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轻然的眼眸再度暗了一暗,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对他虽非专宠,却无论如何都离不了他了。
曲高和寡,又何况是位于权利之巅的人。那张盘龙的座椅带来的孤独寂寞,那从心底一直渗透到骨髓中的寒冷也就只有这人才能缓解,才能温暖吧!
所以,自己也才会在成为太子之后忽然对这人生了无限的情意……怕扰了眼前这难得的闲散舒适,雪轻然转过身,打算悄悄退出院子去。
低了头,有些失神的雪轻然并未注意到,自己原本扶与门板之上那只胳膊上广袖长袍衣袖的一角挂在了殿门雕花的把手上。人一转身,那袖口便带了把手,拉了殿门。
“吱——”的一声轻响从那有些缺油的门轴上传进殿内。
声音不大,却也足以扰了殿内的气氛。
“太子……”他怎么来了?见立在门口的竟是一锦缎蟒袍,金冠束发的太子雪轻然,那立在柳怜枫身后的女子脸上立刻现了一抹诧异。
拎了长裙的裙角,女子紧走了两步来到殿门口,伸手开了两扇半掩的殿门后让到一侧,“奴婢见过殿下。”
原不想扰了你的,不过……视线落到殿内琴案后面坐着的男子身上,见男子已经按止了琴弦,刚刚还低着的头也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有些疑惑的望向自己,雪轻然的嘴角上便现了抹难以觉察的苦笑。
“荧绿,然儿最爱的茶。”迈步进到殿内,雪轻然抽了抽鼻子笑道,“先生该不是算着然儿要来,特意泡了这荧绿来等然儿吧?”
雪轻然?他怎么会忽然来这里?他若是已经回来了,那皇上……眉毛轻轻蹙起,将按在琴弦上的手放回到膝盖上,柳怜枫的脸上现了一抹不解。
“然儿听说先生染恙,今日是特地来探病的。”见柳怜枫脸上现了抹不解,雪轻然微微一笑,掩了长袍坐到柳怜枫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
见雪轻然坐了一侧太师椅,单膝跪在殿门口的玲珑忙站起身来,来到那放了茶具的小几边上,到了半盏清茶端到雪轻然的面前,“殿下您请喝茶。”
接了玲珑手中白瓷的茶盏,嗪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后顺手将茶盏放到身侧的几上,雪轻然身子向柳怜枫坐的方向倾了一倾,“先生今日可大好了?”
“谢太子关心,在下的病已无大碍。”虽未起身,柳怜枫却也垂了视线,向雪轻然欠了欠身子。
“嗯,既然无大碍了,然儿也就放心了。”转头望了眼已经重新立在柳怜枫身侧的玲珑,雪轻然的眼眸忽然闪了闪,“玲珑,你且退下,本宫有话要跟师父单独说。”
跟在柳怜枫身边数年,对莹碧这位太子爷心中所想玲珑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今日见他忽然让自己退了,在有些诧异的同时,也替自家主子多了几分担心。
转头望望自家主子,见他虽然面露不解却并未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玲珑虽是担心更甚,却也只得曲了双膝,向着两人福了一福后迈了轻盈的步子离了大殿。
“先生,然儿听说先生十二岁殿试便位列三甲,是莹碧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探花郎?”见柳怜枫目送了玲珑出去后,便转头望过来,等自己开口,雪轻然便笑了笑伸手拿了放在身侧小几上的那只白瓷茶盏后又嗪了口茶水咽了后才接着说道,“不但如此,然儿还听说先生十三岁就进户部任职,不久之后就获上司赏识……还差一点……”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太子殿下还提他做什么。”虽不知道雪轻然为何忽然提到这件事,打断了他的话,柳怜枫的脸上也还是现了抹不愉之色。
见柳怜枫皱了眉毛,雪轻然便住了口,又嗪了一口茶水低声道,“若不是因为父皇,以先生的才学人品,就算不能位极人臣,现在至少也该为六部尚书了吧。”
眉毛锁在一处,垂了视线的柳怜枫那双原本平放于膝盖上的双手忽然一收,便攥了身上长袍的前摆冷冷的问道,“太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儿只是觉得,以先生的才学若是只在这宫里面耗着,虚度青春岂不可惜了……”低低的声音欲言又止,瞄了一眼柳怜枫那两只紧紧攥起来的双手雪轻然的嘴角上现了一抹让人难以觉察到的笑意,“先生可曾想过重返官场……”
“太子殿下若是前来探病,在下自当心存感激,若是为其他事情而来……在下有些倦了,”说完柳怜枫松了攥起来的双手,站起身来,转身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先生……”见柳怜枫面色不愉的要离去,原本还坐在太师椅上的雪轻然也放了手中茶盏,站起身来,“先生本是才华卓绝的才子,也该是定国安邦的良臣,本该光宗耀祖,彪炳史册,却因为给父皇霸占了去,成了一个无名无份的男宠,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法施展……先生您真的甘心就这般安于现状吗?”
