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娘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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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娘子好-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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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黝黑的、星芒闪烁的眸子凝视她。“娘子,有些事我做错了,当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怨天尤人,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负了我。但上天还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来到大周,可我也没有改变,更变本加厉地厚实心防,避免被人所害。我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和爹娘就别费心思变卖家产,为我走关系、托人情了。”
  “你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里没做半件好事?”
  他笑着,好像清风拂过森林似地淡然。“我知道县里很多人赞我是青天,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做个父母官,再加上想偷懒,才施行那些政策,阴错阳差地给百姓们带来了好生活,仅此而已。我心里没有一点善意的,或许,恶念还多一些。”
  她倾过身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傻瓜,你别信宗教说什么有心为善、虽善不彰的话,听娘子的,下管有心或无意,善就是善,县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给了他们,不管你出于何意,他们日子过得舒服,他们喜欢你,这就够了。那些功德啊、报应啊,上天自己会算,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他美丽又骄傲的小娘子啊!他乡喜欢她这份慧黠与豁达。世人都爱算,他亦不例外,但算来算去,谁比得过她的潇洒?
  他今天跟她说这么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个好丈夫,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别守了,寻个好人家另嫁了吧!她今年才十八,他不要她为他守一辈子。
  可是她话里话外部表示了不会束手待毙,她会为他争取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既感动又心痛,只怕再怜她百年、千年,也还不完她这份深情。
  “娘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笑了,像迎风初绽的桃花,粉柔娇嫩,艳丽无双。
  “相公,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出车祸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保护我,公公拿家法要打人,你想也不想就扑上来替我挨打,婆婆把两个丫鬟都送到房里了,你也没碰她们一下。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已经很满足,如今,我只希望你再做到一件事——永远别放开我的手。”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今,林苹的一番告白就让高亢红了眼眶,抱着这副柔软的娇躯,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立誓,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的生生世世,一颗心就属于这个女人,永不相负。
  高五被砍头了,高亢却在牢里蹲了四个多月。
  知府大人本来想弄死他的,省得整个安城府的人都学他,不给上官送礼、又不叫属下收贿,那他这类“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可知府大人小看高亢的影响,他那种无为而治的方式滋润了春水县民的生活,人人日子过得好了,口袋里有钱,就会去消费,顺便也活络了商业,结果便是县里的人感激高亢,往来的行商更希望这位县大人干久一点,大家好多赚些钱。
  再加上高老爷、夫人卖了半数家产给林苹上下活动,她一个女人家,交际能力比那些走南闯北的掌柜们都强,硬是让她走通了道台的关系。
  于是,高亢的案子一审再审,知府要杀人、道台要保人,最后各退一步,判了高亢流放南疆。
  还好,春水县本来就靠南边,离那里不过百余里路,比人家放到西部垦荒强多了。
  这一日,阴雨绵绵,也是差宫押着高亢上路的时候了。
  高亢虽然一身囚衣,人倒也打理得干净,这多亏了他的好人缘,和林苹的疏通。
  高亢在牢里吃好穿好,就是数月不见天日,人显得苍白憔悴一些。
  差官们本来打算给他上手铙脚铐的,突然后头一阵敲锣打鼓。
  两个差官傻了。这……戏台上演闹剧吗?一个犯官被流放,春水县民居然祭出了万民伞相送?
  这大周朝有多少年没有地方官如此得人心,能让百姓们尊崇到祭出万民伞了?
  高亢喉头一梗,眼眶就红了。送万民伞的人群中,领头的正是柳师爷,旁边是高老爷、夫人,绿娃、红蝶怀里抱着两个孩子,快两岁了,模样生得真是越来越俊俏,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差爷,能不能让我们跟高大人聊几句?”柳师爷上来给两位差官送了礼。
  差官看看后头数百人群,个个双眼通红,手怎么也伸不出去,坚持推了礼,还把准备往高亢身上铐的锁链也丢了。
  “行,你们说、你们说。”
  柳师爷先走上去,高亢看看他,又瞧了一眼那超大阵仗的万民伞,淡淡的笑浮上唇角。
  “你搞的?”
  柳师看着这个年轻知县,从一个不通人情的二楞子,变成积极却带点偏激的大老爷,再到如今,人如清风,一举手、一投足,便是一阵清爽。
  可惜高亢到了现在才蜕变,他若早一年前便能有这份淡定,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柳师爷点头。“大人一路好走。”
  “你这一搞,下任知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他现在已经懂得官场上的交际。
  “那也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本师爷早应聘了贵府的西席,不至于要到看人脸色的地步。”柳师爷促狭地说:“我还得感谢大人,高府给的薪俸可比当师爷多了两倍。”
  高亢的目光转向高老爷、夫人,知道他们做这许多都是为了自己,而他,其实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心一酸,他双膝便跪了下去。“爹、娘,儿不肖,连累两位老人家了。”
  高老爷是大男人气派,做不来啼哭的女人行为,但高老夫人却是忍不住两眼的泪水哗哗流下。
  “我可怜的儿,你……千万要保重啊!”
