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皇上,她毕竟是一名琴师……”琴师若是被断去十指的话,也就等于一辈子便被毁了。
“琴师?”一声冷笑,雪无痕又向前迈了一步,重新蹲了身子,再度捏了瑶琴的下颌,“你是琴师?”
“雪陛下?”双臂虽然依旧被人架着,瑶琴也还是停止了挣扎,仰着头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对面男子那张阴冷的脸,“雪陛下,您为何这样问?臣妾是琴师,宴会上陛下您就已经知道了啊?陛下?”
“你既是琴师就该好好磨练琴艺,而不是这般的挖空心思,攀龙附凤,欲以美色侍人。断你手指不过是告诉你琴师该有的本分,不杀你已是你的运气。”
原来这人一开始便是有了这个打算,才会以侍寝为名将自己带进馆驿。听完雪无痕一番话瑶琴的脸白了一白。
“瑶琴,你可还有话说?”见面前女子立时如同泄了气一般身子不由得瘫软下去,雪无痕的脸上现了抹嘲讽。
“有。臣妾有话要说。”片刻的沉默,瑶琴再度抬了头,“雪陛下,有句古话陛下应该听过,那便是人往高处走。瑶琴出身卑微,流落风尘常为豪商巨贾官宦显贵欺凌有攀龙附凤之心也属人之常情,雪陛下又怎能因此便说瑶琴失了琴师的本分?况且雪陛下当年一曲《凤求凰》抱得的美人归,之后琴瑟和鸣,为全天下艳羡,这位美人也曾是位风月场上的琴师,瑶琴对此心念神往又有何不可?还是说……雪陛下的那位音贵妃不若天下传言般地备受恩宠?陛下您因为您这位贵妃琴师的身份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深以为……”
“够了。”深以为耻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雪无痕粗暴的打断,“你的守宫砂呢?”
“雪,雪陛下,您说什么?”未想到雪无痕的话题忽然转换的这般块,瑶琴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风月场上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出道之始便会在手臂上点上守宫砂以示清白,瑶琴,你的守宫砂呢?”松了捏着瑶琴下巴的手指,雪无痕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可别告诉朕你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啊。”
“雪,雪陛下我……”被雪无痕这么一问,瑶琴脸色立时灰了一片,说出来的话也失了些底气。
“朕的音贵妃虽是风月场出来的女子,一生之中却也只有朕这一个男人。朕的枫儿年幼之时虽亦在风月场中呆过,却也只有朕一个人。瑶琴你凭什么与之相比?”
原来,这女子竟是自比自己的姐姐。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却还要与姐姐的冰清玉洁相比,也难怪他会这般的气愤。他心中果然只有自己的姐姐啊!暗叹一声,瞟了一眼冷冷的望着瑶琴的雪无痕柳怜枫缓缓的垂了视线。
“来人,抱出去。”见瑶琴为自己的气势所迫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雪无痕冷冷一笑道。
“枫公子,枫公子,求您替瑶琴求求雪陛下,让他饶了瑶琴这一次吧,瑶琴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姊姊和公子您的……求您了。”觉察到架了自己手臂的手开始向后拉她,瑶琴立刻被吓的花容失色,涕泪横流,竟和不久前还备受追棒的琴仙判若两人。
“皇上?”声嘶力竭的声音让柳怜枫有些不忍,簇了眉毛转头望向雪无痕的眼中也就多了几分哀求。
“枫儿,”一声断喝,见柳怜枫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雪无痕的声音稍稍缓了一缓,“你不要让朕为难。”
“雪陛下,雪陛下,您饶过瑶琴这一次吧,瑶琴真的是无意冒犯音贵妃和枫公子。雪陛下,您也精通音律,琴师若是没了手指,这一辈子了就都没了……陛下,陛下……”
“拖出去。”见身旁柳怜枫脸上不忍之色更甚,虽未发出声音,双唇却也动了一动,雪无痕扬声道。
“是。”应了一声,两边架了瑶琴双臂的小太监便硬生生的将瑶琴从殿内拖了出去。
“枫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待那叫喊声,哀求声渐渐远去,雪无痕轻轻的摇了摇头望向柳怜枫。
“也许吧!”垂了头,柳怜枫避开了雪无痕的视线轻声道,“枫儿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琴师被断了十指会是怎样的情景。”
“既是无法想象就别去想她了,难得朕今夜高兴,枫儿弹琴给朕听可好?”伸手揽了柳怜枫的腰,雪无痕低笑一声。
“皇上想要听哪支曲子?”
