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去。”
“你……你没问怎么知道?”水寒气闷,转来转去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他不过是想借了年关犒军的机会去见识见识飞岚的边境线,看一看惊庆十九州的同时顺便去看看自家外公……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到了轩辕亦这里却怎么说都说不通了呢?
“呵呵,皇兄,寒儿……静能问一下你们让我去哪么?”随着寝殿的殿门被推开,一股寒气冲进了四角都燃了暖呼呼的炭炉的殿内,随着那寒气的进入,朝服外披了白色貉裘大氅的轩辕静迈了门槛,进到殿内来。
站在殿外,听他们父子两人吵架,斗嘴,说来说去不知为何说到自己身上。实在好奇,轩辕静才忍不住推了这寝殿的殿门。
“静皇叔——”听说话之人是轩辕静,原本窝在轩辕亦怀中的水寒便挣扎着想去挑眼前那道明黄色的帐帘,可是身子动了两动竟未从轩辕亦怀中挣脱。
“父皇……”挣脱不开,水寒便有些不悦的回了头,看着紧紧揽着自己腰的轩辕亦。
一声长叹,给水寒那双清可见底的眼眸一看,轩辕亦只得松了手。
听龙床上那道明黄色幔帐里传来水寒那少年特有的略显稚嫩却已经开始浑厚起来的声音,轩辕静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紧走了两步来至龙床前,伸手挑了那层层叠叠的锦缎幔帐,冲着床上的少年伸出手去,“寒儿乖,来给皇叔抱抱。”
“轩辕静。”觉察到随着幔帐被挑开,一股冷风卷进帐子,轩辕亦俊脸一黑,伸手便揽了水寒的腰身把已经要伸手去挑床帐的少年揽回到怀内。
饶是如此还是慢了一步,水寒还是给轩辕静带进帐子内的一股冷气扫到。窝在轩辕亦怀中,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呃……眼看着就要揽上帐内少年的手臂落空,轩辕静那张原本还笑嘻嘻的脸上霎时晴转多云,心里虽不甘但是给轩辕亦冷飕飕的目光一扫只得看着给他先一步揽入怀中的少年,满脸幽怨的立在床边扯着袖口生闷气。
“呵呵,静皇叔——”看着那张本是成人的脸上露出那种如孩童未曾得到心爱糖果的表情,一滴冷汗顺着水寒的额角滑落,“呐,静皇叔可愿意陪着寒儿出门?”
“咦?出门?去哪?你父皇不去么?”停止了扯袖口的动作,轩辕静看着水寒眨眨眼睛。
“就因为父皇不去,寒儿才想要静皇叔陪了啊。”看情形若自己出门,轩辕亦是铁定不准了,为今之计就只有拐了这个他最信任的静亲王,自己的静皇叔陪着去了。所以,话未出口水寒清秀的小脸上就带了三分的笑意。
“寒儿要皇叔陪了去哪里啊?”见水寒看着自己笑,轩辕静脸上的哀怨顿时一扫而光,忽然又有精神起来。
不可否认,自加这个九皇侄虽然样貌只在中人之上,一张小脸虽清秀俊朗却算不得大美人,但他脸上那抹浅笑不知为何却会让人心里十分的舒服。
“寒儿。”伸手摆正了怀中少年的身子,让他正对了自己,盯了那双清可见底的眸子许久,轩辕亦忽然叹了口气,“寒儿,你其实不必如此。”
水寒一愣,随即就因为被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寒儿,这一世父皇想让寒儿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让寒儿想做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不想皇子的身份,更不想父皇会成为绊住寒儿手脚的绳索……父皇的话,寒儿可明白?”轻轻扶正了水寒低下去的头,让那双明亮的眼看看着自己的眼睛,轩辕亦说道。
“嗯,我明白……”你想让我快乐,想让我幸福,“可是寒儿还是要去。”就像你总在处处替我着想,为我考虑一样,我也想为你做点事,想分担你的烦恼和你肩上的胆子。所以,做这些是我心甘情愿的。甚至,可能像你说的一样,甘之如饴。
“这么说,寒儿一定要去了。”水寒的话虽未完全说出来,对了那双眸子,轩辕亦却完全明白的水寒心中所想。心中一漾伸手便把对面少年揽入怀中,把头埋在少年的肩上,掩了眼底的泪光。
