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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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似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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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
梅香冷不防的把韩金坊嘴角的香烟夺去,叼在了自己的嘴上,点燃后轻柔地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看着那个烟圈飘绕着,扩展着,慢慢的变成一缕拉直的白线后转瞬即逝。韩金坊嚷道,梅香,你怎么也学会了抽烟,女孩子是不能学抽烟的。

  梅香瞟了她一眼,用手指弹落烟头上的一点儿粉灰,说,女孩子怎么不能?亚琴、风喜她们不但会抽烟,还会喝酒呢。饭后一棵烟,赛过活神仙,抽了一棵烟就没有人间烦恼了。

  梅香,你怎么能跟她们相比,她们都是青楼里的*,韩金坊认真地说。

  韩少爷,你真是糊涂了,你以为我还是良家儿女吗?梅香又吐出了一个烟圈,慢吞吞地说,你应该明白,进了胭粉巷的女孩子都是*,进了胭粉巷的男人都是嫖客。

  韩金坊听了神情有些很不自在,不停地僵笑着,笑得十分尴尬。

  在梅香的包身期结束后的几天里,韩金坊照例来到梅香的房间,把她抱在自己的膝腿上,动情的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梅香不耐烦地听着,有时候还将脸扭向窗外,望着窗外的一朵流云,那轻浮而忧郁的一朵正无声无息地从窗口中飘移过去。

  第八章

  这天,两个人说着很多无聊的话。韩金坊说过了一些不咸不淡的闲话后,他的一只手就很不老实的放在梅香的白腿上,来回游动着,像溪水里一条活跃的白梭鱼。梅香用手拨开他的那只情欲强烈的手,将一棵烟叼在嘴角上凑到韩金坊的面前。韩少爷将她嘴角的烟点燃后,梅香把一口浊烟呼的喷到了他的脸上。

  韩金坊用手来回扑打着那一团热辣的呛人的烟气,令他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他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了,吃着我们男人的,男人又敬着你们,到头来还是要受你们的玩耍。

  你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还算是一个男人?梅香抽出一只手在他的鼻尖上轻轻的刮了一下,说,我不就是让你伺候着抽了一棵烟么,惹得你说出一堆话来,真是富户人家的大少爷,这么娇气呢。

  梅香说,你说呀,什么时候把我迎娶进你们韩家?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既然说了就要兑现的。

  韩金坊搔了搔头皮,说,梅香,我真是从心里喜欢你,可你这么逼迫我,我都要疯了,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衷。

  这么说,好像是我梅香故意发贱纠缠你,是我跟你韩少爷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梅香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纸烟很快烧去了一大半。她弹掉了烟头上的烟灰,突然间伸出自己很丰润很白晰的右臂,飞快地将闪耀着暗红色的烟头按在右手腕上,嵫啦一声,随之发出一股皮肉焦糊的令人发呕的气味。梅香把脸扭向窗外,在眼前白色而模糊的烟云世界里,她的面孔被涂抹得没有了一丝生气,而是充满了一种吓人的恐怖,使人感到不寒而栗。不一会儿,从她的额角淌下了一颗颗汗珠,连鬓角都粘湿了。韩金坊在霎那间也变得心悸不已,浑身的皮肉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连忙伸手攥住梅香的手腕说,梅香,你又没做什么昧心的事,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我只是要发誓给你看,今生今世不会再喜欢第二个男人,我这辈子只想把自己托付给你了。梅香扔掉手指间的烟头,她说,我要非你终生不嫁,如果我违背了这句话,让我就在来世变作你的牛马。

  韩金坊听了将她揽过去,看着她手腕上的那个一片焦黑的圆形疤痕,已经是满脸泪水。他说,梅香,你心里能有我我就满足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

  梅香说,我只盼你快些赎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了。

  看着不停抽泣的梅香,韩金坊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裸现出他的宽阔而结实的胸脯。只那么扫视了一眼,梅香的脸唰的变白了,几乎就要叫出声来,眼前的一幕使她敛气屏息。

  她清晰的看见他的胸脯上,遍布了十几道长而深的血痂,还很新鲜,好像是昨天夜里划伤的。梅香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利器划破的。

  她的眼睛惊愕地睁大,急忙问,你快说,这是怎么划伤的?

