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若饶过你呢?”
“饶过?”风始一开始未明白轩辕亦的意思,他身旁的风启风明和风清扬在诧异之后脸上立刻现了抹激动。
“皇兄是说他若是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你日后会作何打算。”风始半晌未反应过来,轩辕静好心的替轩辕亦解释。
“皇上若真能饶过在下,在下便打算同风家人一道护送前几日往生之人回谷安葬。”犹豫了一下,风始说道,“回谷之后风始会向族人说明一切,若有人想出谷在下也不会再加以阻拦。”
“若真是这样遁世风家可就真的成了一个传说了。”将身子靠到身后太师椅的靠背上,轩辕亦道。
“无妨,遁世风家早已名存实亡。与其让谷中的孩子们守着这么一个空头的名号不若让他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出谷之后的许多经历终于让他明白,风家确实已经真的如深寒那女子所说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名号。若还是过于执着于遁世风家这个称号到头来恐怕连风家的血脉都保不住。
“王爷若能真的这般想开自是最好。”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竟会在数日之内改变,尤其当这种改变会让他一直以来全力守护的风家因此分崩离析,这种改变就更加不易。也实属一声叹息,轩辕亦倒是多少有些佩服风家的这位老族长了。
“王爷打算何时启程回谷?”坐在轩辕静下手,不知摆弄茶盏就是托着下巴皱着眉毛发呆的水寒忽然问道。
“打算后日便启程回谷了。”
“这么快?”听风始说后天便要回谷水寒有些惊讶。不但是他就连轩辕亦和轩辕静两人也是同时一愣。
“虽然当日出谷时有试剑大会的原因,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等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参加了。”轻轻叹了口气,风始有些抱愧的低了头。
“父皇,风家后日启程回谷寒儿能不能去送一送?”虽未见过这些人,却也是因为自己晚到了一步才会往生,听风始说完原因,水寒便转过头看向正座上坐着的轩辕亦。
“寒儿若是想去,父皇陪了一道去可好?”轩辕亦的视线落到水寒身上立刻变柔和了许多。
什么陪着去,不过是因为有风家那个小子在不放心寒儿罢了。轩辕亦身侧轩辕静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便冲着自家皇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水寒倒是未觉出怎样,不过轩辕亦既然应了,他也就不再多说随口应了一声后又端了小几上的茶盏。
恰此时,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正厅门已经关闭,也叮嘱了若无特殊情况不要来打扰,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屋内几人一愣同时看向门口。
一直背靠了门板的红叶转过身开了半扇门,从门缝挤出去后带上门,接着门外便传来压的极低的说话声。又过了片刻,红叶回到厅内,重新掩上门后便径自来到轩辕亦身边将一张纸卷递给轩辕亦。
轩辕亦展开看了眼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身旁轩辕静。
“是什么?”看他纸卷当是暗卫传递消息用的,见轩辕静重新展开纸卷,一直在等落凤城消息的水寒忙探过头去,见那纸卷上潦草的写了几个大字:事成,玉相逃遁。
江湖卷 第五十三章 对谈
“玉相逃遁?”送走了风家人之后,水寒摆弄着手中那张纸片,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这么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还有父皇不是说最早也要等晚上才会有消息么?怎么这么快天晨便传来消息了。”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的。”抽过水寒手中笺纸轩辕静仔细看了看说道,“天晨大概是怕咱们等得着急,一时间他又空不出时间来才会只写了这几个字让咱们放心。”
“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更详细的消息传来,即便孤鸿和天晨两人一时空不出来也还有莫言和冷月。”轩辕静之后轩辕亦补充道。
“哦。”不管怎样毕竟从落凤城传来的消息让水寒一直都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随口应了一声后,伸手掩了打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哈欠,水寒便离了正厅往后院而去。
“寒儿?”见水寒似是要赶去做什么事情,轩辕静有些奇怪,见水寒不理他便转身看向自家皇兄,“他这是要去哪?”
