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右侧,一道挂在月亮门上的珍珠链子遮挡了视线。不过从那珠帘内飘出来的那抹还未散去的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到可以推断出那里面多半是柳怜枫的寝室了。
与凌霄宫内驿馆相比,这小小的三间厅堂虽少了些宫殿的恢弘与华美精致,却也透着股寻常百姓家的温暖与舒适。
“怎样,这屋子还住的吧?”见水寒的视线转了一圈之后,脸上现了抹笑意,柳怜枫也笑道。
“如果不是颖王说起,我根本想不到你会留在苍霄。你不是该同使团一道回莹碧吗?”伸手接过玲珑递过来的茶盏,噙了口茶水,水寒问道。
给水寒一问,柳怜枫便缓缓的低了头,“我不过是想离他近一点……”哪怕不能相见,只要想着他也在凌霄城中,也强过隔了万水干山。
不过是想离他近一点……自己明明从他的暗示中知道他能脱身,还会留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想着这里能离他近一点,他若脱身自己能早一刻看见他呢?听柳怜枫这般说,水寒的眼眸忽然黯了一黯。
“怜枫本就不会武艺,若留下只能徒增他人烦恼,弄不好反倒成了他人累赘,所以留下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想念儿竟然毫不犹豫的应了。”说到这里,柳怜枫脸上便现了一抹庆幸的神色,“而且不但应了,还替怜枫寻了这样一处舒服的住处。”言罢,柳怜枫便笑了一笑,“倒是小寒,不该是随了飞岚的使团回国才对吗?怎么也留在了凌霄城?”
“跟你一样,”忽然垂了视线,水寒的脸上便现了一抹阴郁,“我父皇和雪帝一样被扣在凌霄城,他不回去我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对啊,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忙忙碌碌的,直到不久前也才安顿下来,根本就没有时间想事情。现在给水寒一提他也才反应过来,同自家皇上一道被扣下的还有面前这少年的父亲。
想起几日前在凌霄宫后院竹林内岚帝对那少年的回护之意,以及前前后后从宫人们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柳怜枫笑道,“小寒和轩辕陛下还真是父子情深啊!”
父子情深?自己与他之间又怎是一句父子情深能说的请楚!望着身侧向自己微笑的柳怜枫,水寒的眼畔闪了闪,“怜枫,他其实是我的……”爱人。
只是这爱人两字未来得及说出口,一阵低笑声便从窗外传来,“原本是想来看看舅舅可住的习惯,不想小寒竟然也会在啊!”
雪念音?他怎么会来了?他不该是同红叶和静皇叔商议如何一道对付蓝煜的吗?自己就是为了避开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探柳怜枫的,这怎么自己人才进来他就出现了?
听窗外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水寒清秀的小脸便是一郁,同时本是舒舒服服的靠在太师椅上的后背也僵了一僵。
随着声音落下,门帘一挑,一身黑色劲装的雪念音便进到房内来,“舅舅,小寒。”
见雪念音进到房内先向柳怜枫抱了抱拳之后又向自己飞了一个媚眼过来,水寒嘴角便是一抽,小脸也冷了一冷,“你来干什么?”