“太子,您不是在下,又怎知在下甘不甘心?”听雪轻然忽然这般说,已经来至殿中的柳怜枫脚步一顿,微微侧了头瞟了一眼已然站起身来的雪轻然道。
听柳怜枫声音中并未因为自己的话起丝毫的波澜,雪轻然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诧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否错看了柳怜枫的反应,那双置于膝盖上的手并未因为他的话攥在一处。
顿了片刻,雪轻然才又接着说道,“这不该是人之常情吗?人向高处走……先生若是空生了一副人见人爱的皮囊也就算了,可先生却是满腹经纶……”又怎会就这般甘心雌伏他人身下?
“还是那句话,太子不是在下,所以不会明白……”头微微扬起,柳怜枫的脸上忽然现了抹沉静的笑容。
当年步入仕途不过是想报答他收留之恩,现在伴在他身边也是如此。又何况,他既已成了自己所爱之人,能这般的日日相伴已是他最大的幸福……
“先生该不会是想说然儿不懂情爱,所以不会明白吧?”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分,每一次看到面前男子为自己之外的人露出那般的表情,雪轻然的心都会莫名的收紧,一股无名的火气也会随之蔓延上来。
“太子既然知道在下安于现状的原因,又何须多言?”视线重新落回到殿门的方向,柳怜枫再度迈开了步子。
“先生……然儿虽然自知无论是琴艺,武功还是治国之策皆不如父皇,可然儿对先生的一番情意相较父皇的却不知要深上多少,难道先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见柳怜枫又重新迈步往殿外走去,雪轻然忽然挑了挑眉毛。
脚步又顿了一顿,柳怜枫缓缓的低了头。虽然他今日既然将这番话说出口,自己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装聋作哑,可是听雪轻然的声音中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些不确定的成分,为避免产生误会,迟疑了片刻,柳怜枫也还是再度迈了步子。
“怜枫……”一声低唤自身后响起,那与雪无痕由几分相像的嗓音竟让柳怜枫失了失神。
见柳怜枫身子忽然颤了一下,雪轻然便向前走了一步,“怜枫……他既不爱你,将你当成了音贵妃的替身,你又何苦非要留在他身边?你……就不能同然儿在一起吗?只要你肯……然儿就算是被当做父皇的替身也无所谓。”因为终将有一天,我会让你完全忘记他,让你心中只有我一人。
“此话到此为止……”听雪轻然越说越不成体统,柳怜枫的脸便冷了几分,“否则不要说在下不念师徒之情。”
“怜枫,然儿若是继位,依你的才学必会成为然儿的左膀右臂,那时你同然儿一道共同治理莹碧不是很好吗?那样你我二人便能朝夕相伴……”望着那道有些清冷的背影,雪轻然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君臣一心,珠联璧合……怜枫,你我二人或许会成为一段能够流传于后世,只属于你我的佳话,也说不定。”
“殿下还请谨言慎行。”
“先生,然儿说的都是实话,为何还要谨言慎行?”一抹轻笑在雪轻然的嘴角滑过,眼眸中忽然生出了一簇簇的火苗。
听雪轻然竟仿若未听到自己的警告一般继续说下去,柳怜枫便不再想与之多说什么,再度迈了步子往殿门口走去。
“怜枫,枫……”身形一闪,雪轻然便挡在了柳怜枫的身前,微微垂了视线,望着身高只及自己眼角的柳怜枫,眼眸中那一簇簇的小火苗越燃越大。
缓缓的抬了手,手指轻轻的抚上柳怜枫的面颊,雪轻然的眼眸黯了一黯,“枫……”
“殿下,请您自重……”同为男子,柳怜枫自然明白雪轻然眼眸中那星星点点的火苗意味着什么。面对了身手了得的雪轻然,柳怜枫的心头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后心中忽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才萦绕到指尖上的触感顿去,雪轻然愣了一愣后便向前赶了两步,再度来到柳怜枫的面前,再度伸了手婆娑着柳怜枫的面颊,随后指尖便顺着面颊滑到柳怜枫的双唇之上。
