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灵芝十六两,巧英十四两。最后一份是最大的,初真一百四十八两。
一听这数目,在场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洪姑姑吐吐舌头道:“我的亲娘呐!一百多两啊!初真,你可真算得上是我们雾重村的小富婆了!”
初真收下银包,指了指宝梳道:“真正的富婆儿在这儿呢!”
“宝梳就不用说了,当初这绣社是她起的头,她占大头那是应该的!”洪姑姑双眼冒金光地盯着初真那一包银子,满脸羡慕道,“你啊真是能干,一个茶汛就能挣一百多两,谁娶了你都是福气呐!你有了这些银子傍身,哪样的男人嫁不着啊?我的个乖乖的,一百两呐,你待会儿扛得回去不?要不要姑姑帮你啊?”
这话把大家又逗笑了。宝梳一边收拾账本一边笑道:“初真的绣活儿是那些礼盒里的重中之重,没她的绣活儿摆着,旁的也卖不出好价来,所以啊,这就叫一分线一分钱呐!”
“可惜呀!”侯氏感触道,“我们的眼睛都不行了,要不然也想入你那个绣班挣两个。”
“这不打紧,还有好活儿等着你和洪姑姑这样的老手呢!先把饭菜摆上来,一边吃一边聊!”
“宝梳姐,去城里的事儿我爹答应了!”初凝兴奋地跳起来笑道,“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啊?”
“明儿准备准备,后日就去!要去的先报名啊,雅州城三日组团游,过时不候的哟!”
“好嘞!”小姑娘们立刻开心地跳了起来。
巧绣社的社员们高高兴兴地在宝梳敞厅里吃了一顿好饭菜,临走时,照旧各家把余下的东西都分了,然后欢天喜地地各自回家去了。等那群热闹的人都走了之后,敞厅内就剩下初真灵芝几个自家人了。
初凝和初蕊各自捏着自己的碎银子,在桌上摆出不同的花样儿,很认真地讨论着去城里打算买些什么东西。东玉也一手拿了两颗银子,站在旁边听两个姐姐说话。今晚大家都高兴,唯独有一个人,一直没怎么说话,半点笑容都是假的。
宝梳和初真早看出来了,所以等其余人都走了,才开口问灵芝到底怎么了。灵芝垂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那包银子,脸色忧郁道:“没什么,大概是今儿在那边忙了一阵,太累了。”
“您就别哄我们了,瞧着那小的生了娃,您心里能高兴吗?倒不如说出来,省得憋坏了自己。”宝梳劝道。
初真招呼了一声后,初凝便带着弟妹去旁边屋子玩了。初真心疼地看着她说道:“横竖东玉他们都不在跟前,这儿又没外人,就我和宝梳,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难受什么?我……”才说了几个字,灵芝那饱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就不自主地滚落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微微哽咽道:“下午那阵,你们四叔赶回来了,抱着那小婆娘生的娃儿……别提有多高兴!我这才算明白了……我算什么……谁给他生娃他都喜欢……我就是个……就是个给他生娃的母猪罢了!”
“快别这么说,四婶!”初真忙递上手绢道,“四叔刚得了个儿子,高兴是难免的。”
“初真啊,”灵芝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她道,“当初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能把戚汝年的婚退了。我和你二婶还说你是给气蒙了,可我现下是想透彻了,你才是聪明的,知道那做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七儿八女的?戚汝年还能像从前那么待你吗?倒不如在眼前寻个踏实可靠的男人过日子呢,对不对?”
初真脸上扫过一丝无奈笑了笑说道:“有这缘由吧!不过四婶,您跟四叔那不一样的。您跟他好歹有六七年的结发之情,我和戚汝年都还没成亲呢,说断就断的。”
“咳咳咳!”宝梳在旁干咳了两声,斜瞟着初真笑道,“我的初真小姐,你这有点说谎不打草稿吧?说断就断?你断一个给我瞧瞧?我立马出去给你贴一招婿启示,明儿保准十里八乡,甚至是雅州城里的都会来,信不信?”
