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两条街,察觉到客栈内的人并未跟来,水寒郁闷起来。难道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和风清扬来的?可是若不是,他们为什么会躲避自己的目光呢?若是,为什么他们两人出了客栈这些人并未跟来?
“怎么了?”看水寒心不在焉不时往身后张望,风清扬问道。
“没什么……那边有间药铺,去抓点药。”说着水寒便拉了风清扬进了位于西城和南城交界处的一家药铺,抓了数付煎服的汤药和药浴用的草药。
磨磨蹭蹭的候着店内的伙计把该研的研好,该切的切好,拎着两大包草药出来后,水寒还是没看见客栈的那两个人。
大概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想到刚才的谨慎,水寒有些好笑。
一扫心中的郁闷,拎着草药和包袱,领着风清扬很快就到了才租下来的那间毫不起眼的院落。
撕了以前穿的水色袍服的一角,栓在门框边上给即将寻来的隐卫和影卫留下记号,水寒才领着风清扬进了院子。
煎药,行针,备药浴。从中午折腾到晚上,最后看风清扬喝下煎了快一下午的药汁,伸手把了把他的脉象,见那脉象虽然还是嬴弱不堪,血脉也还是凝滞不前,却多多少少有了些起色,水寒才略略松了口气,和风清扬打了声招呼,自去外间屋临时搭起来的木床上睡下了。
坐在屋内方桌边,看水寒反手带了房门,风清扬轻轻的叹了口气,吹熄了桌上烛火,借了窗外的月光宽去了外衣,上了床,和了床上的帐子。
随着外间屋放在水寒床侧那支蜡烛橘黄色的火焰杯吹熄,清河县南城这间小小的院落很快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蓝的天,绿的草,远处碧绿的草地与万里无云的天边相接,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边界。草地之上,身着了水色长袍的少年正背对了自己往那天边飞奔而去。轻快的脚步,轻盈的身形无不透出少年愉悦的心情。
被少年所感染,风清扬紧追这那道水色的影子而去。
渐行渐远,身前的少年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也加快了步子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看身前少年忽然加快了速度,风清扬不由勾了嘴角,在同样加快了奔跑速度的同时伸出手去,手指轻探便触到了少年腰间的锦带。
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那少年便被他带入了怀里。少年失了重心,身子不由自主的扑进了他的怀内借了惯性把他整个压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身形翻转,那原本压在风清扬身上的少年瞬间便被他压在身下。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及到了少年的面颊,如丝绸一般细腻光洁的感觉缠绕在指尖,久久不曾退去。
蹙了眉毛,少年那水润的双唇颤了颤似是想说什么。流连在少年面颊上的手指移至少年的唇上,轻轻婆娑着那柔嫩的双唇。
低下头去,两唇轻触,暖暖柔柔的触觉传来,风清扬就这样陷了下去。
天边不知何时涌上了如墨一般漆黑的浓云,浓云翻滚着席卷而来,很快便遮住了整个天空。大地忽然漆黑一片,一道道厉闪接二连三的在远处天边中闪现,一次次照亮大地,又一次次消失在黑暗中。
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臂想护住那少年,借了那闪电闪亮瞬间留下的光亮却发觉,不知何时身下的少年已消失不见。
没来由的惶恐不安从心口弥漫上来,风清扬翻身坐起,正看见那水色的影子迎了闪电飞奔而去,宽大的袍服被凛冽的寒风吹的紧紧裹住了单薄的身体。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风清扬爬起来就去追,却不想脚下忽然一软,原本柔软的草地竟变成了沼泽,他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陷进去。
风清扬拼命的挣扎着,想脱身出来,却不想随着他的挣扎之际的双脚却越陷越深。不但是双脚,连膝盖都被那沼泽吞没。抬头再看向远处,那水色的影子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不——”一声惊叫撕心裂肺,风清扬翻身坐起。沼泽消失了,浓郁消失了,雷电消失了……素色的幔帐重新出现在视线内。
竟然是一个梦,风清扬长长的出了口气,抬手用里衣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重新倒会到枕头上。
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也有了一双儿女,早就过了做绮梦的年龄了,却不想今夜竟然会做了这样一个暧昧不明的梦,……把手指伸到眼前,那如丝绸一般细腻的感觉仿佛还缠绕在指尖上,风清扬的眼眸暗了暗。
一声轻响自卧室的门口传来,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人影一晃,水寒便闪入了风清扬的卧室,反身关了房门,水寒飞掠上风清扬的床榻。
“你……”风清扬吓了一条,翻身坐起,话还未出口,一只小手就捂住他的嘴,随后耳边一股热流传来,“嘘——外面有人。”
庙堂卷 第七十章 深夜遇袭
有人?风清扬微微一讶,随机便想起此事的自己因为暂时丧失了九成的功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有人接近,他也察觉不到。
“别。”就在他打算运功的时候,耳边又是一热,低低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心绪不宁,内伤过重,妄动真气得不偿失。”
