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得从宝梳和曲尘吵架和离之前说起。记得那晚吗?李栋相邀乐乐和寒原去见面那晚。就是那晚,李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两人,并且带他们去见了这位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朋友。
一切还得从蔡王赵似说起。先帝驾崩之时,蔡王正当盛年,理应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但最终他还是愿望落空,由被掳到北边去的徽宗即位。那时的他郁郁不得志,不甘心王权就这样被一个只喜欢书法的皇兄占去。于是,在李烨父亲的怂恿下,他利用诈死的伎俩隐藏了起来,并与李烨父子合谋,暗中储蓄力量,策划篡位。
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他得知在广西一个孟店的村子有一本不传世的铸剑之谱。若有这本剑谱,打造出优良的兵器和弓弩,必定会令他的军士如虎添翼。于是,他先后派了四个人前去盗取剑谱,但都没了下文。最后,他决定自己前去。
后来的事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在那个叫孟店的村子里,他遇见了金蝶,有一段再美好不过的日子。渐渐地,他不愿意再提谋反的事情了,还打算就留在孟店村里和金蝶白头到老。
只可惜……一切并不能如他料想的那么顺畅……
李烨父子野心颇大,他们想学曹操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算利用蔡王为借口,名正言顺地起兵造反。蔡王忽然要归隐山林,他们怎么会甘心?多番劝说无果后,李烨父亲假意答应蔡王,倘若蔡王能交出那本铸剑之谱,那么造反一事将不再算上他一份。他信以为真,暗中盗出铸剑之谱,前去与李烨交换。也就是那晚,李烨带人烧毁了整个村庄,令他背负上了一声的骂名和愧疚。
那晚之后,他找不到金蝶和自己的儿子,以为那母子俩都葬身火海了。悲痛之下,他只好返回当时的杭州找李烨父子算账。他成功刺杀了李烨父亲,但没能杀了李烨,最后他躲到了杭州一位旧部下的私宅里,也就是宝梳现下的绣庄里。
等风声稍过后,蔡王决定再次刺杀李烨。而当时李烨受命去了苏州上任,蔡王跟随而去。没想到,他竟然在那儿遇见了金蝶,也就是如今的蝶眠儿。
两人的见面极为剑拔弩张,至少蝶眠儿是这样的。因为在村子出事那晚,她亲眼看见蔡王把铸剑之谱交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就是那个男人,带人杀人烧村,毁了她的好梦。她恨毒了蔡王,并没有听完蔡王的解释,只知道蔡王是赵氏皇族,原本的目的就是那本传世的铸剑之谱。
当乐乐说到这儿时,蝶眠儿打断了他的话道:“没错,那晚我的确跟他见过一面。当时我没那么能耐可以杀他,所以我告诉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活气,我绝对会找他算账,绝对会灭了他所谓的皇权!那晚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甚至连他的踪迹都寻不到了。难道说,那晚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乐乐点点头说:“那位李栋大叔说了,那晚他和小姨您分别之后,早已了李烨的埋伏,深受重伤的情况下,他逃回了杭州的私宅里。没过多久,收留他的那个官员被查处,李烨到处找他的下落,但都没找到。因为他一早就躲到了自己修建的密室里,而这个密室只有两个人知道,一是他自己,而是李栋大叔。”
“同是李家的人,那个李栋有什么不同吗?”
“李栋大叔不喜欢参与朝政,也看不惯他父兄所为,与菜头叔叔很要好。菜头叔叔重伤躲在密室里的时候,一直都是李栋大叔在暗中照顾他,给他送药送饭。只可惜……”乐乐无奈地看了一眼榻上的菜头叔叔道,“叔叔的伤实在太重了,李栋大叔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他救醒。打那之后,他就这么一直躺在了*上,做了个活死人。”
“这些都是那叫李栋的人告诉你的?”蝶眠儿质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保命在说谎?”
乐乐道:“他要是为了保命,不想被我们追杀,大可以不告诉我,大可以不把这本传世之谱还给我。他什么都不说,没人知道菜头叔叔还活着!您知道小姨?叔叔昏迷之前,还请求李栋大叔一定要找到我。因为据他所知,当晚就我逃了出来。他请李栋大叔千万要找到我,亲手把这本传世之谱还给我。而大叔也很守信用,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找我,否则我也遇不上他,拿不回这本谱子!”
“照你这么说,当初之事全都是李烨父子合谋,为了逼他出山,才杀人毁村的?”
“事实原本如此,倘若菜头叔叔能醒来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你的。其实那晚你们遇见的时候,他就想告诉你来着。只是你不肯听也不肯信,当时李烨又派人在找他,让他根本没机会跟你说清楚!”
“是这样吗?”蝶眠儿的脸色渐渐白了,呼吸也沉重了起来,连敷衍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嘴里只是一直在念着,“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吗?乐乐,你都信吗?你觉得李栋不是在撒谎吗?我不信……我不信……”
乐乐很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信!因为在我记忆里,菜头叔叔不是个坏人,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一本铸剑之谱杀了全村的人。就算为了铸剑之谱,他有必要杀了全村的人来隐藏他是已死的蔡王的事实吗?没那个必要吧,小姨?”