“小寒说的好冷淡啊!”一声轻叹,雪念音又向水寒身侧凑了一凑,顺便再向水寒抛了一个媚眼过去,然后才半是嗔怪半是幽怨的道,“人家舅舅在这里,人家当然是来探人家舅舅的啊。”
“寒儿不用理他,我们有事要问怜枫公子。”雪念音话音未落,毡帘便再度被挑起。
定天下 第四十七章 他是我的人
“寒儿不用理他,我们有事要问怜枫公子。”随着轩辕静的声音在院子内响起,那道才合拢的毡帘便再度被挑起。
轩辕静,红叶,还有灵隐教教主凌九霄……这几个本该一道商议了如何去对付蓝煜的人竟一个不少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水寒便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怎的,在这里见到皇叔很吃惊吗?”见水寒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轩辕静便伸手自顾自的扯了扯水寒的小脸。
“静皇叔……你们怎么来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自己的脸,水寒一张清秀的小脸上立时便现了一抹郁色。
“我们是有事要问怜枫公子。”见水寒因为给自己扯了脸,一张小脸上现了些郁闷,轩辕静便啪——的一下打开了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一柄折扇掩了脸上笑容。
“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怜枫公子吧!”欺负过了水寒,视线落在已经从主人的位子上站起身来的柳怜枫,轩辕静便转过头去向着柳怜枫抱了抱拳,“怜机公子有理了。”
“静王爷……”既然水寒称面前这男子为静皇叔,那这人多半就是飞岚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静亲王了,见他满面笑容的向自己抱拳,柳怜枫也忙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
“小红,”合了手中折扇,扇子一转,那合起来的扇面便指向跟在他身后的红叶,“他是本王的人……”
呃……
话音一落,见屋内除了红叶外所有人的视线忽然暧昧了不少,自家寒儿脸上更是出现了怎么可能?你不该是他的人才对嘛?的神情,一滴冷汗便顺着额角缓缓滑落。
咧了咧嘴,轩辕静便心虚的转头望望身后红叶,见他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便是一黑,骤然眯起来的眼眸中竟流露出些许萧杀之意,轩辕静便更加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呵呵,本王开玩笑呢!”
开玩笑?有你这般开玩笑的吗?对了轩辕静的一张俏脸,红叶向着轩辕静微微挑了挑眉毛。
呃……好像生气了!刚才只是图了一时嘴上痛快,一句他是我的人顺口便溜出来了,却不成想竟然惹恼了自家小红。
见红叶一张脸依旧沉的如水一般,轩辕静再度咧了咧嘴,随手扯了扯身上劲装的衣角,犹豫了片刻怯怯的瞄了一眼红叶后心不甘情不愿加了一句,“王夫……你不要生气啊!”
王夫……身子一晃,原本站的好好的喜子脚下一滑,若不是手疾眼快的扶了一侧的长桌这腰该是闪的不轻。
呵呵,王夫啊!瞄了瞄脸黑如锅底一般的红叶,又看着忽然如小媳妇一般娇羞的轩辕静……水寒忍不住抱了双肩,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借以抚平手臂上那接二连三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静……本座倒是不知你和小迪……呵呵……”凌九霄的视线在轩辕静和红叶身上来回闪了闪后便用两声怎么听都让人无限遐想的呵呵代替了他未说出来的话。
给凌九霄这么一呵呵,红叶那张已经黑的不能看的脸上忽然透了些许的红晕,望着身边忽然低眉顺眼的扭着衣角的轩辕静,一腔恼怒无处泄,只得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个……小寒……”虽是有些不明所以,柳怜枫却也听出些许内情,便伸手悄悄扯了扯身侧水寒的衣袖,“静亲王和那个小红……”
“红叶,父皇的禁卫军和禁军的总管。他跟我静皇叔是一对恋人。”柳怜枫说起了红叶,水寒便向他介绍道。说完了眼眸闪了闪就又低声加了一句,“既然静皇叔叫小红王夫,那多半就是想嫁过去,又或者红叶倒插门了,就是不知道红叶过府的东西算是聘礼呢,还是嫁妆呢……咦,你拽我干什么?”水寒正跟柳怜枫咬耳朵咬的起劲,冷不防衣袖给他拽了一拽,便有些不满的问道。
“小寒……”又伸手偷偷拽了拽身侧的水寒,柳怜枫小声示意他向前看。
“什么?”水寒有些不明所以,便转头……
自家皇叔一边扭着衣角,一边用满含幽怨,外带满腔愤恨和无限恼怒的眼眸死死的盯了自己,大有随时冲上来咬上自己一口的架势。
不知道是不忍心看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装作对轩辕静的幽怨视而不见,轩辕静身后,红叶冷了一张抱了肩膀微微扬了头,视线落在屋顶上。
这两人身侧,无论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的凌九霄,还是自顾自的坐了太师椅,端了茶盏品茶的雪念音,亦或是扶了八仙桌的桌角,撑了身体的喜子,远远站在门口角落,抬手掩了脸上笑意的玲珑,全都摆出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片刻的沉默。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水寒便住了话题,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鼻尖后正色道,“好了,都别说闲话了,该说正事了,静皇叔说有事要问怜枫?”
