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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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挂帅-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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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昌仍然保持着他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参得破不等于攻得破。你参出来的阵图什么模样,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我说:你是个魔法师,对吗?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懂魔法吗?你在天门阵里使用的那些阵势的套路,不外乎是糅合了许多的魔法原理,再加以分层组合罢了。别说阵势,我连阵形的名字都能说个大概——玄武阵是第三层里的北向防护阵,我说得对吗?

    韩昌的脸色微微一变,便即恢复了刚才的泰然。他看着我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你的魔法是从哪里学的?

    我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韩昌又问:你跟黎山,有什么渊源?

    我淡淡地说:我跟黎山,有很深的渊源。

    韩昌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象一个人。——我问你,红罗女是你的什么人?

    我的心中一痛:他果然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有多久了,从我妈妈放弃我那天算起,我不再听到她的名字,有多久了?我眼圈一红,咬着牙没有作声。

    韩昌叹了一口气:你是红罗女的女儿吧?你跟她长得还挺象的。……当年……

    我抬眼望向他。

    当年?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故事了吧?当年,在青龙道人那庄严肃穆的魔法工场中,他曾是一个渴望让整个世界都为自己而燃烧的热血少年;当年,在那个仙气氤氲的黎山上,他曾经对我的妈妈红罗女说过,要带着她游遍世界,去实现自己重振乾坤的伟大抱负……

    如今,当年的誓言犹在耳畔,而曾说出和听到过它的人,却早已经分开两边,历经二三十年的光阴,再也不曾相见。

    忽然,韩昌向我伸出一只手来:小姑娘,敢到我的将台上来吗?

    我心里一阵激动,毫不犹豫地搭着他的手飞身一跃,稳稳地立在他的将台之上。

    韩昌笑道:好身手!

    我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邀请我到将台上用意何在。韩昌捋开自己黑色战袍的左袖,我看到他沙黄色箭衣的袖口上,赫然戴着一串洁白的虎牙手链。韩昌用右手抚摸着这串耀眼的虎牙,低沉地说:我生平每做成一件得意之事,必定会缀一枚虎牙以示纪念。可是这串虎牙之中,有一颗所纪念的却并不是我的得意之事。你知道是哪一颗吗?

    我摇摇头。

    韩昌取下手链递给我,指着其中一颗又匀净又精巧的虎牙给我看:就是这颗。你可知道它代表什么?

    我心念一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韩昌叹了一口气:它就是你妈妈。……当年,我以为自己已经碰到了能够伴我一生的那个女人,我以为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在事情落定之前,就忙不迭地给手链加上了一颗虎牙,没想到……不过,事情虽然不成,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舍得将这颗虎牙拆下来。我是一个命中注定会浪迹天涯的人,我想,能够认识你妈妈,能够跟她有过一段不浅的交往,这应该就足够我得意一生的了……

    我深深地凝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个穿黑袍、使黑鸟、骑黑马的威风凛凛的敌帅,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亲切之感,我隐隐觉得,我妈妈、我爸爸与他之间的那些往事纠葛穿越了岁月的层层迷雾终于来到今天,终于要在我这里得到延续或者得到了结,或者得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回响。

    如果当初我妈妈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那我现在会有一半的机会成为他的女儿吧?如果我是他的女儿,如果我仍然由于种种机缘巧合认识并嫁给了杨小保,今天我将会站在哪个阵营里来参加这场战争呢?难道我要对小保拔剑相向吗?或者,我手中的这把剑应该指向韩昌?

    我抚摸着韩昌手链上的十三颗虎牙,思绪起伏、心潮澎湃,久久没有做声。

    韩昌沉吟良久又开口道:这串虎牙之中,还有一颗所纪念的,也并不是我已经做成的得意之事。你知道它是哪一颗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摇头道:不知道。

    韩昌指着其中最大最亮的那颗虎牙,忽然间语气变得坚决而凌厉:就是这颗,它代表天门阵。天门阵是我毕一生所学而布置出来的最大的阵局,是我迄今能够想出来的最为得意之事。它虽然尚未成功,却被我缀在了手链上,因为我要以此提醒自己,不能容许它有任何的差池。……我这次是有备而来,要帮助太后扫平中原,真正实现天下一统。所以,对于这场战争我势在必得。你相信我,我不会白白地摆一个天门阵来给大宋解着玩的,你要是有本事就尽快破了它,否则你就离这儿远远的。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难当的滋味。他是我父母的故人,却是我的敌人。如果我不是无可奈何地卷入了这场战争,我何尝不可以在此时此地解除心理的武装,与他痛痛快快地叙一叙我心中刚刚萌生的那种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的孺慕和牵挂呢。

    可惜,我们必须交手,为了他的功业,为了我的爱情,我们别无选择。

    我把虎牙手链还给他,平静地说:我明白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咱们就走着瞧吧。

    韩昌赞赏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飞身上马,向他挥一挥手,一阵风似的奔回了自己的阵营。

    我向杨六郎汇报了自己探营的成果,我告诉他们,韩昌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魔法师,他的天门阵布置精巧,妙藏心机,韩昌试图用它来撕开大宋的北方防线,所以我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付。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韩昌与我之间的那些对话。事实上,除了我,又有谁还能理解那些往事对于我们的生命的重大意义呢?