“《凤求凰》枫儿可会?”想了想,雪无痕问道。
“只听过,未曾弹过。”听雪无痕竟然点了《凤求凰》柳怜枫多少有些为难。
“这样啊……来人,纸笔。”
“是。”旁边太监低低的应了一声很快就把纸笔送到了雪无痕面前。
松了揽在柳怜枫腰间的大手,执了狼毫,刷刷点点片刻,整个《凤求凰》的曲子便跃然与纸上。拿着手中的琴谱,来至才命人搬至殿内的琴案前,将之放到琴案上随后转身向着还有些怔忪的柳怜枫招了招手,“来,枫儿,朕教你。”
“嗯。”应了一声,柳怜枫便迈了步子,来至琴案前坐好,将几页琴谱在案上摊开,默记了一遍后便抬了左手置于琴上。手指落下,悠扬的曲子便在多少有些空旷的正殿内响起。虽不甚熟练,却也听出弹奏者十分的用心。
琴声铮铮,时断时续,有些地方因为一时间寻不到正确的指法还要做数度的重复。曲子虽是多少有些零散混乱,却也凝了一份深情在里面。
琴案后,端坐在琴凳上的柳怜枫低了头,视线落在摊在琴案上的琴谱上,修长的手指抚过紧绷在琴上的七根蚕丝琴弦,一张柔和却又不失英气的脸上神情专注。
枫儿……今夜雪无痕的心似乎是特别的柔软,本是平日里时常见到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在今夜忽然触动了他的心。
眼眸暗了暗不知何时斜靠了一侧太师椅坐的雪无痕忽然站起身来,来至琴案后,揽了还在低头弄琴的柳怜枫的腰,将之抱起,转身往寝殿而去。
正殿内,被柳怜枫指尖带起来的最后一个音节颤巍巍的消散在空气中。
苍霄新帝继位大典在即,整个苍霄都城凌霄城几乎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口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入夜便会燃起,直到天明方才熄灭。虽是深夜,给这大红的灯笼映衬着,整个凌霄城却也是满城的喜气。
凌霄城城北,与苍霄的皇宫只隔了几条街的一座深宅大院,除了院门口悬了两盏大红的宫灯外,院内便再没了光亮。远远望去,这片占地甚广的院子在四周喜气洋洋的红色灯笼和星星点点灯火的映衬下,竟如夜空里的一片乌云,遮了满天的星光。
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立在这院落正殿的屋脊上,望着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院子冷冷一笑,飞身落到院内,迈步径自来到正殿的殿门前,抬脚便踹上了正殿关的好好的殿门。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对开的殿门被他踹开。
“什么人敢夜闯琬王府?”一声断喝自暗处响起,声音洪亮低沉,喊话的人当是一名武林高手。
“告诉蓝琬,还有梁珍珠那个女人,本王要见他们。”看也不看那才从暗处现身的人,蓝煜迈步进了大殿,“掌灯。”
“是。”一声低应,那才现身的人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去,很快,就有小丫鬟进来掌灯,端茶。随后,又有当值的仆役端了火盆进来。只消片刻,原本黑黢黢,阴冷冷的大殿就变得灯光明亮,温暖舒适起来。
靠了正殿内主座上太师椅的椅背,架了双腿,蓝煜随手端了宫女端上来的冲泡的恰到好处的清茶品着。
过了大约一刻钟,殿门口一先一后的蹭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迈进殿门后就如饱受惊吓的小动物一般畏畏缩缩的,缩着身子,低着头蹭啊蹭的,半晌才来到蓝煜的身侧。
来到蓝煜面前,为首的一名年逾四十的男子便抬了,一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绽开了一抹谄媚的笑容,“王爷,您怎么来了。”
“本王怎么来了?”瞟了眼躬了身子立在自己身侧的男子,蓝煜将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放下后,理了理身上袍服,才接着说道,“听七哥的口气竟是不欢迎本王?”
