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爬在地上嚎哭道:“我是真想和阮威哥过日子的啊!他为什么就不信我呢?为什么啊?”
“别哭了啊,闺女!那种男人跟从前你骗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分别啊?还不就图能跟你快活几夜?听娘的劝,赶紧逃吧!来日方长啊!”甘氏苦劝道。
“逃?我们还能逃哪儿去?哥哥他们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老家也回不去了,我们还能去哪儿?”常氏哽咽道,“我留下那孩子原本就是为了来找阮威哥的,可眼下却……”
“哎哟!”甘氏急得直拍大腿道,“你还想着他干什么啊?逃命要紧啊闺女!没了那阮威,难不成就找不着好男人了?赶紧的,娘给你收拾东西,今儿我们就下山去,另外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去,也是一样儿的!”
“呜呜呜……”常氏没回话,爬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左邻右舍的听见了,也只当她是为痛失儿子而伤心的,直到有人看见母女俩从阮威家后门拿着包袱匆匆走了,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有人跑到秦氏家跟阮威报信儿,阮威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由她去,随后村里人才知道常氏母女已经离村了,至于原因,没人敢去问阮威。
另外曲尘辞工回乡这件事,在当日那顿饭之后立刻传遍了整个村落。这下,大家茶余饭后又多了件事情可唠叨了。
说得最多的那自然是曲尘辞工的原因了,有人说曲尘是油水捞够了想自立门户,也有人说曲尘是做不下那管家才自己辞了的,还有人说是宝梳上庞府闹了一回,害得曲尘没法做庞府的上门女婿了,这才跟着宝梳回来的,总之是什么版本都有。
不过别人说什么,完全影响不了曲尘那两口子,关上房门照旧过自己的小日子。宝梳在回村后的第二天便开始张罗她的绣班。
之前的竹棚已经被撤了,取而代之是两间宽敞明亮的开放式竹屋,在竹屋前有一排半人高的篱笆,将屋内屋外隔开。屋外的人只能隔着篱笆张望,无法近前。而在两间竹屋内,宝梳分别放了五张绣架,一应绣具绣线都罗列在旁边柜子上,除此之外,屋内全是很清雅古朴的摆设,譬如挂墙的竹编小葫芦,竹制的茶具杯盏等等等等。
绣班正式开班的那日,宝梳一大早就出门了。等闲人曲尘醒来时,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也不急,悠哉悠哉地在*上躺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去煮了壶茶,随便取出了大铁锅里蒸着了早饭:一个鸡蛋,两个灰面馒头外加一碟子小菜。
迄今为止,宝梳同学压根儿没时间学习做小面,忙绣班都忙不过来,这事儿只能押后了。曲尘也没抱怨,有吃的就行了,更何况鸡蛋还是自家媳妇亲手煮的,这就足够了。
吃过早饭,曲尘回楼上杂物间找他从前打猎的工具。没多久,阮威背着弓箭箭囊上了楼,走进杂物间坐下问道:“还有能用的没有?要都钝了,上我家拿把弓去!去年二哥又给我做了一把,还不错,先给你用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兄弟搭伙
“我再找找。”曲尘埋头找着道。
“再找,野兔獐子都回家睡觉去了,赶紧的!”
“催什么催?横竖我闲得很,不着那个急。”
“哎,我问你,”阮威抬脚一勾门,把门关上后问道,“这儿没别人,我也一直不好问你,你是不是在庞府里遇着什么事儿了?管家这工你说辞就辞了呢?昨日三哥还跟我唠叨,说你不在,担心曲中和初心在庞府受了欺负。”
“他要真担心初心,让初心赎了身回家来就是了……找到了!”曲尘从一个旧箱子里抽出了一把四尺长的木柄刀,用手弹了弹刀刃,满意地点头道,“还不错,虽然已经放了十来年了。”
阮威凑近看了两眼道:“是大哥以前用的刀吧?你找这么久就是为了找这把破刀啊?有十来年没用了,钝得怕连块豆腐都砍不动了吧?”