轻柔温暖的感觉经由指尖传递开去,雪轻然心中一漾,便倾了身子,将自己的双唇贴上去。
“雪轻然。”见雪轻然竟然要强吻自己,柳怜枫的脸色一变,便抡了手臂。
“啪——”见柳怜枫竟要打自己嘴巴,伸手扣了柳怜枫手腕,随后扭了他的胳膊,将他的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的雪轻然不怒反笑,“枫,你觉得你会是然儿的对手吗?”
“雪轻然,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柳怜枫心中惧意更甚。
非但对柳怜枫的威胁视而不见,与之相反,瞄了眼柳怜枫身侧不远处那根撑了殿顶的红漆大柱,雪轻然嘴角微微扬起,身形一转便用自己的身体将已经给他搂进怀内的柳怜枫抵在了柱子上。
“枫……”原本扣了柳怜枫手腕的双手环到柳怜枫的背后,随后隔着身上锦袍婆娑着他的腰身。
比想象中更柔软的身体,更加紧致且富有弹性的肌肉,身子紧紧的贴上柳怜枫的身体,低低的喘息声传来,“枫,你可知道,寻欢之时,身下压着别人,心中想到的却只有你……今日,你就给了然儿这一次吧!”
人被抵在柱子上,虽是多方努力挣扎,无奈雪轻然那如钳子一般的双臂却将自己箍的紧紧的,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脱身。有心喊了人来又怕事情闹大,让他与雪无痕父子间生了嫌隙,万般无奈之下,柳怜枫只得低声道,“你就不怕皇上回来撞见?”
“父皇不会回来了。”低低的笑声自雪轻然的口中传来。
“你说什么?”所以他今日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眼眸骤然眯起,柳怜枫心头一跳,声音中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讶异,“你说皇上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寻他原本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的,却不想竟成了这个样子。
话一出口雪轻然便有些后悔,现在听柳怜枫这般追问,雪轻然心中悔意更甚,迟疑了一下,他才低笑道,“苍帝今日送了一个美人给父皇,父皇现在该是风流快活着呢,又怎会回来?所以……枫,今夜然儿替你排解寂寞怎样?”说着原本婆娑在他腰身上的手便向他要带上的暗扣摸去。
“雪轻然,你放手……”身子给雪轻然死死的抵在殿内柱子上,柳怜枫急怒攻心,声音中竟隐隐带了些哭腔,“否则,即便你今日得手了,明日我也会以死明志。”
“明志,你向谁明志?那个只是把你当成替身,从未真正关心过你,爱过你的人吗?”似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低笑之声再度在柳怜枫的耳边响起,说完,雪轻然便探了舌尖,轻轻抵过了柳怜枫的耳垂,“枫……男子间的欢爱,然儿可不一定逊于父皇啊……”说完,那只置于柳怜枫后腰上的手便抠开了腰带上的暗扣,扯下了柳怜枫长袍上的腰带。
定天下 第四十一章 骨肉重逢
“枫,男子间的欢爱,然儿可不一定逊于父皇啊!”低低的带着无限魅惑的声音在柳怜枫耳边响起的同时,雪轻然那只摸到柳怜枫腰带上暗扣的手便抠开了暗扣,扯下柳怜枫的腰带后又开始去撕扯柳怜枫身上长袍。
“雪轻然,你给我住手。”腰带被扯下来,柳怜枫的心在跌入谷底的同时一边挣扎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掩已经给雪轻然扯开的衣领,“你若再这样胡闹,我便真的喊人了。”