    包括佘太君和六郎大叔在内的一众将领原本都以为,识得天门阵,就离破解这个阵不远了。可是没想到在我见过韩昌之后的一个月后,不管开过多少次战略会议,不管我们怎么冥思苦想,却仍然没有找出任何破阵的方法来。

    我这才开始暗暗佩服韩昌的手段,他的思虑之周密、计算之准确、布局之巧妙,使得我们在进行破阵设计和实战操演时倍受牵制,必须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稍一疏忽就会陷入迷惑和混乱,造成队形头尾不能相顾,白白地把自己的兵士牺牲在对魔法和死亡的恐惧之中。

    又耗了一个月,大宋的国师赵天纲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我们这个最北方的前线。这个白发赛雪、白须垂胸的老头,在利用阴阳八卦之术进行占卜方面有着高深的造诣,他的大名至今在江湖各路术士中被热烈地传颂着。他曾经成功地预言过太祖皇帝将会取代老柴家而登基,从而被太祖赵匡胤钦赐了国姓。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年纪,因为在太祖见到他那一年,他就已经是个老头了。

    老国师赵天纲对世事有一种执拗的探索精神和特殊的洞察力,这使得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副不服输的刚毅表情,看谁都乜斜着眼睛。六郎大叔把目前的阵势大概向他介绍了一番,他捋着银白的胡须,昂起头瞪视着帐顶,良久沉默不语。

    这次陪护老国师一同来视察前线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八贤王赵德芳,人们一般尊敬地称呼他为八千岁。

    八贤王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脸上时时挂着一种谦和的微笑,似乎再困难的情境都不能改变他那种不紧不慢、谈笑风生的气度。如果你不知道他那吓人的头衔,你很有可能认为他只是太学馆里一个明智、优雅的饱学先生而已。只有当你不经意地触及他那转瞬即逝的犀利眼神时,你才会在心中猛地一惊:那是一种多么强烈的王者之气!

    八贤王赵德芳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亲生儿子。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时,赵德芳的哥哥赵德元十二岁,赵德芳尚不到十岁。那时候,太祖皇帝的母亲、大宋朝的第一个皇太后乍登极位,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她以一个母亲的溺爱心肠,一心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品尝到万众朝拜的至尊滋味,因此要求太祖死后将帝位传给弟弟赵光义。后来太祖皇帝病危,太后含泪提醒当年的约定。太祖皇帝本意虽然不肯,但因与母亲有约在先,加上儿子幼小,恐难担当社稷重任,心里也颇为动摇了。不想弟弟赵光义久等哥哥不死,担心前约有变,便借探病为名,在深宫中上演了一场烛光斧影的疑剧。第二日,他向群臣宣布太祖皇帝驾崩、自己即位,这就是太宗皇帝。

    太祖皇帝的发妻、前皇后贺金蝉当然不依,带着儿子德元、德芳大闹金殿。一番激烈的争执之后,金殿上的双方几乎到达了剑拔弩张的境地。太宗皇帝龙颜大怒,说他们目无皇纪,威胁要将他们流放充军。德元年轻气盛,当场一头碰死在玉阶前以示抗议。太宗皇帝到底气短,更怕群臣见到血案心中不服,于是向嫂子和剩下的侄子妥协了:他把贺皇后贺金蝉封了个养老宫,答应今生今世永远按照皇后的标准来供给她一应的物质需求;他又把德芳封了个八贤王,位置在他一人之下、群臣之上,还赐给他一把凹面金锏,允许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对奸臣甚至可以打死了不偿命。这么着,八贤王忍下父兄的深仇,真正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近三十年以来,他凭借着自己超凡的政治智慧和对权力的敏感与把握,温和而坚韧地掣肘着太宗系皇帝不断溢出的权力,巧妙地平衡着群臣之间一场又一场的派系斗争,坚贞不渝地扞卫了他父亲亲手打下的这一片江山。但对于那个缀饰着黄金、香料、血污和荆棘的终极位置,他却再也没有想过更多。

    在老国师仰头思忖之时,八贤王缓缓扫视群将,微笑着慰问大家的辛苦。八贤王对杨家曾有过救命之恩,杨家军上下人人对他都颇为敬重。看到他这样体贴、爱护,大家都为自己驻边多日却寸功未立而感到很是惭愧。

    八贤王向杨小保招招手:宗保,过来让我看看你,近来武艺可有新的进展?

    小保红了脸,出列拱手道:多谢王爷惦记,近来疲于破阵,小将的武艺……并没有什么进展。

    八贤王上下看看他,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好个大小伙子!比我上次见着时又高了一截。不用谦虚,你的武艺必定是大有进益的。——我听说你成亲了?

    小保有点扭捏,微笑道:是听我母亲说的么?

    八贤王笑道:那倒不是。——新娘子是哪一位啊?