“那先拿你脑袋试试?”曲尘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阮威忙缩了脖子道:“小心点,仔细身手差了把我小命儿搭进去了!你就打算拿这玩意儿去林子里砍野兔子啊?还是拿把弓实在点!”
“带着玩玩,走吧,上你家拿弓去!”
叔侄两个去拿了弓之后,便往南边走去。路过阮谦家时,听见秦氏在院子里训初凝,说她去城里玩了几日,心都玩野了。阮威伸了一个头进去喊了一声二嫂道:“晌午得把我和曲尘的饭做上啊!我们俩都是没地方吃饭的人,二嫂只当可怜可怜我们啊!”
“去吧去吧!知道给你们把饭备上的!”秦氏挥挥手道。
“二哥呢?”
“找老瓮头去了,不知道嘀咕什么,这两日老去。”
“横竖老瓮头不是个女的,二嫂你就放心吧!”阮威笑道。
“混小子!”秦氏笑骂道,“你二嫂也敢拿来说笑啊?回头灵芝回来了,我不帮你小子说话!快去吧,都什么时辰,仔细半只兔腿儿都猎不着!”
“行,那我们走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山上走。还没走多久,背后就有人喊起了阮威。阮威回头一看,原来是夏新,乐道:“新哥也来凑热闹了?”
夏新也一身简短打扮,背了把弓,腰间别了把好看的匕首,缓缓跟上来道:“上山也不叫上我?当我没回家啊?”
阮威靠在旁边柏树上,抖肩笑道:“这不是怕打扰了你吗?怕你还在被窝里安慰媳妇呢,不好去叫你啊!”
“别提那媳妇了!”夏新摆摆头道,“说起这事儿,我都有点没脸见你了。要不是我爹拦着,又瞧在豆丁份上,我都想打发她回娘家去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夏新抄手跟阮威对站着说道,“看来你家那常什么的真是个厉害人物啊!她叫她老娘拿几盒饼子收买了我媳妇,替她在村子里到处传灵芝的闲话,这事你一点都没听着风儿?”
“真是常宁叫她老娘干的?”阮威真是很惊讶,没想到常宁居然背着他做了这些糟心窝子的事情!
“可不是吗?我那媳妇叫我娘打了一顿,什么实话都抖出来了!为这事儿,我还说想请你喝顿酒,赔个不是呢!”
“说这些做什么?那话又不是你说的,况且,”阮威摇摇头感触道,“那孙常宁都走了,我还跟你媳妇计较什么?你见我跟哪个妇道人家较过真吗?我们两个这差点拜天地的情分不会让几个婆娘的闲话给闹黄了,是不是?”
说起拜天地的事,曲尘就觉得好笑。阮威和夏新是同年出生的,在村里最是要好。小时候夏新身子骨弱,长得也瘦瘦的,很容易叫人欺负了,每回都是阮威给他出头,帮他打架。有一回,几个小人儿偷了自己的酒出来喝,喝得高兴时,刘达拿夏新开起了玩笑,阮威在旁挥着拳头要揍刘达,刘达忙躲到夏夜背后笑道:“又不是自家媳妇,护得那么紧干什么?”
“我们新哥要真是个姑娘,我还真就跟他拜天地了!”当时阮威就那么豪言壮语地说了一句。后来,大家经常拿这事儿笑话他们俩,说两人是差点拜天地的情分。
“走了,”曲尘笑了笑转身往上爬道,“再不去,兔子都回家做午饭去了!”
“哎,要不然就今儿吧!”夏新一边走一边问阮威道,“猎着什么吃什么,我那有带回来的好酒,藏在地窖里没舍得喝呢!”
“行啊!横竖我跟曲尘都是可怜人儿,有媳妇儿等于没媳妇儿,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找不着,刚还说晌午跑我二嫂家蹭饭呢,你请就最好了!唉,曲尘,说定了啊,去新哥家吃饭。”
“随你。”
“对了,曲尘,”夏新在他身后问道,“夏夜跟你在城里那铺子弄起来没有?我爹说让我去瞧一眼,夏夜没单手干过买卖这行当,怕给你弄砸了。”
“砸了就砸了呗,”曲尘朝不远处望了一眼,伸手往背上拿了弓箭,抽了长箭,降低了音量道,“我跟夏夜的情分也不比你们俩那差点拜天地的差啊!你当我没失过手呢?失了手再干就是了!”
