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夏夜往后看了一眼,只有昏黄的灯笼光。
“今晚小心点,看来有人想找你麻烦。”
“是那个华少吗?”
“或许是那个平安侯也说不定呢!对了,乐乐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他自己房里呗!”夏夜掩嘴一笑道,“今晚不是有美人陪吗?别去打扰他了,让他自己琢磨去!走了走了,累了一晚了回去趟一会儿。”
这一晚全是无眠。曲尘已经很少失眠了,上一回失眠是多久他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是没跟宝梳和好之前的事了。但今晚他注定是无法安眠的。
夏夜跟宝梳是一个类型的,没心没肺,这种时候他翻来覆去了几下也能睡着,而且还是睡到了大天亮。当外面灿烂的晨光照进窗户时,他揉了揉眼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坐在桌边喝茶的曲尘问道:“二帮主,你昨晚没睡啊?”
“醒了就赶紧起来。”曲尘略显疲倦的样子道。
夏夜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洗了把脸,然后就去隔壁叫乐乐了。乐乐一出来,夏夜就愣了一下,盯着他右边脸笑问道:“这是怎么了?给殷漱儿打了?你昨晚霸王硬上弓了?哥们,我忘记提醒你了,这种事儿急不来的!”
乐乐一脸的郁闷,拨开夏夜道:“别提了!走吧走吧!”
“殷漱儿呢?你不带上人家?”
“之前来了两个人把她带走了,说会先把她和另外一位姑娘送回去,我们稍后回去就是了。”
“哦,那行,走吧!”
夜月阁的规矩,客人要离开只能在早上或者晚上。因为昨晚有些客人奋战太激烈了,能起来的人很少,早上离开的也不过五六个人。回程时耳罩眼罩照旧带上,坐小轿一路送到了画舫里,这才解下了行头。
解下眼罩时,曲尘看见了平安侯和华少。原来这趟回去的人就他们三个和眼前这两位。平安侯瞥了曲尘一眼,颇有些得意地笑道:“真是没想到啊!掳金帮的二帮主就在眼前,还与本侯同一条船,实在是有些荣幸了,对吧,阮二帮主?”
曲尘浅笑道:“侯爷是昨晚玩得太尽兴了?一早起来竟连人都不认识了,看来侯爷这精力果真是不行了,记得回家好好补补。”
“别跟我打马虎眼了,阮曲尘,”平安侯冷笑道,“你以为说一句演戏就能敷衍过去吗?太晚了!掳金帮可是朝廷缉拿的重犯,一旦上报朝廷,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无妨!”曲尘淡定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侯爷只管告去。不过侯爷顾着对付我的时候,还是得把自己的烂摊子先收拾了。要是给宫里的人知道侯安私开暗门与窑子方便,那就不知道侯爷这爵位还保得住保不住了!”
“哼!”平安侯沉沉地哼了一声道,“你说是就是?你见过那暗门吗?无凭无据你休要冤枉本侯!本侯可不是你这样的匪类可以随意栽赃的!”
“那侯爷说我是掳金帮二帮主也有证据吗?或者侯爷有那么大的脸面能把夜月阁的主人请出来指证我,否则凭侯爷一句话,如何叫人相信你不是徇私报复?”
“常在河边走,哪儿不湿脚啊?”那华少一副很拽的样子插嘴道,“只要你是,盯住你,本少爷就不幸抓不着你们的把柄!还有那姓夏的也是你的同伙吧?果然是蛇鼠一窝啊,看着就叫本少爷不顺眼!”
曲尘转头问夏夜:“你看着他顺眼吗?”
夏夜一副比华少更拽的样子道:“早就不顺眼了八百遍了!我想揍他,你不会拦着我吧?”
“不拦。”
“那好,”夏夜缓缓起身,捏了捏关节,偏了偏脑袋,冷哼哼地朝华少走去道,“横竖都已经结下梁子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桩,华少,得罪了!”
片刻后,画舫里忽然响起了华少惨叫的声音,以及平安侯的呵斥声:“你们太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居然动手殴打朝廷命官!等回了城……啊!”