“怎,怎会。王爷您不是政务繁忙嘛!”堆了笑容的脸上现了一抹尴尬,蓝琬忙又向前躬了躬身子,“王爷政务繁忙还能来我这坐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欢迎。”
“是这样么?七嫂?”视线绕过立在身侧的蓝琬,落到同样畏畏缩缩的跟在蓝琬身后一名一身米黄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王爷说的不错,煜亲王能来府内坐坐,我夫妻二人自是欢迎。”觉察到蓝煜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那女子的身子便情不自禁的又往蓝琬身后缩了一缩。
“都站着干什么,手足至亲还这般见外?”视线并未因为女子的怯懦收回,盯了她的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良久,蓝煜忽然笑道,“来人,赐座。”
“谢王爷赐座。”未曾想到今夜煜亲王竟然这般的客气,蓝琬和他身侧的女子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架势。
本是来做客之人,却要赐主人的座,这分明是喧宾夺主。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是被赐座的两个人,还是搬了太师椅来的仆役,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
坐了太师椅,蓝琬便将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半低着头就,垂了视线问,“只是不知道王爷今夜来此,有何贵干?”
未马上回答蓝琬的话,蓝煜重新端了茶盏,嗪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以眼角的余光看着并肩坐在身侧的两人,沉吟了一下笑道,“梁珍珠,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王爷是说静儿?”听蓝煜忽然提到了轩辕静,梁珍珠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同时脸上也现了抹尴尬之色。
“今夜本王刚刚见过,数年不见,他倒是生的愈发的俊俏了?”依旧关注着梁珍珠的反应,蓝煜又低头嗪了一口茶水。
“承蒙王爷夸奖……”不知道蓝煜为何三更半夜的跑到自己府内说起轩辕静,梁珍珠偷偷瞄了眼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蓝煜,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王爷您……”
“静儿这孩子,数年前本王就十分喜欢他。虽然后来因为一时疏忽让他离了苍霄,可是这些年身边却在未曾有如他一般可心的孩子。”说着蓝煜便叹息了一声,将手中茶盏放到了一侧八仙桌上。
“王爷可还是在念着静儿?”梁珍珠是有着七窍灵心玻璃心的人,又怎听不出,蓝煜的话外之意,见蓝煜叹了口气,他便壮着胆子抬了头试探着问。
“珍珠……”一声低唤,坐在梁珍珠旁边的蓝琬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裙。
“呵呵,”低低一笑,蓝煜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殿内多少有些斑驳的红漆大柱,“实不相瞒,从今夜再见他之后直到现在本王就未曾放下,本王还是第一次这般的记挂一个人啊!”
“王爷这般挂念静儿……”未理睬蓝琬的小动作,梁珍珠的眼睛内忽然生了一丝光亮,“王爷今夜特地来府内该不是想让珍珠帮您让静儿重新回到您的身边吧!”
“王妃不愧曾贵为苍霄的贵妃,果然聪明绝顶。”
“王爷您过奖了。”蓝煜忽然提起了往事,蓝琬和梁珍珠脸上同时现了一抹尴尬。
“只要静儿能回到本王的身边,对七嫂还有七哥,本王自当重谢。”似是浑然不觉自己哪里说的不妥,蓝煜笑道,“只要是本王能办到的,除了这江山,七哥七嫂想要什么尽管说。”
“王爷此话当真?”听蓝煜竟然说出除了江山想要什么便给什么,梁珍珠的眼中光亮更甚。
“梁珍珠,本王的能耐你该知道吧!”梁珍珠这般问,蓝煜有些不悦的答道。
“臣妾不敢。”觉察到蓝煜有些恼怒,梁珍珠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着蓝煜福了一福,“王爷竟会许下这般重的诺言可见是对静儿痴情一片。只是……静儿虽是臣妾的儿子,却也十几年未见。而且当年之事,他该是对臣妾有所怨恨,所以,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帮王爷……”
见梁珍珠有些犹豫的望着自己,蓝煜一笑,“此次翌水继位大典静儿本不必来,他却来了。数年前他便对本王心存怨恨,相信他不会是为本王来的吧?”