“这不劝四婶吗?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呢?”
“我们三个吧,”宝梳轻轻摇头道,“都有点同命相怜的感觉。我呢,是想甩了那狐狸整死甩不掉,你呢,是想忘了戚汝年整死都忘不了,四婶更惨了,家不成家,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怎么办了。可是姐妹们啊,我们得问问,我们的男人心里真有我们吗?”
“宝梳你跟我怎么能一样呢?”灵芝抹了把伤心泪道,“曲尘心里要没装着你,会连和离书都收回去吗?你四叔是把大小都领我跟前来了,他……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我!”
“那阮曲尘心里只有我吗?”
“这……”
宝梳耸耸肩,摊开手笑道:“这不就结了?那我会比四婶你好多少呢?就顶多是阮曲尘推迟几年把外面的大小带到我跟前来罢了,他娶了我,您就能保准他不会再娶别人?您把四叔当您一整片天,天一塌就把自己一生都埋他身上了,可若是您只把他当半边天,他那边塌了就塌了呗,也毁不了您一辈子,是不是?”
“半边天?这是什么说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大事儿了(一)
“说男女平等你们也听不懂,那就说阴阳对应吧。这世上没有女人,男人也只能自取灭亡,要不就学女娲捏娃娃延续后代,可女娲也是女人啊,那他们就只有挖个坑抛个土,数个一二三四五把自己给埋了。所以男人和女人其实各占了天的一半儿,缺了谁都不行,但也可以说,缺了谁都行。”
“什么意思?”灵芝一脸茫然地问道。
“宝梳的意思是说,男人和女人好比天上漂浮的云朵,要两朵凑在一起才能变出更多更好看的小云朵,反过来说,如果原本和你偎依的那朵云被风吹走了,你也不用怕,天上的云朵很多,你总可以找到另外一朵云相伴,是这意思吧,宝梳?”初真转头笑问道。
“初真小姐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宝梳从初真竖了竖大拇指道,“一点就通呢!”
“那宝梳……你觉得我应该离开你四叔吗?”灵芝问道。
“四婶,我没有要替您决定的意思,或者怂恿您离开四叔,只是想告诉您,这世界除了是你爹娘你男人原先告诉你的那样之外,其实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宽阔辽远,就算被四叔背叛了,你也别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明白吗?”
灵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去没再说话了。坐了一会儿后,东玉嚷着要睡觉了,灵芝便领着东玉回房里。
宝梳和初真聊了一会儿戚汝年从前的事儿,便听见秦氏在楼下说话,应该是来接初凝的。秦氏放下灯笼走上二楼,抖了抖肩上的雨滴笑道:“你们姐俩也还没走?今晚这钱是分够本儿了哇?”
“外头又下雨了?”初真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问道。
“刚刚下,待会儿再走,指不定会下大呢!”
秦氏走进敞厅里,坐下喝了口热茶又道:“宝梳,我听曲尘说你懂点医是不是?”宝梳点头道:“会点,二婶哪儿不舒服吗?”秦氏脸上浮起一丝愁容,斟酌了片刻后说道:“我吧,总觉着老四家那小娃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了?”初真问答。
秦氏撇撇嘴,摇头道:“你没生养过,自然瞧不出来,可我倒是有些奇怪,那娃瞧着不像是早产儿,倒像是足月生的。”
“这话怎么说,二婶?”宝梳问道。
“初真见过那娃是吧?生下来的时候哭得可洪亮了,抱在手里虽说只有五斤多,可小手小脚样样整齐,脸圆眼大的就像姓常的那婆娘,跟老四一点相都不挂。怎么说呢?横竖我瞧着就不像是早产的。”
“乌婆婆人老道,也瞧不出来吗?”
“别提了,人家乌婆婆走到门口都给请了回去的!”秦氏说起这事儿有些生气了。
“怎么了?”