“回房睡觉。”有些好笑的目送着水寒出了厅堂轩辕亦道。
回房睡觉?视线从早已失去水寒身影的门口转回再落到轩辕亦身上时一抹暧昧的笑容出现在轩辕静的俏脸上,“皇兄啊,虽说你守了这些年终得偿所愿可也该节制些才是,毕竟人家寒儿要到年底才满十六岁嘛!”说完低头扯了扯长袍袖口后又偷偷瞄了眼一侧轩辕亦,见他一张俊脸霎时黑了一黑,轩辕静在嘴角上现了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后又小声的加了句,“人家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皇兄不用……”用那么吓人的眼光看着人家吧。见轩辕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轩辕静十分明智的收了未出口的话,低着头避开轩辕亦的视线。
“朕不用你提醒。”知道自己若是解释便会越描越黑,何况这等私密的事情又岂是能和外人道的,因此在略带尴尬的咬牙切齿盯了一直扯袖子的轩辕静半晌后扔下这么一句话,轩辕亦一甩袖子顶着一张锅底一般黑的脸离了厅堂。
“呵呵。”目送自家皇兄气鼓鼓的出了厅堂轩辕静一张俏脸笑的要多欠扁有多欠扁。松了一直捏在手里扯来扯去的袖口,轩辕静转身打算离开,一回身却见红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便心虚的迎上去,“这不怪我,谁让他不让人家抱人家最可爱的寒儿呢……”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红叶眼角一抽,瞟了眼两眼亮闪闪的盯着自己的轩辕静十分明智的转身,走人。
“呐,小红,你去哪?……你等等我……”见红叶连声招呼都未打便出了厅堂轩辕静忙撩了长袍的前摆,迈步追出去。
傍晚,参加试剑大会的铸剑师们回到庄内。带回来的消息言及灵隐教有一把名为映日的宝剑进入今日所选出来的十把名剑之列,而且依照今年参加大会铸剑师和所铸宝剑水平来看,这把宝剑九成九会是这一届试剑大会的第一名。
对这消息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都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吃惊。不过这一届铸剑山庄倒有四把宝剑进入明日的最后决选却也难得,总的说来今日也还是皆大欢喜。
晚饭后,莫言和冷月两人自落凤山发出来的消息也到了。轩辕亦将那几页笺纸带进寝室给水寒看的时候,宽去外袍沐浴之后的水寒已经打算就寝了。
虽然早些时候已经知道了结果,水寒也还是伸手接了轩辕亦递过来的笺纸。看过后秀气的眉毛挑了一挑,转身问坐在身侧的轩辕亦,“没有任何抵抗,连圣旨都没接就直接跑了?”
“恐怕是这样。”所以天晨的消息才会这么快就到了惠州。
“我还以为会经过一场恶战呢,不过这倒也好,无论是三卫还是铸剑山庄也少了一次伤亡。”低着头又把手中的笺纸看了一遍,水寒忽然有些郁闷,“昨夜为此担心的一夜都睡不好还真是亏了。”
还让你静皇叔以为父皇昨夜纵欲了。见水寒小脸垮了垮,随手摆弄着水寒披散在肩上长发的轩辕亦眼眸暗了暗。
“不过,玉无极会逃到哪里呢?”抬了头,视线再次落回到轩辕亦的身上,水寒问道。
“寒儿说呢?”
“惠州吧。”水寒歪着头想了想。依照玉无极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为逃过了一劫便隐姓埋名颐养天年的。此时的惠州又是整个飞岚,甚至整个世界最热闹,来往人员身份最复杂,最容易躲藏和生事的地方,玉无极若想卷土重来这里是最佳的场所,“又何况,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深寒最近也主要在惠州活动。若深寒背后是两大帝国之一,玉无极这一次该算是通敌叛国吧?”
“不错,通敌叛国。”言罢轩辕亦的眼眸微微眯在一处,同时凤目中一道阴冷的光芒一闪即逝。
“那咱们就在这惠州等他来好了。”伸手扳了轩辕亦的手臂,水寒便自顾自的偎进了他的怀内,“轩辕亦,后天风家归谷你要是不想去不用勉强,除了这铸剑山庄的庄主外你还是飞岚的一国之君,身份特殊……”
“难得寒儿会为父皇考虑,”低头亲亲水寒的小脸,轩辕亦嘴角上噙上了盈盈的笑意,“就算身份特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父皇正好借此给深寒还有那些与之结盟的武林门派和世家表明铸剑山庄的立场。”
“这个寒儿倒是没想到,也是啊,父皇出现的话其他人可能不明白,但是深寒应该明白铸剑山庄向他们宣战了。”
“是啊,不过在父皇最重要的还是能陪了寒儿。”低了头,俊脸贴上怀内少年那张清秀的小脸,轻轻蹭了蹭才把下颔放到水寒的肩头上,随后收了一收揽在水寒身上的手臂。觉察到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紧了一紧,水寒的身子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一抹红晕飞快的在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上闪过。
月有阴晴圆缺,十五已经过去三日,天上那轮完美的圆月在不知不觉间减去了细细的一条小边,乍看上去虽还算是满月,看久了却也轻易便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铸剑山庄庄后一座前后三进独门独院的院落内,风家少族长风清扬靠坐在后园游廊的栏杆上,看着半空中的那轮月亮,一张清冷孤寂的脸上露了些许茫然之色。
自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别过之后,直到今日午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那魂牵梦绕的少年。细细算来相隔也不过短短几日,可这几日的时间在风清扬来说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因为风明风启受伤,风家族长风始虽只是轻伤,但那日夜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又加之年事已高不知不觉间风始便现了些许的老态,所以虽为少族长风家的事务风清扬却也担去了大半。也因此连日来一直奔波不止的风清扬直到此时才有了这片刻的空闲。
人虽空下来了,下午再见那少爷时的情景却也勾起了关于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不过,与以前那温暖又甜蜜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再想起这些一股酸涩之感夹了淡淡的苦味便从心底一点点的涌上来。
原来那少年的名字不是水寒,而是轩辕水寒啊!