蝶眠儿忽然说不出话了,好像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如鱼哽在喉,整张脸都紫了。她双腿一软,无力地扶坐在圆桌边,双目无神地望着地毯上的图案,脑袋不住地轻轻晃着:“怎么会?怎么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姨,”乐乐走到蝶眠儿跟前道,“您真的恨错了叔叔了。没错,当初村子的事是因为他而起的。但他自己并不愿意这样,他是想在村子里永远住下去的,否则他怎么会跟你生下寒原?”
“别说了……别说了……”蝶眠儿像缺氧似的,眼花耳鸣,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她努力想挣扎起身,可力气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刚站起来,整个人就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就如同乐乐刚刚好过来时一样,她也无法立刻接受所听到的一切。太突然,太令她难以面对了。她纠结了这么多年的恨,原来竟是错的!
蝶眠儿晕了过去,乐乐和索兰珠只好把她弄到了旁边房间里去歇着了。索兰珠守在*边,乐乐出来把门关上了。轻叹了一口气后,乐乐无奈道:“我就知道小姨会受不住……”
“可你瞒着她,会留下更大的遗憾。”曲尘接过话道。
“是啊!所以还是应该告诉她的。只是我和寒原之前都不敢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下好了,什么都说出来了,她也可以释怀了。”
“寒原呢?”
“他不肯来,所以就我来了。我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得我亲口告诉小姨,小姨才会信的。”
“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但愿吧!”
“这儿有索兰珠看着,我们先走吧!等你小姨醒来,她自己会好好斟酌的。”
“嗯。”
两人说着下了阁楼,可一下阁楼,他们就看见了柳寒原。柳寒原站在楼下的回廊里,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小水池里的荷叶。乐乐走过去问道:“你还是来了?你不是说你来吗?”
“都说了?”柳寒原回过神来问道。
“说了,不过她也晕了。”
“晕了?”柳寒原笑容凄冷道,“她还会晕吗?”
“弟弟,别这样,她到底是你娘,从前的一切都不是她想的。是她以为菜头叔叔就是毁了整个村子的罪魁祸首,所以才起心想报复的……”
“她的报复就是帮助完颜宗望毁了大宋?她恨我爹而已,为什么要干那些伤害自己同胞的事情?她的恨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信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哥你清楚吗?她没点手段没点能耐,会成为完颜宗望身边待得最长久的女人?”
“也许她的手段是太极端了些,但如今清音阁已经没了,她也愿意回到这儿来找我们,而你和她,还有菜头叔叔也一家团聚了,这是好事儿啊,寒原!你想想,我爹娘都死了,我想团聚也没处团聚去了!你比起我,你幸运多了!”乐乐说到伤心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
柳寒原侧过身去,面无表情道:“这样的团聚你会不会觉得心酸了点?我不怪她误会了我爹,因为她当时也气昏了头,但我无法接受她在金国的所作所为。我不会跟她回族地的,我爹也不会回去的,哥你转告她一声吧!”说罢,柳寒原就走了。
乐乐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道:“我也没打算要回去啊!跟我发什么火啊?”
“算了,”曲尘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这时候谁说什么都没用的,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了。”
“他能想明白吗?能想明白,那就最好了!”
曲尘和乐乐走后,索兰珠一直守在蝶眠儿的*边。过了好一会儿,她想起外面窗户还开着,忙出去把窗户关上了。看着自己照顾了一段日子的这位叔叔,她不禁有些感触,低头说道:“菜头叔叔,我也相信您还是个好人,相信村子的事情不是您弄出来的,所以您快醒醒吧!您醒了,可能寒原的心结就开了,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不是吗?相比我和乐乐,寒原真的要幸运得多,至少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叔叔,您都睡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醒了。”
说完这些话,索兰珠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她替菜头叔叔盖好了被子,转身回了房间。推开房门时,她看见蝶眠儿已经醒了,正背对着站在窗前。
“阁主,您醒了?好些了吗?要不要去请詹姑娘来给您瞧瞧?”
“不必了……”蝶眠儿的声音很虚弱。
“阁主,您是不是觉得太难接受了……”
“兰珠,”蝶眠儿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会不会恨我?”
“我恨您干什么?”
“是我带你进清音阁的,是我让你跟着我报仇的,我自己成了一个下贱的女人,我也让你……”
“没有这回事!”索兰珠忙打断了蝶眠儿的话道,“我怎么会恨阁主您呢?您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全村人报仇呢!况且我是自愿的,您又没逼过我。”
蝶眠儿轻轻地抽泣了一声道:“可现下想来,我糟蹋了我自己,也顺带把你给糟蹋了……”
“阁主您千万别这么想啊!”