“我上午那阵不是来叫你四婶吗?顺道跑到乌婆婆家叫她,等我和你四婶跑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乌婆婆往回走。我一问才知道,那甘大娘说乌婆婆八字跟姓常的婆娘不合,不能给她接生,已经让刀妈妈接生了。你说,这都什么时辰了?还顾得上那八字合不合啊?所以啊,后来就是刀妈妈接生的。”
“刀妈妈没说什么吗?”
“她就说是早产,娃儿轻了点,不过在娘胎里养得好,什么模样都齐整了,好好养着,能养大的。”
“她就没瞧出些不对劲儿?”
“没有”秦氏又摇摇头道,“上午初真去给绾绾送礼的时候,你不是跟初真说,让你四叔另外请婆子照料常婆娘的月子吗?那刀妈妈就留那儿伺候了。这样也好,省得累着你四婶了,她心里能舒服到哪儿去?可我总觉着那娃儿不对,横看竖看都不像老四,就像那常婆娘,更不像个早产的娃儿。晚上我本来还想再去瞧一眼的,可甘大娘挡着门口不让进,说是她们老家的习惯,没出月之前不能叫人常去瞧,怕把小娃儿的魂给瞧没了!咳!你说这叫什么话?所以宝梳,你不是懂医吗?要不你明日去瞧瞧?”
宝梳笑道:“我是懂医,可那早产儿长什么模样我还真没见过。不过听您这么一说,倒真有那么些奇怪了。这样吧,我认识一个挺能干的人儿,我去问问她,没准她能知道怎么分辨早产儿。”
“好!”秦氏使劲地点点头道,“你记着了,明儿就去问!要是那常婆娘生下来的娃儿不是老四的,我看她怎么活着出这村!”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了。宝梳这晚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大觉,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柔软的被窝里,琢磨着晌午到底去哪家蹭饭时,楼梯间里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像是只小野猪闯上来了似的。她不用问就知道是谁,趴到窗边推开窗户闭着眼睛慵懒地喊道:“刘海樱,楼要垮了!”
“宝梳,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海樱跑到窗前,万分激动地嚷道。
宝梳睁开右边眼睛,虚眯地盯着她问道:“你娘要逼着你嫁给你那死小胖子?”
“什么跟什么嘛!真的出大事儿了!你赶紧起*吧!”
“到底什么事儿啊?”
“你四叔家那小娃被人偷了!”
“什么!”宝梳立刻无比地清醒了!她一骨碌坐起来问道:“真的?谁说的?”海樱指着阮威家的方向,幸灾乐祸地说道:“刚刚发现的!一村人围在那儿看热闹呢!今早你二婶见他家没动静,拍了好久的门也没看,就赶紧叫了几个人番强进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宝梳忙问道。
海樱开心地笑了笑,拍着窗台乐道:“你四叔,那小婆娘,那甘大娘还有刀妈妈,四个都给迷晕在屋里头,就那小娃儿不见了,不知上哪儿去了!”
“真的啊!”
“这还有假?那甘大娘和小婆娘正在那儿嚎天嚎地地哭着呢!你快起来瞧瞧去!”
海樱没有说笑,昨日才生下来的那个小娃儿的确被人偷了!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放了迷烟进去,迷倒了屋内四个大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一天大的小娃。阮威醒来后,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赶紧召集了一帮兄弟到处寻找,可是哪儿还有那小娃儿的影儿呢?
找了整整一日,本村邻村以及蒙顶山下,各处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找着那小娃。临到傍晚时,阮威带着人悻悻地回来了。遍寻无果,他们决定明日去报官。
回到家中后,阮威气闷闷地喝了几口酒,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骂道:“哪个狗娘养的!偷儿子居然都偷到我头上来了!王八羔子的!看我抓着怎么剁了你!”