  让人划破的。韩金坊嗫嚅着说,目光里掠过一丝犹存的恐惧。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把你给划伤的?梅香疑惑不解地问,你该  不是看上了哪个女人,跟别的男人争风吃醋*烧身被抓破的。

  韩金坊的目光一时有些迷惘,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涩,他说,是三太太给抓破的。

  韩少爷,你还是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女人都斗不过?梅香的语气里充满着嘲弄和挖苦的味道。

争战
韩金坊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一点哭腔,说,我猜一定是九蝉告诉她的,九蝉是她的眼线。她在家里又吵又闹,还到老掌柜的面前喊冤告状,说我天天去四喜堂花大价钱泡女人。

  韩金坊对梅香说,昨天老掌柜的给我好一顿臭骂,骂我是个败家子。三太太撺掇大太太、二太太跟我吵闹、打架,天天总是哭天抹泪的,夜里连床都不允许上了。三太太的心最狠了,跟我又打又骂,担心抓破了我的脸,有伤韩家少爷的脸面,就在夜里用指甲抓破了我的胸脯,我真是奈何不了她了,心里烦透她了。

  梅香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她说,你好歹也是少爷,就甘心受一个臭泼妇的欺负?

  我不是怕她,我惧怕的是老掌柜的。万一惹得他翻脸,我就要在祖祠里没时没晌地给先祖跪地受罚的。韩金坊把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挠着他的头皮。

  我看出来了,你跟我说这些话好像是演戏呢,我也不想赖着你。梅香用惨淡的语气说,我从小就没有人心疼,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用不着别人来心疼我。你是韩家的少爷,又有好几房太太,何况你还要顾及韩家大宅门的脸面。我是四喜堂的*,一个下流的*缠着一个有太太的男人,自己也觉得可怜。你还是走开吧,别再来烦我了。说着,梅香用手扯住他的一条胳膊,使了浑身的力气把他拖向门口。韩金坊却用手牢牢地抠住床铺的一个边角,整个身子像粘贴在了梅香的床铺上一样。

  梅香大声嚷道,你想赖在这里吗?我的包身期可是早就过去了,你快走吧。她见他粘坐在床铺上死活也不肯动弹,就从床角举起一个绣花的洋布枕头,高高的举过头顶用力地砸向韩金坊。他一边抬起一条胳臂阻挡着,一边用手梳理着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样子十分的狼狈。而后他丢魂儿似的离开了梅香的房间。

  走出门口,韩金坊才发现凤喜、亚琴、老末和几个姑娘抱着臂膀,正悠闲地望着他们这一幕打闹的场景。亚琴手捂着嘴巴,终于忍不住哧哧的笑起来,羞臊得韩少爷脸色一红一白。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直白的脏话,就飘飘歪歪地走出了四喜堂。

  站在门前那对大红灯笼下面,韩金坊手扶着四喜堂的门板,清晰地听到厅堂里的亚琴,很粗俗的骂了一句:傻X,就和风喜她们笑成了一团。韩金坊如同锋芒刺背,撩了一下从额头滑落下来的两绺发丝,就头也不回踽踽地走出了胭粉巷。

  不知什么时候,蓉妈脚步轻轻的走进了梅香的房间。她头上仍插着一朵绿绢布花,在头顶上左右摇颤,浑身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极香,也极诱人。在床铺上扭身坐下后,蓉妈抖开一块洒了香水的手帕在脸蛋上抹了抹,袅袅的摆动着她那颇具风情的腰肢,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梅香,你真是喜欢上了韩家少爷?