“想想,我还真没脸去见寒原……更没脸再见他父亲了……”
“阁主……”
“兰珠,”蝶眠儿转过惨白的脸道,“别再跟着我了,去找个好男人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阁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索兰珠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没什么,”蝶眠儿惨然一笑道,“只是觉得现下什么都放下了,连报仇都可以不管了,你应该做回一个正常的女人了。一个正常的女人找一个好男人作为依靠,度此余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可我没想过这事儿,”索兰珠摇头道,“我就想跟着阁主您。眼下除了跟着您,我也想同您一块儿照顾菜头大叔。您不会再离开他了,对吧?我想,他也不想您再离开他了。你们这一分别就是十多年,往后就不要再分开了。”
蝶眠儿转过头去,长吐了一口气道:“我还没想到那么多。兰珠,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四百八十五章 蝶眠儿失踪(加更加更)
“那行,您歇着吧!我去准备点吃的,菜头叔叔也该进食了。”
“去吧!”
索兰珠点点头,转身开门出去了。蝶眠儿靠在窗框上,满眼失落地长叹了一口气。听见索兰珠下了楼了,她这才缓步地走了出去,朝塌边走去……
一炷香后,索兰珠捧着给菜头叔叔准备的饭菜回来了。在塌边放下饭菜时,她忽然瞥见菜头叔叔胸前有一大块湿润的地方,心里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没下雨啊,窗户也没打开,怎么会湿成这样?不行,得去给叔叔拿件衣裳来换,会着凉的。”
她起身快步去了房间里,推开房门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蝶眠儿竟然不在里头。她连喊了两声,又将阁楼找了一遍都没见着人,心里不由地有些心慌了。她急忙跑下阁楼,向看守这宅子的人问了问,这才知道蝶眠儿早先已经一个人离开了。
她隐约有些不安,将菜头叔叔交托后,匆匆地往浩瀚阁跑去。到了浩瀚阁,她向伙计打听阮曲尘可在,可伙计告诉她老板人不在浩瀚阁里,也不知道是回府了还是去别的地方了。她只好道了声谢,打算去阮府碰碰运气。
刚一转身,曲中就在背后喊她道:“索兰珠,哪儿去?”
索兰珠停下脚步,转身着急地问道:“你知道阮老板去哪儿了吗?”
“我哥?我哥应该是回府查我嫂子勤去了。怎么?你找我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我家阁主在城里的落脚点。阮老板应该知道吧?”
“怎么了?”
“横竖你先别问了,我得立马找着她,我有点担心……不跟你说了,我先去阮府上……”
“等等,”曲中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道,“你家阁主在城里的落脚点我也知道,我带你去吧!”
“那好,赶快!”
两人随后匆匆地离开了浩瀚阁,去了蝶眠儿暂时落脚的地方。但很可惜,当他们到那儿时,已经人去楼空了。索兰珠不禁担心道:“难道阁主自己回族地去了?不太可能啊!她要走,也应该带上我和乐乐他们,怎么会一个人回去呢?不会……不会是回金国去了吧?”
“到底怎么了?”曲中见她脸色都变了,担心地问了一句。
“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索兰珠着急地说道,“你能弄到马吗?我想立刻出城一趟!”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城门都要关了吧?你出城去干什么?你想去追蝶眠儿吗?”
“阁主今日受了很大的刺激,我怕她一时想不开真的回金国去了!阮曲中,你想想法子,帮我弄匹马来行不行?”
“要马很简单,去驿站就行了,跟我来!”
曲中带着索兰珠去了驿站,赁了两匹最快的马,匆匆出了城门。直到城门关闭时,两人都没有回来。到了晚上,曲尘正和宝梳抱作一团在榻上看着一本账时,郑甜儿来了。郑甜儿发现曲中出去了就没回来,所以跑到阮府上来问问。
“曲中跟谁出去的?”曲尘问道。
“听说是跟索兰珠一块儿走的,走得还挺急的。从浩瀚阁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了。阮大哥,曲中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郑甜儿担心道。
“曲中做事比较稳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更何况他是跟索兰珠在一块儿,出不了什么事情的。甜儿,你先回去吧,说不定他们明早就回来了。”
“可是我听曲中哥说,那个索兰珠是金国人,还是清音阁的人。曲中哥跟她在一块儿不会有危险吗?”
“你放心好了,”宝梳走过来插话道,“清音阁和我们掳金帮都说好了化干戈为玉帛,索兰珠又怎么会再对曲中不利呢?我想他们准是有什么事情要出城去办。等明日他们回来时一问,不就清楚了吗?甜儿你不用担心了,没事儿的。”
“是吗?”郑甜儿看上去仍旧有些不放心。
“你得相信曲中的能耐,哪儿就那么容易出事儿了?别担心了,先回去吧!”
“可是……算了,现下城门都已经关了,想出去也出不去了,只能等明早了。阮大哥,嫂子,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我让晓宁送你?”宝梳忙添了一句。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郑甜儿说完一溜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