事你知道总开心了吧?”
“喜儿知道。”她依然没什么大情绪,只是有些勉强地微笑。“可是行云公子是公子,喜儿的身份配不上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讨他喜欢,让他开心……我觉得好像不妥……”
“胡说什么!喜儿,你明明那么喜欢行云公子,他也喜欢你,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丧气话?”
单喜愣了愣问:“我很喜欢他吗?”
可是她记不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她每次听到他的名字,都是这种闷闷痛痛的滋味,如果这是喜欢,那她宁愿不要喜欢他。
“唉,你该不是哪里生病了吧?”王大娘这下吓坏了,要成亲的人竟然变成这副模样,给行云公子知道了怎么办?不行,她要去请大夫来看看。“喜儿,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乔掌柜来,让他给你瞧瞧……”
王大娘好紧张地走了,单喜见她离开,还是摸不透自己的心思。
大娘说她应该要高兴,说她喜欢他,所以他要回来跟她成亲,她应该要很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隐约觉得心在命令自己,要她不可以喜欢他,不可以把他的事当真,这只是梦,若还想做这个梦,就好好守着自己的本分……
所以她不会开心,是因为这是个梦吗?
乔行云要回来是梦,要娶她也是梦……那梦另一端的真实又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好不愿想起来……
单喜按着发疼的头,躺在榻上,直到什么都不想了,她才觉得舒服了。
当乔行云终于跟着乔耆玄回到濮州,终于走进再熟悉不过的乔府,最想见的便是单喜。
他直接踏进那只有他们居住的梨花院落,一边唤她。“喜儿!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屋内的单喜听他叫唤,便整衣急急走出,来到他面前福身。“喜儿见过行云公子。”
他因她的反应而愣了下,便伸手握她的肩微笑。“喜儿,怎么行礼呢?我们都要成亲了,再也不必这样了。”
单喜抬起脸,却满是迟疑,一点开心都没有。“是……喜儿知道了。”
正当乔行云皱起眉头时,乔耆玄赶了过来,赶紧对两人解释。“喜儿,行云公子已经回来了,你摸看看他……这不是在做梦,你明白了吧?”
单喜看看他,又看看乔行云,然后点头。“喜儿明白。”
唉,还是没明白。“好好……不急,喜儿,你先去屋里整理一下,让老爷我跟公子说说话。”
“是。”她听话领命,转身住屋里走去。
待她进屋,乔行云终于能质问他。“老黑,喜儿怎么回事?”
“唉,你不知道,自从喜儿回来了以后,看样子好像没事,可是越来越奇怪,她好像忘了山里发生的那些事,连你们相爱的事也忘了……但除了这些事,其他的地方,她都跟以前没两样。”乔耆玄也震惊于单喜这病症,却束手无策。“我想……她大概怕接受你的死,又不相信如今这个你是真的,心里很矛盾吧?”
“药呢?总有办法治吧?”
“我用了很多灵药,可这是心病啊,你的痴病我都没药救了,喜儿的心病我也没办法啊!”
不过,乔行云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或许过一段时间,单喜会发现这的确是事实,病也会不药而愈……
乔行云屏息地听着他的话,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却病了?
为什么她的病,偏偏他们没有办法治?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看到幸福快乐的她,可是为何她被他害成这样,已经不再懂得快乐了?
倘若他没有得救,那她是不是一辈子都这样折磨自己呢?
不,他不要她这样,他会让她好的。现在他回来了,也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他绝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就算这病没有仙法灵药可解,但他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他一定可以让她完完全全地好起来!
夜临,乔行云特地让她陪着到四香亭赏月。
他准备了棋盘,问她要不要下棋。
“喜儿不太会下棋。”单喜退缩地说。
“没事,我可以教你。”他微笑,一步一步教她。“你执白子,我执黑子,四枚白子可以围我一枚黑子,如此,看谁的子被吃得最多。”
然后他望着她,要她坐下。“坐吧,来试一局看看。”
单喜只好从命,在他面前坐下。
他开始摆棋,故意排个简单的棋谱,是她背过的棋谱其中入门的一局。“你试看看,接着怎么下?”
单喜拿起白子,看着棋盘,表情却好犹豫,仿佛知道该怎么下,可是又不敢那么下……
“喜儿,下下看,错了也没关系。”他这么安慰她,可是她还是顾虑犹豫,最后,他笑了。“这样吧,我使个小把戏,猜猜你想下哪儿,好不好?”
她没回话,只是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棋子。
“嗯……让我看看你的心。”乔行云故弄玄虚地拿着棋子在她眼前晃悠,最后下在跟棋谱记载的下一步一样的地方。“这儿,你想的是这儿——”
她看着棋盘上的白子,脸色微显讶异,因为她确实想下那个地方,就像她自然知道怎么呼息一样,她一见这棋局,便知下一步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也知道?