闲话?这不着边际的闲话数你说的最多!虽是幽怨的瞪了一眼水寒,轩辕静却也还是收了脸上那嗔怪的神情。
“静王爷寻怜枫想问什么?”虽是不明白轩辕静要问他何事,既然水寒说该说正事了,他便转头望向轩辕静。
给柳怜枫略带询问的视线一望,轩辕静就看向不远处窝在太师椅上品茶的雪念音。顺着轩辕静的视线,这屋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了雪念音的身上。
“你们不会打算就这么站着说话吧!”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又落到自己身上,雪念音便合了手中茶盏,放到身侧的小几上。
“诸位请坐。”给雪念音一提醒,身为这屋子的主人的柳怜枫也才反应过来,忙向还立在厅内的数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着他的那一声请,轩辕静,凌九霄和水寒便坐了下来。至于红叶,红叶则以回护的姿势抱了肩膀立在水寒的身侧,喜子自如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格,便挑了帘笼来到院子内把风。
待六个人坐的坐,立的立,都寻到了自己的位置,玲珑便端了茶盏而来。品过茶后,雪念音才转向柳怜枫,“前年念儿从飞岚曾经带回来一对千里寻踪的蛊虫,不如道父皇可曾给小舅舅看过?”
千里寻踪?没想到雪念音竟然会有这千里寻踪的蛊虫,忽然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眉毛轻轻蹙起,水寒望向雪念音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千里寻踪的蛊虫?”给雪念音问,柳怜枫的脸上便现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神情,“那是什么?”
听柳怜枫这般说,屋子里无论是轩辕静还是凌九霄,脸上都全都透出了些许的失望。
瞟了一眼面露失望之色的两人,雪念音又接着问柳怜枫,“那舅舅该是记得前年念儿是何时回碧落城的?”
“嗯。”不知为何,见轩辕静和凌九霄脸上一同现了抹失望的神情,柳怜枫的心便忽悠悠的提到了喉咙里。又转头望望问话的雪念音后,他便点了点头。
“那……那时候父皇可曾送给舅舅……或者给舅舅看过这么一件东西……”说着,雪念音便以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成人手掌般大小的方形,“大概这么大的一个檀香木的盒子,里面装了一块七彩的琉璃,琉璃中间有一个小孔。”
“盒子……”若有所思的低了头,想了一想,柳怜枫摇了摇头道,“舅舅不记得你父皇给过这么一个盒子。”
不记得?这一次,就连雪念音的脸上也透了些许的失望。
“不过……若是说七彩琉璃的话,你父皇到曾经给过我一块。时间也正好是前年近年关的时候。”
“七彩琉璃?”本已有些心灰的雪念音忽然听柳怜枫说盒子未曾见过,七彩的琉璃倒是见过一块,心里一跳,人也几乎要从太师椅上跳起来。
不单单是他,就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轩辕静和凌九霄两人眼睛也一同亮了起来。
“那块琉璃小舅舅可曾带到凌霄城来?”强白压了压忽然涌上心头的悸动,雪念音忙问道。
“啊……”见本本是有些失望的轩辕静和凌九霄两人脸上的失望神情也瞬间遁去,在场人又都满含希望的看着自己,柳怜枫便伸手从怀内取了一只小小的锦囊出来。
“舅舅竟然随身带了?”有些不可思议的伸手接过柳怜枫递过来的那只明黄色,绣了自己父皇名讳的锦囊,雪念音忙伸手接了系在锦囊上的明黄色丝绦。
那是因为他给我的时候曾说过一句带着玩吧,别弄丢了!偷偷瞟了眼正在抽那系了锦囊的丝绦的雪念音,忽然想到给了他这东西的人现在还不知所踪,柳怜枫的眼眸忽然暗了一暗。
明黄色的丝绦被拉开,雪念音便一手捏了那锦囊的底部,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随着一道七彩的光华闪过,一块晶莹剔透的,有孩童手掌般大小的琉璃便出现在雪念音的掌心上。
望着手心中的那块琉璃,雪念音先是一喜,紧接着一抹失望之色便立时掩了才刚刚出现的那抹喜意。虽是如此,雪念音还是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拿了手心中的那块琉璃仔细端详了半晌后才轻叹了一声,“这块是子蛊。”
就说嘛,即便是自家父皇真的把这千里寻踪给了自己舅舅,给的也该是那子蛊才对。若是寻,也该是他寻舅舅,又怎可能让自己的舅舅去寻他?望了眼身侧柳怜枫,雪念音脸上失望的神情更甚。
“子蛊?”凌九霄似是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微眯了眼眸后反问道,“你可是看好了?”