听水寒这般说,风清扬便打消了运动的念头。
风清扬身侧,水寒单膝跪在棉被上,左手手臂从风清扬后背绕至前面,扳在他左肩上,右手手臂微微曲起手捂在风清扬的嘴上,柔顺的发丝擦着他的面颊,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进鼻孔,风清扬的目光落在水寒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上,眼眸再度暗了暗,脸上忽然热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水寒歪着头,微侧了耳朵在认真倾听辨认,风清扬便伸了手想把他一直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拉下来。
他的手还未到,水寒自己便把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拿下来了,不过,扳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却并未移开。
“这个给你防身,若有人闯进这帐子你就撒出去。”随着话音风清扬的手里便被塞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包。轻轻捏了捏手心里的那个纸包,里面包的似乎是粉末状的东西。
“来了。”床帐内暗淡的光线下,水寒嘴角忽然轻轻扬起,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寒光一闪。
水寒的声音未落,一个人的影子便被天上半轮明月映到了窗棂上,接着正对了床的那扇糊了薄纸的格子窗上传来一声轻响,很快淡淡的香气便飘散在屋内。
迷魂香,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水寒的嘴角上勾了一抹嘲弄。不过,这东西虽然对他妹什么效果,却难保风清扬不会中招。
“这东西对我没用。”见水寒一双清可见底的眼眸转回到自己身上,风清扬便知他的担心,也用低低的声音回道。
也没用?那就好,既是如此有了自己给的那包药粉就算是单留了他在这屋内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想罢,水寒右手探进了靴筒内,轻轻按了一直藏在靴筒内流萤的绷簧。
又等了片刻,屋外之人似乎认为屋内的人已经被迷倒了,便轻轻的推了窗子。
吱呀一声轻响,窗子先是被推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停顿了片刻,见屋内并没有动静窗子就再度被推开,人影一闪,两个黑衣蒙面的人便跃进了屋内,直奔靠墙摆放的这张床榻而来。
来了,扳在风清扬肩上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借了力一直半跪在床上的水寒身形一闪,人便掠出了床帐。
噗——的一声轻响,已然进到屋内直扑向床的两人中冲在前面的那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一道血丝自颈间高高的喷起,随着尸体倒地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浓厚的血腥气霎时弥漫开去,掩盖了屋内迷魂香那淡淡的香气。
“啊——”跟那人一起进来的另一个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了。一声惊叫尚未出口,那道寒光便划过一道弧线直奔着他的脖子过来。
见那道寒光以极快的速度往自己的脖子来了,那人不敢怠慢,整个身子便飞快的向后退去。险险的躲过抹过来的匕首,额角便见了冷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并未完成任务,实有不甘他却也不敢再在这屋内呆下去,转身便往那扇敞开了的窗子奔过去。
却不想一转身便见一道白色的影子静静的立在面前,随着那道夺去同伴性命的寒光再次闪现,只来得及看清面前少年一张清秀的脸,鲜血就从他的颈部喷出。尸体还未倒下,性命就没了。
冷着一张小脸看那尸体在自己面前栽倒,水寒望了一眼屋内的那张床,透过薄薄的帐子,只能勉强看清坐在床上那人的轮廓。
从挺直的后背看出风清扬此时也是全神戒备后水寒便纵身从身后的那扇窗子跃到院子里。
院内,两人正蹲身在窗下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声音。似是察觉到屋内声音不对,正打算查看,身子还未来及直起,一道白色的影子便从头顶上的窗户内跃出。
从窗子跃到院子内,水寒微曲了膝盖,左手撑地卸去落地时产生的冲力。随后以微点在地面上的脚尖为轴,身子一旋,右臂伸展,向前一送,寒光在现,反握在右手手中一直藏在衣袖内的流萤划过一道弧线眨眼间便先后抹上了蹲身在窗下,还未来得及站起来的两人脖颈。
看面前两人先后栽倒,水寒直起身子抬头看立在屋顶上的两道影子。四目相对,那屋脊上蒙面人面巾上露出来的眼内闪过一丝恐惧转身要走。
想走?可惜太迟了。一抬手两枚细细的银针反射了天上月亮的光辉,直奔着屋脊上两道黑影而去。
随着两枚银针先后没入两人的太阳穴,屋脊上还在奔跑的人瞬间便失去了生命,身体却还因为惯性沿着屋脊向前奔出去两步,然后微微一滞,便倒在了屋脊上。
砰——砰——屋脊上的尸体滚落下来,砸在院内的黄土地面上,发出两声闷响。
六个人,一个不少全都死在这院子里了,水寒手了流萤,先是走到窗下的那两具尸体前,伸手拽下他们脸上的面巾。然后又是从屋顶上掉落的那两个人。
吱呀——一声,听到两声闷响的风清扬开了房门,走出来。
水寒正蹲在窗下一人的尸体旁翻找看他有没有带了什么能证明其身份来历的物品。看风清扬出来就站起来,绕过他进到屋内,掌了桌上的蜡烛,端了烛台蹲在倒在地上的那两具死尸面前,伸手拉下了他们的面巾。
这两人中的一个就是白天在客栈大堂内看见水寒就刻意的回避了他目光的人,另一个却不是白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人。