“父皇……”听到耳边轩辕亦的呼吸中似是带了浓浓的鼻音,犹豫了片刻,水寒的手环上了他的后背。
又是这种外人无法介入的亲密与默契,立在龙床前,单手挑了那明黄色的幔帐,看着床上相依相偎的两人,轩辕静嘴角上挂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好吧……你既是想去,父皇便依了你。只是才盼回来我的寒儿,这一别,父皇怕是又要独自一人守了这张空空荡荡的龙床了。”说完蹭蹭怀中少年那张小脸,察觉到怀中少年身子一僵,轩辕亦的脸上挂了一抹微笑,抬头看丁宁正站在龙床前圆桌后面,想要过来却不敢过来,踮着脚隔了轩辕静往自己这边张望,轩辕亦便提高了声音,“丁宁,你去传旨,就说今年年关静亲王轩辕静替朕犒军,巡视边疆。”
“咦?犒赏三军?……皇兄你让静去边关犒赏三军?不要……静不去……”本是老老实实立在龙床前的轩辕静忽然听轩辕亦下旨要他去惊庆十九州,先是愣了一下,待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丁宁放了踮着的脚,弓了身子应了一声转身要出殿去传旨,一把便抓了他的袍袖,“你别去传旨,我不去犒军。”
“王爷,您不要让奴才为难,这是皇上的旨意……”给轩辕静扯了袖子,丁宁吓的几乎要坐到地上。
“皇兄——静不要再去边疆了。”想想庆州那天寒地冻的天气,戈壁上那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疼的风沙,拽了丁宁袍袖的轩辕静鼻子一酸,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
“寒儿也会去。”
“寒儿去我也不去……咦?……寒儿要去么?”屏了气息,收了脸上的泪花,轩辕静睁了一双泪眼望着床上的少年。
“嗯,寒儿要去……父皇担心寒儿,才会让皇叔陪了去的。如果皇叔实在不想去……寒儿可以再找别人。”
轩辕静皱着眉毛抽泣了一声,在轩辕亦和水寒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多少有些难以置信。待见两人同时点头后,眉毛皱的更紧了。
如此可爱的九皇侄要是交给别人带去边关,不要说自家皇兄,就是自己也不放心啊……可是想想边关的风沙……犹豫了半晌,轩辕静才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好,我带寒儿去边关就是了。”说着,解了一直披在身上的貉裘大氅,伸手扯了龙床上轩辕亦的枕巾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轩辕亦见他竟然拿了自己的枕巾擦鼻涕,两道剑眉一挑,想说什么,察觉到身侧水寒按了自己的胳膊才黑着一张脸转向立在一边的丁宁,“给静亲王打盆洗脸水来。”
“是。”轩辕静松了手,丁宁便弓了身子应了一声,出门唤了一个心腹的小太监,让他去御书房传旨后,才带了一直候在殿外台阶下的那十几名准备伺候轩辕亦和水寒起身的太监宫女进殿来。
庙堂卷 第八十三章 生生世世
静亲王轩辕静替天子巡视边关,犒赏三军,三日后出发。圣旨一下,飞岚的户部和兵部两部立刻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每年年根岚帝轩辕亦都会派了大臣桂钦差之职巡视边关,慰劳犒赏因驻守在边关不得回家和家人团圆的边关将士,这本已成为朝中惯例。所以,才入冬,户部就早早的把今年犒军要带去边关的物资备齐,单等着哪日皇上点了哪位大人的钦差后让他带去边关这事也就了结了。
但是,却不想今年犒军皇上点的竟然是静亲王的钦差。王爷犒军,又是亲王,这带去边关犒军用的的物资自然不能和一般大臣带去的相提并论。再出一次血,耗费钱粮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犒军的物资既然要增加,那分到各个营盘,边关各州的物资也要相应增加,犒军单就要全部重新开列,物资也要相应增加,而这些工作都要在三天之内全部完成。所以,圣旨一下,整个户部忙乱了一上午,直到午后政务才渐渐重归正轨。