当年静王府初见时的场景至今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说来好笑,自己当日竟会因为一个男宠一句:新来的。就将这少年认作是静王的男宠。现在细细想来,无论是与自己相处的言语间,还是跟在他身旁的那青年全都从未说过他是静王的男宠。
又何况一个男宠即便再受宠又怎可能轻易便被放出府来。而且那般清丽脱俗的气质,还有那堪比帝王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回谷后迎他的风洪曾说那少年身边竟跟了十几个江湖顶尖的高手……能有这般的气势又怎可能是静王的一个小小男宠?
是自己并未想到还是说……内心中其实盼望着这个身份是真的?虽是玷污了他,可若真是男宠的话自己也许还有能与之同床共枕的机会,若是飞岚皇子的话……风清扬的心口忽然一阵抽痛,痛的他实在是不想继续想下去。
脚步声轻轻响起,最开始,陷入到有些混乱又充满哀伤思绪中的风清扬并未察觉,待他终于觉察到有人靠近的时候那人已与他仅有几步之遥。
“爹。”见来人是一身青布长袍的风始,风清扬忙从廊下的栏杆上站起身来,立在自家爹爹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嗯。”点了点头,风始也坐到了廊下的栏杆上,看了眼低着头立在身侧的风清扬伸手点了点身侧栏杆,“你也坐吧。”
“是。”低应了一声风清扬便规规矩矩的坐在风始身侧。
“清扬,你可怨恨过我?”见风清扬虽然坐在自己身侧却还是低着头垂了视线,风始轻轻叹了口气。
“爹爹说的哪里话,做孩儿的又怎会怨恨爹爹。”
“爹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最大的梦想被爹给毁的连渣都不剩了,你又怎么可能不恨我?可是事到如今爹也后悔了,却也晚了。”
“爹……我……其实没什么梦想了。”依旧低着头,风清扬的脸上忽然现了抹苦涩,“而且,从回谷后到现在三年多的时间清扬有些理解爹当年的做法了,爹也不过是想保住风家在这世上的名声还有风家的血脉。”犹豫了片刻,风清扬又接着说,“虽然现在看来当日若是求岚帝相助便不会有今日,可是那时又有谁能保证出谷求助便一定能保住风家呢?所以,爹爹你也不必自责。”
“清扬……这可是你真实想法?”听完风清扬的话,风始身子忽然一颤,紧接着眼底便见了些泪花。
“是。”未察觉到身旁风始的异样风清扬头垂的更低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伤的最重的却还是你!风始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见风清扬自始至终一直都未曾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移了话题,“对了,岚帝九皇子就是三年前为救你坠落谷底的那名少年吧?可是怎么风洪和小米他们说他是静亲王的男宠呢?”
“清扬曾在静亲王府中见过九皇子,当日清扬确实以为他是王爷的男宠,现在想来是清扬误会了。”
“是这样。”点了点头,风始又问道,“风洪和小米他们说,你心里有了一个人……这人该是这位岚帝的九皇子吧。”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爹爹还提他干什么。”眼眸闪了闪,风清扬嘴角上的苦涩更甚。
真的都过去了?风始的视线凝固在风清扬嘴角上那一抹满是苦涩的笑容上许久未曾移开。
“爹,时候不早了,您也去睡吧。咱们后日回谷,明天怕又会是一天好忙。”半晌风清扬终于转过头来,再开口嘴角上那抹苦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平静的声线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是啊,时候不早了。”扶了栏杆站起身来风始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伸手从怀内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罐子递给风清扬,“爹今夜来找你,其实是要把这个给你。”
风清扬一愣,扭开了罐子盖。粗陶的罐子里两只小指指甲大小的殷红色甲虫动也不动的紧紧抱在一处。
“爹你……”风清扬的心头一跳,震惊,张惶,难以置信,难过,希望,兴奋无数的表情在他那张脸上轮番闪现,只片刻风清扬的额角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何让它们换主你知道吧?”
“知道……可是爹……”
“爹知道那孩子是你心之所属,爹也知道你所希望的不过是想与相爱之人厮守终身。这东西爹给你了,至于用还是不用全都在你。”说完风始便沿着回廊离去。
“二弟,你去哪里?”风始人才转过回廊出了后院,迎面见风启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便问道。
“大哥,”风启来的急,并未注意到立在院门一侧的风始,待听到风始的声音,看清站在一旁的风始硬生生的停了向前的步子,身形一转到了他面前,同时声音也骤然提高了不少“你把那东西给清扬了?”
“给了。”相对于风启的激动风始回答的云淡风轻。
“大哥,你糊涂啊。”听风始说已经把东西给了,风启便拍了一下大腿,“当初清扬就是为它所害才会落得这般光景,现在你又把这东西给了他……”
“有何不可?”见风启是为了这件事来找自己,风始的声音不觉冷了几分。说完便径自从拦在面前风启的身旁绕过去,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走去。
“大哥,你别忘了寒王可是救了你我的性命,你现在让清扬给他下情盅不是恩将仇报么?又何况,岚帝将这位九皇子视为掌上明珠极为娇宠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他若是知道我们用痴缠暗算九皇子那我们风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给风始晾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