这么说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了?水寒歪着头,蹙这眉毛想。从客栈离开到这小院里来一路上他都是很警醒,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是另有轻功极高的人存在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你认得他么?”听背后传来脚步声,水寒把烛台靠近地上躺着那人的脸,好让走到他身后的风清扬看的更清楚一点。
“不认识。”风清扬蹲在水寒身侧,皱着两道剑眉看着地上的那具死尸已经发青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水寒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真的只是静王的男宠么……看水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蹲在地上低头注视着趟在自己面前的那具尸体,风清扬的目光闪了闪,后面的话犹豫了半晌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水寒瞟了眼风清扬,有些发愁的看着地上的血迹。这些血迹处理起来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啊,看着烛火下已经变黑的鲜血,他开始因为最初并未想到用毒针感到有些后悔。
夏日午后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是位于清河县县城南城的这个小小的院落却因为借了附近一座宅院高大院墙的遮挡比附近的住宅凉爽了几分。
院内廊下的泥炉上用小火煨着一直黑陶药罐子,一根筷子横放在罐口,支起罐子上的盖子。
罐内的中药汁微沸,一团团白色的蒸汽从那个筷子撑起来的缝隙间不断冒出,整个院内都飘满了中草药药汁辛苦的味道。
院落内正房的外间,水寒皱着秀气的眉毛盘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床铺上,看着排在自己身前的各种各样的令牌发愁。
铸剑山庄庄主令,逍遥宫宫主令,暗,影,隐三卫的总管令,还有惠州调兵的虎符……这里面到底哪一块能送到当铺当出钱来呢?
飞岚九皇子自然不是亲自揣了银子上街买东西的主,身上当然不可能带了银子。风清扬虽在外漂泊一段时间,后来住进秋影山庄自有人管着穿衣吃饭,也没处用银子。这一次又是仓皇出逃,身上也不曾带了银两。
所以这两日两人的花销还都是靠了那颗送到当铺的夜明珠当出来的银子,虽然也当了不少银钱出来,但是连租院子带买草药昨天一天就花去了大部分。
虽然这小院的租金并不贵,但是疗伤血药的草药有很大一部分却是比较贵重的药材,水寒又全都是捡了最好的药材来买,自然花销极大。
从怀中锦囊里掏出两块指肚大的散碎银子和几枚铜钱放在身前的床铺上,水寒眉毛皱的更紧了。
虽然药材还能支撑几日,但是只有这些银钱,怕是过不了两天他和风清扬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单手支了下颌,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目光在面前一字排开的几块令牌和那块黄橙橙的虎符上来回逡巡。
铸剑山庄的庄主令和逍遥宫的宫主令倒都是上好的玉料,这点光是靠了那拿在手里温润细腻的触感和那柔和的光泽就能看出来,若是真的拿去当了应该会当回来不少钱。
可是,无论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庄的铸剑山庄,还是两宫之一的逍遥宫,其名头都大到了天下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这两块令牌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必会引来天大的麻烦。尤其是铸剑山庄,其背后还有飞岚皇室和自家父皇。
想了想,水寒便收了这两块令牌放到一边,随后目光落在皇家三卫的那块令牌上。看了眼那令牌想也不想,水寒便收了起来。这块令牌也同样事关重大,自然不能从他手中流落出去。
看来看去,目光就落到了惠州那块虎符身上。巴掌大小的一块纯金应该会换到不少银钱吧。可是这毕竟是能够调动飞岚一州数万兵马的虎符,他就是敢拿去当铺,这当铺内的伙计还不一定敢收呢。
记得自家父皇说过,冷月初见莫言就是想偷了帅府内的虎符熔了当盘缠……他是不是也应该把虎符熔了……或者毁了。比如说揪下一根尾巴或者一条腿什么的,是不是应该没人认出来那金子是从虎符上揪下来的?
想他堂堂飞岚的王爷竟然也有会为银子发愁的一天,水寒不由苦笑着冲着那安安静静躺在床铺上的半只老虎洌洌嘴。
把三枚令牌和那枚惠州的虎符收进背包,水寒又重新恢复了支着下颌的姿势,抬起头,正对了面前山墙那光秃秃的墙壁发呆。
除了这些之外,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比较正常一些的能用来换钱的东西呢?他的脖子上还挂了一块自家静皇叔送的暖玉,也是价值连城。可是那玉佩轩辕亦叮嘱他一刻也不许离身,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拿去当铺的。
对了,头上还有一根白玉的簪子。上好的羊脂白玉,是作为贡品进献到宫内的,那日水寒恰好在场,轩辕亦见那簪子古朴雅致便随手拿了换下水寒头上一根青玉簪之后,这簪子便归了他。
所以这簪子水寒一直宝贝的紧,自然舍不得再拿去当了。可是眼下除了这簪子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能拿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