“父皇不在馆驿,你就是喊了人来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见给扯开些许的衣领处现了一片雪白的皮肤,雪轻然低低的抽了一口气后唇便贴了上去,“枫,你今日还是顺了然儿的意吧,不然若是伤了你,然儿该心疼了。”
“雪轻然。”眼见着只能任他为所欲为,自己却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绝望之感立时便笼罩了下来。
“殿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着那脚步声到了殿门口,殿门一推,一身水红色衣裙的玲珑便单膝跪在殿门口,“殿下……”
“滚。”本已有些急不可待的雪轻然即将得手,自然不愉,看都不看那跪在殿门口的侍女,便冷喝一声道。
“启禀殿下,礼部随驾的两名官员在正殿外候着,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面呈殿下。”人虽然被呵斥了,垂了视线的玲珑却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十万火急!听了玲珑一番话雪轻然也才意识到自家父皇已经被苍霄压为人质,使团明日又要离开凌霄城这一切也还都要他这个莹碧的太子做主。
虽是有些不甘,雪轻然也还是在将头靠在柳怜枫身上喘息了片刻后松开环在柳怜枫腰上的手,向后退了两步,低头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蟒袍转身出了殿门。
“呼——”傻愣愣的看着雪轻然的身影步出殿门,消失在殿外愈发浓重的暮色中,柳怜枫长出了口气身子一软便顺着靠在背后的那根柱子滑坐在了地上。
“公子。”雪轻然离开,玲珑忙上前伸手想去搀扶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身子还不住的在颤抖的柳怜枫。
摆了摆手,示意玲珑不要扶他,又靠了柱子坐了片刻,直到因惊惧跳在一处的心渐渐平复,脸色有了些许缓和,柳怜枫才将手伸给玲珑,让她扶自己起来。
“太子爷也忒大胆了,昨日皇上还让人告诉他离公子远点,怎么今天就这么不像话了。”将柳怜枫扶起后玲珑一边从地上寻了他长袍外的腰带一边道。
“玲珑,皇上还未回来吗?”柳怜枫被玲珑扶起来后脸上惊吓的表情还未完全退去。
“还未回来。”给柳怜枫问,玲珑忙应道,“皇上若是回来了,太子又怎么敢这么欺负公子。”说着,玲珑便瞪了眼那半掩着的殿门,“这事若是给皇上知道了,他至少也要脱一层皮。”
“玲珑,这事除你我之外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眉毛轻蹙,低低的呵斥了一声满脸怒气的玲珑,见她给自己喝斥后虽还是一脸的不愉,却也低了头后柳怜枫又接着问道,“你刚说礼部的官员来寻太子,是确有其事还是你蒙骗他的?”
“回公子,确有其事。”见柳怜枫理好长袍后往殿内走去,玲珑忙上前两步伺候他在一侧太师椅上坐下后才接着说道,“公子也该是见过的,就是每日都会来给皇上请安的那两位侍郎,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奴婢问他们却都不肯说,只说是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玲珑告诉自己的最后几个字,柳怜枫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雪轻然说皇上今日不会回来,还说是因为苍帝送了他一名美女……即便是送了他美女的话,也该是带回馆驿,明日随驾一道回转莹碧才是,又怎会留宿皇宫。
而且……当时为雪轻然的轻薄所扰并未去过多的注意他话中的言外之意,现在细想起来,他竟然忽然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