“什么东西?”阮威忙猫着腰往密林中瞧又瞧道。
“射中了不就知道了。”曲尘捻箭搭弓,缓缓且有力地拉开了弓,微闭左眼,忽然一放,长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好像闷闷地扎在了什么东西身上。阮威忙拨开矮树丛,飞快地跑了过去,弯腰一看,原来是只野兔子,忙提起来朝曲尘和夏新晃了晃笑道:“晌午那红烧兔子是有着落了!走,往里走点,没准还有大玩意儿呢!”
“来只野猪就实在了,”夏新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不过我回来也上山了两趟,没见着大东西啊!我说威哥,是不是都叫你给猎得断子绝孙了?好歹你也该手下留情些啊!”
“就我平日里猎的那些,能断什么子绝什么孙啊?对了,你这趟回来,什么时候再出去?”阮威东张西望地瞧着问道。
“不打算出去了,夏夜去了城里,我爹也不想再跑了,我这几日都在琢磨往后到底干点什么,单靠了一亩三分田,怎么养活家小?”
“种药如何?”曲尘忽然开口道。
“种药?”夏新想了想,点头说道,“这主意是不错,我们这儿的气候倒挺适合种药的,这么说来,曲尘你这趟回来是有打算的?”
“本来没打算的,想闲一段日子再说,不过走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我爹他们当年种过的那片药圃好像就前面没多远,我就想到这个主意了。”
“那地方阴得狠啊,你还敢去?”阮威转身道,“小时候我都不敢带你去那儿,怕你见了那片地儿就伤心,你还想去哪儿种药?要种也换个地方吧!”
“我和夏夜背地里偷偷地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要伤心早伤心过了。那地方刚好在山坳里,土地肥,雨水也足,又朝东向,当初那东家之所以选在那儿想必也是因为这些缘故。我倒不怕什么阴,只要能种出好药来就行了。怎么样,新哥?”曲尘转头问夏新道,“你要愿意,我们就一块儿把那药圃重新翻出来,种出来的药不必愁销路,城里的生药铺子刚好可以销。”
夏新连连点头道:“你要愿意跟我搭伙,那我没二话。我也正愁找不着人跟我一块儿干呢!要找威哥吧,他老人家干活是没话说的,就是太一根筋了,这做买卖太认死了是做不下去的。”
“还是新哥明白我四叔啊!”曲尘笑道。
“什么话呀!”阮威叉腰笑道,“显摆你们俩脑子里多根筋啊?到底是来猎东西的,还是来谈买卖的?晌午就一只兔子,够吃什么啊?废什么话,有什么买卖经回去再聊!”
“着什么急啊?横竖我和曲尘都是闲人,不赶那时辰的!”夏新说着跑上前追阮威去了。两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地聊着山里的猎物时,曲尘忽然停下了脚步,弯腰紧了紧鞋帮子,眼珠子往后瞄了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起身往前追去了。
快近晌午时,夏新家院子里,夏婆婆正站在鸡笼边削红苕皮儿,忽然看见童氏担着一挑食盒路过,忙喊了一声:“童二婶,给谁家送礼儿呢?”童氏停下来笑道:“不是送礼儿,是给宝梳她们送饭去!”
“还给送饭呐?”夏婆婆好奇地走出院门瞧了瞧那两个大食盒笑问道,“我听说宝梳那绣班今儿算开起来了,巧英绒绒她们都去了,姑娘们就在那儿吃,还包饭呢?”
童氏放下挑子,歇气道:“晌午啊包一顿饭,宝梳说了,来来去去多麻烦啊!所以就叫我和荷青承了这事儿,晌午给她们做好了饭送去,您也做饭了?夏新呢?前日他送了两包酥饼来我刚好没在家,都没来得及跟他道个谢呢!”
“有什么好谢的,就那么两包酥饼罢了,他是你接生的,这点东西该他孝敬你的。今儿看天气不错,说找阮威上山打猎去了,这时辰都没回来……哟,扛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啊?”夏婆婆忽然眼眺着洪姑姑背后,惊讶道,“这三个小东西还果真猎了点大玩意儿回来!”