随着平安侯的一声惨叫,画舫里变得异常安静了。等画舫靠岸后,曲尘三人吐气扬眉地走了出来,却没看见平安侯和华少出来。负责送人的伙计轻轻推开舱门往里看了一眼,竟见两人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喘气。刚看了一眼,华少就转头怒喝道:“滚一边去!”这伙计忙缩了脑袋跑了。
正舱内,华少气得直捶船板,嗷嗷叫屈道:“那三个混小子居然敢揍我!我再怎么说也是本城监当(一种官职),他们要反了是不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急有个屁用!”平安侯脸色沉青道,“他们连我这侯爷都敢打,还怕你一个小小的监当!要说他们不是江湖匪类掳金帮我怎么都不相信!”
“侯爷,这仇我们怎么报?”华少咬牙切齿地问道。
“施老弟说只是赶他们出临安城就行了,不过我看来,嚣张成这样赶是没用的,只能赶尽杀绝了!”平安侯缓缓撑起身坐下道,“待我回去与施老弟从长计议,给他挖个狠点的坑,叫他跳进去就出不来!对了,我不是叫你赎了那个姐儿吗?你怎么回事?”
华少揉着发肿的脸庞道:“我一早去找冬姑了,可冬姑说那姐儿已经给人赎了!”
“什么人赎的?”
“冬姑不说,说是夜月阁的规矩,赎出去的姑娘去往了何处都不能外漏的。”
平安侯紧了紧拳头,偏头自言自语道:“谁会先快了一步?”
“侯爷,会不会您看错了?我照您的话去试探过她,她真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的。这天底下长得像的多了去了,兴许只是跟施夫人有点挂像呢?”
“不是最好!”平安侯道,“我昨夜看她面貌与施夫人有些挂像,都说侄女儿像姑姑,我就那么疑心了一下。倘若她已经被人赎走,那最好了,远走他方,永远别来临安城就是了!行了,先回去吧!”
这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画舫。一上岸,赶紧钻回各自的轿子,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且说曲尘三人狠揍了平安侯和华少一顿,心情好了不少,神采奕奕地往家走去。刚走到阮府所在的街口,曲尘忽然往旁边一闪,顺手把夏夜和乐乐拉了过来。乐乐一脸茫然地问道:“老板,怎么了?没人跟踪啊!”
“笨啊!”夏夜探出一双黑洞洞眼睛指了指阮府大门口上小声道,“你没瞧见宝梳姑奶奶坐在大门口吗?这姑奶奶坐哪儿干什么啊?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吗?”
乐乐也探头一看,果真看见大门口放着把太师椅,宝梳正姿态悠闲地坐在上面,一边打扇一边跟旁边的元宵还有门子说话,俨然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再笨的人都应该知道她在等谁!
乐乐把头一缩,转身问曲尘道:“老板,情况不太妙啊!老板娘好像……好像在等我们!怎么办?还从前门进吗?”
曲尘略想了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跟她硬碰硬不划算,走,往后门去!”
三人绕到了后门上,乐乐敲了几下门后,里头传来初蕊清脆响亮的声音:“谁呀?”
“初蕊,是我,开开门吧!”
“不行!”初蕊居然拒绝了。
夏夜着急了,跑到门上狠拍了两下道:“喂,初蕊,听话赶紧把门打开!外面不止乐乐,还有我和你大堂哥呢!赶紧开门,别找抽哦!”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初蕊在里面大声嚷道,“宝梳嫂子说了,不能私下放你们三个进来!要进门,走前门吧!后门不——开!”
☆、第三百九十五章 宝梳的神秘黑水(268…348)
初蕊嚷完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一串飞跑的脚步声。夏夜叫了几声后,彻底没人应了。他转过身,几步跑到绣庄后门上猛拍了几下,里头回话的丫丫。可丫丫的话还是跟初蕊一样:宝梳姐有令,不能私下放“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绣庄!
夏夜彻底傻眼了,走回来叉腰无辜道:“曲哥,说句话呗!想个折子出来呗!难不成我们哥三去找个茶馆先混混?混到天黑,再番强进去了?”