    我就站在小保的旁边,我想他刚才肯定注意到我了。听了他的问话,小保回过头来叫我:小妹。

    我于是走到八贤王跟前,行了个礼,很有礼貌地说:末将穆桂英,参见王爷。

    因为有了上次见小保妈妈柴郡主的经验,我已经预备好应对八贤王可能摆出的架子了。没想到他和气地伸手来扶,口中说道:哎呀,我是久闻大名呢,不必客气多礼。一面又转头向佘太君和六郎大叔笑道:老太君、杨元帅,恭喜你杨家军中又添一员虎将。

    佘太君笑道:王爷过奖了。不过桂英这孩子当真不简单,天门阵的阵图,就是她构拟出来的。

    这当儿老国师赵天纲忽然低头瞥我一眼,问道:这阵图是你画的?

    我有些怕这个老头一惊一乍的作派,于是没有出声,赶紧点了点头。

    老国师赵天纲详细地向我询问了天门阵图的结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末了,他表示明天要亲临实地观瞧。

    第二天,老国师赵天纲从围栏山回来,把我叫进了中军帐。他对八贤王、老太君和杨六郎说,我构拟出来的阵图基本上是对的,只是没有指明哪里是破解的关键。

    我听他肯定我的成绩,心中大喜。忙请教道:您老人家认为何处该当是天门阵的关键呢?

    老国师说,对于这种动静相糅、攻防兼顾的阵势,切忌顺着对方的思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依他之见,倒不妨针锋相对,冒险深入,探龙潭而得骊珠。按照逆向思维的原则,他制订出了从北面和东方两处攻击型阵势入手的破阵方案,他说,就是要借正北的至寒之气和正东的纯阳之气来压倒韩昌的左道妖术。

    杨六郎低头思忖良久,终于点头认可了老国师的思路。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依照老国师赵天纲的建议进行了破阵演练。在最后确定两路前锋时,老国师建议,由老成持重的岳胜带兵进攻北方的一字龟蛇阵,而由年轻气盛的杨宗保带兵进攻东方的太阳阵。我懂得魔法,应该带兵随后辅助、接应,夯实他们的每一次胜利成果。随后,主帅杨六郎详细地向众将阐述了进攻的计划和节奏,每一个人都对自己的任务了然于心,欣然领命而去。

    我想到持续多月的战争终于要有进展,心里也很高兴。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感到纳闷:这几个月来,韩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就这样按兵不动,干等着我们来破了他的阵子、讨了胜利去呢?

    破阵的那一天,杨家军在猎猎寒风中群情激昂。老国师亲自登上击鼓台,擂动那面声震山野的战鼓。随着元帅一声令下,杨家军的两路前锋由岳胜和小保率领着,象两把尖刀,猛然向深卧于九龙谷中的那个高深莫测的天门阵扎去。

    我带着自己的部队,策马行进在距离主力队伍半个时辰远的路途的外围,心里忽然隐隐有一些不安。我再一次想到了韩昌对我说的话,他说他不会白白地摆这个阵来让大宋破着玩。那么,他的阵势里到底还有什么机巧?他究竟为什么要摆下这个阵势呢?

    忽然我听到一阵喧哗。我放眼望去,前锋部队的旌旗七倒八歪,无数的士兵呐喊着惊惶地向后方跑来。我心想:糟了!到底还是出问题了。小保在哪里?他不会有什么事吧?顾不得狼狈撤退下来的士兵,我两腿一紧马腹,拼命向前跑去。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狼狈的战场:到处黑烟滚滚,契丹士兵象凶神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利器。而训练有素的杨家军却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一般,除了逃跑,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举。他们丢盔弃甲,被一队队体形彪悍的契丹士兵追逐着,边跑边哭喊着寻找最近的战友的帮助。他们忘记了此来的目的,忘记了前进的命令,忘记了可能的惩罚,只有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越来越炙烈,那就是:我不想死呀,我要活下去啊!我要活下去啊!

    我喝住最近的一个士兵,厉声问他为什么不与契丹人打斗。他无限惊恐地看着我,语不成调地说:你不知道,穆、穆将军,契丹人的阵势里不、不知道有什么古怪,我们一进去,人人都头晕、耳鸣,还抽筋,完全抬、抬不起手来了。有些人连兵器都、都拿不住了,铛铛直往地下掉,这样子我们哪、哪里能够杀敌啊?

    在这样的阵势中,没有了对抗,只剩下杀戮。

    我点点头,知道上了韩昌的当,心中愈发焦急:小保呢?小保在哪里?他该不会也被韩昌的魔法镇住了吧?

    我骑着樱桃皇后在尸横遍地的战场上横冲直闯、往来冲杀,四处寻找小保的踪影。不知道找了多长时间,我已经快要绝望了,却在一个山坳处看到了他。

    他正在与一个契丹将领交手,周边是一小队勉强支撑着替他抵挡更多敌手的亲兵。看他打斗的身姿和枪法,我知道他的处境极为不妙。我必须马上上阵才行。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我的魔法能力还没有什么变化。我施展凝神归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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