“是吗?”洪姑姑转身一看,只见夏新和阮威一前一后地扛着头几十斤的野猪,后面跟着曲尘,曲尘肩上也搭着一捆野味,手里还牵着一条黄不黄黑不黑的半大狗。一瞧见那野猪,洪姑姑也兴奋起来了:“村里多久没猎到过这玩意儿了?这么结实,怕有四五十斤吧?今儿果然是打猎的好日子呢!”
“娘!”夏新一头热汗地朝夏婆婆喊道,“赶紧烧热水弄猪,晌午阮威曲尘在这儿吃饭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叫你媳妇烧去!”夏婆婆往院子里喊了一声后,忙迎上去从曲尘肩上接过那捆野味儿,掂量了两下笑道:“还真沉呢!曲尘,肩头压坏了吧?你怕是跟我们家夏新一样儿,在外跑惯了,扛不了这重东西了。”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曲尘弹了弹肩头上的羽毛灰尘道。
“哎,狗哪儿来的?”夏婆婆盯着曲尘手里牵着的那条狗好奇地问道。
“在我爹他们以前那药圃里找着的。”
“你们去那药圃了?”夏婆婆担心地说道,“去哪儿干什么啊?晦气得很!往后别再去了知道不?快进去,先喝口茶歇歇!”
曲尘抬头看见了洪姑姑,走过去了叫了声表婶娘,洪姑姑有点受*若惊的感觉,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笑道:“刚刚回来啊?快去歇着吧!你们今儿的运气算好的了,还能遇着这么个大东西!”
“给宝梳她们送饭?”曲尘低头看了眼那食盒问道。
“哦,对了!我还把正事儿给忘了!我得送饭呢,不跟你多说了,曲尘,进去歇着吧!”
“今儿那边如何?”曲尘问道。
洪姑姑一边担起挑子一边笑道:“你放心,好好的,我之前去过一趟,来瞧的人不少呢!有两位上永兴寺烧香的夫人已经下了定了,一幅初真的,一幅绒绒的,开了个好头呢!不跟你多说了,我真得送饭去了,那边还空肚子等着呢!”
“那您去吧!跟宝梳带个话,收了工上夏新家来,晚上在这儿吃。”
“知道了,你进去吧!”洪姑姑笑米米地挑着食盒走了。要知道,曲尘从来没叫过她,这一声表婶娘够她乐一整天了。
曲尘牵了那狗进了院子,随手拴在了旁边树干上。阮威递给了他一碗茶道:“把那狗给我,我家就我一个人,让它给我看看家。”
“不给。”曲尘抿了口茶道。
“你家不是有芒果了吗?”
“想要个看家的,自己再去找一条,猎头大青虫拴在你家都行。”
阮威眼眉一虚,笑问道:“你不会是想拿这狗去哄宝梳吧?都知道宝梳喜欢狗,疼芒果疼得跟自己儿子似的,你这叫那什么所好,新哥,那话怎么说来着?”
“投其所好。”夏新揉了揉肩膀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曲尘家的好家教
“对,投其所好!”阮威点点头,指着曲尘笑问道,“我猜得没错吧?你是打算牵回去哄宝梳的吧?你小子哄姑娘的招儿还挺多的,怎么就不肯教我两手呢?”
“丢脸吧你就!”夏新活动了一下他那酸疼的脖子道,“自家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哄,还问曲尘呢!灵芝又不是宝梳,喜欢的都不一样,曲尘教了你也白搭啊!哎哟,好久没扛过这么重的东西了,感觉胳膊要断了似的。”
“来来来,威哥伺候你两把!”阮威说着帮夏新掐揉了两把,疼得夏新嗷嗷直叫了起来。阮威收了手,拍了他肩头一下道:“我还没使劲儿呢你就嚎上了?什么身板啊!”这时,豆丁娘走过来问道:“新哥,是不是伤了肩头了?要不要我拿瓶药油来你擦擦?”
夏新瞥了她一眼,口气冷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