  梅香一时保持着哑然的沉默,闭口不想再说些什么。蓉妈却极尽柔和的说,梅香,你初来乍到,还猜不透男人的心理。她说,韩少爷倒是一副好貌相,又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是有钱的男人都是有花心的,他不会甘心守着自己的黄脸婆过日子,怎么看都没滋味,就要偷偷的来花街柳巷寻一寻开心,玩过了,乐过了,拍拍屁股也就走了。

  可是我看出来了,他对我还是很痴情的,梅香说。

  蓉妈拉住她的手说,我开了这么多年的窑子,最知道男人的心思了。韩少爷肯花钱图的是一时快活,他说要你给他当四太太,那只不过是哄你玩的,你千万不能相信。你要跟他虚情假意的周旋才行,记住吃青楼这碗饭的女孩子,要认钱不认人。

  梅香想了一会儿,终于发出一声孱弱的叹息声,她说,好啦,往后韩少爷他逛他的窑子,我还接我的客。我们跟卖肉包子的一样,一手钱一手货了。

  是呀,梅香就是头脑精明,精明人从来不会做糊涂事的。只要韩金坊大把大把的掏钱,咱们还愁往后没好日子过吗?蓉妈说,他来了,你就接他的客,他走了你还接别的客人。

怕什么
我明白了,也算看透了一切。梅香说,他对我的情意是假的,我对他的情意也是假的。

  蓉妈悄然一笑,笑出的语声里掺杂着苦涩的味道,铺现在她脸上的是庸俗而乏味的表情。她说,你初来乍到的,我真担心你吃亏呢。进了四喜堂的门槛儿,好歹就是我的姑娘了。好啦,你先歇着,过了一会儿就接客。

  我心里很烦的,也忒累了,真想一直歇下去呢,梅香说。

  蓉妈道,这怎么行,凡是大牌的姑娘客人都多。往后端你盘子的男人多了,你怕累怎么行?蓉妈继续说,大福盛绸缎庄的孙掌柜,早就听说了你的花名,百闻不如一见,他可是好多天就想端你的盘子了。不是为了别的,只想看一眼你身上的那朵梅花。他说这可是世间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

  梅香皱起了眉头道,今天怕是不行了,我的身上要来那个了。

  来了也有办法的。蓉妈喊来了老末,叫他去酱醋坊打来一碗山西老醋。她对梅香说,喝下一碗醋,你身上就不会来得那么快  了。说完,蓉妈扭着腰肢走出房间,到别处招呼客人去了。

  到了夜里,四喜堂里客人正多的时候,绸缎庄的孙掌柜浑身慵懒的从梅香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一边走出四喜堂,一边系着自己腰间的裤腰布,还一下下抹着胸脯上一层粘稠的湿汗。在他脚步疲软地走出四喜堂门口的片刻,他抠了抠眼角上的一粒儿眼屎,回头看见梅香趿着一双缎鞋站在身后,眼波流荧似的正目送着他。

  孙掌柜一时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冲着梅香贱笑起来,笑得很虚无,露出一口极黄的锈蚀得失去白色光泽的牙齿,使得他那张汗湿的脸让人看起来有点儿好笑,犹如一团揉皱了的破布。

  梅香望着他笨拙而乖巧的背影,正要转身走回去的瞬间,却在门口一对大红灯笼的光辉照耀下,一个早已趴在四喜堂门口张望了许久的人影一闪,隐约看见那个人是韩金坊。当梅香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韩金坊那条模糊的暗影,转眼隐没在胭粉巷的巷口。她同时看见身形臃肿的孙掌柜,正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得很轻飘,很迅疾。

  已是夜半时分,四喜堂每个房间的打骂*声仍然不绝于耳。

  躺在床上,梅香仍能听到几个粗俗不堪的男人,从亚琴、风喜的房间里来来往往,还能听到屋外墙角处的瓷盆里,发出玉珠溅落般脆响的声音,在这枯寂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富有声韵。

  有人敲门。梅香借着一点儿微弱的光色打开了屋门,却是老末。她训斥老末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来折腾我。

  老末显得十分局促,在门口迟疑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端着一个白瓷蓝花的小碗走进梅香的房间。放下白瓷碗后,梅香看见碗里盛着青白色浆糊一样的东西,上面插着一根细柄的小银勺。从瓷碗里散发出的是一股刺鼻的药味,浓烈而古怪。