曲尘也头疼了,宝梳这俨然是要跟他算那十万两的帐啊!早先夜月阁的人已经来过了,殷漱儿和李存香也已经送到,那么他所签的十万两宝梳肯定已经支付了,要不然夜月阁的人是不会走的。想想宝梳拿出那十万两银票时的脸色,肯定是又黑又硬的。当着夜月阁的人不好作,专等他回来收拾,叫人觉得好笑又郁闷。
“笑个屁啊你笑!”夏夜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道,“在这儿自顾自地笑什么呢?想点法子啊!好歹你一阮府正儿八经的主子,还被自家媳妇给堵在门外了,阮爷您往后在临安城要不要混了?我要是你,立马去前头跟宝梳说:‘小娘们,爷累得要死,赶紧让开,回头才收拾你!知道啥叫妻以夫为纲不?不知道就去把祖训再抄五百遍!’这不就得了吗?”
曲尘哭笑不得道:“好,你去说!你去这么跟詹媛说!你是爷们,我不是,你去说!”
“喂,堵门口又不是詹媛,是你们家宝梳啊!如果堵门口的是我们家詹媛,我保准不会像你似的,怕得那叫一个要死啊!阮爷啊阮爷!做兄弟都替你心急得慌啊……”
夏夜正“痛斥”着曲尘时,后门忽地又开了。夏夜回头,哟,是自己家的詹媛,忙转换了脸色,很殷勤地上前笑道:“詹媛,你来给我们开门了?”
詹媛挎着个篮子走了出来,没半点脸色,转身把后门一拉道:“宝梳说了,谁放你们进去谁就是跟她过不去,我还不想跟她过不去。”
“真的啊?那……那她是不是很生气?”
詹媛瞟了他一眼道:“十万两就这么拿出去了,你说呢?”说罢她挎着篮子往街口走去了。夏夜本来想跟着的,却被曲尘伸手抓了回来。夏夜忙小声嚷道:“你抓我干什么啊?詹媛一个人出门儿我不放心的!”
曲尘拖了他回来道:“想跑?你觉得你这会儿跑了,一会儿就能大摇大摆地回去了?我告诉你,宝梳记仇跟记账是一样的,一笔一笔记得可牢了!那十万两是我们仨去夜月阁花了的,她要收拾的不是我,是我们三个,候着吧!”
夏夜叫苦道:“管我什么事儿啊?是乐乐大哥一开口就嚷了个十万两,我很冤枉啊!”
“唉!”乐乐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板娘肯定很生气,这回不拨皮都得吃肉了!算了,还是我去前面认了吧!好歹叫她消了那口气,不为难你们两个就是了。”
乐乐正要转身走,墙头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人,三人定睛一看,哟呵!原来是侯安啊!
侯安爬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几眼,再神神秘秘地朝他们说道:“老板,你们三个还是到外面去躲躲吧!”
“有那么严重吗?”夏夜冲侯安招招手道,“喂,侯安,赶紧把后门打开再说话!”
侯安忙摆摆手道:“我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老板娘把我都关起来了,我还是听初蕊说你们回来了,这才偷偷跑出来的。你们啊,还是找家茶馆或者去浩瀚阁养养神儿吧!等老板娘气儿消了再回来吧!你们没瞧见啊!老板娘拿出那十万两的银票的时候,那脸色,黑得跟要吃人似的!夜月阁的人一走,她就搬了张太师椅在大门口坐着了,还吩咐说谁都不许私下放你们进来,谁放谁倒霉!”
“横竖你都逃出来了,就先打开后门让我们进去呗!”
“不行啊!老板娘说了,我要背叛她,她绝对不会放过我……”话未完,侯安忽然从墙头上消失了!紧接着,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好像侯安摔地上去了。
“好哇!敢通风报信!”里面传来了初凝的声音,“被我逮了个正着了吧!赛娟,把他拽起来,押到宝梳姐跟前去,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哼哼!走吧!”