  “娘,儿会小心的,娘莫哭坏身子。”不是在两老膝下长成的又如何?他们待他恩情似海深,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也当他们是亲爹娘,恭恭敬敬给他们磕了头。
  高亢起身,轮流抱过一对双胞胎,叮嘱他们要乖巧听话,莫给爷爷、奶奶和娘亲添麻烦。
  两个孩子似也知道一番别离的痛苦,小脸皱着,泪水滴滴答答地流。
  高亢安抚了两个孩子,举目四望。怎不见林苹身影?
  突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窜到他身前,对他笑着。
  他吓一跳,凝目看去,抹着灰尘底下的五官是如此熟悉,不是林苹又是谁?
  “你你你——”他居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她附到他耳边俏声说道:“公公、婆婆答应帮忙照顾小宝和丫头,而我,就到南疆看护你喽!反正也只是几年时光,很快我们就能回来了。”
  “这是流放,去那儿要做苦工,不是开玩笑的!”他咬着牙,低声道。
  “什么苦工能比在大太阳底下推泥沙、挑砖头累?”高中的时候,她可是跟过一个水泥师傅打工,砌墙、搭鹰架,她样样会,不信南疆的活儿会比当年在工地里还辛苦。
  “你一个女人家——”
  “女男平等,大沙猪。”她截断他的话,又悄悄踢他一脚。“再说我头发都剪了,脸还抹成这样,谁还认得出我?”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你答应过,永远不放开我的手的。”
  他心痛得好似被一块大石头砸中。她真傻,就算是要相守一生的夫妻,也不必为对方牺牲到这种程度啊!
  但她笑得那么得意,眉眼弯弯,哪怕乌云满天,她还是灿亮得像颗小太阳。
  “走吧!别让差大哥等太久。”她推着他说。
  高亢深吸口气,用力牵紧了她的手,这回真的一生不放了。
  最后,他再举目望向这群让他留恋难忘的人,拱拱手。“高亢谢谢了。”
  一个春水县民哭了,第二个开始掉泪,紧接着,哭声连成一片。
  高老夫人肿着一双通红的眼,过来拍拍儿媳的肩。“你们小俩口都要注意身体,知道吗?”媳妇要跟着儿子流放,她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林苹很坚持,威胁要家法伺候她也不怕,高老夫人才知,真有鸳鸯难离,一生一世这样的例子。她不忍再阻,便应允了媳妇的要求,心底已经认定了,只要一双好儿媳平安,把剩下的家产都卖了,将南疆上下都打点一番也没关系。
  高老爷平时管教子孙严,这回也难得地开通,但求儿媳无事,当起了散财老爷。
  高亢夫妻一步步往南方走,两差官在他们身旁护着,几百春水县民一路相送,几乎送出县城。
  突然一骑飞来,是春水县的捕头,刚接到道台的谕令,打开一看,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这事儿得有人处理,但现在春水县没主心骨,他便想到了高亢,这位前任青天大老爷应该有本事力挽狂澜吧!
  他捧着书信,老远就开始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洪水冲垮了安城府的堤防,肆虐明永、秋水二县,知府大人跑了,现在大水直往咱们春水县来了!”
  本来离情依依的众人突然呆掉了,本该组织一府三县百姓抗灾的知府带头逃亡,洪涛惊天,难道春水县也要被淹成一片泥泞?
  谁想成为难民?谁愿意家园被毁?一时间,近千只的眼睛就盯在了高亢身上。在他们心里,只有这位真正的青天才救得了大家。
  第十章
  当大水冲垮了上游的堤防,知府大人弃官逃走,明水、秋水二县相继失陷,位于安城府最下游的春水县便面临了一个严峻的考验——是留下来抗洪?还是所有的人弃县逃亡?
  没有人想死,但是也没有人舍得抛弃这好不容易安居的家。最后,他们恳求高亢组织群众,一起护堤。
  两位差官也不敢硬逼高亢上路,天知道这位大老爷一走,会不会春水县民就集体逃亡了,然后大水淹没整个南方,数十万顷良田皆没,百万难民流离失所……天啊,太可怕,想不下去了。
  高亢啼笑皆非地接下了抗洪大任,但天晓得他过去活了二十七年,今生到大周近两年,别说抗洪了,他连洪水都没见过。
  可是被逼到悬崖边了,不干也不行,他再世的根底可在春水县,爹、娘、一对双胞胎还要在这儿成长,绝不能让洪水毁了他的家。
  他已经把这里真正当成家了。
  努力回想以前看电视新闻时,那些人是怎么护堤抗洪的?沙包似乎是必备物品,但临时去哪里找那么多沙包?
  林苹提醒他,一时筹不了那么多沙包,先用岩石、巨木顶着行不行?
  他也不知道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啦!