和户部在都城中的忙乱相比,兵部的忙乱多在外阜和边关。钦差犒军,随行人员和车马物资的安全全部都是要由沿途各州县城防营负责。所以,在得知今年犒军的钦差为备受皇上恩宠的静亲王轩辕静后兵部尚书金默然在火速向各州县城防营下了公文的同时还一路派出了若干官吏替亲王的官驾钦差仪仗打前站,检点个州县准备接王驾的驿站馆舍安全方面是否有疏漏。
打前站的官吏派出后不久,一份份发往边关告知犒军钦差身份和行程的公文也以八百里加急的牌报的形式发往惊庆十九州。
除了户,工两部之外,静亲王的王府上下和宫中的盘龙殿内的太监宫女们也都为各自主子要去边关忙的人仰马翻。虽是因为要去的是边关,一切从简,但这两人毕竟是王爷的身份,就算是一切从简,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不是一张包袱皮就能全部打包带走的。所以,这该带的,不该带的细细拣选点视收拾装箱打包竟也让贴身侍奉的人颇费心思。
就这样,忙忙碌碌中,钦差出京的日子也就很快到来了。
冬日的天,亮的晚,后宫总管太监丁宁起身的时候天边虽已微微发亮,天空上却还是满天的星斗。
总管起身了,随着这个消息从丁宁现居的盘龙殿正殿后侧那小小的院落传出,整个盘龙殿当值、打杂、洒扫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都手忙脚乱的起来,开始忙碌。盘龙殿新的一天,也在这一如往常的忙碌中到来。
盘龙殿的寝殿内轩辕亦那张宽大的龙床上,给轩辕亦搂在怀中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那置于他腰间的大手,轻轻的翻了一个身后手肘撑在自己枕头上,单手撑了下颌,一双清可见底的眼眸便正正的对上了面前男子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剑眉,凤目,笔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俊朗的脸型。虽已年过三十,这张俊脸上的皮肤却依旧细腻紧致,眼角唇边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就连年初所见的鬓边那根白发也失去了踪迹。虽是日日相伴,以前他却从未发现,面前这男人果然如轩辕静所言,是个天上难寻地下难找的大美人,还是说……情人眼中出西施?
西施啊,想到这个名字,水寒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拿他这个飞岚帝国的一国之君和也算是红颜祸水的西施相比,这种事怕也只有自己能想的出来,若是给他知道了也不知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伸了手指,指尖轻轻触及到了轩辕亦额前那一缕碎发。轻轻拨开黑亮柔顺的发丝,露出轩辕亦光洁的额头,水寒脸上的笑意渐浓,眼波流动,眼底也泛起了丝丝的柔情。
这就是前世自己不曾体会过的爱情么?不如想象中的生离死别,轰轰烈烈;也没有千般的纠缠,万种的烦恼。爱原来是这般的平淡,简单。
平淡到虽心许对方却还可与以前一般相处,简单到除了只想与心中的那个人朝夕相处外自己已无欲无求。
爱,虽平淡简单却如晚归时看到家中窗格内透出的那抹橘黄色的灯火一般让人安心,使人温暖。
果然如自己师傅所说的,只要能和心中的那个人在一起,就算是静静的呆着也会很幸福。探过头去,一缕发丝从鬓边滑落,落到了轩辕亦面颊之上。伴随着这缕乌发,一个轻柔的吻也一同印上了轩辕亦的眼睑。
“啊……”一声低呼,腰便被才移开的那双大手重新揽入怀中,眼前一花,原本还伏在轩辕亦胸口的少年转眼便仰面朝天的躺在了枕头上,乌黑的长发铺在床内侧的枕上,在帐顶那给薄纱罩住的夜明珠昏暗的光线下如水一般缓缓的从光滑的织锦枕巾上滑落到床上锦被之上。
龙床上,明黄色的幔帐内。帐顶上那颗给薄纱罩住的夜明珠昏暗的光线从轩辕亦的后方照过来,在用柔和的淡金色的光线描出他身形轮廓的同时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阴影下,一双凤目明灭不定。