  老末,你不是给我搅拌了一碗毒药吧。梅香随便的说。

  老末僵笑道,蓉妈说你来四喜堂这么多天了,饮食一天比一天减少,身子也一日比一日清瘦。你怕是窝下了一股心火,气血不足,就要我去了一趟药堂,让坐堂的邱先生调配了一剂汤药,你快趁热喝下去吧。

  老末,难得你们想得这么周到,就是毒药我也得喝下去了,梅香笑着说。老末站在梅香的床铺前,伸出一截舌头似乎带着一脸馋相说,你别看不起这碗药,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剂药都是斑蝥、麝香一类的名贵药材呢。

  梅香一只手接过药碗,沿着碗边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碗里飘溢出一股浓浓的异香。老末连忙伸出手掌遮住了药碗,很认真的说,这药碗里的药是不能闻的,用鼻子闻过了药效就没了。真的,我小时候大人就这么告诉的,咱们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啊。

  梅香被他的一句话逗笑了,端着满满的一碗药糊儿,拿起银勺一勺一勺的送到嘴里。当她舔吃着药糊儿的时候,发现老末的表情异常的古怪。

  她觉得这碗药糊儿有些让人生疑。但是,她还是把它喝掉了。

  她想,反正这不会是一碗毒药,还怕什么。

回家
日子如疯草般的生长着,眨眼间已经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天。

  秋风乍起,让人多少体味到了一阕天凉好个秋的感觉。

  在此期间,韩金坊没来一趟四喜堂。多日不见韩少爷,梅香心里倒觉得空落落的,浑身懒散散的没劲。不过这都是在客人走了之后,她独自一人倚卧在床边或站在窗前冥想的时候。有时实在耐不住这份寂寞,就到凤喜的房间找几个姐妹抓纸牌玩游戏解闷儿,赌注自然是一些糖块、瓜籽儿一类的吃食。

  在秋天的这段时间里,梅香回了一趟自己的家门。回去之前,在自己房间的镜子前,她把自己刻意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一件花大价钱从北关街成衣铺里量尺裁做的一件藕荷色旗袍。一对光洁的富有弹性的肥腿,配上一截捋过小腿的白布袜,还有走起路来一皱一皱的旗袍,明显的突出了她的*宽臀,把她映衬得格外的清丽而媚气。人活的不就是一口气么,她不能让那条土巷里昔日的街坊旧邻们矮看了自己,在走出胭粉巷的巷口时,梅香还这样想着。

  还是那条破败显得窄狭的巷子,巷道上的一片片泥洼里,积存着一些秋天的浊水。在走进巷道的时候,梅香看见巷子里一堵堵黑的散发着酸腐味的土墙上,探出一个个黑糊糊的脑袋,睁着吃惊的眼神从头到脚的窥视着她。此时,那些昔日相处过尚且很熟识的面孔,竟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恍惚间有一种隔世之感。她不觉的用鼻子哼了一哼,在那些人直直观望的目光里,她故意的挺直了胸脯和窈窕的腰身。

  走到自家门口时,她脚步迟缓的停了下来。门前的一块泥洼处,漂浮着一些引起*的烂菜叶和乱糟糟的柴草。在水洼上面飘起的一团烂布旁边,依稀的浮游着一只浅绿色的软缎子绣花鞋。

  梅香终于辨认了出来,那是一双自己穿过的鞋子,一双曾经压在箱底下平日舍不得穿出去的旧鞋子。那只丢弃在浊泥里的绣花鞋,让她想起旧日的很多事情,一些浮光掠影的陈年旧事又在眼前滑过。这么想着,她的眼?目已经雾闸闸的湿透了眼眶。

  一定是该死的养母扔出来的,扔的时候,她一定会骂自己一声破鞋。梅香在心里揣测着,一下想到了那一幕情景。她无言的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在泥洼边缘眺望着远处的一道道风景。土巷里刮起一阵阵飒飒的秋风,掀动着她身上那件鲜艳的短袖旗袍。旗袍的一角荡来摆去的时候,淡白的阳光软软地抚过她那双瓷白的大腿。

  梅香的许多记忆中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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