“知道啦!宝梳姐说了,要打倒一切叛徒和败家玩意儿!走,侯安叛徒,去宝梳嫂子跟前认罪去!”
过了半分钟,里面没声音了,好像俩小丫头真的押着“叛徒”侯安走了。夏夜抖了两下肩,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欲哭无泪道:“完了!我们成败家玩意儿了!我看啊,也别在这儿耗着了,还是去浩瀚阁账房打地铺,先混上*再说了!”
“要不番强吧?”乐乐提议道。
“算了,你能想到番强那宝梳姑奶奶想不到吗?没准她在墙里头给我们铺一地的黄豆荆棘,你就等着被刺成刺猬吧!还是去浩瀚阁妥当些,好歹保得住命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曲尘抄着手表情淡定道,“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躲了,走,前门去!”
“你真敢去?”夏夜忙追上来问道。
“宝梳没那么笨,打自己男人的脸就是打她自己的脸,她不会太为难我的,走吧,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呢?”
曲尘三人说着又绕回了前门,硬着头皮朝大门上走去。宝梳依旧摇着她的香团扇,姿态悠闲地坐在那儿,见他们三人走过来了,故意装看不见地问道:“元宵,我们家来客了是不是?”
元宵大声喊道:“有客到!”
“宝梳!”夏夜笑米米地迎上去,刚想说两句好听的话,却被宝梳拿扇子指着他的脚道:“下去!”他忙收脚下了台阶笑道:“宝梳,还生气呢?不就是点银子吗?犯得着生那么大的气儿?凭你和曲尘的家底,就算再来个十万两你们也不会放在眼里的!再说了,没有花出去的,哪儿有挣回来的,消消气儿,进去再说!”
宝梳收回手,继续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笑容甜得甘蔗汁儿似的说道:“我一点都不气,我是在专在这儿恭候三位爷回来呢!”
“不敢不敢,你真是太讲理了!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完全没那个必要……”
“谁说没必要呀?三位爷去夜月阁辛苦了一晚上,得伺候多少姑娘啊?指定累得慌呐!我自然该在这儿恭候着你们了!来,元宵,初蕊,给三位爷上汤!”
“上……上什么汤?”
话音刚落,元宵就捧着一个托盘走下了台阶,托盘里放着三碗黑乎乎的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夏夜一脸嫌弃地凑过去嗅了嗅,问道:“什么东西?闻着味儿怪怪的呢?该不会是毒药吧?”
宝梳笑米米地说道:“我怎么敢给三位款爷用毒药?这是小女子亲手为三位量身定制的如意八宝吉祥富贵合家欢汤,喝完之后,保准三位神清气爽,疲劳不再,请用吧!”
“真……真的假的,宝梳?你不会在里头放巴豆吧?”
“去!”宝梳轻拂了拂扇,抖眉不屑道,“放巴豆那都是小屁娃玩的,用那么低级的手段简直有辱我靳宝梳一身医术。你放心好了,夏爷,保准不是巴豆汤,慢慢品尝吧!哦,对了,记住了,要一滴不落地喝下去!这可是我一大早起来就炖上的,花了我足足三个时辰的功夫才熬好了的,你们千万不要浪费任何一滴我的心血哦!谁浪费了,谁就再得重新喝一碗。”
夏夜盯着那晚黑乎乎的水,右眼皮子猛跳了两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阴谋在里头藏着啊!他斜眼瞟了瞟曲尘,挨过去小声问道:“哥,喝不?”
刚问完,曲尘头一仰,咕噜咕噜地就把那碗神秘之水喝了下去,动作之潇洒豪爽!喝完后,他面部略略地抽搐了一下,微微打了个小嗝,轻描淡写道:“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巴豆汤,顶多就是碗酸醋。喝完了,靳老板娘,为夫可以进去了吧?”
宝梳笑盈盈地点头道:“嗯,真不愧是我男人,说喝就喝简直太帅了!行,进去吧!”
曲尘把碗往托盘上一丢,表情镇定地上了台阶,垮过门槛进去了。见曲尘进去得如此轻松自如,夏夜羡慕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