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年在珠光下愈渐柔和的脸,轩辕亦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到少年水润的双唇。细腻柔嫩的感觉萦绕在拇指指尖上,他的目光暗了暗。
床帐内,原本平静的气氛忽然暧昧起来,帐内的温度也在不知不觉间上升了两度。水寒眨了眨眼睛,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轩辕亦敞开的领口上露出来的那一片浅蜜色的肌肤上,随后,目光转至头顶轩辕亦那张俊脸上,有些不安的吞了口口水。
察觉到少年的不安,许久,轩辕亦忽然悠悠的叹了口,闭了闭眼,掩去了眼中一丝挣扎。
一年之内,两次分离,这一次的情景又与前次不同。前一次他还只是单恋,单相思。这一次,两情相悦,同样的思念却因为对方的回应加重了几分,自然也更加难舍。合了双眸,低头蹭蹭那张小脸,轩辕亦抬了撑在床内侧的那只手,也如水寒一般仰面朝天的翻倒在龙床上,“昨夜父皇叮嘱的话寒儿可记下了?”
“轩辕亦,我不是小孩子。”连夜晚睡觉记得要盖被子这样的小事他都要一一叮嘱,还叮嘱了大半夜,当他是孩子,当自己是保姆么?
“呵呵,”一声低笑,虽看不见身侧少年脸上的表情,他却知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又称呼自己我,他的寒儿怕是有些着恼了。微倾了身子,将唇贴至水寒耳旁,“在父皇,寒儿就是一个孩子,何时寒儿把这身子一道给了父皇,朕的寒儿也才算是长大了。”
“……色狼,我要睡觉了。”看到轩辕亦眼中的戏谑,一时之间水寒竟无言以对,憋屈了半晌才冒出来这么一句。说完便气恼的转过身子,把头埋进龙床内侧。
“寒儿,天亮了该起身了,还要睡么?”
“……离天亮还早……”
哪想他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叩门声,丁宁那刻意压低了的,有些沙哑尖细的声音传进殿来,“王爷,……时辰不早了,您该起身了。”
又给他看了笑话!刚把头埋起来的水寒有些懊恼的爬起来,一抬眼便看轩辕亦似笑非笑的躺在枕上看着自己,水寒更加郁闷。
“进来吧。”冲着殿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水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月白里衣,把披散开来的头发拢至胸前,伸了白皙的小手就要去挑那明黄的幔帐。
“寒儿……”一直躺在枕上未曾动的轩辕亦忽然坐了起来,伸手便把水寒的腰揽进怀内,“寒儿……,要时时想着父皇,不准移情别恋,知道么?不然父皇会伤心死的。”
“一个大男人还说什么伤心死,你当自己是言情片里面的女主角啊。”因给轩辕亦揽了腰而行动不便的水寒忍不住撇了撇嘴。
……给水寒一句话呛到,原本的柔情蜜意顿时烟消云散,轩辕亦眨眨眼睛竟半晌无言以对。
见轩辕亦不说话,水寒便又探了手指,去挑近在咫尺的床幔。却不想,见他探了手指去够床帐轩辕亦揽在他身上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道。
眼看着就要够到那幔帐,身子却又给搂着不放的人扯回去,水寒不悦,“轩辕亦。”一声断喝吓的帐子外才开了殿门进来,还未走到龙床前的丁宁脚下一滑,身子一晃,双腿一软便直直的跪了下去,“奴才……奴才……”
“你干什么?”听外面尖细沙哑的声音响起,水寒知道丁宁已经进到殿内了,便压低了声音。
“别管他,寒儿应了父皇,要时时想着父皇,不准移情别恋。”既然自家寒儿这般不解风情那他也就只好厚着脸皮粘上去了。
“知道了。”看情形,自己若不应他,怕是今晨别想脱身了。虽万般不甘心水寒还是低低的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