未说话,雪念音便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了那块沉甸甸的琉璃的边缘,将整块琉璃束起来后向前一伸,给在场的人看。
透过屋内的光亮,可以看出那块琉璃中心只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动也不动的漾在里面,中心表面光滑无比,并没有饲喂人血时用到的那个小孔,当是子蛊无疑。
子蛊,是引了母蛊前来寻找的那只蛊虫,本身不会动,自然也就无法利用它来寻母蛊了。这点,在场之人也都知道,因北,除了柳怜枫还不明所以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之情。
“小寒……”不明所以的瞄瞄这个,望望那个,实在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忽然又现了些失望的神情,柳怜枫便探头问坐在自己身侧的水寒,“那块琉璃就是念儿刚刚说起过的千里寻踪的蛊虫吗?”
“嗯。”见柳怜枫一脸的茫然,水寒便点了点头,低声告诉柳怜枫千里寻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完水寒的解释,柳怜枫也就明白了为何在看到自己那块琉璃的时候,这些人脸上会出现那般失望的神情。呆了片刻,柳怜枫才有些犹豫的问道,“其实……就算是我手中有你们说的那个千里寻踪的母蛊,念儿,你又怎么能保证另一块琉璃会在皇上身上呢?”
“我们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将那枚琉璃重新收进锦囊之中,抽了锦囊上的丝绦后雪念音便将那锦囊又还给柳怜枫,“只不过因为眼下实在是没什么可做的,正好念儿忽然想到了曾经带了这对蛊给父皇,姑且试上一试。”使团未出苍霄界,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手下的高手也只能该隐的隐,该藏的藏。
与在座其他人的失望不同,坐在水寒和柳怜枫斜对面的轩辕静俏脸上不自觉的现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盯着柳怜枫手中那只锦囊片刻,轩辕静忽然问道,“怜枫公子,你手中的这东西可否借本王一观?”
“静王请。”既是轩辕静想着,柳怜枫便又站起身,将尚未收回去的锦囊递给了轩辕静。
抽了锦囊上丝绦,倒出了里面那一块闪着七彩光芒的琉璃,向刚才雪念音那般以拇指和食指扣了那块琉璃,将它对了从窗子外照进来的阳光,端详了半晌轩辕静忽然转头问水寒,“寒儿,有一种可以使这子蛊苏醒的办法你可知道?”
“子蛊苏醒?”莫名其妙的看着望向自己的轩辕静,水寒一头雾水的问,“寒儿没听说过,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师父那本关于蛊毒的书里,不过里面只是说可以唤醒子蛊去寻母蛊,却并未给出具体的方法。”
自己师父的那本关于蛊毒的书……经轩辕静这么一提醒,水寒也想起来,那本曾经给轩辕静盗出流云阁的书自己也曾看过,里面也确实提到过千里寻踪的子蛊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羽化成成虫,