端着两碗菜进来的灵芝听见他这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碗便转身走了。阮威抬头叫住她问道:“常宁和她娘呢?”灵芝回过头道:“就在你隔壁,你要觉着不放心,自己看一眼去!酒饭我都给你备好了,我回那边去了。”
听着灵芝口气不好,阮威心里也烦闷,说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还回宝梳那边去干什么?常宁那娘嚎了一整日了,嚎得我连口饭都没吃上,你不去劝劝,好歹也留下来煮个粥什么的,常宁还在那边虚着呢!”
灵芝冷笑了一声道:“不是还有刀妈妈吗?我怕我煮的粥里头又放山红了!”
“别提那刀妈妈了!”阮威怒眉道,“我都疑心是不是她跟外头人牵了线,故作被迷晕的样子,把我儿子骗去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湖上有那伙专干这档子缺德事儿的,专挑家里没几个大人的小娃,弄迷烟一迷,把孩子偷去转手卖了,又是一笔好银子!”
“无缘无故地,怎么好怀疑人家刀妈妈?你喝了酒就睡吧,明日去城里找着曲尘,报了官才是正事儿!”
“你还当真要回那边去啊?给我站着!”阮威见灵芝果真要走,不由地发了火。原本他就觉着气闷,好赖还是雾重村一大硬汉,儿子说给人偷了就偷了,累死累活地寻了一日,什么头发丝儿都没寻着。回到家里,耳朵边就只剩下常宁的哭和甘大娘的唠叨了,想清静清静都不行!偏偏灵芝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顾家里,只想回宝梳那边去,他一下子什么火都冒出来了。
“听见没有?老子叫你站着!”阮威又拍了一下桌面喝道。
灵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阮威那一脸怒红说道:“怎么了?儿子给人偷了还要拿我出气儿是不是?是我偷的不成?你朝我吼什么吼?”
“家里出了事儿你不管,你算我阮威哪门子媳妇?”
“你当我是你媳妇儿了吗?”灵芝不由地也来火了,指着隔壁道,“那边才是你的媳妇儿,你的心肝宝贝儿呢!家里有事儿了,你这才算想起我是你媳妇儿了?你和她背着我偷人那阵子想过我是你媳妇儿吗?自家儿子丢了自己去找,吼我有什么用?”
说罢灵芝便要出门,阮威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把门砰地一声关上道:“这事儿你到底还要提多少遍?常宁都进门了你还打算念一辈子吗?”
灵芝甩开他的手,眼泛泪光道:“我怎么不能念了?你敢在外面跟她偷,偷完了再闹到家里来,还怕我念吗?到死的那日我都会念!我往常真是瞎了狗眼了,以为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可到头来你跟那些混账*有什么分别?自家拜把子兄弟的媳妇你也偷,偷得好啊!瞧见了吧?遭报应了吧?没准是那娃儿的老爹不甘心故意跟你找碴呢!”
“闭嘴!”一提这事儿,阮威就很不舒服,或者说有点伤他自尊了。他这人向来讲兄弟情义哥们义气,在雾重村也是小有名气的好汉,可谁知道自己当初一时贪念,碰了死去兄弟的媳妇,闹得背地里不少人笑话他,把他从前那番义气之说全化为乌有了,这让他的自尊心有点受伤了。
“行,我闭嘴!我走就是!”
“你敢走?”阮威一把将灵芝拉了回来,扬起手想抽她。就在此时,刀妈妈忽然在外拍门道:“阮兄弟!阮兄弟!你赶紧出来一下!”
阮威松开了灵芝,满身火气地拉开门喝道:“闹个屁!老子正说找你算账呢!你就自己送上门儿了,有什么屁话就说!”
刀妈妈一脸慌张,连连拱手道:“阮四兄弟,你真真地冤枉我!我老婆子是那起人吗?卖娃儿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情我老婆子怎么做得出来?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啊!”
“屁话什么?有事儿就说!”阮威火气十足地喝道。
“阮四兄弟,我说了你可别急啊!你和甘大娘不都说是我勾了外人偷了娃儿吗?我实在是冤枉啊!你们要这么说,那我只有上吊了!我可不想给人活活地冤枉死了,所以我回家牵我家养的那条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