对了……她想起来了,乔行云会法术,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看穿她的心思吗?如果这是梦,那梦也太真实了,眼前的这个乔行去竟和真的他一样有法力吗?
见着她吃惊的目光,乔行云好似明白她的思绪,温柔地对她道:“你看!我真的知道你在想什么,喜儿,你也知道我是谁,对吧?”
“你……是行云公子。”她答,心绪莫名地剧烈起伏。
“对,我回来了,喜儿。”他朝她伸出手。“你握住我,我的手很温暖、很真实,如果你记得什么关于我的事,也可以问问,看我是不是你知道的那个人?”
她不敢握。
只怕万一握住了,他就会像她每夜的梦一样消失。
她也不要问他任何事,不要让自己有机会喜欢他……只要她什么都不做,他就不会消失,他会一直在这个梦里面!
她突然又犯头痛了,难受地呻吟。
“喜儿,你怎么了?”见状,他着急地坐到她身边抱住她。“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帮你看看……”
“我……头好痛。”
“好……不痛了,喜儿,马上就不痛了……”他马上为她揉揉额边的穴道,却恨自己如今毫无法力,不能令她马上止痛,只能给她这种言语的安慰。
原来,这就是身为凡人的无力吗?
他温柔的话语传进耳里,单喜也觉得自己痛苦纠结的思绪好似被他抚平了,果然感觉好些了。
她抬脸看他,好不困惑。
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消失?
每次她头疼了,就得不去想任何有关乔行云的事,才能够安稳下来,可是为什么如今她不想了,他还在面前?
她忍不住问出口。“你……真的是行云公子吗?”
“我是。”乔行云笃定地点头。“你可以相信我,喜儿。我回来了,而且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会跟你成亲,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
单喜目露惊讶。会是他吗?这次,不是梦吗……
忽地一阵冷风袭来,她受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目光也微微一晃,像是发现什么纰漏,瞬间再度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马上反应过来。“喜儿,会冷吗?来,快把披风披上。”
单喜却推开他,站了起来。“不对!你不是行云公子……”
“喜儿?”
她苦涩地道:“你不是……不是真的……”
他一定不是真的行云公子,因为在他怀里,她从不需要多加衣物,他的温暖就像她的怀炉,所以他一定是假的,是她的幻想,她不能再靠近这个幻想,否则……他会不见的!
“喜儿……”
他起身想抱住她,可是她害怕地倒退一步,拒绝相信地逃走了。
乔行云不敢追上去,就怕逼急了会加重她的症状,因此只能见她这样患得患失、时忧时愁……可她的病症究竟有无恢复的一天?
但就算她的病不能好,也还是他的喜儿,他永远都会照顾她,不离不弃。
第10章(2)
之后几日,单喜对乔行云的态度依然疏离。
她不敢靠近他,不敢跟他多说话,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小鸟。
不过,她的头痛慢慢地少了,然后,她开始偷偷注意他,既怕他会不见,又疑惑为什么他还在自己的面前?
每一晚,他都会陪她入睡。他会让她喝了药,跟她说话直到她入睡了,每一天,她醒来便会看到他睡在自己对面的榻上,他几乎与她不曾分开,他的存在对她而言越来越真实,越来越习惯……
有一天,她早上起来没看到他在榻上,立即惊得奔出去,喊他的名字。
结果乔行云从他的门口走出来,她什么也顾不得,光着脚便冲上去抱住他。
即使他会消失,她还是想喜欢他,想这么近地碰他……
“喜儿,对不起,你没看到我吓着了吧?”乔行云赶紧将她抱进怀里,暖和她只穿单衣的身子。“快点进来,你没穿鞋呢,这样会得风寒的……”
他抱着她进屋,她发现屋里没有焚香,可是他还在。
为什么呢?她几乎天天焚香,盼着做梦也能天天看着他,刚开始她看到了,可都是幻影,为什么如今没有焚香,他却还在呢?
难道,眼前这个他……是真的?
他带她到床边坐下,赶紧把她的小脚放进被子里取暖。“昨夜下雨了,地上是湿的,你光着脚踩在上面,易受寒气入侵的。”
他笑得好真实,说的话也好真实,就连他的手也好真实。
她突然觉得他不像幻梦,如果是梦,他早该消失了……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床帘上的香囊,林林串串,其中有一只是她挂的母鸳鸯,还有一个公鸳鸯,是她送给乔行云的随身香囊——
她星眸瞪大,立即上前拿下那只香囊。
乔行云见她对香囊有反应,便试探地问她。“喜儿,你想起来什么吗?记得这香囊吗?”
她记得。
每次她做梦看见他,而他不见了的时候,她便会冲进他的房里寻找幻影,但她永远看不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