“王爷,您的意思是?”似乎有些明白蓝煜的话,梁珍珠不觉站直了身体。
定天下 第十七章 争吵
“王爷,您的意思是?”听蓝煜说轩辕静来苍霄显然不是因为他来的,梁珍珠忽然有些明白他的话,也有些明白他深更半夜为何来找自己,便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珍珠……”一声轻唤再次自梁珍珠身边传来,蓝琬再度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角,脸上眉宇间难掩担忧之色。
“母子连心,无论怎样,以前发生了什么,你都还是他的母亲,相信静儿来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想要见你吧?”虽然将蓝琬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蓝煜却装作毫无觉察。
“可是,他若是想要见臣妾,为何早已到达数日,却一直都迟迟未来见臣妾?”低了头,梁珍珠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或是一时无空吧!静儿毕竟是岚帝目前最为信任的臣子,七嫂也该知道这种三大帝国和六个王国齐聚的场合背地里会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交易。”
“王爷想让臣妾怎样做?”虽未再回飞岚,飞岚国内之时梁珍珠却也知道一些,也就自然知道轩辕静在飞岚中的地位,所以蓝煜的解释却也说得通。
“去见他。”
“王爷?”虽然知道蓝煜肯说出除了江山什么都可以给的话他所求之事不定不会很好办,可是在听到蓝煜竟然会让自己去见轩辕静后,梁珍珠也还是有些吃惊。
“七嫂,你与我七哥成婚数年却一直都未再生养。”
“王爷此话何意?”虽畏于蓝煜的威势,但今日明显是他有求于自己,梁珍珠便挑了一挑眉毛,面露不愉。
“你年纪也大了,静儿怕该是七嫂唯一的孩子了吧?他既是来寻你,你便与他再续母子情不是很好吗?”相对于梁珍珠的恼怒,蓝煜脸上神情如常,“去替本王劝劝他,让他留在飞岚,重新回到本王身边,你们母子虽然不能朝夕相处却也可时常相见。又何况,本王既是下了这般的本钱要他回来,自然不会亏待于他……母以子贵,七嫂,你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吧?”
“可是……”听出蓝煜话外之意,梁珍珠的眼睛一亮,但是紧接着她就又皱了眉毛,“臣妾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劝了他留在苍霄。”
“无妨,七嫂尽管去便是。静儿是个听话的孩子,自己母亲的话他一定会听。如若静儿实在不愿,本王再想其他办法,到时候绝对不会怪罪七嫂。”
“那臣妾便勉为其难的试一试吧!”说着梁珍珠便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也不再躲闪蓝煜的视线,举手投足间也有了些王妃的风范,“此事若成的话……臣妾还请王爷兑现诺言。
“珍珠。”偷看了眼蓝煜,蓝琬又伸手扯了扯梁珍珠的衣角。这一次,梁珍珠并未再佯装不知,而是有些厌烦的伸手将蓝煜手中自己的衣角拽回,然后瞪了他一眼。
“这个自然……”手指轻扣掌下的扶手,蓝煜饶有兴趣的望着梁珍珠,“本王忽然对七嫂想要什么有些感兴趣了,七嫂可否现在就跟本王说说?”
“臣妾想要的不过是个琬亲王妃的名分,还有就是如王爷所见,近些年这王府失修,可府内却拿不出整修的银子……”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一下,见蓝煜脸上神情如常,梁珍珠便接着说道,“相信这两件事在王爷来说都是举手之劳。”
“确实如此。”敲击着扶手的手指一顿,蓝煜一笑,站起身来,“夜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