  他先组织百姓,男子十四以上、六十以下,尽量扛重物去护堤,女子十六以上、五十以下,帮忙准备物资、做饭、烧水。这阵子吃的东西一定要讲究,他不懂护堤,却知道大水过后,灾病最容易发生,要是弄出瘟疫来,就麻烦大了。
  堤防上,人来人往,另一边,大水轰隆。
  高亢身上的囚服还没换下便指挥着众人,使尽一切手段加固堤防。
  这次是春水县民总动员,上千个人做得火热。
  眼看着滚滚洪水,来势汹涌,雨还哗哗下个不停,高亢眼睛都要红了。
  “怎么这么大的水?”他的心都提到喉间了,这堤防若一垮,春水县准会完蛋。
  林苹还是一身小厮的衣服,站在他身边。“你在狱里不知道,今年冬天雪就多,一入春,雪水才化,接着又是大雨近月,两边加起来,便是这样了。”
  “居然是这么回事?”他在牢里,不见天日,岂知外头气候变化?
  “大人,水位越来越高,东区有一处堤防支撑不住,出现裂痕。”柳师爷来报,一脸忧虑。
  “快带我去看!”高亢迈步往前跑。
  林苹转个向,去找那些年轻体壮的百姓,多扛些重物准备堵堤防。
  高亢和柳师爷来到堤防松动处,眼见那道裂痕有加大的趋势,他急喊:“快堵住它!”
  他很清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别看这道缝还没裂开,外头水压遽升,不稍片刻,整座堤防就会因此而垮。
  开始有人拿着石头、砖块和刚砍下来的树干往河里丢。
  但水流迅速,那些东西一进河,立刻被冲得无影无踪。
  裂痕越来越大,在高亢眼里,堤防似乎也开始动摇起来。
  “来几个人,大家手牵手,跟着本官下去,咱们先堵着它,其他人再扔东西。”没办法了,只得蛮干。
  青天大老爷发话了,一下子,十几名汉子就跟着高亢跳下河。
  下了河才知道,河水湍急得人根本站不住,若非十余人结力成队,早被水冲得踪影不留。
  “大家挺住!”高亢大喊。
  这时,林苹招呼来的扛重物大队也到了。
  林苹看到高亢身先士卒,下了河挡漏,惊吓得浑身哆嗦。
  “大家快点,大人和乡亲们都在河里,要尽快把裂缝堵住,否则他们就危险了!”她喊开了,头一个就扛起石块往水里扔。
  众志成城,上百人一起努力,裂缝终于被堵住了。
  林苹赶紧招呼大家把那些冻得脸色发青的人们拉上岸。
  她心里急得要命,高亢是第一个下去的,所以离岸边最远,要上来,也排最后一个。
  他的体力有点透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大半靠着前头的人拉着,他才能继续往前行。
  突然,他脚一软,滑了一下,身子差点被河水冲走。
  林苹冲到岸边,探出身子给他打气。“相公,振作点!就快到你了,撑着!大家快拉啊!”
  她一吼,大家才发现这个小厮打扮,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竟是知县夫人。
  原来不只县太爷亲自下河堵漏,连夫人都一起过来扛东西,这下子还有谁敢不卖力?
  拉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连林苹都伸出手,帮着出力。
  可越到后头,要把人拉起来的困难就越大,主要是后面的人力气都耗光了,只能依靠外力拖拉,无法自己使力。
  终于拉到倒数第二个,那汉子却被冻累得昏过去,人一倒,身子就重如石头,一下子就把两个在岸边拉人的县民拖下河去,其中一人就是林苹。
  “啊!”林苹惊声尖叫。
  高亢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惊醒过来,就见林苹娇小的身子正被河水冲过他身边。
  “娘子!”他大叫,肾上腺素上升,整个人忽地就有力气了。
  他扑上前,捉住林苹的手。
  她是谙水性的,可惜这水流太湍急,她落水的时候被冲晕了过去。
  高亢使尽全力将她拉进怀里,小心地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不至于呛到水。
  “娘子、娘子……”他不停地唤她,她脸上的黑灰已被河水冲得干干净净,露出苍白的肤色。
  他心痛得要命。他坐牢不舒服,她在外头奔波得更劳累,才多久,她像老了十岁。
  河水同时也冲掉了她的帽子,露出短短的、齐肩的头发。就为了扮小厮陪他流放南疆,她绞断了一头美丽得像夜空的黑发。
  这傻女人啊!他怎么值得她如此做?
  “醒醒啊!娘子,娘子——”天在下雨,他的心也在滴血。
  “大人,快把手伸过来。”十来个汉子手拉手地下了河。这回他们学聪明了,人人腰间绑了绳子,也不怕被冲走。
  为了抢救高亢和林苹,大家都是不惜生死,与洪水搏斗。
  高亢一手抱紧林苹,一手拚命地仲往支援的人们。
  河水太急,高亢几次搭住了那人的手,又滑了开,实在稳不住身子。
  见此情状,更多人组成急救队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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